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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他突然急促地喘息起来,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脸颊从玩偶里抬起来,然后将玩偶紧紧抱在怀里。   随即,像是终于忍不住一般,呕出一大口血来,脸颊上沾染了点点血迹,浅色的枕头也瞬间被染得血红,而怀里的玩偶,却依旧被护得好好的。   男人喘息了许久,颤抖着手极轻极温柔地抚摸着怀里的玩偶,像是在爱抚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漆黑的眸子里盈满了柔情与爱恋。   良久,被血染红的双唇微张,破碎沙哑的嗓音响起,充满了令人心悸的深情与眷恋。   “我……好想你……”   “我想你……淮清……”   靠近房间门口的墙壁前方,站着……不,应该说是飘着。   一个面容苍白的女人在离地几厘米的上空飘着。她穿着一身血红色的长裙,脸色惨白得吓人,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像是古堡里走出来的吸血鬼。   这是戚淮清变成阿飘的第一百零三天。三个多月前,她在比利时旅游的时候,遭遇了一场恐怖袭击,当场身亡。   而死后,戚淮清却发现,自己变成了……鬼。   说是鬼也不尽然,毕竟,除了走路踩不到地面——只能用飘,没有人能看见自己,以及不用担心肚子饿的问题,其余地方,戚淮清觉得,和做人时也没什么两样。   而所谓的畏惧阳光之类的问题,也并没有出现。唯一的奇怪之处,就是只能被拘在裴景川身边。   戚淮清不知道这幅形态到底会维持多久,更不知道死后变成阿飘是为了什么。   可现在,看见裴景川这幅模样,戚淮清许久不曾波动过的心似乎也有了一些起伏。   戚淮清觉得心里有些细细密密的疼痛,不尖锐,却也不容忽视。眼里有些干涩,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忍受着心里一阵一阵缓慢的疼痛。   鬼是流不出眼泪来的,而戚淮清也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了。   她只是觉得,在自己死后,能看见还有一个人这样在乎着,思念着,甚至是——爱着自己,在觉得自己的这一生还算有些意义的同时,也多了些可以称之为……负担的莫名情绪。   戚淮清飘了三个多月,也就这样跟在裴景川身边三个多月,她看着裴景川一步一步将自己折磨成了如今这幅模样,心里的愧疚越发浓烈。   在戚淮清短暂的人生里,没有人这样在乎过她,以至于在猝不及防地看见有这么一个人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躲,是不知所措。   可是那股不知名的力量把她限制在了裴景川的身边,所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然后,忍受着一次比一次更加强烈的无措与愧疚。   戚淮清从来不曾爱过什么人,也没有为谁动过心。也许很久以前,她也是爱过的,可是时间太久了,她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并且打心里觉得,这种情绪是一种负担。戚淮清本能的排斥这种不理智的,让人陌生的情绪。   所以在看见裴景川因为她变成这幅样子时候,她也只是觉得不解,以及随之而来的压得她越来越喘不过气来的内疚。   毕竟,她从未对裴景川有过什么特别之处。说起来,裴景川在她这里,也不过是一个相处起来比较舒服的朋友,以及……弟弟。   戚淮清活着的时候,不曾牵挂过谁,自然也希望死后,同样不会有谁惦念着她。   外面的风声越发的大,哀嚎似的令人心颤。寂静的屋内,裴景川的低喃和痛苦的喘息一声一声地传进戚淮清的耳朵里。   不知过了多久,在这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背景声里,多出来了些微低不可闻的脚步声。   戚淮清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些变化,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是令人看不透的复杂,她眉头微微皱着,转头看向了阳台。   三层高的别墅阳台翻进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男人。   戚淮清冷眼看着,在夜色的掩护下,金发男人的面容不甚清晰,只隐约可见左脸从眉骨到下巴有一条狰狞的伤疤,在夜色中,令人不寒而栗。他像是许久没有好好打理过自己,胡子拉碴的不修边幅。   男人在玻璃门那里停顿了一秒,随即低笑一声,心情极好地吹起了口哨,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屋内。   戚淮清认出了他,在看见他脸上那条伤疤的时候,就认出了他。毕竟,当初她身上中的那几枪,全都出自这人的手。   裴景川撑着枕头,艰难地坐了起来。   裴景川转过身,看着这个深夜里不请自入的男人,眼里闪着复杂的光芒,从仇恨,轻蔑,到兴奋,最后归结于平静,像是终于能做一个了结的解脱般的轻松。   金发男人迎着裴景川的眼神,压低了声音,像是从地狱里来的恶魔,缓缓开口,“裴、景、川。”   发音并不标准的普通话,生涩难辨。   裴景川低低地笑出声来,刚呕出血的嗓子还有些哑,“我还以为,等不到你了。”   金发男人呼吸一顿,然后紧咬牙关,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一字一句道:“你杀了我,那么多兄弟。我怎么可能、不来。”   当初那场恐怖袭击,逃脱了一部分人,而经过三个多月的时间,被裴景川或直接或间接,杀得只剩这么一个人了。   裴景川冷眼看着他,“放心,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们了。”   金发男人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轻蔑地看着裴景川,“就凭你?”他嗤笑出声,“一个胃癌晚期,命不久矣的病患?”   裴景川没有在意他轻蔑的态度,他收回视线,低垂着头看着床上的玩偶,眼神里满是眷恋,手上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它。   金发男人一步一步走近,踩在木板上的鞋子发出清脆的声响,在静谧的房内显得阴森与诡异。   “你说,我应该怎么杀死你?”   金发男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一枪解决太便宜你了。”   他摇了摇头,不怀好意道:“你本来也快死了,或许我们应该试试不一样的玩法。”   裴景川手一顿,然后将玩偶重新抱进怀里,叹道:“是啊,我本来就快死了,你为什么要来呢?”   说着,他缓缓笑了起来,“不过,还好你来了。”   金发男人已经快走到床前了,裴景川不紧不慢地从玩偶肚子上的兜里拿出了一个像遥控一样的东西,在男人瞳孔紧缩,想要上前抢夺的一瞬间,摁了下去。   “淮清……等我。”   裴景川低喃出声,嘴角勾起一抹得偿所愿的笑,眼里有着解脱般的轻松。   “轰……”   深夜的半山腰别墅里,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响,冲到半空的火云照亮了这不寻常的夜。   戚淮清睁开眼的时候,恍惚间觉得自己看见裴景川小心翼翼地,带着几分爱慕的眼神。   她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轻声道:“景川?”   裴景川被猝不及防醒来的戚淮清吓了一跳,他不自在地移开眼,红了红耳朵,小声道:“淮清姐,你醒了。”   他把刚才自己披在戚淮清背上的外套取了下来,动作间手指不经意碰上了戚淮清白皙的脖颈,温热的肌肤令他手指微微一蜷。   裴景川把手背在了背后,轻轻摩挲了一下,像是回味一般,然后不露痕迹地移开眼,“出来吃饭吧。”   “嗯。”戚淮清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   听见回答,裴景川转身出了房间,戚淮清这才反应过来一般,难得的呆愣了几秒。   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别墅的爆炸里,然而现在……   戚淮清想到了刚才裴景川明显稚嫩的不同于病入膏肓时的清隽脸庞,以及——她的视线转了转,这间陌生却又熟悉的书房。   这间书房,是戚淮清高中到大学常住的那间公寓的书房,她毕业后,就把这公寓留给了裴景川,不常来了。   戚淮清混沌的脑子不大明白如今的情形,她想了想,还是起身去了客厅。   不大不小的客厅里,桌上的菜冒着令人食欲大增的香味,裴景川正端着两碗米饭从厨房走出来。   看见站在书房门口的戚淮清,裴景川脚步一顿,随即清隽的脸上扬起一抹笑,“不知道淮清姐想吃什么,我就随便做了点。”   “嗯。”戚淮清敛了敛眼睑,迈开步子走到餐桌前。   裴景川赶忙将手中的米饭放到戚淮清面前的桌子上,然后替她拉开了桌凳。   戚淮清的手指颤了颤,不知怎么地,耳边好像又回响起了之前裴景川那一声声充满爱意的低喃。   她压下心里的异样,坐在了桌前。   现在这场景……是梦吗?   “你尝尝,合不合口味。”裴景川夹了一片肉到戚淮清的碗里。   戚淮清看着碗里色泽鲜艳的肉片,怔了怔,随即抬头看向裴景川。   某些事情一但捅破后,仿佛就能在各个细枝末节中察觉到痕迹。   比如现在裴景川希冀地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只要自己的一声肯定,他就能得到极大的满足。   戚淮清的眼睫颤了颤,将肉喂进了嘴里。   味蕾瞬间被拨动,辣味十足的菜顿时令人食欲大增。   要说戚淮清人生里唯一执着的,大概也就只有嗜辣了,平时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吃饭却是无辣不欢。   可是现在,嘴里嚼着辣得人直冒汗的肉片,心里的负疚却压得她越发喘不过气来。   在戚淮清的记忆里,似乎每次和裴景川一起吃饭,桌上就没有一样菜不是辣的。   而裴景川,由于小时候的经历,有着严重的胃病。   做鬼跟着裴景川的那段日子里,戚淮清看着他每次吃饭准备着两个人的量,摆放着两个的碗筷,就仿佛她还活着一般。   而桌上的菜,也没有哪一样,不是极辣的。   他就这样折磨着自己,胃病越发的严重,最终恶化成了胃癌,却也依旧放任着不治疗,初期到晚期,不过两个月时间。   戚淮清不由得想到了他吐血的画面,脸颊消瘦得仿佛是从饥荒里走出来的人,两只眼睛凹陷在眼眶里,淡薄的唇被血染得鲜红,一帧帧一幕幕,仿佛还历历在目。   她咽下嘴里的肉,声线有些不稳,“以后做些清淡的菜吧,你胃不好,别吃辣了。”   裴景川听见这话,眼里一亮。   淮清姐这是……在关心他吗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听见淮清姐对自己的关心。   裴景川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些,他压住心里异样的触动,又给戚淮清夹了一筷子菜,控制不住地咧开了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没事,我能吃的。”   戚淮清停下了筷子,抬眼看向裴景川。复杂的眼神让裴景川直接呆愣在了原地,似乎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   “怎、怎么了?”   戚淮清收回视线,抿了抿唇,然后如葱般白皙修长的手指拿起汤匙,盛了一碗汤递到裴景川面前。   “你自己的身体,自己得保护好。”   戚淮清不同于以往的动作,让裴景川整个人都呆住了,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汤,心砰砰砰地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对面的戚淮清,试探般开口,“淮清姐,你……”   话没说完,就迎上了戚淮清不容置疑的眼神,他一噎,将到了嗓子眼的话咽了回去,然后小口小口地喝起了面前的汤。   压下心底好不容易控制住的雀跃,裴景川唇角微勾,语气轻快,“好,我听你的。” 第2章   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戚淮清终于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这一切不科学的现象,最终她用了一个同样不科学的词解释——重生。   她回到了七年半以前。   这个时候,十六岁的裴景川还在上高二,他的胃病还没有到后来那样不可救药的地步。   这个时候,二十一岁的戚淮清还在读大三,戚年毅的公司还没有被那些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们搞得惨不忍睹,无力挽救。   这个时候,很多事情戚淮清还来得及挽救,还有时间弥补。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将戚淮清从杂乱的思绪中拉扯出来。   戚淮清揉了揉由于失眠而酸胀发晕的脑袋,清了清干涩的嗓子,沙哑出声,“进来吧。”   裴景川推开门进来,就看见戚淮清疲惫的模样,他再自然不过地走到她面前,把手放在她的太阳穴,替她按摩解乏。   「淮清姐,你昨晚没睡好吗」裴景川看着戚淮清眼睛下方那一团浓厚的阴影,抿了抿唇,声音里有着浓厚的担忧。   微凉的指尖触上太阳穴,戚淮清怔了怔。随即心里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情绪,酸酸涩涩的难以言明。   这种感觉太过熟悉,看着裴景川日渐消瘦的那三个月里。看着他抱着玩偶日夜失眠的三个月里,看着他从疼痛到吐血的三个月里,这种针扎似的疼痛愈演愈烈,到最后无法忽视,变成负担。   戚淮清偏了偏头,躲开了裴景川的手。   她想,不能这样下去了。   无论裴景川现在对她抱着的是什么样的感情。既然自己以后给不了他应有的回应,那就应该趁早远离他,将一切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戚淮清不想再经历那三个月经历过的痛苦与愧疚,也不愿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再变成那般虚弱的模样。   所以,趁现在一切还来得及,离他远远的,让他自己好好的长大,健健康康的活着。   戚淮清侧身站了起来,看向面前已经高出她半个头的裴景川,冷淡地问:“有什么事吗?”   裴景川不露痕迹地收回手,敏感地察觉到戚淮清冷淡的态度,他低垂下眼,掩饰住眸子里的失落,强撑着笑意回答:“没事,就是见你久不出房间,有点担心。”   说着,裴景川抬眼看了戚淮清一眼,“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戚淮清看了看摆放在床头的闹钟,时针已经快指向十了。   她摇了摇头,没看裴景川一眼,“你先出去吧,我收拾一下。”   “好。”   裴景川无措地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卧室,同时把门带上。   一扇门,隔绝了两人的声音。   裴景川靠在墙壁上,嘴角溢出一抹苦笑。但不过片刻,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态,重新打起精神,迈开步子走进了厨房。   毕竟,淮清姐一直都是这么冷淡,对所有人都这样。可至少现在,她和自己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并且,还会……关心自己。   想着这些,裴景川的脚步重新轻快起来。他想,迟早有一天,他能进入淮清姐的心,让她毫无防备的对自己展露笑颜。   几分钟后,戚淮清从卧室里出来。   桌上摆放着两碗养胃的山药粥,还有一盘裴景川一大早出去买回来的奶黄包。   戚淮清径直走到桌前坐好,她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的粥,看着面前眉眼温柔的少年,思绪渐渐飘远。   静默了半晌,戚淮清想了想,开口问:“你……现在读高二?”   裴景川怔了怔,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他原以为自己在戚淮清心里至少是有一点位置的。然而听见这话,却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   久久不见裴景川回答,戚淮清疑惑的视线扫向他。   “是……吗?”戚淮清再次迟疑地开口。   裴景川低垂下眼,「嗯」了一声。   戚淮清一向是个怕麻烦的,所以当初填志愿的时候,就填在了本市,而这座公寓离学校也不远。   她记得,前世因着裴景川说自己很多东西学不懂,她几乎是一有空就回了公寓,寒暑假更是和裴景川待在一起,好给他补课。   现在仔细想想,戚淮清虽然没有每次都看裴景川的成绩单,但是印象里,他的成绩一直挺好。况且后来还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   所以,这个学不懂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倒也不好确定了。   戚淮清不知道前世的裴景川是什么时候对自己抱有那种心思的,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把自己当姐姐,还是……其他什么。   但是不管怎么样,戚淮清都希望裴景川这辈子好好活着,健健康康的活着,然后找个自己爱的人,白头偕老。   而这个人,不会是自己。   戚淮清思索了一番,看着对面的裴景川,认真道:“下学期住校吧。”   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客厅里发出「咣」的一声脆响。   裴景川手里的调羹直接砸在了碗沿上,陶瓷碰撞的声音打破了这略显沉闷的气氛。   戚淮清放下了手里的调羹,看着面前有几分慌乱的少年,一时间倒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裴景川抿了抿唇,眼眸漆黑,直直地看进戚淮清的眼里,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和不易察觉的惶恐,“淮清姐,你要……赶我走吗?”   戚淮清一噎,迎着裴景川的眼神,难得的有了几分心虚,她避开了裴景川的视线,看着盘子里白白嫩嫩的奶黄包,努力放柔了声音。   “我怎么可能赶你走呢?你现在是高中的关键时期,这公寓离学校也远,你每天得早起,晚上下了晚自习时间也晚,路上不安全,而且还浪费时间。”   戚淮清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也没这么劝慰一个人,她以前做什么事,从来不会解释,也不屑于去解释,别人误会,抑或是不理解,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   但是现在,她却得对裴景川解释,这个孩子太缺乏安全感,稍有不慎,就会对他造成伤害。况且自己,欠他太多。   戚淮清顿了顿,继续道:“住校后,你在路上的时间都可以节约下来学习,作息饮食规律了,对身体也好。”   虽然戚淮清话里话外都是在为裴景川考虑。但是裴景川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裴景川早已摸清了戚淮清的性子,她对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也从来不会主动去关心某个人,感情对她来说,是最多余,也是最累赘的东西。   而现在,戚淮清话里话外对裴景川的关心,以及在乎。非但没有让裴景川放下心来,还让他隐约察觉到了她隐藏在这表面下的真实目的。   裴景川感觉到,淮清姐这是……想疏远他了。   突然出现的念头,让裴景川呼吸一窒,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反驳这荒唐的念头。然而越想否认,现实就越让他认清。   戚淮清的话还在继续,“你要是实在不想住校,我在你学校外面给你租个房子?”   租个房子的话,以后周末裴景川也不用再到这公寓来了,戚淮清越想越觉得可行。   “你之前说你学习有点……困难,我再给你请个家教,周末就在那边给你补课?你……”   “不!”   戚淮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景川大声的拒绝给打断了。   裴景川听着戚淮清这些话,「淮清姐要赶他走」这句话止不住地在他脑子里出现,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然而拒绝的话一出口,裴景川就下意识地慌乱了起来,他不敢看戚淮清的表情,只能垂下眼,掩盖住眸子里的苦涩和慌乱。   “不、不用了,我……”裴景川握着调羹的手不自觉地用力,骨节都泛着白,“我,住校。”   戚淮清迟疑了一下,眼眸闪了闪,“那……家教的事?”   也许请个家教,就算裴景川周末来了公寓,自己也可以待在学校。   裴景川咽下几乎溢到喉咙处的苦涩,嗓音沙哑干涩,“不用……请家教。”他的眼睫颤了颤,“有不懂的,我就问……”   裴景川想着之前,虽然戚淮清从来不会主动表达对他的关心。但是对他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要求,也从来不会拒绝。   就如当初裴景川问戚淮清自己不想住校,能不能住到这公寓里来,戚淮清想也不想,直接拿了一把钥匙给他。   还有裴景川说自己很多东西学不懂,能不能请教她,戚淮清也从那以后就增加了回公寓的次数。   虽然戚淮清从来没有主动承诺过什么,但是只要裴景川要求,而这些要求都无关紧要,不会有太大影响的时候,她通常也不会拒绝。   可现在,戚淮清主动关心裴景川,而关心他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把他踢得远远的。   裴景川艰难地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抬头看着对面的戚淮清,“问……老师。”   戚淮清被裴景川的眼神看得心一紧,那种熟悉的愧疚感又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她不露痕迹地移开视线,喂了一口粥在嘴里。   这样做是对的,戚淮清想。   “好。”   她应了一声,没再坚持请家教的事。 第3章   裴景川小时候过得并不幸福,甚至可以算的上是凄惨。   裴景川的母亲是农村里好不容易考出来的大学生,可惜家是重男轻女的,只想着省下钱供他那不争气的舅舅读书,好在他母亲硬着一口气,自己挣足了学费,后来读大学之后就再没回去过。   裴景川的父亲是那时市里有名的富二代,吃喝嫖赌无一不通,初一见裴景川母亲的时候,就被这个青涩害羞的农村姑娘迷了眼,下定决心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在他花言巧语的攻势下,裴景川的母亲没多久就抛下一切,跟了他。   可惜好景不长,玩儿惯了的富二代,哪里可能为了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女孩儿放弃灯红酒绿的生活呢?没过多久,便故态复萌。   后来富二代家里破产,那个时候,裴景川的母亲已经怀上了他,那个年代的农村女孩儿,怀孕后除了生下来似乎也想不到其他办法,加之裴景川的父亲再三保证好好对他们母子,两人便草草结了婚。   但是这个可怜女人没想到的是,那个男人迷上了赌博,家里唯一的积蓄被他输的一点不剩。甚至在裴景川的母亲坐月子期间,这个在赌场失意的男人,开始了家暴。   裴景川自幼儿时期,就从来没有得到过应有的照顾。   甚至在他越来越大,越来越像自己父亲的时候,他的母亲把从他父亲那里得到的怨念都发泄在了他的身上。   裴景川的父亲家暴她,她转过身,就把脾气发泄在裴景川身上,而过后,又会像他父亲对她道歉一般,回过头来哄他。   这个时候,裴景川母亲的精神状况已经不是很好了,可惜那时候,没有人意识到。   裴景川第一次见戚淮清,是在他八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裴景川刚从母亲又一轮的毒打下逃出来。脸上青青紫紫的肿得看不清原样,鼻下还挂着血迹。   由于营养不良,他身上瘦得没有几两肉,面黄肌瘦,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脏衣服,看着就像是贫民窟里出来的。虽然,他也确实是贫民窟里的。   十三岁的戚淮清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公主裙,粉嫩白皙的脸上眉头微微皱着,清澈明净的眸子里闪着让裴景川看不透的光芒。   在所以人都离他远远的时候,这个公主一般的小女孩儿站在他面前,白净柔软的小手递到了他跟前,清澈的声音响他的耳边,像是上天派来救赎他的天使。   她说:“小弟弟,我带你去看医生吧。”   八岁的裴景川,由于营养不良,身量小的可怜,还不到戚淮清的肩膀。   那时候,他的眼眸里带着疑惑,尽管他从小防备心理都重得厉害,可却莫名的,相信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姐姐。   所以他把手递到了戚淮清手里,拉着她柔软温热的小手,由着她,把他带到了医院。   路上,戚淮清从背包里掏出了干净的泛着淡淡香气的手帕,仔仔细细地将他脸上的血污擦得干干净净。   那是裴景川第一次感受如此柔软的触感,丝滑的手帕轻轻地擦在他的脸上,戚淮清慎重的表情,像是在对待一个易碎的宝贝。   那温柔的动作,严肃对待的表情,让裴景川想到了以前见过的,同学的妈妈对待同学的场景。   裴景川第一次被人这样重视,他眷恋着这样的感觉,甚至卑鄙地想着。要是这个小姐姐永远都属于他一个人就好了。   裴景川闭着眼让戚淮清给他擦脸,饿了太久的肚子发出抗议的「咕噜」声,戚淮清动作顿了顿,然后收回手。   她突然停下的动作让裴景川条件反射地颤了颤,以往母亲听见他的肚子叫,总是会先骂骂咧咧的不轻不重地打他一顿,然后再随便弄点东西给他吃。   所以现在,这个小姐姐也要开始厌烦他了吗?她会一边骂着他是贱种、讨债鬼,一边丢下他吗?   裴景川甚至不敢看戚淮清,只是低着头,漆黑的眼眸闪着水光,瘦弱的身子不停地发着抖。   可是恍惚间,裴景川的鼻翼间却传来了一股香甜的气息,他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是饿晕了。   戚淮清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小蛋糕,她白白嫩嫩的手上拿着一个抹茶蛋糕,递到裴景川眼前,香甜软糯的气味,让人食欲大增。   裴景川呆了呆,倏地瞪大了眼看着面前的戚淮清,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   这种蛋糕,他以前见别的小朋友吃过,只是看着它漂亮的形状,他就口水直流。后来他和母亲说过自己想吃,得到的却是一顿毒打。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敢向母亲提过什么要求了。   戚淮清看着呆愣的裴景川,把蛋糕再往前递了递,疑惑问:“你不吃吗?不是饿了?”   裴景川赶紧伸出手,“吃、我吃。”   脏兮兮地泛着黑色污渍的手,与白白嫩嫩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裴景川抿了抿唇,又局促地收回手,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   可惜脏兮兮的衣服,再怎么擦也不可能把手擦得干净。   “算了。”戚淮清看着裴景川的动作,皱了皱眉,又收回了手。   裴景川手一僵,愣愣地立在原地,悲伤绝望得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小姐姐这是……嫌弃他了吗?嫌弃他麻烦,嫌弃他脏?裴景川近乎绝望地想着。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任由戚淮清对他下最后的判决。   可是出乎裴景川意料的是,戚淮清拿着蛋糕的手并没有如他所想一般收回去,而是直接送到了他眼前。   “还是我喂你吧。”戚淮清说着,把蛋糕喂到裴景川嘴边。   她圆润的指甲泛着粉红,指尖上沾着点点绿色的蛋糕碎屑,让裴景川很想……舔一舔。   这念头让裴景川红了脸,好在青青紫紫的脸上也看不出来,只是圆润的耳垂泛着红色,他压下心里的躁动,小口地咬了一下戚淮清手上的蛋糕。   温热的唇碰到了戚淮清微凉的指尖,裴景川胸口的心跳蓦地加快了一下,他悄悄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唇。   夕阳的余晖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两人就这样走着,一人喂、一人吃。   后来的日子里,戚淮清总是不时来看裴景川。   裴景川不知道戚淮清的家在哪里,更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他隐约知道,这个对他很好很好的小姐姐,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他,是低到尘埃里,甚至浑身泛着恶臭的乞丐。   可是他却自私地想霸占她的好,裴景川从那时起,就阴暗地想着,要一辈子把戚淮清锁在他身边。   他想要这个小姐姐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个人,他想要她永远都对他这么好,甚至只要她对旁人有那么一点点在意,他都会妒火中烧,嫉妒到发疯。   裴景川就这样在痛苦和幸福中过了两年,他忍受着越来越暴躁的母亲的毒打,也享受着戚淮清因为他的伤而对他加倍温柔的关怀。   直到十岁那年,不堪忍受的母亲一刀捅死了还在睡梦里的父亲。   那是一个噩梦般的夏天,父亲死后,母亲被判终身监|禁,他成了一个孤儿,可是也没有人再打他了。   在福利院里,他可以吃得饱饱的,也可以穿着干净的衣服,不带一丝伤痕的体面地出现在戚淮清面前。   可是,戚淮清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几个月后,裴景川再次见到了戚淮清。   那时候的戚淮清,浑身溢出的冷意挡都挡不住,清冷的眸子里似乎再也装不进去什么东西。   裴景川局促地叫住了她,却被她回头那一瞬间的冷意冻在了原地。   看见裴景川那一瞬间,戚淮清才从这几个月噩梦般的生活里醒过神来,才想起,自己把这个弟弟忘在了原地。   看着面前穿着干净衣服,难得没有一丝伤痕的裴景川,戚淮清难得的愣了愣,“我……这几个月有点事。”她想了想,还是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没、没事。”裴景川摆了摆手。   戚淮清抿了抿唇,“最近过得怎么样?”   这话一问出来,裴景川却沉默了。   戚淮清一直是知道裴景川家里的情况的。可是现在,裴景川却有些害怕,害怕戚淮清知道,知道他是一个「杀人犯」的儿子。   裴景川想着之前周围邻居对他的指指点点,想着福利院里的孩子,以及学校同学对他的议论,他胆怯了。   得不到裴景川的回答,戚淮清好像也不在意,她静默了一瞬,说:“我下次再去看你,先回去了。”   “等、等一下。”裴景川叫住了戚淮清。   以前戚淮清去看他,都是去他家附近。可是现在,他们家的事情闹得纷纷扬扬,她要是再去,肯定会知道。   十岁的裴景川只知道阻止,却不知道该怎么掩饰,更不知该找什么借口和理由。   他的不对劲引起了戚淮清的怀疑,再加上改头换面般的穿着,戚淮清直接问:“你家里……出什么事了?”   裴景川的心一紧,知道要是撒谎,肯定会让戚淮清生气,可是却也不敢轻易吐露真相。   他垂下头,一言不发。   这个时候的戚淮清似乎格外的没有耐心,也不愿多费心神,随口一问仿佛已经用尽了她最后的关怀,没得到回答,她也不在乎,转身便打算离开。   裴景川注意到她的动作,手指动了动。   他闭着眼,声音低不可闻,“我爸爸……死了。”   戚淮清脚步一顿,回过头看着他,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安慰般地揉了揉裴景川的脑袋。   裴景川知道瞒不住戚淮清,索性一股脑全说了,打定主意要是戚淮清疏远他,也要不要脸的赖上去。   可戚淮清在听完后,却直接怔在了原地,她清冷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颤声问:“你说……”她的唇色有些发白,“你妈妈杀了……你爸爸?” 第4章   裴景川眼里晦涩不明,他应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戚淮清的反应,要是……要是她流露出一丝逃离,或者厌恶……   戚淮清听到裴景川的回答,眼睫颤了颤,不知想到了什么,扯了扯嘴角,轻声问:“那你现在?”   这反应太过平淡,平淡到甚至让裴景川不太敢相信。   可是只要戚淮清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只要她对他还像以前一样。那么,不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都不重要。   裴景川的手紧紧攥着衣角,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戚淮清。   “我……”他抿了抿唇,眼底流露出一丝脆弱和不堪,“我现在在福利院。”   后来的事,就完全出乎裴景川的意料了。   一周后,裴景川再一次见到了戚淮清。   而这一次,他们是在福利院里见面的,戚淮清不是一个人来的,陪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也许这就是权势的好处,即使不符合条件,裴景川依旧被领养了。   领养他的,就是陪在戚淮清身边的那个男人,戚家的管家。   表面是这个男人领养的他,可实际上,却是戚家领养他。   而戚家领养他,也不过是因为戚淮清一句话。   她说:“我需要一个人陪。”   对于刚失去母亲,发生了那种事情的戚淮清,几个月来提出的唯一要求,戚年毅没有理由拒绝。   戚年毅简单地查了查裴景川是什么人,自然也不可能让他进戚家的族谱,出钱养着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而戚淮清,也乐见其成。毕竟,戚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从那以后,裴景川和戚淮清一起住在戚家别墅,他可以每天看见她,他们可以一起吃饭,一起学习。   可是,戚淮清却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关心过他,他们的距离看似近了,却也远了。   戚淮清从来不会主动找他说话,也不会主动表露出对他的在意。   裴景川一开始惶恐不安,以为是自己哪里惹得戚淮清不快,可渐渐的,却发现,戚淮清对任何人都这样。   她好像把自己一个人封闭了起来,没有谁能走进她的心,她就像一个无欲无求的圣人。拒绝对别人付出感情,也拒绝别人对她产生感情。   裴景川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感情藏在心底,不让任何人察觉。他用最自然的、不会引起戚淮清反感的方式,谨慎地留在距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这份感情变了质,他越来越不满足于现状,他想念着小时候戚淮清对他的亲昵触碰。他想戚淮清重新对他展露笑颜,他想戚淮清毫无防备地对他表露关心和在意。   所以裴景川开始主动向戚淮清提出要求,从一开始的小心试探,到察觉她不会拒绝后的越来越大胆的靠近。   直到现在。   裴景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越来越「过分」的要求引起了戚淮清的怀疑,或者说是反感。   他只知道,这个时候,他除了妥协,没有别的办法。   下午两点的时候,戚淮清接到了一个电话。   看着屏幕上那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名字时,那些好不容易忘却的事,又重新一一浮现,扰得她不得安宁。   电话是谭书奕打来的。   这个前世救了她一命,却又在最后给了她致命一击的人。   “淮清,在干嘛呢?”   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润如玉,这人向来善于伪装,表面云淡风轻、温文尔雅。但内里,却是睚眦必报,阴险至极,或许早已在盘算着怎么样才能把你算计得渣都不剩。   戚淮清眯了眯眼,拨弄着阳台上的绿植,“有事吗?”   谭书奕早已经习惯了戚淮清的冷淡,低声笑了笑,问:“今晚我来接你?”   今晚?   戚淮清一怔,看了看日期,一月一日。   谭家和戚家是很好的商业伙伴,而戚淮清的父亲戚年毅与谭书奕的父亲谭政霖更是多年的好友。   所以每年元旦的时候,两家人都会一起吃个饭,这个习惯,多年来从未变过。   “不用。”戚淮清直接拒绝。   这种聚会,她已经没有必要参加了。   谭书奕显然没有料到戚淮清会拒绝,沉默了两秒,又重新开口,“你……”   可惜话没说完,就被戚淮清直接打断,“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戚淮清没有等谭书奕回答,说完这句话,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欠他的,前世已经还了。戚淮清想,他们之间,早已两清。   平复了一下杂乱的心绪,戚淮清垂眸看着手机,眼底晦涩不明。   静默半晌,戚淮清重新拿起手机,拨了戚年毅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不出意料地被挂断。   戚淮清闭了闭眼,面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并不在意一般,转而直接发了一个消息。   【晚上有事,不去了。】   几分钟后,那边回了两个字。   【随你。】   呵。   戚淮清唇角勾起一抹淡薄的弧度,摸了摸隆冬里依旧是嫩绿的树叶,收起手机站起身来。   裴景川还在屋里写作业,他晚上得赶回学校上晚自习。   戚淮清敲了敲门,半分钟后,书房的门被打开。   裴景川看着近在咫尺的戚淮清,眼眸闪了闪,“淮清姐,怎么了?”   眼前的少年已经高出她半个头,可身形依旧消瘦,明明这么些年也没少他吃的,可是就是不长肉。   “作业做完了吗?”   裴景川一愣,这两天的戚淮清实在是太过反常了,他把不准她的意思,却也只有乖乖回答。   “做、做完了。”   戚淮清点点头,又问:“晚自习什么时候开始?”   裴景川:“七点。”   现在还不到三点,时间也够,戚淮清点了点头,道:“收拾收拾,我带你去医院。”   “啊?”裴景川一惊,忙问道:“淮清姐你不舒服?”   戚淮清一怔,看见他不加掩饰的慌乱表情,不自在地移开眼,“不是,我带你去检查检查身体。”   “我?”裴景川疑惑地看向戚淮清,“我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常规检查。”戚淮清说完这句话,就直接转身离开,进了房间。   裴景川在门口站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淮清姐这是……要主动带他去检查身体?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这么关心他?但是又想要……疏远他?   想不出答案,裴景川干脆不想了,反正按现在的情形来看,淮清姐好像是……更在意他了。   敛了敛眼眸,裴景川搭在门上的手指微微一蜷。随即回了书房,简单收拾了一下,也回了房间。   地下停车场的灯光昏暗,周遭静悄悄的。除了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听不见其他一点杂音。   裴景川走在戚淮清身侧,不露痕迹地偷偷偏头看着她。这么多年,他终于从以前那个小萝卜头长到现在,需要微微低头才能看清她的模样。   她的睫毛浓密纤长,微微垂眸,在脸上投下蝴蝶般的两片阴影。白皙的脸颊在灯光的照射下,隐约可见细小的绒毛。   只要她不用那双清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眸看着你,总能让你忘了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无情,她的心其实比任何人都要硬。   小小的、软软的一团,像是橱窗里精致的洋娃娃。   裴景川心里蓦地一软,险些忍不住把她揉进怀里。   戚淮清的话原本就不多,而裴景川,现在是有点不敢和戚淮清说话了,就怕她忽然又说出什么让他胆颤的话,宁愿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她。   两人一路无话地到了医院。   戚淮清事先联系了,倒不用排队挂号,直接让裴景川去做了检查。   结果得三个小时后才能拿到,戚淮清没有打算在这里等着,两人便直接出了医院。   “现在回家吗?”裴景川看着坐在驾驶位上的戚淮清问。   戚淮清手腕上带着一个宽带手表,她看了看时间,摇了摇头,道:“去吃饭吧。”   裴景川一愣,“今晚不是……”   “不用。”戚淮清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心里有些烦躁,连带语气也不是很好。   裴景川被这两个字震得脸色一白,抿了抿唇,垂下眼一言不发。   车里的气氛一时沉闷起来,戚淮清想到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眉,“抱歉,我只是……”她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紧了紧,“心情不太好。”   “没、没事。”裴景川偷偷看了戚淮清一眼。淮清姐现在……越来越奇怪了,以前,从来不会向他解释这些,更不会察觉到自己心情的起伏。   裴景川心里一喜,忍不住得寸进尺地试探,“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车缓缓发动。   戚淮清注视着前方的路况,听见这话,静默了片刻。   车停在了十字路口,红灯还有几十秒的时间,戚淮清不露痕迹地看着裴景川,缓缓道:“因为……谭书奕。”   裴景川放在身侧的手倏地捏紧,心里一冷,明明身处温暖的车内,他却觉得如堕冰窟,心底溢出的寒意冻得他脸色发白。   从来不受人影响的淮清姐,也会因为别人……心情不好。   谭、书、奕。   裴景川垂着头,无声地咀嚼着这几个字,双目赤红。 第5章   裴景川一直知道,谭书奕在戚淮清心里有着一席之地。   就像,向来怕麻烦的淮清姐会因为他的一个电话,二话不说地跑到邻市帮他解困;亦或者,向来喜静的淮清姐也会耐着性子,和他在电话里天南海北地聊天。   以前裴景川在意过、嫉妒过,可后来却发现,戚淮清的特殊,只是在表面。这种在乎,更像是欠着对方,不得不还人情的纵容。   而现在,淮清姐却告诉他,谭书奕已经重要到……能动摇她的心、影响她的情绪了。   戚淮清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一旁的裴景川,他低垂着头,看不清眼中的神色,只隐约可见紧抿着得发白的薄唇,以及身侧紧攥着的双手。   心里倏地就像压了一块石头一般,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戚淮清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颤了颤,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身后传来尖锐的鸣笛声,打破了车里压抑的气氛。   戚淮清回过神来,踩下离合,松开了刹车,车又缓缓启动。   那话,不过是戚淮清故意说的罢了。   前世,戚淮清不知道裴景川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但做鬼的那些日子,也看清楚了,裴景川的爱有多么偏执。   只不过前世的裴景川,知道戚淮清的性子,知道她大抵会一个人一辈子。所以并不着急,他安分地守在合适的位置。即使不是男朋友,也是最亲近的一个朋友,抑或是亲人。   戚淮清故意将谭书奕说出来,不过是为了试探,裴景川现在对她……到底是何种心思。   而结果……戚淮清的心沉了沉。   十六岁的少年,心性最是不稳,感情这种东西,再易变不过。   他对自己抱有这种心思,大抵也是因为,从小到大,只有自己向他施以援手,表达善意了吧。   想到这些,戚淮清稍稍放下心来,趁执念不深,一切都还来得及。   车停在了一家川菜馆前。   等走到门口时,戚淮清才反应过来。   十几分钟的路程,以及足够裴景川调整好自己的心绪了,他将所有的惶恐和嫉妒全都掩盖在心底,隐忍克制着,面上又恢复了清朗少年、乖巧弟弟的模样。   察觉到戚淮清微怔的动作,裴景川脚步一顿,偏头看向她,“怎么了?”   戚淮清抬头看向顶上火红一片的招牌,心里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继续抬步走了进去,“没什么。”   这只顾自己,懒得给旁人一点在意的习惯,应该改改了。   等到戚淮清点了一个山药排骨汤,以及一个清炖南瓜的时候,裴景川惊讶地看着她,疑惑问:“淮清姐你不是……”最讨厌吃南瓜吗?   戚淮清收起了菜单,没等他话问完,就直接将菜单递给了服务员,“就这些。”   来川菜馆,不过就点了一个麻婆豆腐,其他的菜……清淡养胃得简直让裴景川以为眼前的戚淮清是假冒的了。   戚淮清之前见过裴景川吃一点辣就吐的可怕场景。虽然不知道他现在胃病到了哪种地步,但是清淡些总是不会错的。   之前没有想到这些,直接来了川菜馆,周围又没有其他饭店,稍稍清淡一点的菜就这些,也只有这样凑合凑合了。   服务员出了包间,戚淮清给裴景川倒了一杯温水,“喝点热水暖暖胃。”   裴景川愣愣地接过水,这两天,淮清姐好像……格外在意他的胃。   裴景川不明所以,他的胃一惯不好,稍微吃一点比较刺激的食物就会疼。但戚淮清嗜辣,所以这么多年,尽管不能吃,他也吃了不少。虽然之后会痛一阵,但吃点药也就没事了。   可这两天,戚淮清虽然依旧吃辣,但是桌上却肯定会有一两道清淡养胃的菜。并且,饭前定会给裴景川盛一碗养胃的汤。   裴景川疑惑的同时,之前因为谭书奕而冰冻发颤的心也升腾起一股暖意。   他拿起杯子也给戚淮清到了一杯温水,温声道:“淮清姐,你也喝点暖暖。”   菜陆陆续续地上来,氤氲着丝丝雾气的热汤冒着诱人的香味。   裴景川握着水杯,看着戚淮清再自然不过地给他盛汤,漂亮的眸子里闪着光,克制住想要咧开的嘴角,只微微露出一个笑来。   戚淮清将汤递到他面前,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才缓缓开口:“等会儿我送你去学校。”   裴景川喝着汤,微微抬头,温热的汤喝进胃里,似乎连心都一块儿暖了,他语气轻快地吐出一个字,“好。”   “嗯。”   戚淮清咽下嘴里的汤,垂眸搅动着碗里炖得软糯的山药,白嫩的手指又细又长,片刻后,才终于开口,“下周末我有点事,就不回公寓了。”   刚才的温情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裴景川怔在了原地,像是突然从温暖里抽出身来,却发现,一切的美好不过是一场梦。   梦醒了,才蓦地想起,戚淮清仍旧在继续疏远着他。   他顿时没了食欲,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戚淮清只当没有看见他的反常,继续道:“你自己一个人要是不想住公寓,回李叔家也行。”   李叔李从明是戚家的管家,也是当初领养裴景川的人,这么多年,裴景川虽然极少和他相处,但是这个长辈也经常关心他。所以虽然两人关系不亲不近,裴景川却也还是尊敬他的。   裴景川心里苦笑,面上却还是风轻云淡毫不在意的模样,只有低敛着的眼眸里有着浓得化不开的阴霾。   他平静回道:“好。”   一顿饭,两人都不是特别有胃口,离开时,桌上的菜剩了一大半。   送裴景川回了学校,戚淮清便径直去了医院。   直到拿到结果那一刻,戚淮清才松了一口气。   好在裴景川的身体现在还好,只是有点营养不良,加上贫血和轻微的胃炎,遵医嘱吃些药,再注意饮食,慢慢调养就行。   隆冬的夜里,路上并没有几个人,寒风凛冽,只余几盏路灯散发着昏暗的光圈。   戚淮清拿着一大口袋的药和检验结果,刚一出电梯,就在公寓门口看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谭书奕看着不远处的戚淮清,被冻得有些发白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回来了?”   戚淮清捏着袋子的手紧了紧,敛了敛眼睑,遮住眼底的复杂,顿了顿,才走上前,淡漠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爸让我来的啊。”谭书奕一笑,打趣道:“说是我惹你生气了,让我来赔罪。”   戚淮清开了门,换了鞋将装着检验结果和一大堆药的袋子放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谭书奕跟着进来,注意到戚淮清的动作,看着一大口袋药,问:“你生病了?”   “没有。”戚淮清语气里没有一丝起伏,也没有要解释的意图。   “裴景川的?”谭书奕是知道裴景川的存在的,既然这药不是戚淮清的,却还能让她带回家,那就只剩一个裴景川了。   「嗯」了一声,戚淮清给谭书奕倒了一杯水,“找我什么事?”   谭书奕漫不经心地一笑,握着温热的杯身暖手,“都说了是来给你赔罪的啊。”   戚淮清没说话,抬眸看了他一眼。   谭书奕讪讪一笑,这才道:“好吧,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见戚淮清还是没什么表情,不由微微一愣,诧异问:“不会吧,我真得罪你了?”   “没有。”戚淮清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   谭书奕:“还说没有,你这语气,跟冰渣子似的。”   戚淮清握着手机,一边给裴景川发消息,一边说:“你想多了。”她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教室后排的裴景川手里握着笔,垂眸看着面前的习题册,漫不经心地做着题。   抽屉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旁边的同桌一惊,看了看讲台上正专注看书的老师,侧身小声道:“裴大学霸,你居然带手机!”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诧异。   裴景川手一顿,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面上没什么多余表情,同桌立即回正身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桌上的书。   放下手里的笔,裴景川靠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拿出了抽屉里的手机,神态自若地看着,仿佛这不是在教室,而是在自己家里一般。   旁边的同桌好奇地偷偷瞄着,却见屏幕刚一亮,裴景川一改之前懒懒散散地模样,连脊背都挺直了几分。   裴景川见屏幕上亮着的「淮清」两个字,心跳蓦地漏了一拍,连眼睛都亮了几分。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冰冷的两个字上面摩挲了两下,才缓缓点开。   【医院开了药,我待会儿要回学校,服用方法我给你留了一张字条,你记得按时吃。】   静默了片刻,裴景川把手机装进了校服宽大的兜里,向老师打了一声招呼,随即起身,径直出了教室。   公寓里。   谭书奕被戚淮清的话一噎,无言以对,只能低头喝水。   戚淮清没再理他,放下手机,进书房拿出一张纸写着注意事项。   几分钟后,手机铃声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谭书奕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是裴景川。他微微挑眉看着戚淮清,疑惑道:“这时间,不是应该在上课吗?”   说完,看了看一大口袋的药,又问:“这么多药,是哪儿不舒服?”   而在他说着话的同时,戚淮清接通了电话。   裴景川这时在教学楼楼顶的天台上,寒风吹着,他的鼻子被冻得通红,但眼睛里却闪着光。   电话瞬间被接通。   “淮清姐……”   裴景川话刚一出口,嘴角的笑还来不及收敛,就听见那头传来的陌生却又熟悉的男声。   昏暗的屏幕灯光下,隐约可见脸色刷地一白。 第6章   戚淮清接起电话,转身去了阳台。“你没上课?”   电话里突然没了声音,戚淮清看了看仍显示在通话中屏幕,疑惑出声:“景川?”   裴景川心凉了半截,他颤抖着手扶了扶额头,良久,才沙哑地「嗯」了一声,“现在是下课时间。”   戚淮清没有多想,阳台上的风有点大,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说:“药有点多,很多是中成药,我留的字条你要是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地方,就打电话问我。”   “嗯。”裴景川的手被寒风冻得有些发紫,他张了张嘴,声音低不可闻,“那人……是谁?”   客厅里的谭书奕不知道在做什么,弄出一声刺耳的脆响,戚淮清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他一眼。   电话里的声音被杯子打碎的声音掩盖住,戚淮清问:“你刚才说什么?”   谭书奕看着面前地面上的一对玻璃碎片,迎着戚淮清不善的眼神,无辜地眨眨眼,“我说是杯子先动手的,你信吗?”   戚淮清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杂物间的扫帚,“自己打扫干净。”   那边的热闹与天台的寂静形成鲜明的对比,裴景川漆黑的眸子里压抑着痛苦,听见戚淮清的问话,半晌,喃喃道:“没、没什么。”   裴景川不敢再想,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会有男人出现在公寓里,他们是什么关系,一向注重隐私的戚淮清为什么会毫无顾忌地让人进屋。   他甚至没有勇气再问,只能装作没有听见。这样,便可以假装,戚淮清依旧是以前那个淡漠凉薄,不把任何人放在心里的戚淮清。   谭书奕,甚至是他自己,都从来不曾在戚淮清心里惹起一丝波澜。没有人特殊,也不会有人打破这个平静。   戚淮清沉吟片刻,道:“你记得按时吃,每天中午和晚上的药记得早上一块儿带到学校去。”   裴景川的声音冷得发颤,“好。”   “嗯。”戚淮清应了一声,余光看到客厅里笨手笨脚的谭书奕,抿了抿唇,“你好好上课,我先挂了。”   说着,转身进了屋,一边挂断电话,一边不耐烦道:“行了,放着我来吧。”   戚淮清的话夹杂着呼啸的寒风送进裴景川的耳里,他低低地「嗯」了一声,伴随着挂断电话的「嘟嘟」声响,被风吹散在寂静的天台上。   不知在天台上吹了多久的冷风,裴景川才动了动被冻僵的手,把手机装进兜里,回了教室。   这个时候,才是正值下课时间。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打闹着,裴景川携着一身寒气,径直回到了座位上。旁边正和同学唠嗑的同桌猝不及防地被冻得打了一个寒颤,不明白出去时还算好心情的人,怎么回来就……一身寒意了。   一直注意着后面的学习委员林筱珺见裴景川回来,眼眸闪了闪。随即起身,拿着物理习题册径直走到了后排。   走到裴景川桌前,林筱珺脸上扬起一抹笑,嘴角浮现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她把习题册放到裴景川桌上,轻声问:“裴景川,我有道题不会,能麻烦你给我讲讲吗?”   裴景川掀了掀眼皮,眼里的阴郁让林筱珺直接怔在了原地,她拿着习题册的手颤了颤,一时之间竟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前后不过一秒,裴景川便收回了视线,看着占据着自己半张课桌的习题册,他薄唇微张,吐出毫无感情的几个字,哑着的嗓音里遮掩不住的暴戾令人心里发寒,“拿着滚。”   声音不大,只有周围的几个人听见了,那些人没敢明目张胆地看,只是偷偷拿余光瞄着。   周围人看热闹似的目光让林筱珺的脸色白了白,脸上的笑僵硬地挂着,她有些难堪地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周遭噤若寒蝉。   裴景川靠在椅背上,抬手遮住眼,连带遮住了眸中隐忍不住的狠戾与刺骨的寒意。   裴景川晚上十点多才回到公寓。   戚淮清早已经回学校了,偌大的公寓里安静得令人心悸。   茶几上放着一大口袋药,旁边还有一张字条。   裴景川把书包随手扔在了沙发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字条,垂眸看着。字条很长,事无巨细地叮嘱了所有需要注意的事项。   裴景川脑海里浮现出戚淮清趴在茶几前认真书写的模样,心里有着淡淡的暖意,可不过一瞬,脑海的画面中又出现了另一个守在戚淮清身旁的男人。   拿着字条的手倏地捏紧,手中的字条瞬间皱成一团。   裴景川漆黑的眼眸里泛着冷意,他压下心里的惶恐,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慢条斯理将字条重新舒展开来。   许是吹了太久冷风的缘故,洗过澡后,裴景川便觉得鼻子堵的厉害,连带着喉咙也有点刺痛。   之前接的准备吃药的水,现在已经冷透了。裴景川拿着杯子,准备倒点开水中和成温水。   电热水壶在靠近阳台的地方,寒风透过玻璃门的缝隙吹进来,湿着脑袋裴景川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   手机震了一下,裴景川摁下烧水的按钮,转身回了客厅,空着的那只手拿起了放在一大堆药旁边的手机,冰凉的指尖点开消息。   【记得吃药。】   裴景川的眼眸闪了闪,湿着的头发滴下一滴水珠,顺着额角滑倒下巴。   【好。】   敲出这一个字,随即,一闪而过的念头让裴景川手中的动作顿了顿。   他缓慢地将这个字删掉,然后关了消息的界面,回到主屏幕,面无表情地就着冷水将一大把药吞了进去。   冰冷的水从喉咙滑倒胃里,刺激得胃里一阵痉挛的疼痛,隆冬的夜里,连带着心里也冰凉一片。裴景川捂着胃,弯了弯腰,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房间里还是漆黑一片,只有窗外昏暗的灯光隐隐约约地透进来。   床上的被子被叠得整整齐齐地放置在一旁,裴景川整个人缩成一团躺在一边。   寂静的空间里忽地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铃声,裴景川眉头微微皱着,片刻后,掀开沉重的眼皮,伸出冻得僵硬的手按下了旁边的闹钟。   脑袋仿佛有千斤重一般,昏昏沉沉地疼得厉害,呼吸灼热,喉咙也烧的干疼,裴景川舔了舔干涩开裂的唇,微不可察地笑了笑,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   早上六点半。   抓过一旁一整晚上都没派上用场的被子,盖在了身上,裴景川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戚淮清早上有一节课,八点半开始。她七点起床,收拾好后就去了学校餐厅吃早餐。   八点五分的时候,手机毫无征兆地响起,正在喝粥的戚淮清微微一顿,这是个陌生号码。   “喂,你好。”   戚淮清没什么感情地接起电话,眸光清冷疏离。   “请问是裴景川的家长吗?”电话那边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严肃中又带着一丝沉稳。   戚淮清一愣,眉头微微皱起,“请问你是?”   “我是他班主任,是这样的,他今天早上一直没来上课。但是又没有请假,我想问问是什么情况?”   “没去上课?”戚淮清眉头紧锁,心里浮现出一抹担忧。   “对,已经迟到半个多小时。”班主任顿了顿,继而道:“他是忘了请假,还是……我担心他路上出了什么事?”   戚淮清的眼睫颤了颤,“抱歉,我现在不在家,您等我问问情况。”   “好,麻烦尽快给个回信。”   「嗯」了一声,戚淮清挂断电话,然后翻到裴景川的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静谧的房间内,手机倏地响起,闭着眼的裴景川摸过一旁的手机,掀开沉重的眼皮,看了看来电显示。   他眼底闪着复杂的光,就这样听着铃声一直响,静静地看着它响了一阵后被挂断。   手机里「嘟嘟嘟」的声音响了一分多钟还没有人接,戚淮清心里越发焦急,她挂断电话,又重新拨了过去。   安静了几秒钟的手机又重新响起,裴景川默默看着,半分钟后,滑动接听。   电话被接通,戚淮清一怔,随即担忧出声,“景川?”   “淮、淮清姐。”   裴景川的声音干哑得不成样子,话刚一出口,喉咙就泛起一阵痒意,他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怎么了?”戚淮清听到那边的咳嗽声,还有他那破碎嘶哑地嗓音,手一抖,急忙问。   裴景川缓了缓,平稳了下呼吸,才慢慢道:“淮清姐,我好像……”他叹了一口气,哑着声音继续说:“发烧了。”   戚淮清微微松了口气,压住心里的担忧,问:“你现在在家吗?”   裴景川空着的那只手手无力地搭在额头上,听见戚淮清的问话,低低地「嗯」了一声。   听到这声回答,戚淮清的心才总算是落到了实处,“你在家里等着,我马上回来。”   裴景川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红晕,他得偿所愿般地闭了闭眼,随即睁开,嗓音沙哑,“好。”   电话被挂断,裴景川泛着酸痛的手紧紧握着手里的手机,低低地笑出声来。   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着阵阵嘶哑的笑声。 第7章   戚淮清挂断电话后,就给裴景川的班主任回了一个电话请假,收拾好餐具便径直出了学校。   坐在车上的时候,才想起还没给自己请假。戚淮清翻了翻手机,找到了室友的电话,麻烦她给自己先请个假。   回到公寓,已经快九点了。   公寓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外面传来的几声鸟鸣和人们杂乱的交谈声,裴景川房间的房门紧闭着。   戚淮清敲了敲门,便直接推门进去。   裴景川盖着被子,闭着眼躺在床上,嘴唇干裂,脸颊泛红,呼吸浑浊。   “景川?”戚淮清推了推他,轻声唤着。   裴景川昏昏沉沉地醒过来,就看见眼前的戚淮清,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来,沙哑着声音道:“淮清姐……你来了。”   戚淮清摸了摸裴景川的额头,烫得厉害,她皱了皱眉,“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冰凉的手贴在滚烫的额头上,裴景川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忍不住在戚淮清的手背上蹭了蹭。   掖了掖被子,戚淮清看着他干裂的唇,说:“我给你倒杯水,你等会儿。”   裴景川低低地应了一声,一瞬不瞬地盯着戚淮清的背影,眼底一片满足。   喝了一杯温水润喉,裴景川的喉咙好受了许多,声音也不再那么嘶哑,听见戚淮清说要送他去医院,他扯了扯她的衣角,缓慢地说:“不用了,我吃点……退烧药就好了。”   戚淮清把手里的水杯放到床头柜上,回头看着裴景川,“不行,烧得这么厉害,必须得去医院。”   裴景川垂下眼眸,一言不发。其实,他巴不得自己再病得久一点。这样,戚淮清就能和他多待一会儿,而不是总想着要离开。   “你先换衣服,我去客厅等你。”戚淮清说完这句话,便要转身出去。   刚一转身,手腕便覆上了一层炽热,裴景川紧紧抓着戚淮清的手,温润的肌肤让他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裴景川低垂着眼眸看着戚淮清白皙的手腕,薄唇紧抿,“不去。”   感受到手腕处灼热的视线,戚淮清的心紧了紧,不自在地想挣脱开。   感受到戚淮清的动作,裴景川眼底划过一抹暗色,手上的力气更是大了几分,他抬眼看着她,语气带着一丝脆弱和委屈,“淮清姐……我难受。”   手腕被禁锢住,裴景川的力气出乎意料地大,戚淮清抿了抿唇,“难受就更应该去医院了。”   裴景川依旧沉默不语,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戚淮清。   戚淮清迎上他炙热的眼神,颇有几分落荒而逃地移开眼,她又动了动手腕,“放开。”   眼睫颤了颤,裴景川脸上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我难受。”他低低地说着,就是不松手。   他一反往常的执着让戚淮清心悸,语气也不由得沉了几分,“放开。”   泛着红晕的脸上白了几分,裴景川缓缓地松开手,指腹在戚淮清的手腕处似有若无地摩挲了一下。   “换好衣服,去医院。”落下这句话,戚淮清直接出了房间。   裴景川地垂着头坐在床上,紧抿的嘴唇微微发白,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底的荒凉与无望。   戚淮清在客厅等了十几分钟,收拾好的裴景川才迈着缓慢的步子出来。   “走吧。”   戚淮清走在前面,刚一开门,身后的裴景川踉跄了一下,就扑在了她的背上,灼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颈处,让她的脖子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戚淮清急忙往前迈了一步。   裴景川不动声色的正了正身子,喉结缓缓滑动,发着高烧的沙哑嗓音响在戚淮清的耳边,“对不起。”   看着戚淮清脖子上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裴景川眼眸闪了闪,无声地勾了勾嘴角。在她迈开步子的时候,顺势扶着一旁的门,声音虚弱又无助。   “我就是……有点头晕。”   戚淮清脚步一顿,叹了口气,无奈地转身,看着皱着眉的裴景川,“能走吗?”   “能。”裴景川说着,又往前走了两步。   摇摇欲坠的身影让戚淮清看得胆颤,她赶紧上前扶住了他,“行了,逞什么能。”   裴景川比戚淮清高了半个头,这样扶着,整个人都像是陷在了他的怀里一般。   鼻翼见传来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裴景川压下心里的悸动,闭了闭眼遮住眼里的不明情绪,状似为难道:“不行,我……太重了。”   戚淮清直接扶着他往电梯的方向走,“重什么重,浑身上下就没二两肉。”   裴景川低低一笑,虚弱的声音里仿若带着一丝讨好,“那我以后,多吃些。”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戚淮清扶着他走进去,听见这话,一边按下楼层一边说:“是得多吃些。”   医院离得不远,好在裴景川病得还不是很严重,打了一剂退烧针后拿了药就能回去。   回到公寓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   打了一剂退烧针,裴景川昏沉的脑袋清明了几分,他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戚淮清为他忙碌。   这场景,让裴景川心底一片温热,看着戚淮清为他忙碌,为他担忧,让他觉得,自己完完全全被她放在了心上。   “淮清姐。”   戚淮清按下烧水的按钮,回头看着裴景川,“怎么了?”   “昨晚……”裴景川顿了顿,垂下眼问:“谭书奕来了吗?”   戚淮清「嗯」了一声,“怎么了?”   裴景川的手指动了动,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你们……”在一起了吗?   话说到一半,却消了音,戚淮清疑惑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临了,裴景川还是没有勇气直接问出口,转了话题道:“你今天早上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戚淮清坐到了沙发上,“你班主任给我打电话,问我你怎么没去上课。”   “哦。”裴景川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橘子,慢慢剥着,低低道:“我以前留的联系电话是你的。”   「嗯」了一声,戚淮清看着他的动作道:“医生说你不能吃凉的。”   裴景川自顾自地剥好橘子,把果肉递到戚淮清面前,温声说:“我知道,给你剥的。”他眨了眨眼,“嗯……谢谢淮清姐今天送我去医院,辛苦你了。”   末了,又加了一句,“我记得你喜欢吃橘子。”   喜欢是真喜欢,毕竟公寓里唯一有的水果就是之前戚淮清买的橘子。   可是现在,戚淮清看着眼前的橙黄色的橘子,想着今天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就是越不过心里的坎,莫名地不想伸出手去接。   静默了几秒,裴景川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他唇色发白,颤抖着声音问:“你……不想吃吗?”   戚淮清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电热水壶发出的尖锐响声,打破了这有些沉默的气氛,戚淮清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到裴景川面前。   “吃了药就回房间休息,我去熬点粥。”   裴景川乖巧地说了声「好」。   公寓里平时都是裴景川在住,戚淮清只有周末才会回来,所以做饭的时候少得可怜。   冰箱里没什么菜,戚淮清就简单地熬了一个蔬菜粥。   睡了一觉之后,裴景川的烧退了些。   戚淮清给他盛了一碗粥,说:“你今天就在家里休息,我下午还有课,就先走了。”   清淡的蔬菜粥,很适合感冒的病人。   裴景川低垂着眼眸搅动着面前清淡软糯的粥,听到这话,指尖颤了颤,低低地「嗯」了一声。   苍白着脸的模样,比起平时无端多了些许虚弱的感觉,戚淮清心里软了几分。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药记得按时吃,昨天拿回来的胃药就先停了。”戚淮清事无巨细地叮嘱,“辛辣生冷的东西别吃,也别碰冷水,在家好好休息。”   裴景川都乖巧地一一应了下来。   关门的声音响起,偌大的公寓里又只剩裴景川一个人。   片刻后,调羹猛地砸到碗沿上,静寂的客厅里发出刺耳的一声脆响,裴景川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眼底一片阴郁,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泛着冷意的声音低不可闻,“为什么……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骗他,就这么不想和他待在一起吗?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裴景川曾经想方设法地拿到了戚淮清的课表,自然知道她周一的时候只有早上有一节课。   从昨晚听到电话里的男声起,裴景川心里就升腾起了无尽的惶恐与无助。   他故意折腾自己,故意让自己生病,故意试探戚淮清会不会为了自己放弃课程回来。不过是想知道自己在她心里到底还有几分位置,不过是想……和她多待一会儿。   可现实却是,她回来了,但不过送他去了医院,就又走了,留他一个人在公寓里,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忍着心里尖锐的疼痛,想着近几天戚淮清夹杂着关心的疏离,裴景川阴沉着脸,死死地盯着碗沿,眼里充斥着隐忍又克制的复杂情绪。   他想,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   可是,他现在却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第8章   戚淮清下午虽然没有课,但也是真有事。   回到戚家别墅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多,戚年毅这个时间正在公司,那些个弟弟妹妹们还在学校上课。这个时候,别墅里除了管家李叔和几个帮佣,就只有刘莹玥。   院子里,刘莹玥正在逗弄自己养的金毛,绿茵茵的草地上,一人一狗玩儿得无比欢快。   看着这幅岁月静好的画面,戚淮清眼底划过一丝嘲讽。有些事,即便是再来一世,也不是那么容易忘却的。   站在一旁的帮佣先看到了戚淮清,一声「小姐」让刘莹玥扭了扭头。   戚淮清看见她脸上的笑瞬间消失,然后,又立即挂上了得体的、虚假的笑,“淮清啊,你怎么回来了?”   这话说的,她不过是回一次自己的家,却还要被人问一句「怎么回来了」。   金毛「汪汪汪」地不停叫着,尾巴摇得十分欢快,戚淮清面无表情地看了刘莹玥一眼,没说一句话,径直进了屋。   贴了个冷脸,刘莹玥也不在意,她若无其事地收回脸上的笑,拍了拍金毛的脑袋,也进了屋。   问管家李叔拿了钥匙后,戚淮清就直接上了二楼。   曾经的主卧室,现如今常年被锁着的,戚淮清死去的母亲的房间。   这房间尘封多年,只有每年大扫除的时候,会被人想起,然后象征性地开锁进来打扫一下。今年显然还没到时候,家具上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戚淮清有几年没进过这间屋子了,熟悉却又带着一点陌生的摆设,让封存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又开始争先恐后地浮现,她的心跳倏地加快,脸色惨白,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在门口站了会儿,戚淮清闭了闭眼,随即神态自若地走了进去。   白色的梳妆台上铺了一层灰,戚淮清拉开了下方的抽屉,飞扬的灰尘让她呛了呛。   抽屉里有个古朴的首饰盒,保存完好,戚淮清低垂着眼眸,看不清眼里的神色,静默了片刻,她伸出手,将首饰盒拿了出来。   盒子的重量告诉她,东西还完好无损地保存着。   收好首饰盒,戚淮清锁好门,回了自己的房间。说起来,她自己房间,也很久没有回来住了。   推开门那一刻,戚淮清脸一沉,记忆中空荡的地毯上杂乱无章地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玩具,就连床上,也乱成一团。   戚淮清嘲讽地勾了勾唇,避开障碍物走了进去,她的东西不多,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提着行李箱下楼。   刘莹玥看着戚淮清提着的行李箱,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有了点震惊不解的神情。   “淮清,你……这是?”   戚淮清把钥匙交给了李叔,淡淡地扫了刘莹玥一眼,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既然你儿子那么喜欢我的房间……”她顿了顿,继而说:“干脆把它改造成一个玩具房吧,反正我也用不着。”   刘莹玥讪讪一笑,“小嵘那孩子就是太调皮了,说了多少次了,就是不听,那小霸王的性子你也知道,你别介意。”   看着戚淮清身旁的行李箱,刘莹玥牵强地笑了笑,“要是你觉得不高兴,我向你道歉。”   “别。”戚淮清掀了掀眼皮,“我真心的,毕竟也是我弟弟,他喜欢的东西,我这个做姐姐的,哪儿有不给的道理?”   提起身边的行李箱,戚淮清直接迈开步子向门口走去,语气淡漠,“反正,这个家,以后不也都是他的。”   这话,让客厅一时寂静无声,周遭的佣人都下意识秉着呼吸,埋着头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不敢抬头看一眼,唯恐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戚淮清走到门口,又扭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刘莹玥,眼眸闪了闪,“刘姨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   说完,不待刘莹玥回答,便直接出了别墅。   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戚淮清直接开车去了拍卖行。   她从戚家别墅带出来的那个首饰盒,连同里面装的首饰,都是她母亲詹岚蕊的嫁妆。   前世,戚淮清一直不愿意再进那个房间,以至于后来终于鼓起勇气进去的时候,那盒首饰,已经被刘莹玥拿走了。   首饰盒是明朝时候的古董,里面装着的,是一条红宝石项链,戚淮清小的时候,见母亲戴过。   从拍卖行出来,时间已经很晚了,戚淮清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开车去了不远处商场里的一家火锅店。   刚一停好车,包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戚淮清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这感觉在看到那串没有备注的,却又熟悉的号码时,得到了证实。   戚淮清离开后,裴景川在桌前坐了良久,才又拿起调羹,慢条斯理地将早已凉透的粥喂进嘴里。   至于忌生冷的医嘱……裴景川咽下嘴里的粥,冰凉的粥从滚烫的喉咙滑进胃里,让人有些反胃的难受。   吃完碗里的粥,裴景川收拾了一下厨房,然后便背上书包,准备出门。   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脚步一顿,随即,裴景川转身走向了放着感冒药的茶几前。   从一旁的抽纸里扯出一张纸巾,裴景川面色平静地包好两次的药量,捏在了手里。   下楼的时候,随手一扔,包好的药便掉进了路旁的垃圾桶里。   下午第3节 课上课前,裴景川到了教室。   班主任正从教室里出来,看见从门口走过来的裴景川微微一愣,有些担忧地问:“裴景川,你不是请了一天的假吗现在就来,身体好了吗?”   裴景川抬眸看向面前的老师,抿唇一笑,“我没事的张老师,课程不能耽误。”   张老师欣慰地点了点头,裴景川学习一向好,人也乖巧,完全没有青春期男孩子的叛逆,整个年级的老师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现在见他就算生病了也还坚持着来上课,张老师心里对他的喜爱又增加了几分。   她拍了拍裴景川的肩膀,笑着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爱学习是好的,但是也得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   裴景川腼腆一笑,点了点头道:“我明白的,张老师,您放心吧。”   “嗯,进去吧。”   教室里闹得厉害,耳边的聒噪让裴景川还发着烧的脑袋有些疼痛,他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趴在了课桌上。   高中的课程抓得紧,除了周末,平时晚自习都是六点半开始。   下课的时候是五点半,不到五分钟,教室里便走得没剩几个人。   裴景川没什么精神地趴在课桌上,整个人都是病恹恹的。   林筱珺从后门离开的时候,看到裴景川难受的样子,咬了咬唇,对身旁的同学说:“你先去吃饭吧,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就不一起了。”   旁边的同学脚步一顿,语气有些抱怨,“说好一起的啊,你早说我就约别人了。”   林筱珺陪着笑,摇了摇她的胳膊,“对不起嘛,我是真有事,下次请你喝奶茶。”   同学也不是真生气,就是有点被放鸽子的不舒服,听见这话,无奈道:“唉,算了,你回去吧。”   在教室外面待了几分钟,等教室里的人都走完了,林筱珺才重新进去。   裴景川闭着眼趴在桌上,额前的碎发被汗打湿,凌乱地贴在额头上。   林筱珺站在一旁,咬唇看着,一时之间并没有什么动作。   林筱珺喜欢裴景川一年多了,几乎是从进这个班开始,她就对裴景川有了好感。   班上的人明里暗里都知道她对裴景川的感情,之前裴景川虽然对她不冷不热,但至少也能搭上话,像昨晚那样不留情面的态度,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林筱珺有着自己的骄傲,昨晚的事情过后,她想过不再理裴景川,追了这么久,她也累了。可是还不等她做好心里建设,就被告知裴景川请了病假。   现在,看到他难受的样子,林筱珺的心又软了几分,她开始给裴景川找借口,也许昨晚,他只是心情不好,因为生病了难受?那样对她,也许并不是他的本意也许,他心里也有后悔   裴景川只是闭着眼趴在桌子上,虽然脑袋涨疼得厉害,可还不至于屏蔽了感观,不过引人注意了,正和他意。   林筱珺做好心里建设,便轻轻推了推裴景川,“裴景川?”   裴景川皱了皱眉头,艰难地睁眼看着面前的林筱珺。   “你不舒服吗?”林筱珺说着,伸出手想摸摸裴景川的额头。   裴景川迅速偏头躲开,剧烈的动作又引得他的脑袋发晕。   林筱珺悻悻地收回手,“你很难受吗?需不需要我给你带点晚饭?”   一下午没说话的嗓子变得有些干哑,裴景川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不用。”   说完,他状似难受地揉了揉太阳穴,“你自己去吃饭吧。”然后,便又沉沉地趴在了桌上。   林筱珺又站了一会儿,眉头紧锁,随后,像是终于做下了什么决定,转身跑出了教室。   趴在桌上的裴景川,听见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闭着眼无声地笑了笑。 第9章   没过多久,教室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这声音沉闷杂乱,且越来越近。没多一会儿,就到了裴景川的面前。   “裴景川?”   伴着带有浓厚担忧的声音响在耳边,裴景川再次被轻柔地推了推肩膀,这次推他的,是班主任。   裴景川艰难地抬起酸胀的脑袋。   “你身体怎么样?”张老师担忧地问,看裴景川脸色苍白的模样,眉头紧锁。   裴景川默默摇了摇头,低声虚弱道:“我没事,张老师。”   “你这样还叫没事!”裴景川额前的碎发被汗濡湿,张老师伸手想给他拨开,却被不同寻常的温度给烫了手,“你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一旁的林筱珺见状,心里担忧更胜,焦急地小声说:“送医院里去吧。”   张老师听到这话,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得去医院了。”   她想扶裴景川起来,却又见他摇了摇头。   “不用,我早上去过医院的,休息休息就好了。”阻止了张老师的动作,裴景川虚弱地笑着说。   张老师还是止不住担心,裴景川的面部状态实在是太差了,她思索了片刻,说:“那你回家休息吧,你这个状态,也听不进课,先养好身体再说。”   裴景川垂在身体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听见这话,低垂着眼眸,半晌,缓缓摇了摇头,“我家里,没人。”   张老师:“没人?”   “嗯。”裴景川低低应了一声,对张老师感激地笑了笑,说:“早上还要谢谢老师给我……”停顿了一下,他继续道:“姐姐打电话,不然我怕是要烧晕在家里了。”   “今天早上你也是一个人在家?”张老师一脸震惊,是什么样不负责任的家长,才会把还在上高中的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就连生病了也不知道!   “不行,你这状态太差了。”张老师说着,拿出来手机,“你等着,我打电话让你家长来把你接回去。”   终于听见这话,裴景川脸上露出了一个略显扭曲的笑,然后不过瞬间,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虚弱模样。   安静的车里猝不及防地响起了铃声,戚淮清一惊,看着屏幕上熟悉又陌生的一串数字,心突地一跳,倏地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张老师,你好。”戚淮清微凉的指尖划过屏幕,带着疑惑和担忧接听了电话。   “是裴景川的姐姐吧?他现在在学校发着高烧,有点严重,你能来把他接回家吗?”电话一接通,张老师就直接道。   “在学校?!”戚淮清愣了片刻,有些震惊地问。   电话那边的张老师皱了皱眉,居然连自己弟弟在学校都不知道。   “是的,所以希望你就能来把,发着高烧的他,接回家休息。”「发着高烧」这几个字,张老师加重了语气。   戚淮清当然也听出了那边张老师语气的不善,连忙道:“好的,我马上来学校。麻烦老师了。”   挂断电话,戚淮清叹了口气。   明明让他好好在家休息,怎么又跑学校里去了,还又发起了高烧。   那边,张老师迎上裴景川像是带着点……期待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你先休息休息,你姐姐等会儿就来接你。”   裴景川眼眸闪了闪,他语气轻快地「嗯」了一声,微不可察地露出一个舒心的笑来。   戚淮清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七点了。正值上课时间,路上没什么人,只有耳边充斥着朗朗的读书声,还有老师的滔滔不绝的讲课声。   戚淮清高一的时候曾经给裴景川开过家长会。虽然在她记忆里这已经是前世的事,过了许多年了,但大概路径也还有个模糊的印象。   走到记忆中张老师的办公室,戚淮清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道女声。   戚淮清推门进去,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坐着一个面目严肃的中年女人,手里捏着笔,还在批改着作业。   “老师你好,我是裴景川的姐姐。”不确定面前的人是不是裴景川的班主任,戚淮清先自报了家门。   张老师放下了手里的红笔,看着面前的戚淮清,温和地笑了笑,“你好,我是裴景川的班主任。”   戚淮清先是礼貌地笑了笑,“张老师,你好。”然后,她皱了皱眉,担忧问:“裴景川现在……”   “发着烧呢。”张老师说着,见戚淮清也不像是漠不关心的模样,叹了口气道:“作为班主任,我也就多嘴几句。你们这些做家长的,实在是太不负责了,高中正是关键时期,怎么能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呢?今天早上是生着病没人知道,万一以后要是在家里不小心磕着碰着,岂不是也找不到一个人帮忙?”   戚淮清听着这些话,难得地有了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道:“您说得对,以后不会了。”   张老师这才欣慰地点点头,“你能明白就好,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孩子。”   教室里,裴景川依旧虚弱地昏睡在桌上。   他的座位靠近后门,张老师就直接从后门进去,没有打扰其他人上课,轻轻推了推他。   “你姐姐来了。”张老师压低了声音说。   裴景川微微扭头,就看见站在门外面的戚淮清,他眼里多了几分神采。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昏沉的脑袋清醒了几分。然后,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动作轻柔地出了教室。   “淮清姐。”走到戚淮清面前,裴景川踌躇了下,声音极低地唤了一声。   戚淮清「嗯」了一声,摸了摸他的额头,明显不正常的炙热温度让她皱了皱眉。   张老师在一旁看着,注意到戚淮清的表情,适时开口,“孩子生病了,没人在家不行。”   裴景川家里的情况,张老师也或多或少猜到了些,再加上之前家长会基本都是戚淮清参加,也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父母,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这个做姐姐的,得多照顾照顾。”   戚淮清敛了敛眼眉,听着这些话,心里多了些许愧疚,也意识到自己把高烧的裴景川一个人放在家里的行为有多么的不负责,再怎么说,他现在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她抬眸看着张老师,点了点头,说:“我明白的,张老师您放心。”   戚淮清承诺一般的话被站在一旁低垂着脑袋的裴景川听进耳里,不甚明亮的灯光下,他处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的脸上多了一抹像是终于得逞般的微笑,攥着背包肩带的手微微一蜷。   听到戚淮清这回答,张老师放下了担忧的心,笑了笑,拍了拍裴景川的肩,“行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裴景川抬头对张老师感激地笑了笑,礼貌道别:“老师再见。”   夜色渐深,寒风凛冽,学校里的绿化做得很好,高大的树木遮住了本就不甚明亮的路灯。   昏暗的灯光下,两人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很长。   并肩走着,戚淮清偏头看了看脸色苍白的裴景川,伸手想取下他肩上的背包,却被他敏捷地侧身躲了过去。   “我自己背就好。”躲开戚淮清的手,裴景川抓着背包肩带的手紧了紧,低声说。   戚淮清倒是没有坚持,只是道:“不要逞强,要是难受就跟我说。”   裴景川:“嗯。”   见他脖子都被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戚淮清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递给他,“药都按时吃了吗?”   两人走在学校安静的路上,周遭只有偶尔传来的老师的讲课声。   裴景川看着眼前的围巾,手指微微一动,想了想,还是伸手接过,他一边给自己围围巾,一边乖巧点头道:“吃了的。”   脖子上传来的熟悉温热一连暖到了心里,裴景川弯了弯眼,手上动作轻柔地抚着围巾。   “不是说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吗?怎么又到学校里来了。”   戚淮清也没有责问裴景川的意思,只是觉得他身体不好还不懂照顾自己,有些担心。   不过裴景川听见这话,却脚步一顿,搭在围巾上的手用力得泛着白,他的声音低了几分,颤声道:“对、对不起,我只是……”   他紧抿的嘴唇有些发白,看向戚淮清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脆弱,生怕她会因此生气一般,“不想耽搁课程。”   戚淮清在心里叹了口气,“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担心你的身体。”裴景川的这幅模样让她的语气不由得放轻了些,“不管怎么样,身体最重要。”   看着一旁已经比她高了半个头的裴景川,戚淮清的眼神柔了几分,拍了拍他的肩,道:“我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   耳边传来的声音,比什么任何一次都要温柔,似乎在戚淮清看来,他的健康比什么都要重要。   裴景川的眼睫颤了颤,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在他的心头,让他无处宣泄。   他想,只要他还有能牵绊住她的东西,就好。   即使,这个筹码,是他的健康。   “我知道了。”裴景川乖顺地应声,“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第10章   戚年毅从公司回去的时候,刘莹玥正在客厅里陪着戚珏嵘玩积木。   “爸爸,你回来了啦!”   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十岁的戚珏嵘放下手里的积木,就迫不及待地冲向了门口。   “钰嵘乖。”戚年毅一把抱起戚钰嵘,脸上挂着慈父的笑,“今天有没有想爸爸啊?”   “想了!”戚钰嵘大声回答,抱着戚年毅的脖子往他脸上亲了一口,“每分钟都在想。”   刘莹玥看着腻歪的两父子,无奈摇了摇头,“你也累了一天了,别抱他了,这孩子挺重的。”   “没事。”戚年毅坐到沙发上,把戚钰嵘抱到他腿上坐着。   戚钰嵘也嘻嘻一笑,“我才不重呢,爸爸抱得动。”   这话引得戚年毅哈哈一笑,一家三口,和睦至极。   “对了,今天淮清回来了。”   两父子正说着话,刘莹玥突然开口。   戚年毅一顿,脸上的笑淡了下来,皱眉问:“她回来干什么?”   刘莹玥皱了皱眉,像是在纠结怎么开口。   戚年毅见她这幅为难的样子,直接不耐烦说:“有什么就话就直说。”   刘莹玥这才抿唇道:“淮清她……好像是昨天小嵘进她房间玩,把她房间弄乱了,所以……她应该是生气了。”说着,看了看戚年毅的脸色,继续说:“今天看她收拾了一箱行李,她该不会是……不打算回来了吧?”   听完这些话,戚年毅瞬间沉下了脸,戚钰嵘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客厅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半晌,戚年毅才沉声吐出两个字,“随她。”   刘莹玥眼眸闪了闪,歉意地笑了笑,“你也别这么说,淮清她要是真生了小嵘的气,我改天带小嵘去给她道个歉。”   说着,刘莹玥揉了揉戚钰嵘的脑袋,柔声问:“小嵘去给淮清姐姐道歉,把淮清姐姐哄回来好不好啊?”   戚钰嵘不解地皱了皱眉,看着刘莹玥疑惑问:“我为什么要道歉啊?”   刘莹玥:“因为小嵘弄乱了淮清姐姐的房间,惹她生气了啊。”   戚钰嵘「喔」了一声,片刻后,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不解地问:“那为什么我在姐姐和哥哥房间玩的时候,他们就不会生气,还会和我一起玩?”   刘莹玥一噎,半晌没说出话来。   见母亲这样,戚钰嵘为难地咬了咬唇,眨巴着眼睛看了看戚年毅,小声道:“好吧,我明天去给淮清姐姐道歉。”   “道什么歉!”话音刚落,就响起了戚年毅沉怒的声音。   戚年毅脸色阴沉,语气不善道:“钰嵘是她弟弟,作为大姐,这么点容人之心都没有吗?我看就是太纵容她了。”   戚钰嵘被戚年毅吓得瑟缩了一下,戚年毅拍了拍他的背,结束了这个话题,“好了,别说她了。”   刘莹玥也见好就收,没再继续说。   裴景川走的时候,并没有关阳台的玻璃门,公寓里灌了大半天的寒风,冷得不得了。   戚淮清刚进屋的时候,冷得瑟缩了一下,她赶紧开了空调,然后把门给关上。   “客厅太冷了,你先回房间。”   裴景川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嗯」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迈开脚向房门走去。   “对了。”还不等裴景川走到门口,戚淮清像是突然想起一般,问:“你吃晚饭了吗”   裴景川脚步一顿,想了想,默默摇了摇头,“还没。”   戚淮清打开冰箱看了看,“有什么想吃的吗?”   裴景川:“都可以。”说完这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重新开口,语气变得小心翼翼,“我想……喝银耳汤。”   熬银耳汤的话……时间应该会比较久。   戚淮清看着冰箱里的食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行,你先进房间吧。”   其实,要不是戚淮清自己肚子也比较饿的话,还真想不起问裴景川吃没吃饭。   这会儿裴景川想喝汤,戚淮清就从冰箱里拿了食材。   熬银耳汤时间得比较久,戚淮清开着小火炖着,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她想了想,拿上钥匙就准备出门。   裴景川进屋后,并没有把门关严,他一直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既是开心又是苦涩。   结果没过多久,他就听见外面传进来的钥匙碰转的声音。   裴景川脸色一白,「噌」地一下站起身,凳子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他两三步走到到门口,一下拉开了门。   看见面前戚淮清手里拿着钥匙,已经在门口换鞋的画面,裴景川握着门把手的手捏得死紧,用力得骨节泛白。   戚淮清被他房间里的声音吓了一跳,刚想开口问,抬头就看见裴景川站在房门口。   裴景川眼眶泛红,对上戚淮清疑惑的眼神,手颤了颤,哑着声音问:“你要……要走吗?”   戚淮清被他这幅样子吓了一跳,一时之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愣愣地回:“不、不啊。”   听到这回答,裴景川才骤然松了口气,刚才支撑着他的力气像是突然一下被抽干,他抓着门,抬眸看着戚淮清,抿唇问:“那你……出门干什么?”   见裴景川这幅模样,戚淮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她拿着钥匙的手晃了晃,有些哭笑不得地回答:“买点面。”   裴景川:“喔。”   戚淮清又看了他一会儿,才继续换鞋。   裴景川站在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很想吃面吗?”   戚淮清动作微微一顿,“还好,就是有点饿。”   “你,你……也没吃晚饭吗?”裴景川摸了摸鼻子,开始没话找话。   “嗯。”戚淮清已经换好了鞋,看了裴景川一眼,叮嘱道:“你在家看着点火。”   门「嗒」的一声开了,裴景川条件反射般地向前跨了一步,“要不我去买吧。”   心里的话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裴景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瞬不瞬地看着戚淮清,再次说:“我去买吧。”   戚淮清心里叹了口气,看着裴景川期待的眼神,只觉得这孩子执着得让人头疼,“你还病着呢,给我在家好好待着。”   说完,也不等裴景川开口,就直接踏出门。   裴景川眼睫颤了颤,眼见戚淮清就快关门了,才赶紧又说了句:“那你早点回来。”   回应他的,只有冷冰冰的关门声。   厨房里的砂锅还在不停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裴景川在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僵硬着步子走到正对门口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客厅的灯光异常明亮,晃得人眼睛生疼,靠在质地柔软的沙发上,裴景川缓缓抬手覆在了眼上。   他是真的怕了,怕戚淮清把他一个人丢在公寓,怕她眼都不眨地直接离开,怕他想尽各种办法,使出浑身解数……也留不住她。 第11章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靠在沙发上的裴景川蓦地睁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口。   戚淮清手里提着口袋,进屋后顺手把钥匙放在鞋柜上,一抬眼,就看见正对着的裴景川。   戚淮清手一顿,敛了敛眼眉,一边换鞋一边问:“怎么不进房间休息”   裴景川看了眼她提在手里的面条,手指动了动,低声回道:“饿了。”   在客厅还能隐约听见从厨房里传出来的「咕噜咕噜」的声音,空气里飘荡着若有若无的香气,闻着这味儿,戚淮清也觉得肚子更饿了。   她向厨房的方向走,扬了扬手里的面,问:“要不先吃点面垫垫”   白嫩细长的手指在明亮的灯光背景下,仿若泛着光晕,裴景川眼底神色莫名,他的舌尖抵了抵牙齿,吐出一个字,“好。”   砂锅里的银耳汤还在小火慢炖着,戚淮清在另一个锅里煮了面条,一碗麻辣的,一碗番茄鸡蛋的。   十分钟后,戚淮清端着一碗面从厨房走出来。   “吃吧。”看向依旧坐在沙发里的裴景川,戚淮清对他招了招手。   裴景川「嗯」了一声,几步走到餐桌前。   碗里的面氤氲着热气,虽然看着清淡,但泛着丝丝番茄香甜气息的味道也让人食欲大增。   戚淮清顺手又贴了贴裴景川的额头,“烧好像退了些。”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用等裴景川回应,她又说:“银耳汤也差不多好了,你吃完就先休息,明天要是不发烧了,就能去上课。”   裴景川手里捏着筷子,听着戚淮清的话,轻轻地应了一声。   戚淮清回厨房又把自己那碗面端出来,两人静静地吃着。   裴景川的动作慢条斯理,吃得也很慢,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像是舍不得这种氛围似的。   戚淮清给自己煮的面本来就不多,她比裴景川先吃完,又去厨房给他盛了一碗银耳汤。   碗放在桌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戚淮清见裴景川还在慢慢地吃着,转身就打算去书房。   她沉默不语的态度让裴景川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他扭头看着戚淮清,薄唇微张,“淮清姐。”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戚淮清脚步一顿,“怎么了?”   裴景川面上没什么表情,低垂着眼眸,平静问:“你要……要回学校吗?”   戚淮清一怔,随即摇头,“今晚留在这儿照顾你,明天再回去。”   听见这话,裴景川的眼睫颤了颤,抬眸看着戚淮清,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问:“不耽误你……上课吗?”   “不会。”戚淮清没做多余的解释,也没有和裴景川谈论自己什么时候有课的兴致,“你别操心我的事,好好休息。”   戚淮清进了书房,客厅就只剩裴景川安安静静地坐在餐桌上吃着饭。他的动作不紧不慢,眼里带着一丝满足的笑,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优雅。   戚淮清在书房赶论文。   重生没几天的她,今天给室友发消息才知道今早的那节课,是要交一份论文的。   很早之前布置的任务,重生后的戚淮清完全没有这一部分的记忆,之前写的论文只写到一半,戚淮清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今晚恐怕只有熬夜赶了。   裴景川吃好后,把餐桌厨房收拾整理好,便安安静静地回了房间。   既然戚淮清说了她今晚不走,裴景川便没有再那么提心吊胆。   他折腾了一天,生着病的身体早就疲惫不堪,心里担忧的事有了着落,几乎是一沾床就睡着了。   寂静的夜里,房里回荡着时钟走的「嘀嗒」声响。床上躺着的裴景川倏地睁开眼,漆黑的眸子在昏暗的夜色下像是一团浓墨,幽深得让人看不见底。   静默了片刻,裴景川悄然起身,穿上拖鞋出了房间。   书房的灯光透过门缝传到了客厅,裴景川在门口站了站,夜色的掩映下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书房里很安静,安静到裴景川出了自己浅浅的呼吸声,听不见任何声响。   他抬手轻轻放在了门把手上,微微一用力,书房门便开了。   戚淮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她这个坏习惯已经有很久了。裴景川想着以前她读高中那会儿,也是晚上经常熬夜看书,最后趴在书桌上就睡死过去。   戚淮清这人睡眠特别深,一般情况下只要没有特别大的动静,都吵不醒她。   裴景川的步子特别轻,他缓缓走到戚淮清面前,蹲下身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睡颜。   长睫在脸颊上投下两抹阴影,半边脸压在手臂上,印出浅浅的红印。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不复白日的冷淡和疏离,显现出一丝脆弱和乖巧。   裴景川眸色渐深,他抬手贴了贴戚淮清的脸,意料之中的温润细滑,让他忍不住又蹭了蹭。   裴景川的眼底满是眷恋与偏执,在这寂静无人的夜里,他不用再压抑自己感情,他用眼神细细描绘着戚淮清的每一处,他的手轻柔地抚过她的眉眼、脸颊,最后,停留在了红润温软的唇上。   柔软的触感,让裴景川想起了戚淮清小时候买给他他吃的棉花糖,甜甜的,软软的。   他的手不自觉地加了两分力道,眼神渐渐痴迷,两人越靠越近,呼吸交错间,戚淮清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嘤咛。 第12章   戚淮清突然发出的声音,让沉溺在这静寂氛围中,眼神痴迷的裴景蓦地清醒了几分。   松了松手上的力道,静默片刻,裴景川面色平静地将按在戚淮清唇上的手拿下来,随即站起身,缓缓将她抱起。   睡梦里的戚淮清循着热源,本能地在裴景川胸口蹭了蹭。她乖巧的模样,让裴景川心里一软,随即又升起无尽的苦涩。   只有这种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他的淮清姐,才会对他显露出一点点依赖。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裴景川小心翼翼地把戚淮清放到床上,又将被子给她盖上。   屋里没有开灯,昏暗的月光下,隐约可见床前身形消瘦的身影,裴景川微微俯身,骨节分明的手细细描绘着戚淮清的面容,眼底晦暗不明,低喃出声,“淮清姐……别离开我。”   戚淮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点多了。   她在床上躺了几分钟,清了清思绪。随即头疼地叹了口气,轻揉着眉心。   厨房里,裴景川已经在熬粥了。   听见身后的声响,裴景川回头一看,眼底柔了几分,“淮清姐,你醒了。”   “嗯。”戚淮清走上前,看了眼氤氲着热气的砂锅。随即转眼看向比起昨天气色已经好了很多的裴景川,轻声问:“退烧了?”   裴景川轻柔地笑了笑,“已经好多了。”   戚淮清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   吃过早饭,戚淮清回书房把论文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便把电子版发给了学委。   裴景川跟着来了书房,看着在电脑前忙碌的戚淮清,眨了眨眼,问:“淮清姐,你等会儿回学校吗?”   戚淮清应了一声,“下午有课,我得回趟学校,顺便交论文。”把论文拷贝到u盘里,她站起身,看着面前的裴景川,叮嘱道:“你在家好好休息,要去学校的话,给我发个消息。”   “好。”裴景川乖巧地应声,看着戚淮清,状似无意地问:“你今晚回来吗?”   沉默了几秒,戚淮清点了点头,“我先给导员请个假,这几天就待在家里。”   听到这个回答,裴景川心跳倏地加快,好不容易控制住内心的欢喜,唇角微不可查地上扬,轻快地「嗯」了一声。   戚淮清见他这反应,敛了敛眼睑,遮住眼里复杂的神色,细心叮嘱了一句「好好休息」便收好u盘出了公寓。   知道戚淮清还会回来,裴景川总算是放下了心,收拾收拾也回了学校。   接下来几天,戚淮清都没有再回学校。反正这学期也快过了,想着张老师的那些话,戚淮清便打算先照顾着裴景川,等下学期住校便好了。   周六晚,拍卖会。   市里的名流们都聚集在拍卖会,戚年毅自然也不例外。   拍卖会一如既往地进行着,戚年毅一早听到风声,这次有一幅古名画要拍,恰好这次的合作公司老总爱好这口,戚年毅便打算拍下来送给对方。   他漫不经心地一边等着,一边和一旁坐着的谭政霖低声交谈。   可没过多久,戚年毅便发现周围人像是在若有似无地看着自己,那些不明所以的视线让他浑身不对劲,心里倏地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随着一声响亮地敲槌响,戚年毅抬头看向前方,不过一瞬间,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耳边响起了谭政霖不敢相信地疑惑声音,“老戚,那不是、不是……你家岚蕊的陪嫁项链吗?”   周围人的打量,低声的交谈,让戚年毅一时涨红了脸。仿佛周围人都在背地里说他戚年毅打起了亡妻陪嫁的主意。   戚年毅气到浑身发抖,根本没脸再待下去,中场的时候,便立即离开回了家。   难得周末,别墅里除了刘莹玥、戚钰嵘,正读大学的戚峥沣和读高三的戚悠箐也都在。   这个时候,一家人正在吃晚饭。   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刘莹玥一扭头,就看见走进来的戚年毅。   刘莹玥当即放下筷子,笑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今晚去拍卖会吗?”   戚年毅一脸阴沉,锐利的目光直直看向刘莹玥,满脸都是压抑的怒容。   刘莹玥被他阴鸷的目光钉在了原地,脸色倏地一白,“怎、怎么了?”   戚年毅一言不发,径直走上前,抓着刘莹玥的手就往楼上走。   他的手劲十分大,刘莹玥的手腕当即红了一圈,挣扎不过,她一边叫疼一边询问怎么回事。   一屋子的人都被吓着了,尤其是戚钰嵘。当即瘪嘴哭出声来,一边叫爸爸,一边叫妈妈。   戚悠箐也愣了愣,随即看着戚年毅怒气冲冲的背影,担忧问:“爸爸,怎么了?”   戚峥沣不紧不慢地放下餐具,看向已经走到楼梯口的戚年毅和刘莹玥,淡淡开口,“爸,您冷静些。”   这些话戚年毅通通充耳不闻,一路拖着刘莹玥进了房间,才重重一扔。刘莹玥还来不及站稳,就被甩到地上,猝不及防地砸到冰冷的地板上,背部瞬间爬上一阵疼痛,妆容精致的脸皱成一团。   看向站在面前一脸阴鸷的戚年毅,刘莹玥害怕得浑身颤栗,脸色发白,小心翼翼问:“年毅,你怎、怎么了?”   戚年毅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抑制住忍不住动手的怒气,咬牙问:“我问你,岚蕊的嫁妆,你是不是动了?”   “什、什么嫁妆?”刘莹玥一怔,眼里挤出两滴泪,将落不落地挂在眼眶里,十分惹人怜惜,“年毅,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戚年毅冷冷一笑,蹲在刘莹玥面前,捏着她的脸,怒道:“难道不是你拿去拍卖的?刘莹玥我告诉你,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很清楚。但是你要敢不知分寸让外人看了笑话,让戚家丢了脸,这个家,你也没有必要待下去了。”   刘莹玥的脸被捏得生疼,眼里的泪终是疼地掉了下来,她用尽全身力气抓着戚年毅的手,终于让他松了些力气。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刘莹玥直摇头否认,脸色惨白,“什么嫁妆,我见都没见过。”   “你真没动过?”戚年毅阴恻恻地问,“锁在那个房间里的,你没进去过?”   刘莹玥摇头否认,随即像是想到什么,倏地抓住戚年毅的手,急道:“是戚淮清,是她!那天她回来进那屋子了!”   戚年毅一顿,“你说她进那房间了?”   刘莹玥赶紧点头,“进了,她进去了!” 第13章   接到电话的时候,戚淮清正和裴景川一起吃火锅。   铃声响起那一刻,戚淮清看见来电显示,眼底闪过复杂的光。   “喂。”戚淮清的筷子上还夹着一块土豆片,她不紧不慢地接起电话。   戚年毅的声音沉怒,他站在还瑟瑟发抖的刘莹玥面前,冷声命令,“立刻回来,我有事问你。”   戚淮清手上动作一顿,随即嘲讽地勾起嘴角,漫不经心道:“吃饭呢,等会儿回去。”   这明显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的的态度让戚年毅越来越怒,声音比之刚才更是加大了几分,“我说,让你现在就回来!”   安静的包厢内,电话里溢出的声音裴景川都能听见,他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疑惑地看向戚淮清。   热气氤氲中,戚淮清原本和缓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眼底划过一抹冷意,她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冷眼看着锅里翻腾的食物,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道:“我说——我在吃饭。”   电话那边的呼吸声明显加重了几分,戚淮清嗤笑出声,讥讽的声音道:“您要愿意等就等,要没时间,那就改天再约。”   说完,不等那边回答,便直接挂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嘟嘟嘟」声音,戚年毅捏着手机的手用力得泛着白,一旁书桌上的茶杯被他直接扫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脸色惨白的刘莹玥被吓得一抖,随即心里又升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快意。   戚淮清把手机随手放在了桌上,垂眸笑了笑,又继续拿起筷子。   裴景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明显感觉到戚淮清不同于以往的情绪,他担忧地看了看她,斟酌着语气,轻声问:“怎么了?”   戚淮清摇了摇头,“没事,吃饭吧。”   这个电话总还是影响了几分食欲的。二十分钟后,两人出了火锅店,向停车场走。   “我要回一趟戚家,先送你回去?”   夜色渐深,戚淮清插上了车钥匙,问坐在一旁的裴景川。   裴景川想了想,说:“我和你一起吧。”   “嗯。”戚淮清应了一声,就驱车往戚家别墅赶。 奇_ 书_ 网_w_w _w_._q_ i_ s_ h_u_9 _9_ ._ c_ o _m   半小时后,车停在了别墅外。   戚淮清带着裴景川进去,客厅里难得的坐满了人。   戚淮清平静地看了众人一眼,没见有戚年毅。随即转向戚峥沣,掀了掀唇,淡淡地问:“他呢?”   还不等戚峥沣回答,戚悠箐就出声斥责,“什么「他」?你连「爸」都不叫!还有,看见我妈不知道问好吗?真是没教养。”   戚钰嵘手上拿着ipad在玩儿,听见自家姐姐的话,应声附和,“就是。”   站在身后的裴景川倏地捏紧了手,低垂的眼眸里划过一抹冷意。   戚淮清面色平静,仿佛他们说的不是她一般,等他们说完,才扫了这两人一眼,“叫完了?”说完,又看向坐在一旁的刘莹玥,“刘姨,没礼貌的对姐姐大喊大叫,这就是他们的教养?你这个当妈的就是这样教的?”   戚悠箐听见这话,当场忍不住,“谁准你欺负我妈的?我难道说得不对?!”   戚淮清冷眼看着她,半晌,嗤笑出声,“欺负?我要真欺负了,你以为这个家还有你们待得地方?”   刘莹玥心里一恨,面上还不得不虚与委蛇,讪讪一笑道:“孩子还小,不懂事。”然后又看向还一脸不忿的戚悠箐,扯了扯她的胳膊,“不准跟你姐姐吵架,听见没?”   戚悠箐心里不满,“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二楼楼梯口,不知戚年毅什么时候站在那儿,他看着戚淮清,冷声道:“戚淮清,来书房。”   戚淮清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走上去。到楼梯口时,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李叔,放缓了声音道:“李叔,你带景川去休息一下。”   裴景川一愣,“我……”   戚淮清回头看着他,打断了他的话,“听话。”   书房里还是一片狼藉,地上的碎玻璃了还没捡,水渍和玻璃渣覆了一地。   戚淮清关上门,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大理石地板,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戚年毅看着面前这个越来越陌生的女儿,心里没什么触动,之前问过刘莹玥的话又一次问出口,“你妈的嫁妆,你是不是动了?”   听见这话,戚淮清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今晚戚年毅叫自己回来的目的,她掀了掀唇,冷淡地吐出一个字,“是。”   “真的是你!”戚年毅听到戚淮清的承认,目眦欲裂,一时没控制住升腾的怒气。   「啪」的一声响,戚淮清向右偏了偏头,左边脸颊顿时升起一片鲜红的指印。   书房里一时静寂无声,片刻后,响起了戚淮清讥讽的低笑,她没有伸手抚脸,只是退后了两步,离戚年毅远了一些。   “这巴掌,连同前面二十多年的一点一滴,算是还了你——”戚淮清眼里满是嘲讽,唇角微勾,“——提供的那颗精子。”   “你!”戚年毅没有被人这样忤逆过,听见戚淮清这称得上是挑衅一般的话,手再次扬起。   可这次,戚淮清没有让他得逞,或者是说,她没有再留情面。   戚淮清一把抓住了戚年毅的手腕,声音冷到可怕,“怎么?还想打?”   甩开戚年毅的手,迎上他震怒的眼神,戚淮清继续道:“我妈的嫁妆,我不能动……”她顿了顿,嗤笑道:“难不成——你要留着自己用?”   戚年毅气到浑身颤抖,咬牙问:“你为什么要拿去拍卖?”   “不然呢?”戚淮清反问,看着戚年毅一下愣住的表情,笑了笑说:“不拍卖,留着干嘛?”   戚淮清的语气漫不经心,像是随口做的假设,“留着让你想起时拿出来缅怀一番?”她又指了指自己,“还是留着我以后能用得着?”   “或者——”戚淮清语气陡然一转,声音冷得像是冰渣子,“留着给刘莹玥,抑或是戚悠箐?”   戚年毅面色铁青,“那你也不该拿去、拿去……拍卖!”   “怎么?”戚淮清冷眼看着,“嫌丢人?”她嘴角挂着笑,像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嘲讽,“我以为,戚家的脸,丢的已经够多了啊。现在这种,怕是不能引起别人的兴趣了吧?” 第14章   戚淮清一直以为自己已经都不在意了。然而现在看着戚年毅气到发抖,像是下一秒就要晕过去的惨状,心里升腾的快意,却明明白白的告诉着她,其实她心里还有怨,还有恨。   无论是小时候发生的,还是前世发生而现在还未发生的一切,都一直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心底,平时不显不露,可只要稍微一碰,就疼到浑身颤抖。   戚淮清闭了闭眼,又睁开。   既然已经重来,那么之前的一切都应该做个了结,以后不会再在意,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过好自己的生活。   戚淮清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再开口,嗓音又恢复了平静,“嫁妆,我看了膈应。”她冷静地说着,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没有关系,“关于你们的一切,关于这个家的一切,我都不想再沾染。”   “小时候她拿我当工具。”   “你当我不存在。”   戚淮清轻轻笑了笑,“挺好的,现在也可以继续这样保持。”   听着这些话,戚年毅心里充斥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对于戚淮清这个女儿,他的感情一直很复杂。她出世的时候,他不曾期待过;她成长的过程中,他也不曾参与过。   他一直只当她是生命里的一个多余,是失败婚姻里的可有可无。   直到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在他不经意间,这个女儿就变成了这么一副无欲无求,冷心冷情的模样。   以至于每次父女两人相见,撞进她的冰冷的,仿若带着嘲讽的眼眸中,戚年毅就无端地感到心慌。甚至是不敢面对的无措,好像这个女儿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犯过的错,背负的债。所以后来,为了掩饰自己的懦弱,逃避这种感情,他只能冷脸以对,只能用冷硬,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这样自欺欺人了许多年,以至于连他自己都信了,信了自己对戚淮清应该有这样的权威,信了这个女儿就该在自己的掌控里。   戚年毅移开眼,用干涩冷硬的声音说:“你还在怨我。”   他用的陈述的语气,不是询问,也不是怀疑。   戚淮清手指颤了颤,“不怨了,也许之前有怨。”她抬眼看着面前陌生的父亲,平静道:“但是现在,我只想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以后……我不会来打扰你们一家人。你们也别来,打扰我。”   戚淮清顶着半边发红微肿的脸下楼时,客厅里戚悠箐还在和戚钰嵘拌嘴。   裴景川在她下楼的瞬间就看见了她,注意到她的脸,神色一僵,倏地上前。   他眼里发着红,快步走到她面前,颤抖着手想抚她的脸。   他修长的手指在快要触碰到红肿脸颊的前一刻,戚淮清偏了偏头。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裴景川的手僵在半空。然后他垂下眼眸,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收回手。   另一边,终于看清了戚淮清的样子,戚悠箐歪了歪头,幸灾乐祸地笑了笑,不怀好意地嘲讽道:“啧啧啧,这是被打了啊”   裴景川猛然回头,眼神阴郁,死死盯着戚悠箐。   戚淮清扯了扯嘴角,平静无波的眼神扫向戚悠箐,没说一句话,却冷得她直接闭了嘴。   一旁的戚峥沣若有所思的抬眼,本想开口,却见戚淮清直接迈步离开,而裴景川,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   等他们出了门,戚悠箐才骤然反应过来,不忿地咒骂了几句。   隆冬的深夜,室外温度低得要命,猝不及防的温差让戚淮清被冷得抖了抖。   裴景川走在她后面两步,神情晦涩难辨,顿了顿,他直接走上前,和她并肩走着。   偏头看了看戚淮清的脸颊,抿了抿唇,裴景川沉声问:“他打了你了”   戚淮清一怔,随即「嗯」了一声,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在意。   裴景川却倏地捏紧了拳头,心里无端地升腾起一股暴戾。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居然被人这么对待。   即使那个人,是她父亲,也不行。   裴景川原本想摸摸她的脸,可是一想到刚才在客厅里发生的事,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能伸出去。   他垂眸遮住眼底的阴鸷,放柔了声音:“疼吗?”   “没事。”戚淮清不太想说话,她的心有几分烦乱,刚才和戚年毅那近半个小时的交谈,到底是让她乱了心绪。   裴景川本就全身心地注意着她,他不知道刚才在书房里戚年毅和她发生了什么,但总归清楚戚淮清现在心里难受。   他脚步一顿,突然伸手拉住了戚淮清的手腕,手上一用力,就将戚淮清拉进了怀里。   戚淮清刚走带车门前,就被带进了身旁温暖的怀抱。她一僵,几乎是立刻伸手想要推开。   然而裴景川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这样做了,怎么能容忍她就这样退开   裴景川死死地将她揉进怀里,几乎是想就这样与她永不分离。   他全部力气都用在了手上,以至于连呼吸都不敢用一丝一毫地多余的力气。   其实裴景川更想做的的轻吻戚淮清受伤的脸颊,他想轻抚她红肿的脸颊,然后轻轻舔舐,缓解她的疼痛。   可是这些终究只能是想想,即使他渴望得心都疼了,也不敢逾越半分。   最后,他只是轻吻着她的发丝,声音发涩,轻轻说:“还有我呢,你别难过。” 第15章   戚淮清的不想沾染,是真的要分得清清楚楚。   戚淮清的母亲詹岚蕊和戚年毅是商业联姻,两人结婚之前,协议好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那时候的詹岚蕊还是个高傲气盛的年轻大小姐,自然不会把戚年毅这种花名在外的纨绔公子放在心上;而戚年毅呢,也是一个玩儿惯了收不回心的。这个私下的协议,让两人都相安无事的相处了三年。   直到第四年,詹岚蕊像飞蛾扑火般爱上了戚年毅。也许是戚家少爷的魅力无人可挡,也许是相处之中戚年毅表现出的温柔体贴吸引了詹岚蕊。   总之,詹岚蕊单方面撕毁了这个协议。   那时候的詹岚蕊,恰好怀了戚淮清。因此一开始总是借着怀孕的由头,让戚年毅回家。   戚年毅表面功夫也做得不错,他一直将理智和感情分得清清楚楚。该结婚的时候,按家里的意思,娶了门当户对的詹岚蕊;等怀孕了,也不吝于给詹岚蕊一个丈夫应该有的关怀。   可是狗还改不了吃屎呢,更何况吃肉吃久了的戚年毅。   怀孕的詹岚蕊纾解不了他的欲|望,他便又开始流连花丛。他给了詹岚蕊应有的尊重,尽管有那个协议,顾念着她怀孕,也只是偶尔在外面沾沾荤腥。   可是詹岚蕊早就爱上了他,怎么能容忍他这般做法,怀孕的人本就敏感,加之戚年毅的不知收敛,让两人的关系越发紧张。   后来还是詹家出面,才让戚年毅稍稍改了些。可是詹岚蕊的做法,也耗尽了戚年毅本就不多的耐心,加上詹岚蕊经常以怀孕为借口,一天无数次电话查岗,让戚年毅烦不胜烦,连带着对她肚子里的戚淮清,也没了之前的期待。   戚淮清出世之后,戚年毅便连简单的敷衍都不做了,花边绯闻不断,当时几乎所有人都在看詹岚蕊的笑话。   詹岚蕊怎么可能忍得了呢?   只要是和戚年毅闹出绯闻的女人,抑或是和他接触过的女人,她都毫不留情的打压。   詹岚蕊闹得越大,戚年毅就做得越绝。   后来,詹岚蕊明白这样行不通,知道应该在男人身上下功夫,就开始渐渐收敛,借着戚淮清,想拉近和戚年毅的关系。   一开始,戚年毅不回家,她就故意让戚淮清生病。戚淮清小时候,不是感冒发烧,就是这儿磕着那儿碰着。   詹岚蕊越来越疯狂,这个被爱折磨得有些疯魔的女人,做的那些事情,终于被戚年毅发现了。   戚年毅看着这个对自己女儿都能下毒手的可怕女人,更加厌恶。可他对戚淮清也并没多大感情,于是戚淮清就被送到了爷爷奶奶家。   他们夫妻两人闹了许多年,戚家和詹家本就不想再管。豪门之间哪儿来亲情,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不影响两家的利益,那么其他事都无所谓。   年幼的戚淮清,便在爷爷奶奶家,外公外婆住了几年。   四位老人见戚淮清可怜,纷纷给与她关怀。可是他们的行为,也让其他人感受到了危机。   詹家和戚家那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戚家还好些,只是一些旁支的孩子一起孤立戚淮清;但是在詹家,那些人对戚淮清就没那么友善了,恶语相向不过是常态,厉害一些的,甚至还会动手。反正闹到明面上,也不过是小孩子间的打打闹闹,再正常不过。   直到十岁那年,詹岚蕊像是突然想通了一般,不再和戚年毅斗气,把戚淮清接了回去。   詹岚蕊并没有放弃,但也可以说她是已经闹得累了。她表面上对戚年毅说恢复以前,也给戚淮清一个正常的家,可是背地里,早就恨透了戚淮清和戚年毅。   对戚年毅,是爱而不得的恨。而对戚淮清,则是因为,詹岚蕊觉得当初是因为怀了戚淮清,她才会越来越爱戚年毅,而也是因为戚淮清,才会让戚年毅离她越来越远。甚至在把戚淮清送走后,戚年毅愈发厌恶她,再也没怎么回过别墅。   可以想象,戚淮清在被接回去之后,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詹岚蕊没有打骂她,她像是什么都不在意了,每天去外面逛街、美容,做着每个富太太会做的事。   而戚淮清,则是被扔给了家里的保姆、佣人。   戚淮清其实并不在意,因为这样,至少比她在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家过得好些。不过她还是偶尔会听见嘴碎的佣人谈论她还有她的母亲詹岚蕊。   戚淮清本以为,她一直会这样过下去。   直到她十四岁那年,詹岚蕊发现了戚年毅的私生子。可笑的是,这个私生子只比戚淮清小几个月。   詹岚蕊在外面的时候,碰见戚年毅带着这个私生子逛街买衣服。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得体笑容,向戚年毅说了一句「好巧」,甚至还摸了摸那孩子的头,叹了一句「真乖」。   后来的事,是戚淮清一辈子也不想再回忆的。   她永远记得那天。   詹岚蕊,这个从来吝啬于多看她一眼的母亲,那天遣散了家里的所有的佣人。她难得的对戚淮清异常耐心,像个尽责的母亲一般,带着戚淮清去了游乐园,去看了电影,让戚淮清体会到了陌生的,却也令人渴望的母爱。   晚上,她甚至亲手做了一桌的晚餐,打电话叫了戚年毅回来,想要一家人一起吃饭。   可是戚年毅并没有回来。   于是,詹岚蕊抱歉地对戚淮清笑了笑,温柔道:“对不起啊,妈妈没能把爸爸叫回来。”   那时候,戚淮清并不知道,这个母亲,已经疯了,被戚年毅、被她自己、被他们的爱情——逼疯了。   她给戚淮清倒了那杯果汁里面,放了药。   詹岚蕊给自己化了一个精致的妆,换了一身漂亮的裙子,像是初见戚年毅时那个不可一世的詹家千金。   她把戚淮清放在床上,笑着问:“你看妈妈这样美不美?”   戚淮清脸色惨白,使不上一点力气,害怕到浑身战栗。   之前有多快乐,现在就有多绝望。   詹岚蕊像是没有看见戚淮清的害怕,自顾自地拿出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在戚淮清的手腕上比划了一下。   冰冷的刀锋让戚淮清止不住地抖,害怕地哭了出来,她呜咽着喊「妈妈」。   詹岚蕊替戚淮清擦掉眼泪,亲了亲她的脸,轻声说:“宝宝不怕啊,妈妈会很轻的。”   戚淮清一直摇头,酸软无力的手竟生出了几分力气,拉住詹岚蕊的手。   詹岚蕊倏地笑弯了眼,她惊讶地「呀」了一声,说:“没想到我们小淮清的力气还挺大。”   看着戚淮清僵住的表情,还有不停发抖的手,她温柔地把戚淮清脸颊旁的头发别到耳后,然后拿出手机给戚淮清。   她歪了歪脑袋,含着笑意的声音里,像是带着无奈和纵容,“小淮清不想和妈妈待在一起吗?不然你给爸爸打电话,让他接你走?”   戚淮清战战巍巍地接过手机,用尽全身力气,拨了戚年毅的电话。   理所当然地,戚淮清也没能叫回戚年毅。甚至在戚淮清说了「妈妈疯了,要杀我」之后,戚年毅也只是冷声说:“别学你妈妈一样发疯。”   电话开着免提,詹岚蕊全程听完。   戚年毅挂断电话后,她疑惑地问戚淮清:“妈妈疯了?”   戚淮清又是一抖。   她像是毫不在意一般,无所谓地笑了笑,抱着戚淮清进了浴室,把她放在浴缸里,然后开始放水。   寂静的别墅里,只有哗哗的水流声,詹岚蕊开始轻声地对戚淮清说话,她说:“其实妈妈也不想这样,可是你看,没有人在乎我们母女俩的。”   “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把你接去,不还是任由其他小孩子欺负你吗?”   “你爸爸也不在乎我们,之前妈妈打电话,他不回来,刚才你打电话,他也不回来。”   “要是他回来了,该多好啊,我们小淮清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詹岚蕊替戚淮清擦了擦一直不停流着的眼泪。   “瞧瞧,眼睛都哭红了,妈妈会心疼的。”   “你知道爸爸为什么不回来吗?”   “妈妈给你说个秘密吧。”   她靠近戚淮清,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我们小淮清啊,有个弟弟哦。”   像是什么开心的事,说完她吃吃笑了起来。   “嗯……那个弟弟呢,只比我们小淮清小六个月。”   “今天是他的生日呢,你爸爸呀,其实现在是在陪他过生日啊。”   “你看,他都没陪过我们小淮清过生日,却在这种时候陪在另一个小孩子身边。甚至是小淮清叫他回来救命他都不回来。”   浴缸里的水已经到了戚淮清的胸部,詹岚蕊关了水,迈着步子去把水果刀拿了回来。   “你看,没有人在乎我们母女俩的。”她小声说着,锋利的刀刃已经贴在了戚淮清的手腕上,“放心哦,妈妈轻轻的,不会疼。”   被割手腕是什么感觉,戚淮清已经忘了,她只记得刺骨的寒意和无尽的绝望,仿佛看不到希望,眼泪也像是已经流干了。   浴缸很快被染红,詹岚蕊半跪在浴缸边,母女两人的手腕挨在一起,都被无情地割破。   渐渐的,也许是冷水的刺激,也许是詹岚蕊割腕时对戚淮清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软,戚淮清竟然有了些力气。   她从浴缸里爬出来,扯了一张毛巾把手腕包住。詹岚蕊在一旁看着,也没有阻止,只是虚弱地笑了笑。   “小淮清不愿意陪妈妈吗?”   戚淮清又是一抖,忍着无力的晕眩和背后像是被蛇盯住的可怖,脚步虚软地走到了卧室。   她再次拨打了戚年毅的电话,可笑的是,这次戚年毅直接挂断了。   眼前越来越黑,戚淮清已经快要撑不住了,手腕上的毛巾已经被染红,手机突然响起,戚淮清无意识地接起。   电话是谭书奕打的。   处在变声期少年,声音沙哑,却意外地让戚淮清清醒了几分。   戚淮清失去意识前,听见的是自己无力的求救,“戚家别墅……叫救护车,谭书奕……救我……救救我。” 第16章   拍卖嫁妆得到的钱,没过几天手续就办好进了戚淮清的账户。   十四岁那年发生那件事后,戚家还有詹家,纷纷以补偿为由给了戚淮清两份不少的股份。   戚淮清的外用外婆早在前几年就相继去世。如今詹家关系比较亲近的亲人就只有戚淮清的舅舅——詹嘉昊。   戚淮清找律师拟好了股权转让合同,然后打了个电话给詹嘉昊。   “淮清,怎么想起来给舅舅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让戚淮清恍惚间感受到了久违的、陌生的慈和温厚,敦敦长辈的模样,却令戚淮清倏地想到了前世,自己找这位名义的舅舅求助时,他脸上扬着宽厚的笑,眼里充斥着商人的算计,语气凉薄道:“淮清啊,不是舅舅不愿意帮你,实在是公司一下子拿出这么多资金,周转不过来,股东们也不会同意。要不,你看你手里不是还有股份……”   这些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无端令人心底发寒。从回忆里醒过神来,戚淮清眼底划过讥讽。   今生,自己把这股份双手奉上,这所谓的舅舅,怕是会很高兴吧。   “你明天有空吗?我有点事找你。”   “明天吗?”詹嘉昊想了想自己的行程,“我下午五点之后都有时间。”   戚淮清看着面前的股份转让书,扯了扯嘴角,“那好,我明天五点半来公司找你。”   第二天下午五点半,戚淮清准时到了詹氏集团总公司。   她穿着卡其色的长款棉服,围着围巾,背上还背着一个黑色背包,一路走来,寒风吹得鼻尖发红,学生气息十足。   前台的工作人员本想拦住询问,却见副总亲自下楼来接,霎时,各种猜测纷纷涌现。   詹肃赫一出电梯,就见到了戚淮清,他对这位妹妹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唯一的印象,大概就是记得小时候她来自己家里住过几年,而自己和别的小朋友一起欺负过她。   “跟我来吧。”詹肃赫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戚淮清,他们私底下并没有怎么相处过。自从爷爷奶奶去世后,戚淮清更是除了逢年过节的问候,基本不会出现在詹家。   詹肃赫没什么感情,戚淮清又何尝不是呢。她冷淡地点点头,就跟着詹肃赫进了电梯。   “你来找爸爸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电梯里只有两人,一直不说话好像又有那么一点点不礼貌,詹肃赫没话找话。   戚淮清半张脸都缩在围巾里,闻言藏在围巾里的嘴露出一个似嘲似讽的笑,没有让詹肃赫察觉。她敛住眸中的神色,淡淡否认:“不是。”   “那……”   詹肃赫的话还没说完,电梯门就「叮」的一声开了,戚淮清懒得浪费多余的时间,一步跨出去。   进了办公室,戚淮清才把背包放下来,慢条斯理地拿出了里面的股份转让书。   詹嘉昊本以为戚淮清这次找他是遇到了什么困难,结果就见戚淮清进门后一言不发地从包里拿了一份文件,然后递到了自己面前。   待看清文件上的内容后,他震惊地瞪大了眼:“淮清,你这是……”   戚淮清把文件推到他面前,平静道:“这是之前外公给我的股份,除此之外还有……”顿了顿,她手指微蜷,继续道:“我母亲留给我股份。”   詹嘉昊一时间没有说话,尽管他对自家父亲生前给戚淮清那么多股份有很大意见。但是戚淮清如今把这些东西摆到他的面前,他还是觉得疑惑。   戚淮清没有在意他不解的神情,“我全都转让给你。”   “什么?!”詹嘉昊怀疑自己听错了。   戚淮清沉声再认真不过道:“我准备全部转给你。”   偌大的办公室里一时间静寂无声。半晌,詹嘉昊才像是找回自己的思绪,看着面前这个不知不觉已经无比陌生的外甥女,情绪不明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啊?   大概是……不想再和你们牵扯上一点关系了吧。   戚淮清笑了笑,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无所谓道:“不想要了。”   “你……”詹嘉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是很想要回这些股份没错。可是现如今戚淮清这种态度,却莫名让他觉得……   他沉思了几秒,沉声道:“淮清,这些都是你外公还有母亲留给你的东西,你真的想好了吗?这不是件小事。”   戚淮清点点头:“我想得很清楚。”她随手拿起桌上的笔,翻到文件末尾,毫不犹豫地签上了自己名字,“詹家的一切,我都不想要。”   戚淮清抬眼看着面前的詹嘉昊,一字一顿道:“无论是詹家,还是戚家,以后和我,都没有一点关系。”   文件重新被推到詹嘉昊面前,听着戚淮清称得上冷血的话,詹嘉昊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措。   “舅舅,签吧。” 第17章   戚淮清有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当年戚年毅陪着过生日那个,是戚峥沣,比戚淮清小六个月。   戚年毅年轻时候欠的风流债多,戚峥沣的母亲就是其中一个。具体细节戚淮清不清楚,但经历前世那些事后。她知道,戚峥沣恨戚年毅,甚至是恨戚氏。   重来一世,戚淮清的目的不在复仇,也不想再把自己卷入这些是是非非。   戚淮清的奶奶前年已经去世了,如今就只剩一个爷爷。戚年毅这一辈一共三人,他是老大,除此之外,戚淮清还有一个二伯,是位画家,风流程度不比戚年毅好多少。有个小姑,常年定居在外。   戚家老宅在城北那片富人区里,隆冬的夜来得早,戚淮清到的时候,天空已经一片墨色。   难得的是,这次戚淮清的二伯戚年甫竟然在家。   看进许久不见的戚淮清,戚年甫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笑着和自家外甥女搭话,“淮清,好久不见。”   戚淮清点了点头,礼貌地喊了声——“二伯。”   “吃晚餐了吗?”   佣人端来了一杯热茶,戚淮清「嗯」了一声,转而看向戚平硕,道:“爷爷,去书房谈吗?”   随着戚平硕进了书房,戚淮清再次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股份转让书。   “你这是什么意思?”看着面前的东西,戚平硕满是皱纹的脸上眉头紧锁,锐利的眼神扫向戚淮清。   戚淮清并没有被他冷硬的态度吓到,平静道:“如您所见。”   “理由。”戚平硕翻了翻面前的文件,冷静地问。   “戚家、詹家,从当年我母亲和父亲联姻到现在……”戚淮清的手指轻敲桌面,抬眼看着这位戚家如今最长的长辈,“我母亲自杀,我外公外婆去世,就连戚家,也就只剩爷爷你一人了。”   看着两鬓斑白的戚平硕,戚淮清继续道:“当初因利益结合,如今詹家由我舅舅掌控,戚家……”戚淮清顿了顿,淡淡一笑,转而道:“而我,只是两家利益结合下的意外产物。”   戚平硕听着戚淮清这些话,心底一震,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他们这些人,早已经习惯了衣食无忧地长大,按照既定的轨迹生活,生来就有自己该背负的责任。   戚淮清没有理会戚平硕,自顾自地继续说:“我现在也成年了,詹家的股份我还了,欠你们戚家的,我也会一一还清。”   戚淮清翻开文件,“股份是您当初给我的,这些年的分红我也没动过,现在原封不动地还给您。”她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重新推到戚平硕面前,戚淮清平静道:“以后我同戚家、詹家,都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戚平硕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文件,半晌,开口问:“血浓于水的关系,你真的能轻易割舍掉?”   “血浓于水?”戚淮清嗤笑出声,闭了闭眼,一字一顿道:“我的血,十四岁那年,就已经放干了。”   戚平硕瞳孔一缩,心底寒意骤起。   戚淮清敛下眼眸,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这条命,是父母给的,我十四那年还了我母亲,至于戚年毅那里,我也会还。”戚淮清平静地述说:“虽然我从小没体会过亲情,可无法否认,戚家和詹家给了我衣食无忧的生活。”   窗外寒风阵阵,搅得人心也无法安宁。   “股份还你们,欠你们的,我也会一分不差地还干净。”戚淮清拿起背包站起身,朝戚平硕深深鞠了一躬,“以后您就当戚家没了我这个孩子,我也不会再——认你们这些亲人。”   从戚家老宅离开的时候,外面飘起了小雪,戚淮清的脸冻得发僵。   路边的松树落上了一层白,前世经历的一切,仿佛都还历历在目。   那时戚年毅投资一个项目失误,导致戚氏资金被套牢,一度濒临破产危机。这种时候,联姻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于是历史又重新上演,戚淮清被推了出来。   当时戚平硕是怎么说的呢?   好像是说:既然是戚家的人,就得承担这种责任。既然享受了戚家带来的一切,就必须要有相应的付出。   而戚年毅呢?   他说:戚氏是戚家的心血,她身为戚家人,衣食无忧生活了这么多年,就必须要有牺牲的觉悟。她的命是他给的,生恩养恩大于一切。   戚淮清还记得自己因为不愿意妥协,被迫接手戚氏,许下了一年内让戚氏恢复的承诺。她求到詹氏,结果不过是卖了外公留给自己的股份。   因为不愿意和谭书奕联姻,所以他在背后下暗箭。商人无利不起早,所以他枉顾两人多年的情谊,联合一直心怀怨恨的戚峥沣,一度差点整垮戚氏。   最后呢,好像是裴景川终于同意了一直想收购他刚创办的公司的那家外企的要求,然后毫不犹豫的把全部资金给了戚淮清。   那几年经历的一切,让戚淮清心里唯一留有的一点点亲情消失殆尽。从此不抱希望,也不再奢望。   这一次,戚家和詹家的一切,她都不会再要了。她不会再心软,不会再任由心里隐藏的那一点点希望,将自己推入绝境。   裴景川放学回到公寓的时候,就见戚淮清躺在沙发上的模样。   暖色的灯光下,她白润的脸颊泛着粉红,细长的睫毛在脸上印出羽翼般的阴影。   裴景川放下书包,小心翼翼地上前,蹲在戚淮清面前。他手指轻颤,最后落在了戚淮清微蹙的眉头上。   冰凉的指尖落在戚淮清的眉头上,让闭目养神的她缓缓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裴景川清隽的面容。   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前世,每次她忙到精疲力尽回家时,裴景川总会为她端来一杯热茶,轻按太阳穴替她解乏。   这两天的发生的一切,都让戚淮清有种又回到了前世那种孤立无援、群狼环伺的感觉。那时候,只有在裴景川面前,她才能有一点点的放松,才能无所顾忌地放纵自己。   戚淮清扯下裴景川的手,缓缓笑了,轻声道:“回来了。”   冰凉的手被戚淮清握住,肌肤相触,裴景川只觉得从手上暖到了心里,他低低「嗯」了一声,担忧问:“你不舒服吗?”   戚淮清摇了摇头,坐了起来。   面前的裴景川还是稚嫩的少年模样,不是前世那个叱咤商场,令人望而生畏的狠戾青年,也不是那个病到瘦骨嶙峋,脸色惨白,不时呕血的凄惨病人。   戚淮清蓦地笑了起来,一切还能重来。   真好,不是吗?   揉了揉裴景川的脑袋,戚淮清叹道:“景川啊,姐姐以后是穷光蛋了。”   温暖的公寓内,两人一坐一蹲,暖色的灯光下,脸上都扬着轻松的笑。   裴景川疑惑地眨眨眼,随即抓住戚淮清的手,嘴角噙着笑,温声道:“不怕,我养你。” 第18章   大年初一那天,戚淮清带着裴景川一起逛超市。   他们晚上准备吃火锅,在生鲜区逛的时候,却意外碰上了一个人。   林筱珺从放寒假开始,就一直宅在家里,这几天外面一直下着雪,冷得不行,因此她也只愿意待在家里。   今天大年初一,她母亲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硬是拉着她一起出来逛街。   戚淮清正和裴景川挑选蔬菜的时候,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的清脆的少女声音,干净软糯。   “裴景川?”林筱珺小心翼翼地试探开口,害怕自己认错了人。   戚淮清拿着娃娃菜的手一顿,转头向右后方看了一眼,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她歪头问裴景川:“是你朋友吗?”   裴景川是十分不愿意被打扰的,但是戚淮清问了,他也只有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林筱珺,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对戚淮清说:“同学。”   林筱珺心里激动,一张俏脸泛着红晕,对自己母亲小声说了句「过去找同学聊聊。」便直接快步走到了裴景川他们面前。   超市里年味浓厚,热闹非凡,林筱珺走到裴景川面前,语气轻快地道了声——“新年好。”   碍于戚淮清还在一旁,裴景川不得不做好表面功夫,只能不情不愿地装出十分有同学爱的样子,也回了一句——“新年好。”   裴景川手里还推着超市的小推车,里面装着一大堆蔬菜,肉食以及火锅底料。林筱珺看了一眼,又转而看着戚淮清,笑眯眯地问好:“姐姐好。”   戚淮清很少见到这么活泼的小姑娘,主要是她平时也很少和别人接触,林筱珺的快乐似乎也感染到了她,她淡笑着说:“同学你好,我是裴景川的姐姐。”   一旁的裴景川听见这话,眼底一暗,手无意识地攥紧。   林筱珺笑着点头,乖巧地打招呼:“姐姐新年好。”   她许久没见过裴景川了,少女难得见到心上人,这个年纪都有几分幻想情怀,总觉得出门逛个街都能碰见实在是天赐的缘分。因此眼里都带了几分裸的爱慕和兴奋。   她伸长脖子看了看裴景川身前的小推车,笑着问:“裴景川你们家今晚是要吃火锅吗?”   裴景川心里不痛快,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戚淮清见这场景,心里猜到了些什么,也乐见其成裴景川能有这么个活泼的小姑娘喜欢,便直接伸手接过了裴景川手里的小推车。   她将一早挑好的娃娃菜放进去,然后笑着对裴景川说:“景川你和同学慢慢聊,我先去买东西。”对上林筱珺雀跃的眼神,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同学再见。”   林筱珺喜滋滋地点头,“嗯嗯,姐姐再见。”   然而戚淮清要走,裴景川却不乐意,他一下拉住戚淮清的手腕,眉头微微皱起,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的怒意,似乎是在抗议戚淮清这么轻易就将他扔下,“一起。”   林筱珺在一旁看着,脸上的笑一下僵住,有点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   戚淮清扯开裴景川的手,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她柔声说:“难得碰见同学,你们好好聊聊。”   裴景川最了解的,除了戚淮清就没别人,只一个眼神,他几乎就能猜到她在想些什么。因此看着戚淮清这明显将自己推给林筱珺的行为,握着戚淮清手腕的手都在发颤。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戚淮清拉开自己的手,然后转身没有一丝留恋地走远,眼底一片阴郁,几乎忍不住心中升腾起的狠戾。   裴景川轻柔地摩挲着指尖,似乎是在怀念戚淮清手腕的温度,等她走远,才转眼看着面前的林筱珺。   几乎是从戚淮清一离开就骤然沉重的氛围,让林筱珺心底发寒,她紧了紧手,鼓起勇气看向裴景川,问:“裴景川,下周末李翰霄生日,请我们一起去玩,你去吗?”   李翰霄是裴景川的同桌,裴景川摇了摇头,声音不复戚淮清在时的温度,冷淡道:“不去。”   林筱珺还想说什么,直接被裴景川打断:“你喜欢我?”   裴景川这人,不要妄想他有什么绅士风度,从小在那种条件下长大。就算是后来被戚淮清接进了戚家,也不过是有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要对女生温柔。   况且在他的认知中,他自己小时候是弱者,还被自己母亲折磨了那么多年。所以除了戚淮清,他对其他女性都没什么耐心。   林筱珺听见裴景川这直白的问话,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张了张嘴不知是该承认还是否认。   然而裴景川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话,不带停顿地直接道:“我不喜欢你。”他承认,自己有点迁怒,但谁让戚淮清把他推给了她呢。   这下,林筱珺简直快要哭出来了,她稍稍退后了两步,离裴景川远了两步,让他的气息离自己远一些,也好让自己在这窒息般的氛围下喘口气。   林筱珺紧紧攥着一角,骨节泛白,原本雀跃的眼神一下暗淡下来,“你误会了,我不、不喜……不喜欢你。”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慢慢垂下了头。   裴景川毫不在意,闻言只是「哦」了一声,冷淡地站在那儿,说着抱歉的话,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愧疚:“抱歉,是我误会了。”   林筱珺摆摆手,尽管早就猜到裴景川不喜欢自己。但是突然被这么直白的拒绝,还是让她近乎红了眼眶,她斟酌着语言,缓了缓语气:“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说着,她点了点头,似乎想给你自己的话加点可信度:“你成绩那么好,我有些时候挺、挺佩服你的。所以……”她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我想和你做……朋友。”   这些话说出来,林筱珺险些催眠得自己都信了只是想和裴景川做朋友。   裴景川掀了掀眼皮,终于正眼看了看面前的林筱珺,冷淡地点点头,“我明白了。”他说:“抱歉,我也不需要朋友。”   他出口的话和表情一样无情,“你这样——我指的是有事没事就到我面前来刷刷存在感,我挺烦的。”   林筱珺整个人一颤,呼吸都有些不稳,然而裴景川的话还在继续说。   “我这人很自私,没有乐于助人团结友爱的品德,也没什么风度。不管是你之前想请教我问题,还是不时想和我套个近乎做朋友,我都不不愿意也不感兴趣。”   顿了顿,裴景川看了眼林筱珺身后正在走过来的一位美丽妇人,又道:“所以,希望你以后别来找我。当然,我也会尽量离你远点,不出现在你面前。” 第19章   排队结账的时候,戚淮清看见裴景川迎面走了过来。提好食材,两人朝停车场走。   裴景川心里不痛快,一直端着没和戚淮清说话,戚淮清倒也不介意,她是巴不得裴景川能回头是岸,把她忘到脑后。   路边的树都还积着雪,车里气氛静谧,副驾驶上裴景川一言不发地玩着手机。几分钟后,戚淮清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喂,你好。”   “新年好啊淮清,在哪儿呢?”   没有带耳机,戚淮清接电话时直接开的免提,安静的车厢内,谭书奕的声音异常清晰。   裴景川拿着手机的手骤然捏紧,他不动声色地偷偷观察着戚淮清的反应,薄唇紧抿。   戚淮清注视着前方的路况,听见谭书奕的声音,只是微微一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直接问:“有事吗?”   电话里传来一声低笑,谭书奕此时正站在戚淮清公寓门口,他靠着墙,一手揣在兜里,一手拿着手机,“我现在进不了屋啊,等你回来开门呢。”   “你现在在我家门口?!”戚淮清惊讶问。   谭书奕:“嗯。”   戚淮清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敲了几下:“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谭书奕轻挑了下眉,“这不是这么久没见,想你了啊。”   裴景川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攥着手机的手骨节泛白,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戚淮清的手机。   听着谭书奕和戚淮清说着这样的话,听着他能这般无所顾忌地表达对戚淮清的想念,裴景川羡慕之余,又生出无尽的痛苦,心脏像是活生生被挖走了一块,疼到窒息。   而戚淮清呢,听着这话,便活像是被蛇盯住了一般,背脊发凉,她注视着路况,语气淡薄:“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   话音刚落,裴景川倏地抬眸看向了戚淮清,眼里带了些许不可置信,心底却又骤然生出了几分喜悦。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了谭书奕略有几分迟疑的声音:“怎么了,你心情不好?”   戚淮清想了想,觉得谭书奕现在大概也是觉得她停莫名其妙的。毕竟之前两人相处还算和谐,结果她最近的态度就突然来了这么大的转变。   但是现如今她确实是无法再心平气和地和他相处,并且还不想再有任何牵扯,她缓了缓语气:“大过年的,你还是回去陪家人吧。”   谭书奕舒了口气,却没那么容易放弃,“我过几天就要离开了,走之前想再见见你。”他顿了顿,颇有些不讲理地说:“我就在门口等着了啊,你快点回来。”   电话蓦地挂断,戚淮清恍惚了一下,这才想起,前世也是今年,谭书奕去了s市,结果却在那里差点丢了命。而自己,也是那次,为了救他几乎毁了一只手。   她想,她本就已经不欠他什么了。   车还是向家里的方向行驶,裴景川眼眸渐深,片刻后,不辨情绪的声音响起:“我想吃林记的板栗糕。”   林记板栗糕在老城区,离公寓十万八千里,开车不堵车也得走近一个小时。况且林记的板栗糕味道是出了名的好,每天排队几乎都从街头排到了街尾。   戚淮清愣了愣,有些不解地问:“现在想吃?”   裴景川:“嗯。”   “可是……”戚淮清眉头微蹙,有些犯难,“大年初一的,应该没有开门吧,就算开了,现在也差不多……卖完了吧?”   “哦。”裴景川任性道:“但是我想吃。”   他偏头眼巴巴地看着戚淮清,颇有不满足他就不罢休的意思,语气委屈:“胃药太苦了,我只是想吃完药能有一块板栗糕吃。”   这段时间,戚淮清一直在调理裴景川的胃病,每餐之后都要吃药。现在听见裴景川这样说,戚淮清立马就心软了,她想了想,这孩子难得给自己提个要求,不管林记有没有开门,怎么说也得去看一眼。 奇_书 _网 _w_ w_w_._q_ i _ s_ h_ u_9_9_ ._ c_ o _m   「嗯」了一声,戚淮清变了道,往老城区驶去,“那我们去看看。”   副驾驶的裴景川,低头继续玩手机,低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眸中得逞的笑意。   他恨恨地想,谭书奕爱等不等,最好等死他。 第20章   厨房里,水槽的水哗哗地流着,戚淮清不紧不慢地处理着食材。   谭书奕之前一直在公寓门口等着,这会儿等得久了,冻得有点受不了,站在厨房门口好一会儿。等暖和过来之后,才慢慢开口:“我下个月就去s市。”   他这话有点突兀,戚淮清手上动作却不停,闻言只是淡淡地回道:“那祝你一路顺风。”   不带一丝感情,官方得不能再官方的话,让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静默片刻后,谭书奕才再次开口,话里带了点试探的意味,“你和戚伯父……”   戚淮清切冬瓜的手一个没控制住,菜刀在砧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吓得谭书奕不受控制地一抖,也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随即,戚淮清慢条斯理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平静道:“如果你今天来就是说这件事的,那你可以走了。”   谭书奕一噎,正想再开口,客厅里听到动静的裴景川坐不住走了过来。   裴景川站在谭书奕身侧,伸着脑袋往厨房里看,“淮清姐,需要我帮忙吗?”   这间公寓不是特别大,两个人绰绰有余。但是三个人就有些挤了,尤其是在厨房这种本来就不算大的地方。   戚淮清扭头看了眼显得有些拥挤的厨房门口,对裴景川招了招手,然后指了指口袋里的蘑菇和一些蔬菜,“过来把这些菜洗了吧。”   “好。”裴景川脸上立马绽放出一个刺眼的笑,他微微用力从谭书奕身边挤了进去,动作颇有些迫不及待地走到戚淮清身边。   没人理会孤零零站在一边放谭书奕,看着面前和谐得仿佛谁也插足不进去的两人,谭书奕脸上的笑僵了僵,然后摸了摸鼻子,上前两步,问:“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裴景川:“没……”   戚淮清:“那你……”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停下。戚淮清看了眼裴景川,在他僵住的表情下,递了一个蒜给谭书奕,“厨房地方小,要不你去客厅把蒜剥了?”   谭书奕:“……”   看着面前的蒜,谭书奕的手怎么也伸不出去。倒也不是他的帮忙是随便说说,只是为了找个借口和戚淮清待在一起;而是他最讨厌的食材就是蒜,实在是忍受不了蒜的味道。   戚淮清的手伸得有点久,她疑惑地看了谭书奕一眼。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动作自然地收回手,“抱歉,忘了你讨厌蒜了。”   她顺手把蒜放在了一旁,拿起菜刀继续切冬瓜,然后说:“你还是去客厅等着吧。”   谭书奕沉默片刻,看着面前将自己彻底无视的两人,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去了客厅,背影凄凉。   正在洗菜的裴景川旁观着戚淮清一系列的动作,心底雀跃,连手上的动作都加快了几分。   对谭书奕来说,戚淮清还是以前那个戚淮清,他们两人之间有着不可磨灭的联系。尽管最近她有些反常,但是在他看来,这些都只是因为受戚年毅的影响。   但对戚淮清来说,谭书奕却已经不是以前的谭书奕了,前世的一切她无法当做没有发生过。虽然他们都有各自的立场,都有各自的理由,可是有些伤害一旦造成,有些事一旦做了,也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如今能这样相安无事,已经是难得了。   一顿饭吃完,戚淮清就要赶人。   谭书奕也知道自己之前的话惹得戚淮清不开心,不想再惹得她不快,他离开倒也离开得干净利落。   桌上的火锅还氤氲着热气,屋里全是食物诱人的气息。   谭书奕站在门口,看着面前的戚淮清,从口袋里拿出已经待了大半天的礼物盒。他清峻的脸上,眉梢微挑,嘴角挂着优雅的笑,手递到了戚淮清面前,温声道:“今年我估计会转成陀螺,你的生日我可能是回来不了,礼物就先给你了。”   深色的礼物盒,与谭书奕修长白皙的手指形成鲜明的对比,戚淮清眼眸闪了闪,伸手接过,“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谭书奕笑了笑,没忍住伸手揉了揉戚淮清的脑袋,柔声道:“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要怎么做,你只要记住,我是不会变的。”   不会……变吗?   戚淮清握着礼物的手紧了紧,抬眸看着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最后缓缓道:“如果,以后我……”话未说完,戚淮清却消了音,顿了顿,转而道:“你在s市,自己注意安全。”   谭书奕:“嗯。”   关门的声音,让愣愣地依旧站在门口的戚淮清回过神来。   她想,就这样吧,这一回再救他一次,就是真的两清了。前世的种种,也应该随着前世那个戚淮清一并逝去。   明亮的灯光下,裴景川坐在桌前,看着戚淮清握在手里的礼物,只觉得刺眼极了。   见戚淮清还神情恍惚地站在门口,他眯了眯眼,再看向戚淮清时,又是人畜无害的少年模样,“淮清姐,你是舍不得谭书奕吗?”   “嗯?”戚淮清一怔,疑惑地看向裴景川,随即摇了摇头,不愿多谈,扫了眼一片狼藉的餐桌,道:“吃好了就把桌上收拾收拾吧。”   裴景川眼底一暗,似乎每次问到与谭书奕有关的话题,淮清姐都不愿多说。   是不愿和自己多说?还是觉得没有必要说?   戚淮清在厨房洗碗的时候,裴景川再次走了进来。   洗好的碗被裴景川放进了橱柜里,戚淮清背对着他站在水槽前,微微卷着的长发松松垮垮地扎在脑后,暖色的灯光下,似乎整个人都在发着光,裴景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了她的头发,手指微微一蜷,他低声道:“淮清姐,等你生日的时候,我们去旅游吧。”   “旅游?”戚淮清擦了擦手,回头看着裴景川,“你想出去玩儿?”   裴景川:“嗯。”   低声笑了笑,戚淮清把围裙取了下来,“你要是想去玩,可以约上你朋友,我就不去了。”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把围裙放好,戚淮清看着裴景川,又道:“今天超市碰上的那个小姑娘就不错啊。”   “我……”裴景川听着戚淮清这番话,想着今天戚淮清在超市的做法,心就像是被刀子捅了一般,泛着尖锐的疼,他忍不住上前两步,拉住了戚淮清的手腕,眼里带着委屈甚至还有几分偏执,语气透着愤恨:“你一定要这样……”   你一定要这样把我推开吗?   你一定要这样伤我的心吗?   你一定这样无视我的心意吗?   你不是明明都已经知道了吗?   我真的有这么入不得你的眼吗?   戚淮清:“景川!”   掷地有声的两个字,让裴景川未出口的话统统消了音。   他薄唇微张,最终却还是闭了闭眼,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只余下捏着戚淮清手腕的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戚淮清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拉开裴景川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动作干净利落,不留一丝情面。   戚淮清的手指修长,没有留长的指甲泛着粉红,有一弯健康的月牙,刚沾过热水的指尖温热。   裴景川一瞬不瞬地看着,看着戚淮清不曾犹豫地、不曾有丝毫不舍地拉开自己的手。她的力道不大,可他却丝毫不敢反抗,只能任由着这人动作。他的眼睫颤了颤,半晌,才妥协似的缓慢道:“你不想去……就算了。”   你不愿去,那就不去。   你想待在哪儿,我就陪你待在哪儿。   不要把我推开,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 第21章   那晚之后,戚淮清和裴景川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起那件事。戚淮清没有再刺激裴景川,而裴景川也没有在戚淮清面前说出什么无遮无拦的话。   可那晚过后,戚淮清也就不怎么待在家里了。她给自己找了点事,每天去学学做西点甜品,日子过得充实也无甚波折。   之前拍卖得到的钱,戚淮清有一大半给了戚年毅,作为这二十多年来的抚养费。剩下的,她依着前世的记忆,都拿去做了投资。   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戚淮清本觉得她这辈子都会这样过下去,等到厨艺好些,自己开一家甜品店,悠闲自在地生活。可是显然,她低估了裴景川对她的感情,也低估了裴景川的执念和扎根在骨子里的偏执。   戚淮清的生日比较特殊,是在2月14日,情人节这天。   前世的戚淮清没有在意过,可如今一想。自从把裴景川接回戚家后,她每年的生日,似乎都与这个人分不开了。   戚淮清每天早出晚归,裴景川自然也察觉到了。可是他不敢问,更不敢阻止,那晚他只不过是有些微的失控了,就让她这么避自己如蛇蝎。现在,他也只敢站在原地,只要远远地看着她,只要她不离开,就好了。   情人节那天,裴景川起了一大早,他不确定戚淮清今天是不是还会离开,因此只能早点起床等着。   窗外偶尔透进来几声汽车的声音,整个城市似乎都是静悄悄的。   戚淮清收拾好起床的时候,裴景川已经在客厅里坐了许久了。   拉开门的刹那,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人影时,戚淮清心一紧,而迎上裴景川笑得灿烂的脸,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淮清姐,你醒了!”裴景川抬起头,在灯光下看着戚淮清,似乎眼里都在闪着光,“生日快乐!”还有……情人节快乐。   “谢谢。”戚淮清定了定神,从房门口走出去,拿起杯子倒了一杯水,“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戚淮清不知道,裴景川前些日子也是起这么早。只不过那时候,他只是自己悄悄地待在屋里,然后看着她出门。空荡荡的公寓里,就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   裴景川笑了笑,没回答戚淮清的问题,转而问:“你今天还要出门吗?”   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戚淮清静默片刻,「嗯」了一声。   听见戚淮清的回答,或许是因为早已经猜到了答案,裴景川脸上的笑意不改,只是身侧的手微微一紧,温声说道:“吃了早饭再走吧,我给你煮碗长寿面。”   戚淮清:“好。”   煮一碗面用不了多少时间,一碗面被端到桌上的时候,前后也不过十来分钟。   把面端到戚淮清面前,裴景川柔声说:“刚起床,我就没有放辣椒,吃清淡点吧。”   眼前的面冒着丝丝热气,红红的番茄配上鸡蛋,色泽鲜艳,令人食欲大开。   戚淮清拿起筷子拌了拌,抬眸看向裴景川,问:“你不吃?”   裴景川摇了摇头,“我等会儿出去吃。”   “哦。”戚淮清咽下嘴里的面,又叮嘱道:“一定要吃早餐,你胃病刚有点起色,别折腾。”   听见这话,裴景川的眼睛弯了弯,他「嗯」了一声,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今晚什么时候回来?”随即不待戚淮清回答,又道:“我的意思是,我、我想给你过生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好准备好饭菜。”   “我……”   戚淮清本想说自己不回来吃晚餐,可是一抬眼对上裴景川希冀的双眸,看着他一脸期待渴望的表情,心里一软,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鬼使神差地,她咽下嘴里原本想要拒绝的话,回道:“七点吧。”   这回答,让裴景川悬着的心终于是落到了实处,看着戚淮清,他轻声说:“那我在家等你。”   时间虽然还早,但是街上的店面也全都布置得粉粉嫩嫩的,到处充满着恋爱的气息。   戚淮清是在一家甜品店里学习,这家甜品店氛围温馨,装修得十分漂亮,老板也是个十分随性的人。   她到的时候,显然把老板——也是她的老师给惊讶到了。   “怎么今天还来了?”老师刘雯馨是位四十多岁的女人,知性漂亮,健谈乐观。   一开始戚淮清还以为对方只有三十岁左右,后来了解了才知道,对方的年龄已经足够做她的母亲了。   戚淮清放下包,笑问:“怎么,今天不能来?”   刘雯馨像往常一般,把戚淮清带到后边,一边走一边说:“今天是情人节呀,我以为你们这些小年轻应该是在外面……嗯,快活?”   戚淮清淡淡一笑,道:“你也说了是情人节,没有男朋友的人,自然是不会过这个节日了。”   刘雯馨挑了挑眉,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淮清你还没男朋友?”   戚淮清摇了摇头,围上围裙,带上了手套,“没呢。”   刘雯馨虽然看着年轻,但年龄摆在那里。所以见到戚淮清这么个小辈就难免会在这方面格外关心几句,听见戚淮清这话,好奇地问:“要求太高了?还是……以前受过伤?”   相处了一段时间,戚淮清自然知道刘雯馨的性格。因此听见她这话,除了有些哭笑不得外,倒也没什么其他感受。   她摇了摇头,随口回:“就是不感兴趣而已,你就别瞎猜了。”   “行吧,不瞎猜。”刘雯馨见戚淮清不愿多谈,也就笑着停了这话题。   这段时间,戚淮清都只是学习半天,然后在店里帮帮忙。她不想回去,待在甜品店里也舒服,因此就顺便在这里兼职。可今天,却突发了一件事。   傍晚快六点的时候,店里准备打烊,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刘雯馨却突然肚子疼了起来。她脸上血色全无,冒着虚汗的样子把戚淮清吓得不轻,叫了救护车,到了医院检查后才得知是急性阑尾炎。   戚淮清给刘雯馨的儿子打了电话后,就留在手术室外等着。   半个多小时后,刘雯馨的儿子和先生一起赶到医院,见到来人的时候,戚淮清难得的愣了一秒。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儒雅的大叔,后面还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他的头发染成了栗色,桃花眼里仿若盛满了星辰的微光,薄唇紧抿,一路赶来,鼻尖上还冒着细密的汗。   虽然这个男孩现在看起来还很稚嫩,但是戚淮清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前世那个享誉世界的钢琴王子。同时,也是裴景川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顾溪瑞。   戚淮清向两人解释了情况,三人便在手术室门外一起等待。   阑尾炎的手术时间不长,两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便开了。   戚淮清这才反应过来,今早答应裴景川的事。   麻醉还没过,刘雯馨还在病房里睡着,戚淮清看了看时间,然后看向顾彦霖——刘雯馨的先生,“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刘老师。”   顾彦霖点点头,虽然刘雯馨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他心里的担心还没有退去。看了看时间,他拍了拍顾溪瑞的肩,道:“时间太晚了,你送戚小姐回去。”   之前来医院,戚淮清是叫的救护车,她的车现在还停在甜品店,这会儿有人送她自然不会推辞,道了声谢就和顾溪瑞一起出了医院。   外面夜幕已深,街上却还是灯火辉煌,随处可见成双成对的情侣。   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已经近十点了。戚淮清看了看窗户,灯光明亮,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寒风吹着,戚淮清的鼻尖冻得通红,她对顾溪瑞点点头,“那我就先上去了,你路上开车小心。”   顾溪瑞用他那双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撩了撩额前的碎发,温声道:“没事,倒是我应该谢谢你今天送我母亲去医院。”   “应该的。”戚淮清冷得缩了缩脖子,说了声「再见」就转身进了公寓大楼。   顾溪瑞在原地站了会儿,见她进去了,这才上车离开。   公寓里,客厅的灯亮得刺眼,空气里弥漫着红酒的醉人气息,桌尾的花瓶里插着鲜艳的玫瑰,桌上放着未开封的蛋糕,还有一桌已经冷透了的菜。   裴景川靠在椅子上,手虚虚搭在额上,面前的高脚杯里剩了一口红酒,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不知道是不是醉了。   戚淮清放下包,放轻脚步走到桌前。   “景川?”她轻轻拍了拍裴景川的肩。   原本闭着眼的裴景川这才缓缓睁开眼,他的眸子里泛着水光,眼尾发红,眼神有些涣散。   戚淮清掂了掂桌上的红酒瓶,眉头微蹙,“你这是喝了多少?”   裴景川紧抿着唇,没有说话,眼神随着戚淮清的手移动,然后又重新落到了她一张一合的嫣红的唇上。   “还清醒吗?”戚淮清拿手在裴景川眼前晃了晃,见他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叹了口气,准备扶他回房间。   谁知刚抬起裴景川的胳膊,原本还醉着的人却一个用力,毫无防备的戚淮清就这样直接跌进了裴景川的怀里。   “你……” 第22章   戚淮清走后没多久,裴景川也出了门。他先是去超市买了食材,然后又订了蛋糕。   街上随处可见成双成对的情侣,到处都散发着恋爱的气息,空气里似乎都充盈着玫瑰的芳香。   裴景川脚步轻快,心里的愉悦几乎快要溢出来。路上买玫瑰的商贩拦住了他,“帅哥是去见女朋友吗?买束玫瑰花吧。”   「女朋友」三个字让裴景川怔了怔,他心底生出些隐晦的开心。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鬼使神差地,他买了一束玫瑰。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几分不可言说的心思,把鲜红的,还滴着露水的玫瑰,插进了花瓶,摆放在了桌上一个既不显眼,也不会让人忽略的地方。   裴景川忙活了一天,心底雀跃,连午餐都忘了吃。下午,他去取了蛋糕回来。   日头渐渐偏西,裴景川满怀期待地准备了一桌戚淮清爱吃的菜,几乎是守着时间,数着秒针等她回来。   公寓里全是饭菜的香味,一切都和谐到恰到好处。   七点的时候,裴景川乖乖地坐在沙发上,他直勾勾地盯着门口,满心期待。   十分钟过去了,戚淮清还没有回来,裴景川给自己找了借口,也许她只是路上堵车。   半个分钟过去了,门口依旧没有动静,裴景川还心底残存着希望,心想也许她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然后一个小时过去了,裴景川的眼神渐渐黯淡,他原本微翘的嘴角紧绷,却依旧不愿移步,仍旧固执地守在门口。   八点半,桌上的菜已经全都冷透了,裴景川终于忍不住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传来的忙音,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但他依旧不愿放弃。   桌上的菜又被重新端进了厨房,一盘一盘的加热,然后再次放回了桌上。   而裴景川已经不抱希望的心,也似乎随着这些菜一同回暖。他守在阳台上,一瞬不瞬地看着楼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桌上的菜再次冷透,阳台上寒风凛冽,裴景川拿起手机,自虐般地,一个接一个的不停地打着电话。   一次次的忙音,久久无人接听,裴景川心底的无望开始渐渐演变成担心。然后这担心愈演愈烈,害怕她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他心里生出了无尽的惶恐,最后他忍不住想要出去找她。   而就在这时,楼下突然驶来一辆车。正常的住户只会把车开进停车场,而不会停在楼下。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萦绕在心口,让裴景川停住了后退的脚步,他侧身站在楼下看不见的死角,死死地盯着那辆车。   然后,裴景川看见停下的那辆车里,走出来了一个男人,他看着那个男人绕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接着,不出意外地,他看见戚淮清也从那辆车里走了出来。   那一瞬间,裴景川好像什么也来不及想,也什么都不愿细想。他只是无声地勾了勾嘴角,眼底划过暗讽,不知是在讽刺自己,还是其他什么人。   在阳台站了近两个小时,裴景川的手早已经被冻得没有了知觉。看着楼下相谈甚欢的两人,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冲下去的,可是冲下去以后呢?他能做什么,或者说——他敢做什么?   戚淮清的一个冷脸,一句呵斥,就能把他所有的勇气都击碎。   在她面前,他早已经习惯了伪装,习惯了乖巧,习惯了……任她摆布,丝毫不敢反抗。   他唯一能做的,不过是默默守在原地,然后希冀着她能时时刻刻把自己放在心上,渴求着她能知道在她身后有个人在渴望着她的目光,乞求着她在想起自己时……能回头看看自己。   裴景川想,他就是个懦夫。   他的弱小,他的无能,注定了他只能像个乞丐一般,等待着她回头,乞求着她施舍。   他在她面前,伪装出她最喜欢的模样。他小心观察着她的喜好,在不引起她反感的前提下,一次次的试探着她的底线。演的久了,连他自己都忘了他最真实的一面。忘了他的执念,忘了他早已深入骨血中的偏执。而这份偏执,这些奢望,压抑得越久,反弹得就越厉害。也许不知什么时候,受了什么刺激,就能把他逼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裴景川垂下眼眸,敛住眼底翻涌的墨色,捏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尽显。   楼下的两人还在说着话,裴景川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想、不愿知道。他回了客厅,桌上等着主人回来的享用的菜早已冷透,连同他的心,一起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看着放在一旁的红酒,裴景川眼眸一闪,忽地无声地笑了笑。然后,他伸出有些僵硬的手,打开了这瓶自己精心准备的红酒,倒了满满的一杯。随即,他走进了厨房,将大半瓶红酒倒进了水槽。   水哗哗地流了出来,寂静的厨房里回荡着水声,冲淡了厨房里浓郁的酒香,也冲走了水槽里色泽红艳的红酒。   然后,裴景川不紧不慢地回到桌前,一口将杯子里的红酒饮尽。又拿起酒瓶,重新倒了些进去。久未进食,空腹饮酒,这段时间好不容易调理得有些起色的胃,似乎又因今天的折腾隐隐抽痛。   裴景川清隽白皙的脸上渐渐惹上了一层胭脂般的红色,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原本充盈着算计与嘲讽的眼神已经变得迷离而涣散。靠在椅背上,他听着门口传来的轻微的响动,缓缓闭上了眼,将手搭在了额上。   门「嗒」的一声开了,裴景川闭着眼,仔细地听着空气里传来的声音。脚步声渐渐靠近,他被红酒浸过的心跳似乎也跟着加快。   然后,裴景川听到戚淮清轻柔的声音响在耳边,她的手搭在他肩上轻轻地拍了拍。莫名地,他原本冰冷的心就这么软了几分。   裴景川缓缓睁开来眼,看着戚淮清一张一合的嫣红的唇,原本带着几分迷离的眼眸渐深。   他感觉到戚淮清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胳膊上。也许是今晚久等之后的不忿,也许是刚才楼下那副画面的刺激。也许是那口红酒真的醉了心,也许是许久以来的压抑终于抑制不住,他倏地伸出了手,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他死死地将戚淮清抱在怀里,几乎是想把她揉进身体里,融为一体。   柔软的身躯,让裴景川眼眸渐深,感受到怀里人的挣扎,他心底蓦地升起了几分怒气。在戚淮清出口的瞬间,他终于忍不住,低头深深吻住了她。   空了大半瓶的红酒,裴景川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都在告诉戚淮清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已经醉了。   客厅的灯光一如既往地明亮,空气里有淡淡的酒香,看着满满一桌自己爱吃的、如今已经冷透了菜,戚淮清放下自己的包,看见手机里无数个未接电话,心里蓦地生出了丝丝缕缕的愧疚。   她走到裴景川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轻声唤着他。   灯光下,戚淮清看见裴景川缓缓睁开了眼,他原本墨色的眼眸泛着水光,渐渐变得迷离,眼尾泛红,连呼吸间都是浓郁的红酒气息。   “还清醒吗?”戚淮清拿手在裴景川眼前晃了晃,他的墨色的瞳孔随着她的手移动,然后直勾勾地落到了她的脸上。   叹了口气,戚淮清抬起裴景川的胳膊,准备把他扶回房间休息。她的动作轻柔,谁知原本看着迷迷糊糊的裴景川却忽地使出了几分力气,没有丝毫防备的戚淮清就这样跌进了他的怀里。   猝不及防发生的事把戚淮清吓了一大跳,被裴景川抱在怀里,死死地搂在腰间的手让她呼吸一窒。   “你……”   戚淮清的话才刚一出口,唇就被封住,未出口的话消失在了静谧的空间内。   嘴里倏地充满了红酒醉人的气息,戚淮清愣了一瞬,随即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第23章   唇舌被紧紧攫住,呼吸间全是红酒醉人的气息,这个吻强势而不容拒绝。   戚淮清愣了一瞬,随即不停地挣扎,可按在腰间手却将她死死地禁锢在了眼前人的怀里,后脑勺的那只手让她的脑袋一分也不能偏移。   裴景川像是将一切都忘却了一般,所有的注意力都留在了唇上,他的动作笨拙却强势。不顾戚淮清的躲闪,他的横在她腰间的手越发用力,不顾一切地疯狂侵入。   窗外夜色正浓,明亮的客厅里,戚淮清被迫承受着,鼻翼间充斥着红酒的芳香,她的呼吸被掠夺,挣扎越来越弱,直至最后,那一份酒意仿佛也随着柔软的唇舌一同传了过来。   空气传来的那一瞬间,戚淮清才终于缓了过来,她虚软在裴景川的怀里,被吻得微肿红润的双唇微张,大口地喘息着。   裴景川横在她腰间的手依旧没有丝毫的放松,他一下又一下地轻拂着戚淮清柔顺的发。埋在她的颈间,他双眸泛着水光,连耳根都染上了一层嫣红。   灼热的呼吸一次次喷洒在戚淮清的颈间,让她修长的脖颈上泛起一层层鸡皮疙瘩,她被迫放在裴景川肩上的手重重地推拒了一下,“放开。”她声线不稳,嗓音里还带着沙哑,回荡在静寂的屋内,平添了一抹暧昧的气息。   裴景川眼底一暗,听到这话,非但没有放手。反而将唇贴上了戚淮清的脖颈,亲昵而暧昧的姿态,彻底打破了戚淮清长久以来的冷静与自持。   戚淮清呼吸不稳,她不住地向后靠,企图躲过裴景川的吻,腰间横着的手让她没法起身,她抬起手推开裴景川的头,一手捂住了他的唇。   两人靠得极近,近到戚淮清可以清晰地看见裴景川深邃眼眸里浓烈的欲望,令人心颤。   片刻后,掌心里突然传来一阵湿热,这温度烫得戚淮清手一抖,她倏地收回手,像是终于忍不住一般,色厉内荏地低声呵斥:“裴、景、川!放、手!”   这带着些许暗哑的嗓音,一字一顿的几个字,让裴景川桎梏在戚淮清腰间的手颤了颤,他垂下眼眸,低声喃喃道:“你凶我。”声音里尽是委屈。   戚淮清依旧冷着脸,“放、手!”   裴景川眼睫颤了颤,他支吾了几声,横在戚淮清腰间的手终于是松了些力道。   感觉到腰间松了的力道,戚淮清立即起身,她忙不迭地退后了两步,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然后看着面前低垂着眼眸,脸颊发红的人,冷声道:“你醉了。”   裴景川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这一刻,各种心思翻腾而过。最后,他缓缓抬眸,氤氲着水光的眸子里尽是迷茫,对着戚淮清懵懂地「什么?」了一声。   戚淮清审视了好一会儿,才收回了锐利的视线,抿了抿唇,她道:“我就当你是在耍酒疯。”   裴景川的心半截暖半截凉,片刻后,他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什么叫「当你是在耍酒疯」?眼眸闪了闪,在戚淮清转身的刹那,他直接倒在了桌上。   既然你希望我是在耍酒疯,那我便是在耍酒疯吧。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戚淮清的脚步顿了顿,她一回头,就见裴景川不省人事地倒在桌上的画面。   他脸上泛着潮红,双目紧闭,细长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抹阴影,唇上还闪着水光。视线落在他唇上的时候,戚淮清颇有些落荒而逃地后退了两步。   窗外寒风呼啸,偌大的公寓里,两人一站一坐,不知过了多久,戚淮清感觉到一股凉意,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静默片刻后,戚淮清还是缓步走上前,将裴景川扶了起来。   客厅到卧室的距离,算不上有多远。但是戚淮清扶着这么大一个人,还是感觉到十分困难。   裴景川尽职尽责地扮演着醉酒,在走向卧室的途中,不时低声咕噜两句。   裴景川的声音不大,却也足够身旁紧挨着的戚淮清听清。   “淮清姐……生、生日快乐。”   “我给、给你……准备了,一大、大桌……菜。”   “全是……你、爱吃的。”   “蛋、蛋糕……还没吃、蛋糕呢……”   “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淮清姐。”   “我等你,等了……好久了,你什么时候,回、回来?”   “淮清姐……我,我想你。”   裴景川紧紧靠着戚淮清,灼热的温度仿佛透过衣服烧进了心里,炙热的呼吸洒在戚淮清的颈间,令她心慌。   每说完一句话,戚淮清的心就跟着一颤,裴景川的执着让她心悸,却也令她愧疚。心里像是被石头压着,闷得喘不过气来,戚淮清把裴景川扶到床上,去浴室扯了张毛巾,给他擦了擦脸,然后盖好被子。   看着乖巧躺在床上的少年,戚淮清心里一叹,低低地道了声「对不起」。   灯被熄灭,卧室的门「嗒」的一声被关上,窗外远处的灯光透过深色的窗帘照进来。昏暗的屋内,躺在床上的裴景川缓缓睁开了双眼,眸底幽暗深邃。然后,他慢慢抬手抚上了自己的双唇,像是回味一般,缓缓地笑出声来,低沉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屋内。   第二天早上,看见裴景川的时候,戚淮清还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那时候天蒙蒙亮,她端着自己一早熬好的蔬菜粥从厨房里走出来,裴景川的房门正好开了。他换上了睡衣,头发睡得有些凌乱,看见戚淮清的那一刻脸上倏地扬起笑,沙哑着声音道了句「淮清姐,早上好呀」。   戚淮清怔忪了一秒,然后从容地点了点头,平静道:“来吃饭吧。”   她移开眼不看他,迈着步子走向餐桌,不知是不是太敏感了,她总觉得他火辣辣的视线落在了她的唇上。   这不是戚淮清的错觉,裴景川仿佛能灼穿人的视线确实一瞬不瞬地落在了她的唇上,他目光深幽,仿若要将人拆骨入腹。   看着戚淮清走到了桌前,裴景川也走过去,他的视线从她的唇上移开,状似好奇地问:“淮清姐,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戚淮清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她神态自若地拿起了勺子,“你忘了?”   “额……”裴景川摸了摸鼻子,不自然地问:“我是不是……喝醉了?”   戚淮清淡淡地「嗯」了一声。   裴景川:“哦。”   看着一直不肯正眼看他的戚淮清,裴景川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到她脸上,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她的反应,试探问:“那我没……没做什么吧?”   这话一出口,戚淮清的手就颤了颤,空气有瞬间的凝滞,沉默片刻后,戚淮清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轻咳一声,“没有。”   注意到戚淮清的小动作,裴景川墨色的眸子一暗,舌尖轻抵了下牙齿,他薄唇微张:“那……”   然而不待他把话说完,戚淮清就骤然开口,带着命令意味的吐出了一句话,“你以后不准喝酒。” 第24章   其实在戚淮清的印象里,裴景川的酒量是很不错的,至少在前世,她从没见他醉过。   戚淮清不知道他前世的酒量是什么时候练出来的,可是至少现在,在他还没成年前,在他还没能力控制自己之前,就这种东西,他碰不得。   戚淮清这像是猫被踩了尾巴的反应让裴景川心一颤,回忆起昨晚柔软的触感,他有些隐秘的欢愉,可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再刺激她,「哦」了一声,然后他转了话题,有种秋后算账讨要解释的意思,委屈巴巴道:“我准备了一大桌你爱吃的菜,结果你一直不回来,电话也不接,我很担心。”   他这话说得让人没有辩驳的余地,“我……”戚淮清一噎,顿了顿,解释说:“我送人去医院了,就耽搁得久了些,手机开了静音,所以没听见。”   裴景川低垂着眉眼:“哦,原来是这样啊。”他是有点不信这个解释的,戚淮清和那个陌生男人在楼下相谈甚欢的画面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就像根刺一样扎在心里。可是他昨晚选择了装醉,又不可能说出「我看见一个男人送你回来」这种话,因此只能接受这种说辞。   “嗯。”戚淮清看了裴景川一眼,见他神情恹恹的模样,心生愧疚,抿了抿唇,又补了一句:“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戚淮清是很难得会说出这种带着承诺性质的话的。所以她这话一出,裴景川就眼睛一亮。他有些得寸进尺,忍不住就提了要求:“你昨天都没吃蛋糕,今天早点回来吧,我再去买一个。”   戚淮清本想说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不用吃什么蛋糕,况且昨天还吃了长寿面。但是转而又想到昨晚那一大桌的菜还有那个未开封的后来被她收进冰箱里的蛋糕,想了想,她说:“不用麻烦了,你昨天买的蛋糕还在呢,吃那个就行。”   裴景川:“可是那个放到今晚就坏了。”   戚淮清不急不缓地咽下一口粥,说:“那现在吃吧。”   现在?裴景川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忙不迭问:“你今天不走了?”   刘雯馨现在还躺在医院,而且估计躺的时间还不短。所以戚淮清的课程也算是被迫中断了,再去店里也没什么事,这段时间便只能待在家里等着开学了,她点了点头,说:“等会儿去把车开回来就行,后面应该都不会去了。”   “车?”戚淮清突然引出了这个话题,让裴景川有种峰回路转的感觉,他装作疑惑的样子问:“你昨晚没开车回来?”   戚淮清不知道自己昨晚被顾溪瑞送回来的一幕已经全部被裴景川看见了眼里,也不知道他问这话实际是想套出其他的信息。因此听见他这么问,也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裴景川一噎,像是没想到戚淮清会这么……不配合,害怕再面对她自己会露出什么不该有的表情,他起身向冰箱那个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状似好奇地问:“你没开车是怎么回来的?”   戚淮清拿纸巾擦了擦嘴,扭头看着裴景的背影,随意地回:“别人送的。”看他是去拿蛋糕的,又提醒道:“蛋糕我放在最上面一层了。”   在戚淮清看不见的地方,裴景川脸色沉了沉,他打开冰箱门,迎面而来的冷气似乎跟着入了心,看着静静放置的蛋糕,他低声问:“都那么晚了,谁送的啊?”   “是……是我送去医院那个病人的儿子。”想到顾溪瑞,戚淮清就想到了前世。那时裴景川带她去听顾溪瑞的钢琴演奏会,她那时候欣赏顾溪瑞的才华,结束后裴景川便带她去了后台。然后向她介绍,说那是他最好的朋友。那些画面仿佛还鲜活地存留在她脑海里,恍惚了一瞬,她道:“挺不错的一个男孩子。”   虽然戚淮清语气老成,听起来就是年长的人在欣赏后辈。但是几乎从不夸人的她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还是把裴景川刺激得不轻,几乎不受控制的,他带着质问的语气脱口而出:“你喜欢他?!”   “什么?”戚淮清一惊,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看着裴景川的眼神瞬间复杂起来。   凝聚在背上的视线仿佛能把人灼穿,裴景川僵硬着手拿起蛋糕,他得不到答案便不肯罢休,磕磕巴巴地继续问:“你……你喜欢他?”   有那么一瞬间,戚淮清几乎都想捅破这层窗户纸,告诉裴景川,她不喜欢顾溪瑞,也不会喜欢他,所以他最好早点断了念想。可看着他逐渐僵硬的背影,听着他小心翼翼的有些惶然无措的声音,又觉得他现在不过还是个孩子,至少……等他毕业,等他成年吧,也许那时候,他就自己想通了呢?   于是她缓了缓语气,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静默了一瞬,裴景川:“你夸他。”   戚淮清:“……”   她有些哭笑不得,“就因为这?”思索了一瞬,她说:“夸他是因为他确实有令人欣赏的地方,这和「喜欢」无关。”   这话题有些深入了,换成以前,裴景川是不敢和戚淮清讨论这种问题的。不过最近戚淮清给他的刺激有点多。所以他难免有些惶惶然,现在既然问出来了,他也不打算刹住脚,继续试探着问:“那你有……有喜欢的人吗?”   这话一出,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瞬间凝滞,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蛋糕放在桌上发出的轻响打破了屋内的沉寂,戚淮清叹了口气,没回答这问题,她伸手拆蛋糕,转而道:“吃蛋糕吧。”   戚淮清心里清楚,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什么人。她小时候的经历,她的家庭,都给了她不正常的甚至算得上是畸形的婚姻观。在那种情形下,她能健健康康地长大已经算是不容易了,心里的创伤很难愈合,她对婚姻,对男女之间的感情都抱着悲观的态度。所以她拒绝接触感情,她怕受伤,怕最后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她害怕所谓的爱情把她折磨成第二个詹岚蕊,她怕她伤害到自己,伤害到她的另一半,更害怕的是……伤害到她自己的……孩子。   但是她也不会告诉裴景川说自己并没有喜欢的人,在这种情形下给他这种答案,无疑是在给他希望。同时她也不愿撒谎,因此只能避而不谈。   然而对于裴景川而言,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出了这样的问题,那么不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他就不会罢休。所以尽管戚淮清转移话题,他依旧执着地望着她,眼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惶恐,固执地再次挑起了话题:“那么……你有喜欢的人吗?”   戚淮清不怎么喜欢巧克力那种甜腻腻的味道。所以裴景川订的那个蛋糕也是水果蛋糕,奶油上边铺满了一层层的水果,色泽艳丽,让人垂涎欲滴。看着红黄相间的水果,戚淮清将手上的蛋糕盒盖子放到桌上,转眼看向裴景川,轻声问:“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裴景川眼睫颤了颤,张了张嘴,话还未出口,就听见戚淮清似悲似叹的声音,她说:“就算现在没有,将来也会有,总有一天,我会结婚生子。没有谁能陪谁一辈子,人都要学会自己长大的。”   “景川你也一样,以后你会找到一个自己爱的人,你们会相扶相持,一起生活。你们会一起去跟多地方,走很远的路,看很美的景,然后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第25章   那天过后,戚淮清就有意识地慢慢疏远与裴景川的距离了。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爱而不得能把一个人逼到何种程度。   裴景川这段日子的行为,尤其是那晚醉酒之后发生的一切,让她明白,她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裴景川执着的程度,远比她以为得要深。所以,趁他现在还小,远着他一段时间,感情自然也就淡了。   其实有时候戚淮清也会想,要不就和裴景川在一起算了,反正她这辈子也不会喜欢上什么人,如果裴景川只是想要和她在一起,那成全他也就行了。可是这念头刚一起,就被她否决了。   她想,她既然不喜欢他,那么勉强自己和他在一起,不仅是对他的不尊重,更是会对他造成伤害。   况且,爱情这种东西本就没有道理可言,也许刚开始他只需要她待在他身边,能忍受她不爱他,但是在一起久了呢?如果他想要得到她的回应呢?如果他要的越来越多呢?如果他一定要得到她的爱,而她却一直无法爱他呢?   这种爱而不得,能把人逼疯。她害怕,害怕这样会把他伤得更深,更害怕最终他被逼成她母亲那样。所以与其这样,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有纠葛。   爱情从来都不是人生的全部,她只是想让他健健康康的活下去。而按前世的发展来看,没有自己……他会活得更好。   戚淮清心里这些想法,裴景川全都不知道。   开学后,裴景川就住校了,这一次任凭他装得有多么可怜兮兮,都没能让戚淮清改变主意。   他要是说不想住校,戚淮清就能在学校周边给他另租一个房子,他要是说自己学不懂要请教她,她就能说立马给他请一个家教。总之,她这次的态度异常坚决,就是铁了心不让他回公寓。   而这些,都让裴景川越发坚定了要尽快强大自己的决心。   清明节放假之前,裴景川他们学校组织了一次春游踏青,要求带着家长一起参加,自愿报名,算是在高三之前再给他们最后一次狂欢的机会。   在此之前,戚淮清和裴景川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开学之后,戚淮清连周末也都是呆在学校,不然就是去甜品店。   而裴景川,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同一种方法,用多了也就不奏效了。他知道前段时间逼得紧了,所以也就顺势给了戚淮清缓冲的时间。不过就算这样,他也会每天和戚淮清保持联络,就算不打电话,也会发消息。尽管戚淮清只是偶尔回应他一两句话,他也毫不在意,反倒乐在其中。   所以时隔一月,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   初春的气温已经回暖,路边的树枝发着嫩芽,偶尔几只小鸟落在枝头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一片生机盎然。   这次活动是以班级为单位的,班主任带领,从学校出发,先坐校车到城郊一户农家乐,等到中午吃完午餐,下午到郊外走走,然后再自行回家。   戚淮清原本是不想参加这次活动的,只是裴景川说其他同学都去,他一个人不好搞特殊。而且一旦她同他说让李叔陪他一起,他就露出一副被抛弃的可怜模样。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戚淮清站在了一群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妇男中间,等待着校车的到来。   此时学校门口站着的两波人,可谓是泾渭分明,左边站着的都是家长,而同学们则是三三两两的站在右边。   唯一的特殊之处,就是戚淮清这位异常年轻的家长,站在左边,而她身边,还站着一位怎么赶也赶不走的裴景川。   这场景极不协调,导致站在戚淮清旁边的一位家长苦口婆心对戚淮清道:“小戚啊,你还是带着你弟弟去同学那边吧,和我们站一起有什么意思,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才有共同话题,和我们呀,有代沟——”   这位阿姨语气极尽诚恳,尾音还拖得长长的,企图让人信服。   戚淮清平时很少和这种热心年长的妇人交谈,一时还不知道怎么说。况且对她来说,待在这边可比和那群孩子待在一起舒服多了。   不过虽然她不说话,却耐不住裴景川有其他想法,听见中年妇女这话,他腼腆地笑了笑,顺势对戚淮清说:“阿姨说得有道理,淮清姐,我们去那边等着吧。”   戚淮清:“我……”   热心阿姨:“是啊,去吧去吧,年轻人就该和年轻人一起玩。”   裴景川适时扯了扯戚淮清的袖子:“淮清姐,走吧。”   ……   然后,戚淮清就随着裴景川转移了阵地。   裴景川想让戚淮清站到右边自然有他的想法。家长们说话都是大家一起交谈,从经济政策谈到育儿心得,热情过了头,不分你我。而这边就不一样了,同学们都有自己的小团体,三五成群,不会越界。因此后面过来的戚淮清和裴景川就完全插不进去,只能两个人待在一旁,无人打扰。两人很久没有像这样相处过了,裴景川心里开心,话就难免多了些。   他歪了歪头,看着戚淮清,状似随意地问:“淮清姐,你最近很忙吗?”   戚淮清神色淡淡:“还好。”   「哦」了一声,裴景川点点头,好奇问:“那怎么这学期周末一直不见你回来”   戚淮清:“……”   戚淮清:“是挺忙的。”   裴景川:“哦。”   沉默了半分钟,裴景川又开口:“今天中午我们准备烤烤串吃,等会儿我给你烤吧。你想吃什么就同我说。”   戚淮清兴致缺缺,颇有些头疼:“不用,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裴景川:“……”他不管戚淮清怎么回,依旧自顾自地说:“听说那边有一片桃林,这会儿桃花全开了,我们吃完午饭,下午可以一起去逛逛。”   戚淮清:“我没……”她本想说我没兴趣,你和同学一起去看吧。结果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校车远远开来,话一转,就变成了——“校车来了,走吧。” 第26章   车上同学们兴致高昂,打打闹闹的十分热闹。戚淮清本就兴致不高,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裴景川相处,索性闭目养神。   裴景川太久没见戚淮清了,他一开始只是不露痕迹地偷偷看她,后来见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就无所顾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瞧。   路程比较远,就算是开着车去,也得走一个多小时。戚淮清和裴景川坐在靠后的位置,小角落里也不怎么惹人注意。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本就靠窗坐着的戚淮清被明晃晃的阳光刺得眉头微蹙,原本侧头面向窗户的她不知不觉就转了方向。   路途行驶过半,原本吵闹的车厢也渐渐安静下来,说话声没有之前大。裴景川偏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戚淮清,阳光的照耀下,白皙的脸颊上隐约可见细小的绒毛,她闭着眼睛,眼睫微翘,没了平时的冷漠,整个人显得温软乖巧。   裴景川的眼神渐渐柔和,眉目间舒展开来,戚淮清本只是闭目养神,可是慢慢的也就有了睡意,见她的脑袋随着车的震动微微晃动,裴景川动了动身子,往她的方向靠了靠。   裴景川缓缓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扶着戚淮清的头,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肩上,如此近的距离,连她白皙脸上青色的血管都隐约可见,他微微垂眸,就看见她饱满的额头,细长微翘的睫毛,小巧的鼻子,还有……嫣红的唇。   裴景川突然觉得嗓子发痒,他喉结动了动,目光渐渐痴迷,最终似是终于忍不住一般,深深嗅着戚淮清的气息,吻了吻她的发丝。   前方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声低微的惊呼,裴景川动作一顿。随即抬眸向出声的地方看了去,看着因为震惊而微微张着嘴的女生,他目光一凛,却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凉薄的意味深长的笑。   看着裴景川的反应,那女生莫名觉得周身发寒,她有些不自在地收回目光,然后侧着头对身旁的女生小声道:“天啦,刚才裴景川那眼神好可怕,而且他居然还对我笑。”说着,她又禁不住抖了抖,“笑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身旁的女生却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紧抿着唇,不知道想着什么,脸色有些发白。   那女生没有注意到同伴的不对劲,有些不可思议地低声说:“不过他对他姐姐也太温柔了吧,我第一次见他这么……怎么说呢,这么有人情味。而且筱珺你看见没,他还……”女生的脸微微发红,“还……吻了他姐姐,没想到他还是个姐控!”   林筱珺睫毛颤了颤,半晌,低低地「嗯」了一声。她没再说话,只是低垂着脑袋,脸色发白。   自从那次在超市裴景川说过那些话后,林筱珺就没再怎么和裴景川说话了,平时除了必要,她再没找他搭过话。而裴景川也像之前说的那样,尽量避着她,就算偶尔在学校里碰面,也当没有看见一般,不是远远绕道,就是当她不存在,从不肯吝啬她一个眼神。   所有过了这么久,林筱珺也明白了裴景川的绝情,她以为自己能够放下,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可是刚刚见到的那一幕,却令她忍不住胆颤。裴景川居然……吻了他姐姐。   裴景川缱绻又痴缠的目光,还有他小心翼翼的带着柔意的动作,让林筱珺连欺骗自己都做不到,她没有像同伴那样想得那么简单,裴景川那样的眼神和动作,根本不是应该对姐姐才有的。   裴景川他根本是,喜欢他……姐姐。可是那怎么可以呢,那是他……姐姐啊。   快要到的时候,戚淮清慢悠悠地醒了过来,然后就发现,自己枕在了裴景川的肩上。   她愣了愣,随即看向裴景川,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呼吸浅浅。   车停下后的动静让裴景川缓缓睁开了眼,刚睁眼的他目光还有一些朦胧。随即他眨了眨眼,扭头看着戚淮清,嗓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到了吗?”   戚淮清:“嗯。”   众人被组织着下车,入目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木和草地,空气里都是淡淡的青草气息。   “天!好美的景色。”   “这儿的风景也太好了吧!”   “感觉空气都好了不少。”   “听说后边还有一片桃林呢!”   “真的?那一定得去逛逛。”   ……   此起彼伏的称赞声不绝于耳,裴景川看了看戚淮清的神情,发现她的眼里也难得的有一丝喜欢。   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开口道:“淮清姐,你觉得这地方怎么样?”   戚淮清看着在风中摇曳的树叶,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松与称赞,“很漂亮。”她在这个城市待了这么多年,还从来不知道有这么美的地方,只是看着这些景色,好似都能让人放下所有烦恼一般。   跟着众人沿着路走进去,裴景川再自然不过道:“你喜欢的话,我们以后可以再来。”   戚淮清早就被面前的美景迷了眼,没察觉到裴景川挖的坑,应了声「好啊」。   老师早就和农家乐的老板联系好,这一天都把地方租给他们,厨房里有食材,组织好男生搭烤架后,就让女生们进厨房处理食材,而家长们也是和同学们一起行动。   裴景川在外边搭烤架,戚淮清就进了厨房。   几个男生一边干活一边闲聊,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了裴景川身上。   “裴景川,今天陪你来的是你姐姐吧?”   裴景川平常在学校都是一副冷淡到不行的模样,今天见他对戚淮清温柔到不行的样子,一众人心里早就惊涛骇浪了。那可是裴景川啊,平时从不外露情绪,笑都不曾笑过的对林筱珺这种美女都不假辞色的裴景川。   裴景川听到这话,「嗯」了一声,没多说。   一旁的男生见他这反应,用手肘碰了碰他,一脸好奇道:“你姐姐多大啊?看着很年轻的样子,挺漂亮的,怎么平时没听你提起过?”   虽然是夸戚淮清的话,但是听进裴景川的耳朵里还是引起了他的不快,旁人带着好奇和兴趣的话,让他很想把戚淮清带回去锁起来,只能自己看见,不想让别人发现她的美好。   他抿了抿唇,神色淡淡,不发一言。   男生早就习惯了裴景川这幅模样,因此也不在意,继续道:“其实你是个姐控吧,我还真没见你对谁这么温柔过。”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纷纷打趣。   “还真看不出来裴景川你居然这么黏你姐姐呀。”   “要是我有这么漂亮的姐姐,我肯定也对她千依百顺了哈哈哈。”   ……   听着这些话,裴景川低垂眼眸,敛住眼中的神色,其实他很想说,那不是他姐姐,他从来不想要她做自己的姐姐,他那样只是因为他……喜欢她。   众人行动能力很快,搭烤架也要不了多少时间,完了之后,大部分男生都跑到外边去玩,或者拿着手机玩游戏。   裴景川则是直接进了厨房。   戚淮清正在切土豆,脸上是很认真的表情,偶尔旁边的人说几句话,她也低声回几句。   裴景川迈步走过去,问:“淮清姐,要帮忙吗?”   戚淮清手上动作一顿,淡道:“不用了,你去和同学玩吧。”   一边的阿姨看着裴景川,笑道:“小戚,这是你弟弟啊,长得真俊!”   戚淮清礼貌地笑了笑,“阿姨您就别夸了。”   裴景川:“阿姨好。”   阿姨看着裴景川乖巧的样子,笑意又多了几分,道:“不仅长得好还懂事,我家那皮猴子这会儿怕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你弟弟还知道进来帮你。”   戚淮清继续礼貌的笑。   裴景川靠近戚淮清,看着她手里的动作,低声道:“我来切吧。”   戚淮清有些头疼,眼都没抬,摇了摇头道:“你去外面玩吧,这里用不着你。”   沉默了一瞬,裴景川又道:“那你喝水吗?我去给你拿。”反正就是打定主意不离开。   厨房里这么多人,戚淮清又不可能不理裴景川,只好无奈道:“那你去给我拿杯水吧。”   裴景川弯了弯眼,“好。”   站在不远处的林筱珺一直偷偷看着他们两人,越观察就越心颤。裴景川他这样,他姐姐到底……知不知道?   她一走神,手就被尖锐的签扎了一下。   “嘶!”她被痛的喊出了声,瞬间就引起了旁边女生的注意,“筱珺,你受伤了!”   林筱珺看着指尖的血,摇了摇头,“没事。”   “都出血了,快去处理一下吧,你带药了吗?”女生关心问。   “带了。”林筱珺点点头,看着裴景川出去的身影,道:“那我先去处理一下。”   “快去吧。”   林筱珺出了厨房,就跟着裴景川后面到了茶水间,茶水间里没什么人,外边都是同学们的说话声。   裴景川倒了一杯水,一转身就看见了身后的林筱珺,不过一秒时间,他便移开视线,只当没有看见,目不斜视地向门口走去。   “等等。”林筱珺见裴景川无视她,出声喊住了他。   裴景川脚步一顿,看着林筱珺的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掀了掀唇,“有事?”   林筱珺脸上表情一僵,张了张嘴,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裴景川显然对她没什么耐心,见她久久不语,便直接提步准备离开。   见状,林筱珺闭了闭眼,一咬牙道:“你是不是喜欢你姐姐?” 第27章   你是不是喜欢你姐姐?   林筱珺的话如惊雷一般响在裴景川的耳边,他握着杯子的手瞬间捏紧,用力到骨节泛白,顿了顿,他倏地转身,目光凛冽地看着林筱珺。   林筱珺从来没有见过裴景川这样的目光,凌冽得仿佛能将人冻住,冰冷的样子就像一匹狼,随时能冲上前狠戾的撕咬。林筱珺颤了颤,然而裴景川这反应也再直接不过地告诉了她答案。   她张了张嘴:“你这样是不、不对的。”   裴景川没有说话,屋里静寂无声,只余外面同学们的嬉笑打闹。   半晌,裴景川蓦地嗤笑出声,“关你什么事?”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和冷意,“你以为……你是谁?”   林筱珺没想到裴景川会是这种态度,他那不顾一切目空一切的态度让她瞪大了眼,惊讶出声:“可那是你、你姐姐!”   姐姐?呵,裴景川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筱珺,薄唇微掀,“又不是我亲姐。”   林筱珺像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她以为……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怔了怔,她表情一僵,有些尴尬,“抱歉,我以为……”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景川打断,他语气生寒,表情冷冽,“和你无关。”看着林筱珺僵硬的模样,他再次出声:“别多管闲事。”   林筱珺话被打断,听见裴景川的话,她张着嘴僵立在原地。裴景川没再管她,拿着水杯径直出了屋。   短暂的谈话,颠覆了林筱珺长久以来对裴景川的认识,她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没再找裴景川。可是目光却控制不住地总是跟随着裴景川和戚淮清。   她看着裴景川充满柔情的眼神总是不露痕迹地落在戚淮清身上。看着他小心翼翼地照顾戚淮清,看着他像是不知道累似的把自己烤得东西全都给了戚淮清。   而戚淮清呢,她在她身上却看到了不同于裴景川的无奈,头疼,以及——逃避和疏离。   也许是林筱珺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炙热,戚淮清每次看向周围的时候,都察觉到她在看着这边,她一开始没有在意。毕竟知道林筱珺喜欢裴景川,她以为她只是在看他,可是刚才不经意间一对视,却迎上了她复杂的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的眼神,而且那目光,是看着自己的。   戚淮清皱了皱眉头,有些奇怪,她偏头对着一边正在烤鸡翅的裴景川低声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裴景川扭头看了她一会儿,直到看得戚淮清都感觉到有些不自在后,才勾起唇,慢悠悠地回道:“没有啊,怎么了?”   戚淮清眼眸闪了闪,想了想还是道:“没什么。”   虽然不知道林筱珺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只有她不做什么,戚淮清还是选择当她不存在。毕竟,看几眼而已,对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戚淮清和裴景川,其实都是一样的。   吃过午饭后,大家都纷纷到四周去散步了,后面的桃林,早就吸引了一大波人,很多女生都结伴一起向那边去。   裴景川看着,也对一边的戚淮清说:“我们也去桃林那边?”   比起粉粉嫩嫩的桃花,戚淮清更感兴趣的,是青青的草地,郁郁葱葱的树木,她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你和同学们一起去吧。”   听见戚淮清这话,裴景川的眼眸暗了暗。和同学们一起,和同学们一起,这句话他今天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他想方设法的让戚淮清陪他参加这次活动,就只是为了能有和她一起相处的机会,而她,却总是把他推给其他人。   抿了抿唇,裴景川转而问:“那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周围只有偶尔走过的几个人,戚淮清摇了摇头,再次说:“你和同学们……”   裴景川直接打断她的话,一字一顿道:“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戚淮清:“你……”她皱了皱眉,叹了口气,知道拗不过他,便迈步直接出去了。   去往桃林的路上有条岔路口,戚淮清没有走往桃林的方向,反而是向山上走了。这条小路显然不常有人走,杂草丛生,嫩绿的草尖冒头,有时碰在腿上,惹得人一阵痒痒。   两人一路无话地沿着小路向上走,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终于开阔了一些,面前地一小片草地,嫩绿的小草间夹杂着几朵红黄相间的小野花,还有一两只蝴蝶飞舞,看起来令人心旷神怡,美丽极了。   戚淮清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肺腑见都充盈着绿草的芬芳,脸上终于露出了笑。   他们一路走上来,都没碰见什么人,现在四周静寂,耳边只有风声和不时传来的几声清脆鸟鸣,裴景川看着戚淮清的神情,眼里充满了柔情。   现在的场景,让他有一种这个世界只剩他们两人的错觉。   戚淮清坐在草地上,内心难得的有了片刻的宁静,没有了不甘和怨恨,而是仿佛一切都已经放下了的轻松。   她倏地笑了笑,也确实应该放下了啊。   “景川。”戚淮清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怕打破了此时的宁静。   裴景川眉眼柔和,看向戚淮清,轻声问:“怎么了”   戚淮清:“你快成年了吧。”她坐着有些累,顺势倒在了草地上,头顶阳光有些刺眼,她索性闭上了眼,微风吹拂,春光暖人。   “嗯……还有一年多。”   “时间过得真快,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是个瘦弱小孩子呢。”戚淮清眼前仿佛浮现出多年前的那一幕,瘦骨嶙峋的小男孩,眼角挂着泪,小脸青青紫紫的看不清原样,衣衫褴褛地缩在墙角,小小的一团,周身充斥着绝望,仿佛被全世界都抛弃了一样。   其实一开始救裴景川不过是一时兴起。因为他那个时候的模样,让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养的那只柴犬。   那只小狗狗每天陪着她,小小的毛茸茸的一团,是她昏暗童年里的唯一一抹温暖。不过后来,那只小狗狗因为咬坏了她母亲的拖鞋,被她母亲活活打死了。   她那时被保姆死死拉着,哭着喊着也没能让她母亲停手,最后泪眼模糊中,只看见狗狗奄奄一息,口鼻都冒着血,眼角挂着泪一直看着她的模样。   后来,看见裴景川那一刻,她莫名就想起了那只狗狗,然后她把他带到了医院。再后来,她了解了裴景川的情况,开始觉得他们其实是一样的。   不被父母喜欢,不被期待来到这世上。她的母亲当她是工具,吝啬给她一点点温暖,而裴景川的母亲,认为他毁了她的生活对他非打即骂。   耳边传来裴景川低沉的声音,“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嗯……”戚淮清低低应着,被温暖的阳光照得有些昏昏欲睡,“长大了,也该学会独立了。”   裴景川的手指微微一动,然后像是没理解戚淮清的意思一般,开口道:“小时候是你保护我,现在我长大了,换我保护你。”   戚淮清低低笑了笑,她想到了前世。在自己众叛亲离的时候,在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裴景川确实保护了她,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以一个亲人,朋友的身份,如果不是后来……她甚至都不会知道,其实,他是喜欢她的。   她叹了口气,心情蓦地沉重了几分。   “保护我就不用了,你能好好照顾自己,我就放心了。”   “你胃一直不太好,这几个月调养得好些了,但是还是要注意。”   “等你毕业,那公寓就留给你,就当是姐姐给你的成年礼了。”   “以后要是遇到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也可以来找我,姐姐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戚淮清不紧不慢地说着,裴景川的脸色却越来越沉,这些话,让他觉得,好像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了。   “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明知道答案,可是在这一刻,裴景川还是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他想,也许戚淮清对自己也有一些不舍呢。   但这一切,不过是他的妄念。   戚淮清抬手搭在额头上,挡了挡有些晃眼的阳光,“傻瓜,没有谁能陪谁一辈子,人长大了,都是要分开的。”   “你的人生还很长,要走的路还很远,现在舍不得离开。只不过是因为还没能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   裴景川扭头看着戚淮清,她面目柔和,如葱般细长白嫩的手指在阳光下散发着光晕。   他想,可是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全世界啊。你想抛下我离开,我怎么会允许呢?   他张了张嘴:“那在我成年之前,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戚淮清笑了笑,半晌,叹道:“会吧。”   裴景川:“那就好。”   他想,这样就足够了,只要现在不离开,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待在我身边。 第28章   自从那次回去后,有些东西就好像变了,但也好像什么都没变。变的是,裴景川没有以前那么惶恐,担心戚淮清随时会把他丢开。而没变的,是两人的相处方式还是那个样子,戚淮清还是待在学校,不怎么回去,而裴景川也没再纠缠,只是保持着最基本的联系。   裴景川生日那天,是周三,两人都在学校上课,戚淮清只是打了一个电话,祝生日快乐,便没有其他多余的表示。   一学期就这样平静无波的过去了,放暑假那天,戚淮清终于回了公寓。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就算平时回去,也会避开裴景川在家的时候。   下学期就是高三,裴景川的假期并不久,八月份就要提前去学校,看见戚淮清回来的时候,难得露出露出笑。   “淮清姐,你回来了。”   客厅里空调开着,冷气十足,戚淮清放下包,换了鞋子,“嗯,你吃饭了吗?”   裴景川摇了摇头,“还没呢,你吃了吗?”他顺手给戚淮清倒了一杯水。   “没有。”戚淮清喝了口水解渴,两颊的汗水滑落,她伸手擦了擦,问:“你是想出去吃,还是在家吃?”   想着冰箱里还有些食材,这么热的天也不想出去,裴景川说:“在家吃吧,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戚淮清也确实是不想动,闻言往沙发上一躺,“随便吧,清淡点就行。”   最后裴景川炒了一个黄瓜肉片,然后煮了白菜汤。   “淮清姐,吃饭了。”看着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戚淮清,裴景川轻声喊。   暖色的灯光下,电视开着,偶尔传来几声综艺里逗趣的笑声,空气里都是饭菜的香味,这种家的气息,让戚淮清有些沉迷其中。   她睁开眼,还有些迷糊,揉了揉眼,站起身就往饭桌那边走。看清桌上的菜的时候,笑着说:“确实很清淡。”   裴景川替她添了一碗米饭,挑眉道:“不是你说清淡些?”   清淡也有清淡的吃法,戚淮清吃了一口黄瓜,味道确实不错。细细想来,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裴景川在家,都是他给自己做饭吃。就连前世,到后来,偶尔裴景川来她家小住,抑或是她去裴景川家,都是如此。   戚淮清咽下嘴里的饭菜,“你以后可以考虑做一个厨师了。”现在都已经做得很好吃了,后来做的饭菜还会更美味的。   听到戚淮清这样的夸奖,裴景川还是有些不可抑制的开心的,不是有句话说的,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吗?戚淮清的心还不知道能不能抓住,只好现在,要先把她的胃抓住。   他弯了弯眼眸,“你喜欢就好。”   戚淮清:“对了,我下周三要去s市。”   裴景川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眼眸闪了闪,“s市?”   “嗯。”戚淮清说:“有点事。”谭书奕的命,她还得救一次。   s市,如果没记错的话,谭书奕是在那里吧,淮清姐这时候去那里,是去看他的吗?   裴景川嘴角的笑淡了淡,“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你在家好好复习功课吧,马上就高三了,松懈不得。”戚淮清再自然不过的拒绝,还找了一个完美的借口,她现在觉得裴景川对自己的执念没那么深了,说明这段时间的疏离还是有用的,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让他又跟在自己身边呢。   然而裴景川却是打定主意要去,让谭书奕和戚淮清抛下他单独待在一起,鬼都知道着不可能,他状似无意地开口:“就是因为马上就高三了,所有才想在最后放松放松,去s市就当是旅游了。”   戚淮清坚定拒绝:“旅游的话,你可以挑一个自己想去的地方,找上同学们一起多玩儿几天,我去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裴景川:“哦。”   戚淮清刚松了一口气,又听见裴景川道:“我早就想去s市玩玩了,听同学说那里很不错,而且我八月份就要回学校,还有暑假作业,玩儿久了也不好,待不了多久就回来正好。”   戚淮清:“……”沉默片刻,她道:“可是你和我去,不会无聊吗?我也不可能陪你去玩。”   裴景川摇了摇头,“不会啊,我只是想去外面走走,放松放松而已。”看着戚淮清明显不想让他去的表情,他状似为难道:“还是说……淮清姐你害怕我打扰了你和谭书奕的二人世界。”   “……”戚淮清一噎,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你想去就去。”   周三傍晚六点的时候,戚淮清和裴景川两人出现在了s市的机场。   戚淮清来s市是提前打电话和谭书奕说了的。因此两人一出机场,就看见了一旁站着谭书奕。   “来了。”谭书奕一看见戚淮清,眼睛就亮了亮,走上前接过她的行李,就看见戚淮清身后的裴景川,愣了愣,随即笑道:“景川也来了。”   裴景川点点头,礼貌问好:“书奕哥。”   将行李放进了后备箱,谭书奕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正想往后边坐的戚淮清顿了顿,还是走上前,坐了进去。   身后手已经搭上车门的裴景川眼底一暗,薄唇紧抿,用力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空调开着,迎面而来的冷气让戚淮清的燥热减了减。   “先去吃饭吗?”谭书奕看着戚淮清,问。   刚下飞机,戚淮清没什么食欲,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没什么胃口,去xx酒店吧。”(懒得想名字了,xx代替)   谭书奕一愣,侧头看了看一脸疲惫靠在椅背上的戚淮清,“不是说去我家住吗?”   “不用了。”戚淮清拒绝。   谭书奕继续劝说:“还是去我家吧,再怎么说也比酒店方便不是。”   其实前世戚淮清确实是住谭书奕家的。不过那时候,裴景川没有跟着一起。想到裴景川,戚淮清看了看身侧的谭书奕,说:“你家不是两室的小公寓吗?我和景川两个人,怎么住?”   这倒是个问题,谭书奕想了想,道:“景川可以和我住一个屋。”他从后视镜看了看裴景川,笑着问:“景川你不介意吧?”   裴景川:抱歉,我很介意。他礼貌的笑了笑:“这样太麻烦书奕哥了吧,还是酒店方便些。”   谭书奕:“你们难得……”   戚淮清被他吵得脑仁疼,皱了皱眉,道:“行了,我酒店都订好了,你送我们去酒店吧,住你家确实不太方便。”   后面的垂着头的裴景川无声地笑了笑。   戚淮清的语气已经有些不耐,谭书奕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只好无奈道:“那行吧,要是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   戚淮清:“嗯。”   酒店不远,但是路上堵车,到酒店还是已经快八点了,戚淮清现在就只想好好睡一觉,拒绝了谭书奕想要上楼的提议,在酒店门口和他告别后,就和裴景川拉着行李进了电梯。   她订的是两个挨着的房间,用房卡开了门,转头看向一旁的裴景川道:“你好好休息,明天想去什么地方玩就自己去,注意安全。”   裴景川站在门口,“你呢?”   戚淮清想了想前世那件事发生的时间,是在后天,便说:“我就不去了,待酒店休息休息,后天还有事。”   “好。”裴景川点点头,“你不吃晚饭了吗?”   “不了,没什么胃口。”戚淮清把行李推进房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不过你记得吃,你的胃可饿不得。”   戚淮清的关心让裴景川很是受用,不过还是道:“你不吃饭也不行,先休息休息吧,等会儿我给你送来。”   “随你吧。”两人一直站门口聊天也有些累,戚淮清就赶紧结束了话题,“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这两天就去吧,我们周六就回去。”   裴景川:“好。”   虽然不知道戚淮清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但裴景川还是敏锐的感觉到她是为了谭书奕来的。但是来的这么匆忙,走得又这么迅速,让他感觉她又不像是有多么在乎谭书奕的样子,着实令他疑惑。   第二天,裴景川一早就出了酒店,其实他是想待在酒店陪戚淮清的。但是既然自己找了这么个借口跟着她来了这儿,也就只好装转样子。   前世戚淮清来s市,是在今天,那时候她和谭书奕的关系还很好,他一早来s市,很久都没回去,正好戚淮清放暑假,便打电话让她来这边玩。戚淮清想着暑假也没什么事,而且她很少会拒绝谭书奕的要求,便同意了。   她当时是住在他家,后来周五的时候和他一起去外面玩,他突然接了个电话,说工地有人闹事,两人便急匆匆地往工地赶。   后来,就是谭书奕站着的地方突然从上方掉下来一根钢筋,戚淮清只来得及把他推开,自己的手却完全被钢筋贯穿,自那以后,左手就废了。   戚淮清在酒店待了一天,想着要怎么阻止这件事发生,最后决定还是按照前世的轨迹走,只有这样,才能和他一起去工地,只要到时候不让他站在那个地方,便可以逃过一劫,那当年的救命之恩,也就算是还了。 第29章   晚上戚淮清正吃晚饭的时候,房门就被敲响了。   她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出声问:“谁?”   门外传来裴景川低沉的声音,“淮清姐,是我。”   戚淮清这才走过去开了门,待看见眼前的画面,却难得的怔在了原地——面前的裴景川抱着一个足足有一米长的哆啦a梦。   她眼前突然就浮现出前世她死后,裴景川每夜抱着玩偶入睡的画面。   裴景川从哆啦a梦背后探出头,看见戚淮清呆愣的模样,笑了笑,“淮清姐,你不让我进去吗?”   “啊?噢。”戚淮清愣了愣,忙侧身让他进了屋。   裴景川进了屋就把哆啦a梦放在了床上,转身看见桌上的饭菜,问:“你在吃晚饭吗?”   戚淮清看着床上躺着的玩偶,眼底神色复杂,听见裴景川的问话,点了点头,“嗯,你吃晚餐了吗?”   裴景川眉眼一弯:“还没呢,正好我点了外卖,估计马上就到了,就和你一起吃吧。”   “好。”戚淮清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床上那个玩偶,在前世,是一个月前,也就是裴景川生日那天,两人一起去逛街时裴景川买给她的,她以为这一世她没有再陪他过生日。那么这玩偶应该也就不会出现,却没想到,换了一种方式,它又出现了。   戚淮清指了指床上的巨型玩偶,“这个……”   裴景川笑了笑,转身摸了摸躺在白色被子上的蓝色哆啦a梦,开心道:“送你的,怎么样,可爱吧。”他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戚淮清嗓子有些干涩,她垂下眼眸,敛住眼中的神色,问:“怎么想着送我这个?”   然后,她听见了裴景川轻快的声音,与前世别无二般,“因为对我来说,淮清姐你就是我的哆啦a梦呀。”   其实戚淮清并没有睡觉要抱着东西才能睡着的习惯,可是前世裴景送了这个玩偶后,她总是会不经意间就在睡觉的时候抱着它。所以其实重生后,她就给自己买了一个体型差不多大小的玩偶放在了家里,而寝室,也有一个玩偶,只不过体型要小些。   见戚淮清愣愣地看着,裴景川抱起玩偶塞进了戚淮清的怀里,“你抱抱,看看喜不喜欢。”   玩偶被塞进怀里,久违的熟悉感觉让戚淮清抱着它就呆立在了原地,眼睛瞪得溜圆,没了平时的冷淡,看着难得有几分可爱。   裴景川眼里满是笑意,没忍住揉了揉戚淮清头,柔声问:“怎么样,喜不喜欢。”   戚淮清眨了眨眼,再直白不过地表达自己的喜爱:“喜欢。”   这还是裴景川第一次戚淮清这种模样,呆愣得都忘了反应一般,他没忍住趁她还在发愣中,又在她头上揉了揉,手里温暖柔软的触感让他心一软,“喜欢就好。”   两人都没再说话,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屋内难得的安静,裴景川轻咳一声,自然的收回手,拿起来自己的手机,在心底咒骂了两声。   是外卖的电话,说了几句,裴景川去门口取了外卖便又进了屋。屋内戚淮清已经放下了哆啦a梦,又坐回了桌前。   看见裴景川手里的外卖,戚淮清说:“吃饭吧。”   裴景川:“哦。”他把外卖放到桌上,坐在戚淮清身侧,默默吃着,偷偷打量着戚淮清,察觉到她眼里还有几分并未消退的喜爱和眷恋,唇角微勾,又问:“我之前在你房间里看见了一个差不多大的玩偶,觉得你会喜欢,今天看见了这个,就想着买来送给你。”   戚淮清眼眸闪了闪,“嗯,谢谢。”   “不用谢。”裴景川眉目间尽是柔情,“我小时候就觉得,淮清姐你就是我的哆啦a梦,总是会在我需要的时候,从你的口袋里拿出我需要的东西。”   说着,他像是回忆起了小时候的事情,眼底满是怀念。   “第一次见面,你就带我去了医院。在我肚子饿的时候给我东西吃,那还是我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蛋糕。”   “后来你也经常来看我,给我送药,给我买零食,给我零花钱。”   “甚至是后来……你还把我接回家,给了我衣食无忧的生活。”   “我从来没遇见过对我这么温柔这么好的人。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哆啦a梦,所见今天看见这个玩偶的时候,我就想到你了。”   “所以,要说谢谢,也是应该我谢谢你。”   这些熟悉的话,让戚淮清恍惚间有一种回到了前世的错觉。所以,她也给出了和前世一样的回应,“你是我弟弟啊,所以这些,都是应该的。”   只是因为我是……弟弟吗?裴景川手上动作一顿,随即重新笑了笑,没关系,就算你现在拿我当弟弟,总有一天,你会意识到,其实我也可以做你男人。   夜渐渐深了,昏暗的灯光下,戚淮清穿着睡衣躺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手里的哆啦a梦,拿起手机拨了谭书奕的电话。   几声「嘟嘟嘟」的声音过后,电话被接起。   “淮清,怎么这个时候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我还以为你已经玩儿得把我忘了呢。”   谭书奕的声音带着几分打趣,戚淮清没理会,开门见山的直接问:“你明天有空吗?”   谭书奕笑了笑,声音低沉沙哑,莫名性感,“只要你要求,我永远都有空。”   沉默了一瞬,戚淮清神色不变,声音依旧平静,“明天约着一起玩玩吧,带我逛逛s市。”   “约我的时候都不带笑一笑的吗?”谭书奕状似委屈的抱怨。   戚淮清没理会,依旧是那副面目平静的模样,只是对着电话冷笑了几声,“呵呵。”   “哈哈哈……”电话里传来几声愉悦的笑声,谭书奕几乎都能想象到戚淮清现在的表情,心情极好,对着电话道:“那行,我明天来酒店接你。”   戚淮清:“好。”   谭书奕第一次见到戚淮清,是在他六岁的时候,那时候的戚淮清还是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奶娃娃,他跟着父亲一起去戚家做客,就见到了这个乖巧的小妹妹。   后来,他渐渐了解了戚年毅和詹岚蕊的那些恩恩怨怨,也知道了戚淮清的处境,对这个小妹妹,又难得的多了几分怜惜。   直到戚淮清十四岁那年,他打电话给戚淮清,想约她一起去玩儿,却听到了她的求助。他赶忙打电话叫了救护车,然后又赶到了戚家别墅。   然后,他看见了倒在床边的戚淮清,面色惨白,闭着眼睛,嘴唇紧抿,她的手腕上裹着毛巾,那条毛巾早已经被血染红,看不清原来的颜色,她倒在一片血迹里,整个人显得凄美又极具诱惑。他的心跳倏地加快,突突地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   后来,因着这救命之恩,他们的关系渐渐近了,越了解,他就越被戚淮清吸引。   第二天早上九点的时候,谭书奕就到了酒店,他停好车后,一边往酒店里走,一边拨了戚淮清的电弧。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你到了?”   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震惊,谭书奕挑了挑眉,嗓音里有几分诧异,“你还在睡觉?”   房间里的戚淮清确实还躺在床上,不过并没有睡。但是也只是刚醒,她揉了揉眼,有几分起床气的声音里难得的带了几分抱怨和不满,“不是约的九点半吗?”   谭书奕哭笑不得,“合着你还怪我来早了是吧?”   戚淮清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拿着手机一边往洗漱间走,“你等我先收拾收拾。”   “行,你在几号房?”谭书奕摁了电梯,耐心等着。   说了房间号,戚淮清就挂了电话。   谭书奕收起手机,电梯「叮」的一声过后就开了,他迈步走出去,径直往戚淮清的房间走去。刚到门口准备敲门,旁边那一道门就突然开了。   裴景川刚一开门,就看见了戚淮清门前的谭书奕,他脸上神色一僵,拉着门把手的手倏地捏紧。   谭书奕倒还算镇定,并未多想,笑着打了声招呼,“早啊,景川。”一边说一边敲了敲门。   “早。”裴景川张了张嘴,声音干涩,“你怎么来了?”   谭书奕:“今天约了淮清一起出去逛逛。”说着,门里传来了一声清亮的声音,“谁?”谭书奕对裴景川点点头,又敲了一下门,“是我。”   门被打开,换好衣服的戚淮清出现在谭书奕的眼前,“进来吧。”戚淮清没看见旁边的裴景川,侧身让谭书奕进了屋便关上了门。   一旁的裴景川只隐约看见了戚淮清白皙的手臂和白色的裙角,他紧抿着唇站在原地,眼底晦涩不明。   淮清姐昨晚说的今天有事,就是约了谭书奕一起出去玩吗? 第30章   一切的轨迹都和前世一模一样。   戚淮清和谭书奕吃过早餐后就在商场里慢悠悠地逛着,期间路过一家卖表的专柜,戚淮清脚步一顿,便转身进去。   谭书奕跟在身后,问:“你想买表?”   戚淮清点点头,谭书奕却发现她走向的是卖男表的地方,试探般的玩笑说:“怎么,你准备买一块表来答谢我今天做你的免费导游?”   “你想多了。”戚淮清头也不带回的,平静回答。   谭书奕一噎,讪讪然道:“这么无情啊,好歹我生日也快到了吧,你不准备礼物?”   戚淮清看着专柜里的手表,一边听着导购的推荐,一边回答:“嗯……还有四个月,确实快到了。”然后,她指了一块手表,对导购说:“麻烦把这块拿出来我看看。”   谭书奕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见那表,「啧」了一声,掩饰住眼底的神色,挑眉问:“这么舍得,送男朋友的?”   “不是。”戚淮清细细打量着手里的表,冷淡回答:“给景川买的。”   听见这回答,谭书奕虽然没有了之前猜测的不快,却也有些吃味,“你还真疼他。”   戚淮清把手表给了导购,“就这块吧。”   导购接过表,脸上的笑又真诚了几分,“好的,我马上给您包好。”   戚淮清点点头,然后回了谭书奕刚才的话,“那是我弟弟。”   “怎么不见你对你家那几……”话说到一半,谭书奕倏地消了音,眼里闪过歉意,“抱歉,我不是……”   戚淮清没什么多余的情绪,那些人现在对她来说。不过是有几分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她朝谭书奕摆摆手,“没事。”   两人又逛了一会儿,正准备去找个地方吃午餐的时候,谭书奕的电话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戚淮清脚步一顿,眼底浮现出一丝果然如此的神色。谭书奕朝戚淮清点了点头,就走到不远处的角落接起了电话。   随后,戚淮清就听见谭书奕断断续续的声音,最后,听见他道:“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谭书奕走过去,对戚淮清抱歉道:“我有点急事要去处理一下,抱歉。”   戚淮清点点头,“一起吧。”   “啊?”谭书奕愣了愣,随即道:“我是去工地上,你真要去?”   戚淮清神色平静:“嗯。”   “好。”戚淮清想去,谭书奕当然不会拒绝,应了一声,就转身带着戚淮清走了。   车行驶了进一个小时,两人到达目的地。   地上崎岖不平,到处都是沙灰石板,还堆着钢筋和水泥。   前方不远处聚集着一群人,谭书奕的秘书走上前,递给他一个头盔,看见一旁的戚淮清,愣了愣。   谭书奕把头盔给了戚淮清,问:“情况怎么样?”   秘书很快回过神来,一脸严肃地皱眉回答谭书奕的问话,说完后,对不远处的人招了招手,又让他找一个头盔过来。   几人很快走到了一幢只半完工的大楼下,谭书奕站在楼下,和听着身旁的秘书汇报情况。   他们正一脸严肃的谈论着,戚淮清抬头观察着四周,又回忆了一下前世的场景,确定这就是谭书奕前世站着的地方,然后拉了拉谭书奕的衣袖。谭书奕停了话,扭头疑惑地看着戚淮清。   戚淮清指了指不远处的阴凉地方,说:“去那边吧,这里太晒了。”   谭书奕身边的秘书听见戚淮清的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难以形容,实在是在他们都严肃讨论解决方案的时候,老板带来的女人居然突然说让转移地方,还只是因为这个地方太晒了。   谭书奕皱了皱眉,正打算开口说戚淮清如果觉得热的话,就自己去那边。结果就听见戚淮清道:“算了,就在这里吧,你们继续。”   已经到了嗓子眼的话又被活生生咽了下去,谭书奕一噎,又不能对戚淮清表露出自己的不满,只好回头怒瞪自己秘书,冷声说:“继续。”   秘书:……我委屈但是我不说,微笑.jpg   戚淮清之所以决定不转移地方,是因为刚才突然想到。要是他们离开了,那待会儿去如果其他人站到了这个地方,那么那个人肯定难逃一死。所以与其这样,还不如让谭书奕继续呆在这儿,至少有自己在,不会让他丧命。   他们继续商量着解决办法,戚淮清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谭书奕的头顶。   阳光照着,正值酷暑,还是大中午的,不一会儿戚淮清的额上就满是汗水,她也不敢低头,一直仰着脑袋,脖子都酸了,眼睛也被阳光晃得不行。   不知过了多久,戚淮清终于看到足足有十几层楼高的地方动了动,距离太远,再加上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直等到钢筋松动掉落了,才反应过来大声喊了句「小心」。随即一直拉着谭书奕的左手往后一扯,就把他扯到了安全距离。   戚淮清突然发出的声音惊到了大部分人,众人条件反射的抬头一看,就看见空中直直掉落的钢筋,纷纷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戚淮清把谭书奕拉到后面,刚松了一口气,一抬眸,就看见刚才站在谭书奕身边的秘书把手伸向了谭书奕刚站着的地方,他的脑袋还看着半空,嘴里喊着:“谭总小心!”   他的手扑了隔空,戚淮清却眉头一跳,来不及细想,条件反射地伸出右手打开了那位秘书先生的手。   “啊!”一声惨叫,戚淮清的右手虽然打开秘书的手后就急忙躲开,却还是被急速下落的钢筋擦过手臂,火辣辣的痛感顿时传来,鲜血直流。   钢筋落到地上,震起了一地的尘埃。   静寂了一秒,众人才反应过来,谭书奕心突突地跳得飞快,看见戚淮清满是鲜血的右臂,眼里满是紧张和后怕,“淮清你怎么样?”   被戚淮清救下了一只手的秘书也开口,“戚小姐,你的手……”   其他地方听到动静的人也纷纷看了过来,见戚淮清全是血的手臂,纷纷惊呼出声。   戚淮清痛得直皱眉,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咬牙开口,“送我去医院。”   “对对对,送医院。”终于反应过来的秘书先生连声说。   谭书奕也一把抱起戚淮清,向外面停车的地方走,秘书紧跟在他身后。不远处就有一家医院,秘书车开得飞快,十几分钟就到了。戚淮清的手臂上已经绑上了谭书奕之前放在车上的外套,简单止了止血。   两人把迅速把戚淮清送进了急诊室,谭书奕的外套已经被血染透,失血过多的戚淮清也脸色惨白,眼前发黑,原本嫣红的唇已经是一片苍白。   其实这次的伤,比起前世来说,已经轻了很多,只是还是很严重,破了一个近十厘米的又长又深的大口子,又是满是灰尘的工地里的钢筋造成的,戚淮清被送进手术室缝了针,然后又打了破伤风,才被送到病房里躺在床上打点滴。   麻药还没过,戚淮清的右手没什么感觉,失血过多头晕得厉害,眼前发黑,心也跳动得厉害,背后都冒着虚汗。这让她想到了那年被割腕后躺在病床上的感觉,导致她怎么也睡不着。   谭书奕还在病床前坐着,见戚淮清一直皱着眉,担忧问:“怎么了?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头不能摇,一摇更晕,戚淮清张了张嘴,声音沙哑,“没事。”想着今天还不能离开医院,她对谭书奕:“你把我手机拿过来。”   谭书奕从戚淮清包里拿出手机,“你要联系谁?我帮你。”   “没事,我自己来。”戚淮清伸出还能动的左手接过手机,解了锁便拨了裴景川的电话。   从戚淮清和谭书奕离开九点后,裴景川便没有再离开,他一直待在房间里,心里充斥着嫉妒惶恐和不甘。就这样胡思乱想到了下午,连午饭都没吃,就接到了戚淮清的电话。   “景川,你现在在哪儿?”   电话里的声音嘶哑干涩,还带着一丝无力,裴景川感觉到不对劲,没回答戚淮清的问题,转而问:“淮清姐,你怎么了?”   谭书奕见戚淮清难受的样子,也道:“我来说吧,你好好休息。”   听见谭书奕的声音,裴景川眸底一暗,薄唇紧抿,手用力到泛白。   戚淮清没理谭书奕,继续对裴景川道:“我受了点小伤,今晚不回酒店了,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受伤!”裴景川一惊,至于戚淮清那个「小」字早就已经被他抛了脑后,“你现在在医院吗?是哪家医院?”   其实只要在医院躺一晚上,打完点滴,戚淮清就能回家休息,然后只需要定时换药,打破伤风,注意别被感染,最后到医院拆线就成。所以她不想裴景川担心,也懒得让他来。毕竟裴景川原本就只是想来s市放松旅游的。   她闭目养神,手贴在耳边,“你不用……”   然而话未说完,就被裴景川带着凌冽冷意的声音打断,“你在哪儿?” 第31章   眼前发黑,头晕乏力,心悸到浑身冒虚汗的感觉让戚淮清觉得十分难受,旁边还有一个不受她待见的谭书奕一直看着她,更是让她心烦。   戚淮清闭着眼睛,实在是觉得无法忍受,索性睁眼看着坐在病床旁的谭书奕,声音虚软无力,赶人的意味却清晰的表达出来,“你先回去吧。”   谭书奕想也不想的拒绝:“那怎么行,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得在这儿照顾你。”   “没事。”戚淮清身上汗腻腻的十分难受,右臂的麻药渐渐褪去,现在已经感觉到了些许疼痛,耐性越发不好,“景川等会儿就来了,再说还有护士。而且你不是还有急事要解决吗,先去处理吧。”   原本戚淮清就不怎么待见谭书奕,再加上这次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本以为可以完美避过,结果最后还是让自己受了伤。虽然这伤和前世比起连不值一提,但还是让她心绪烦乱。这种情况下,就更加不想看见谭书奕了。   “不急,我等景川来了再走。”谭书奕倒了一杯水,见戚淮清皱着眉头嘴唇干涩的样子,又道:“喝点水吧。”   戚淮清:“不用。”她见谭书奕确实不愿意离开的,也不再多说,又重新闭上了眼,“随你吧。”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谭书奕见戚淮清的样子知道她不好受,也没再说话打扰她休息,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门被敲响,下一刻,那人就直接推门进来。   戚淮清本就没有睡着,听见声响,直接睁开了眼睛,眼里一片清明,没有半分睡意朦胧的样子。   “淮清姐。”   进来的人是裴景川,他像是一路跑来的,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看见戚淮清脸色惨白,右臂裹着纱布的样子,声音里尽是担忧。   “景川,你来了。”谭书奕见裴景川这幅样子,给他倒了一杯水,“别着急,先喝口水。”   裴景川理也不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戚淮清身上,两三步跨到病床前,伸了伸手,却又不敢碰,只是声音发颤:“你没、没事吧?”   戚淮清见他那样,眼底柔了柔,声音虽然依旧无力,但是态度也温和了许多,“我没事,你别担心。”   “淮清没事,你别着急,先坐下喝口水缓缓吧。”谭书奕把水杯给了裴景川,然后又向他说了情况,他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裴景川虽然心里不那么担心,但是看着戚淮清包的跟粽子似的右臂,还是遮掩不住满眼的心疼。   戚淮清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崩了这么久终于缓了缓脸色,安慰道:“别担心。”   “疼吗?”裴景川用手指轻轻碰了碰戚淮清右臂没有被包扎着的肌肤,动作很是小心翼翼。   要说不疼那肯定是骗人的,戚淮清笑了笑,“还好。”   一旁的谭书奕看了看时间,他心里还装着事,这会儿见裴景川来了,也不再多留,对戚淮清道:“你好好休息,明天出院了就去我家吧,你这样再在酒店住下去肯定不行。”   听见这话,戚淮清皱了皱眉,刚想开口拒绝,谭书奕又道:“别拒绝,再怎么说你受伤也是因为我。”看着戚淮清的右臂,谭书奕又想到了下午那个场景,有些后怕又有些庆幸,温声道:“你现在也算我的救命恩人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救命之恩,应当以身……”他后面的话没再说出来,而是隐在了他温柔的笑里。   戚淮清听见这些话,脸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只是平静道:“今天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救你是应该的,你当年……”   谭书奕听到这里,也猜到了戚淮清后面的话,这状似和自己撇清关系的话让他心里莫名的不舒服,不愿再听下去,索性直接打断:“好了,就这样说定了,我明天来接你。”他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拍了拍裴景川的肩,道:“还有点事要处理,我就先走了,景川,好好照顾你姐。”   说完这话,没有再给戚淮清开口的机会,谭书奕直接推开病房门离开。   门「咔哒」一声被关上,病房里安静下来,只余下空调运作的呼呼声。   裴景川坐在病床旁,垂眸看着戚淮清的手臂,眼睛动也不动,薄唇紧抿,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他的视线实在灼人,戚淮清放在一侧的手臂被盯得仿佛要烧起来一般,她略微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准备说点什么来打破现在这种安静到有些渗人的氛围,“你今天又去哪些地方玩儿了?”   裴景川眼底暗了暗,没有抬头,依旧看着戚淮清的伤处,声音低低的,情绪不明,“没出去。”   “一直待在酒店吗?”戚淮清有些诧异,又被裴景川盯得不自在。要不是手伤了,简直都想动一动了,吞了吞口水,再次问:“怎么没去玩?”   裴景川这次没回答,反而转了话题,他直接抬眸目光沉沉的看着戚淮清,面色平静,声音里不带一点感情,“你今天不是去处理自己的事了吗,怎么和谭书奕在一起?”   戚淮清抿了抿唇,半响,才避开裴景川的视线,看着别处道:“就是去处理事情了。”   裴景川:“和谭书奕有关。”   这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裴景川脸色越发暗沉,心底的嫉妒几乎都要压抑不住。   戚淮清紧了紧左手,虽然敏感的感觉到裴景川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但还是直接回答:“嗯。”   裴景川:“是什么事?”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戚淮清,似乎不问出个答案来就不罢休。   戚淮清没说话,她没说过谎,也不愿意骗人,更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来搪塞裴景川的问话。   她沉默的态度让裴景川心底的嫉妒和不忿愈发强烈,眼底的暴戾就快要压制不住一般。   他闭了闭眼,遮住眼中的神色,再开口还是那句话:“是什么事?”   戚淮清这次没选择沉默了,她直接不看裴景川,平静回道:“这和你没关系,别问了。”   这话一出,裴景川的脸色瞬间紧绷,他死死压抑着,紧咬牙关:“你受伤——是为了救他?”   静默了片刻,戚淮清再次开口:“嗯。”   果然,裴景川勾了勾唇,又想到戚淮清之前说她救谭书奕是应该的,还有那句没说完的「当年」,他一直知道谭书奕和戚淮清之间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牵连,这也是戚淮清一直对谭书奕特殊的原因,这件事在他心里压了很久,他也好奇了很久。可在这一刻,他突然十分在意起来。或者说,不是突然,而是压制了这么久以来的爆发,迫切的想要知道戚淮清隐瞒的一切。   他问:“当年……发生过什么事?”   然而裴景川不知道,当年那件事,是戚淮清永远也不愿提起的,那段灰暗的回忆,是她这辈子都不愿再触碰的。   所以,在裴景川这话问出口后,戚淮清就蓦地沉了脸,声音寒了几个度,一字一顿道:“这、和、你、无、关。”   可是戚淮清这样的态度,却让裴景川更加误会。她的反应,在裴景川看来,就是在告诉他——这段只属于他们两人的记忆,他没资格去碰,也没资格知道。   这段时间以来好不容易压抑住的心思,死死控制住的嫉妒和惶恐,似乎都破了一个口,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   裴景川几乎是立即从凳子上起身,他还记着戚淮清的手臂受着伤。所以只是俯下身,两只手撑在枕头两侧,把戚淮清圈在了自己的怀里,死死地盯着她,目光似是要将人灼穿,“你为了救他——”他视线移向了戚淮清受伤的右臂,“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顿了顿,看着戚淮清因为他突然的动作而僵硬着身子,紧绷着脸的样子,一字一度道:“这样,也和我无关吗?”   裴景川在戚淮清面前,一直都是乖觉的模样。就算是前世戚淮清死后变成鬼那段时间,也只见过他因为思恋她而将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现在这样一幅像是要将人拆吃入腹的恐怖模样,让戚淮清有些惊惧。待反应过来后,就变成了心悸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愤怒。   几乎是被裴景川圈在怀中,两人近得戚淮清都能闻见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避无可避,她厉声呵斥:“裴景川!”   裴景川没有说话,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他已经不准备再压抑下去,也不准戚淮清再自欺欺人下去了。他对她的心思,已经不想再隐瞒了。   戚淮清沉着脸,寒声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裴景川眸底一暗,压下身子,靠近戚淮清的颈间,灼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侧,“我知道啊。”他看着戚淮清倏地通红一片的耳朵,蓦地凑近将她的耳垂含进了嘴里,用舌头轻轻舔舐。然后,在她僵硬着身子即将爆发的时候,沙哑着声音缓缓道:“淮清,我喜欢你呀。” 第32章   低沉沙哑的声音响在耳边,短短一句话,让原本即将要爆发的戚淮清僵直着身子愣在了原地。   压抑已久的情感就这样宣泄而出,裴景川像是突然找到了出口,他一下又一下地吮吸舔舐着戚淮清的耳廓,湿热的气息伴随着一声声的低喃。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 _Η _U_ 九_⑨_ ._ ℃_ o _Μ   “我喜欢你……淮清,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也许只是一瞬,又好像已过了良久,戚淮清才终于回过神来一般蓦地偏过头,躲开了裴景川。她的脸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通红一片,只余眼里还是一片清明。   “让开。”戚淮清没有理会裴景川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只是冷着声音,让他起身。   丝毫不留情面,无比冷淡的两个字,让裴景川有一瞬间的怔忪,他眸底暗了暗,随即起身。静谧的病房内,只余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裴景川一瞬不瞬地盯着戚淮清的脸,企图在上面看到一点点不一样的回应,可却只看见戚淮清闭着眼睛,面不改色的模样。   戚淮清当然不是无动于衷,可是她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平静的面容下,是早已经乱得一塌糊涂的心。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戚淮清:“对不起,我……”   裴景川:“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几乎是在戚淮清说出第一个字的瞬间,裴景川也紧跟着开口,戚淮清未说出口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看着裴景川赶忙逃开的背影,她叹息一声,又闭上了眼。   洗手间的水被放得哗哗响,裴景川低垂着头,脸上晦暗不明。   对不起?   呵呵……   裴景川低笑两声,既然已经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那他便不会给她逃避或者拒绝的机会。   在洗手间待了近十分钟,等裴景川再出来时,病床上的戚淮清已经睡着了。她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又变回了失血过多的苍白模样,唇色很淡,抿成一条线,呼吸绵长,右手小臂上还绑着绷带。   裴景川小心翼翼地走到病床前,他俯下身,用眼神细细描绘着戚淮清的轮廓。最后,缓缓低下头,在她唇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戚淮清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多了,昨日失血过多造成的晕眩和无力已经褪去,也没有感染发烧,只剩下右臂被包扎的闷热和火辣辣的疼痛。   “淮清,你醒了。”戚淮清的睁眼的瞬间,坐在一旁一直守着的裴景川就出声了。   嗓子有些干涩发痒,戚淮清轻咳了一声,裴景川立即端来一杯水,喂到她的嘴边。   就着吸管喝了几口温水,戚淮清清醒了许多,她撑着左手想要坐起来,裴景川见状赶紧放下水杯扶她坐起。   “饿了吗?我一早去买了粥。”裴景川温声问。   昨晚最后的回忆已经回归,戚淮清有些头疼,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裴景川,轻咳一声说:“我先洗漱。”   这话刚一出口,她便感觉到自己身上黏黏糊糊的难受至极,想着昨天在炎热的工地里待了那么久,出了许多汗,到现在也没好好洗洗,就觉得浑身不对劲。但是伤口不能沾水,她只能歇了洗澡的心思,对裴景川道:“算了,你回酒店给我拿一套衣服吧,我想擦擦身,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   裴景川指了指不远处的口袋,“我昨晚回去的时候,顺便给你带了一套的。”   戚淮清点点头,下床套上拖鞋,就朝洗手间的方向走。   “等等。”裴景川出声叫住戚淮清,在她疑惑的表情下,几乎是想都不想的开口:“你手不方便,我给你擦。”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在戚淮清沉着脸的表情下,裴景川讪讪地出了病房。   其实忽略右臂的疼痛不适,戚淮清也没有其他什么地方不舒服的,只是伤口不能碰水,又是才缝完针包扎好的,不能用力不能有大动作,就相当于平白少了一只手,一时之间还适应不过来。   花了近二十分钟,戚淮清才洗好脸,刷完牙。看着垂在一侧动也不能动的右臂,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擦身确实是一件高难度的事情后,索性叫来了护士。等收拾好一切过后,已经差不多一个小时过了。   病床上的小桌子上摆放着裴景川一早买的粥,还有一小份素蒸饺,清淡至极。   裴景川:“都冷了,要不我再重新去买一份?”已经过了这么久,尽管夏天温度高,早餐也已经冷得差不多了。   戚淮清左手拿着勺子,这个时候就万分庆幸裴景川买的是粥了,不然左手可用不了筷子。她搅了搅粥,吃了一勺试了试温度,道:“不用了,这温度正好。”   裴景川:“哦。”   原本计划着是今天就回去,可是戚淮清手受了伤,只好改签到明天,吃过早餐,又休息了一阵,戚淮清就跟着裴景川回了酒店收拾行李。   昨晚的事情,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   戚淮清的行李不多,只是手不方便。所以收拾起来速度也就格外慢,她在一边吩咐,裴景川就把东西放到行李箱里,两人分工合作,倒也算和谐。   一边的桌子上放着戚淮清从医院带回来的袋子,里面装的是之前买来准备送给裴景川的手表。戚淮清看着一旁蹲在行李箱边的裴景川,招了招手,“景川。”   裴景川站起身走到桌边,“怎么了?”   戚淮清的左手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盒子,递到裴景川面前。   裴景川:“给我的?”他愣愣的伸手接过,表情有些惊喜,又有些呆愣。   戚淮清:“看看喜不喜欢。”   “喜欢。”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让戚淮清苦笑不得,“看都没看呢,怎么就知道喜欢了。”   裴景川笑了笑,轻声说:“你送的,我都喜欢。”   裴景川低着头,专心地拆开盒子,戚淮清看着他近乎虔诚的动作,又听到他这话,心突地一跳。随即升腾起一股子涩涩的不知是愧疚还是认命的苦闷,嘴角的笑也慢慢收敛了起来。   “谢谢!我很喜欢。”   裴景川雀跃的话让戚淮清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看着面前扬着笑,眼里似乎闪着光的大男孩,戚淮清眼眸闪了闪,把繁杂的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情绪搁置在一旁,温声说:“喜欢就好。”   也罢,反正这孩子现在还小。   裴景川拿着手表递到戚淮清面前,又把左手伸到她面前,眼睛里带着一丝祈求,试探道:“你给我戴上吧。”   戚淮清下意识地伸手,随即右手臂上的疼痛让她愣了愣,无奈地笑了笑,“恐怕不行,姐姐也只有一只手能用了。”   尽管「姐姐」二字听起来让有些刺耳。但是戚淮清的态度还是在极大程度上取悦了裴景川,他的右手牵上了戚淮清的左手,“我们一人一只手,刚刚好。”   手上还带着些许汗意的温热触感,让戚淮清的手一颤,刚想开口,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铃声,打破了屋内温馨的氛围,戚淮清下意识地想拿手机,被裴景川握在手里的左手,却始终挣扎不出。   看着屏幕上「谭书奕」三个字,裴景川唇角的笑几乎是一下就收了回去,他神情晦涩,薄唇紧抿,昨晚和戚淮清几乎是算得上争吵的谈话几乎立即就浮现在了脑海里。   “景川。”戚淮清动了动被捏得有些发疼的左手。   裴景川抬眸看着戚淮清,耳边清脆的铃声还在继续响着,前后不过几秒时间。   戚淮清:“放手。”   放手、放手,裴景川眼里划过一抹嘲讽,面对自己时,戚淮清好像无时无刻不在说着这两个字。   可他偏偏,不想放手。   这辈子,都不可能放。   他把手里的手表放在了桌上,然后,缓缓拿起了手机。   戚淮清看着他的动作,左手的挣扎大了些,“裴景川!”她的声音有些厉色。 第33章   戚淮清呵斥的声音并未能阻止裴景川的动作,他理也不理,径直挂断了电话,手里还紧紧抓着戚淮清的手腕,细腻嫩滑的肌肤,触感温润,可惜却一直挣扎不休。   戚淮清被裴景川的这一番动作惊到不行,眼睁睁地看着手机屏幕熄灭,左手还一直挣脱不了,惊惧之余就是压抑不住的怒气。“裴景川!”她厉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景川眼眸闪了闪,意识到自己刚才动作的不妥,慢慢松了手,顿了顿,低声说:“我只是……”他轻轻抚了抚戚淮清包扎着的手臂,“气不过。”   “气不过?”戚淮清的手一逃脱,就赶忙拿起了桌上的手机。   “你受这无妄之灾本就是因为他。”裴景川看见戚淮清的动作,眸底一暗,脸色沉了几分,偏偏声音还装乖讨巧:“不理他了好不好?”   手机又一次响起,戚淮清没回答裴景川的话,而是用行动证明她并不会听他的。   谭书奕是一忙完就赶紧到了医院的,结果到了却发现病房里空无一人。   “你在哪儿呢?刚才怎么回事,怎么挂电话了?”   戚淮清没再看裴景川,两三步走到窗户前,低声回道:“不小心按到了,我在酒店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那行,我现在直接过去接你。”显然,谭书奕还以为戚淮清收拾行李是为了去他家,可戚淮清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措手不及。   戚淮清直接说:“我订了明天的机票。”   “什么?!”谭书奕一惊,连忙说:“不是说好去我家住吗?你手伤成这样,怎么走?”   房间里静悄悄的,谭书奕的声音不算小,裴景川依稀能听见几句,听到谭书奕还不死心地想要让戚淮清去他家,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想要把手机拿过来挂断。   戚淮清没理会谭书奕的话,继续道:“我是手伤了,又不是脚伤了,回了家反而方便些。”   不得不说,戚淮清这话,在很大程度上安抚了裴景川,他重新蹲到行李箱旁边,恰逢其时地开口问:“淮清,还有其他什么东西需要放进去吗?”   “那……”   谭书奕还想继续挽留,却被那边裴景川模糊不清的话打断,听到「淮清」二字,他愣了愣,感觉有些不对劲,记得以前裴景川都是叫「淮清姐」的,可转而一想,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   戚淮清也被裴景川突然出口的话吓了一跳,「淮清」这两个字从裴景川的嘴里说出来,听起来真是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她头疼不已,赶紧结束了和谭书奕的交谈,“我明天就回去,就这样吧,以后再联系。”   挂断电话,转身看着裴景川,戚淮清走过去坐到床尾,正色道:“景川,我们谈谈。”   戚淮清是很少用这种态度说话的,可是此时听到戚淮清这话,裴景川反而觉得安心,至少这代表她正视了他的感情,不会假装不知,不会再逃避,也不会再敷衍。他起身过去,紧挨着戚淮清坐下。   说是要谈,可当裴景川真的坐下了,戚淮清倒不知该怎么开口了,静谧的房间里,只余下两人浅浅呼吸,一时之间,竟无一人先开口。   最终,还是裴景川先打破了平静。   他试探着开口:“淮清……”   仅仅就这两个字,就让戚淮清找到了由头开口,她手里握着手机,汗涔涔的湿热不适,紧了紧手,她淡淡地开口:“我是你姐姐,这两个字不是你应该喊的。”   裴景川扭头看着她,不错过一丝一毫的表情,认真说:“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做姐姐。”   戚淮清的手指微微一蜷,为裴景川的执着感到头疼,回忆着过往的一点一滴,竟不知道这孩子居然从来没拿她当过姐姐,不知是他伪装得太好了,还是自己真的有那么迟钝,她闭了闭眼,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裴景川重复着戚淮清的话,低声笑了笑,叹息一声:“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床头还摆着那个哆啦a梦,戚淮清想着裴景川那晚的话,温声规劝:“你还小,不懂什么是爱。从小到大,只有我对你抱有善意,所以你理所应当的把这种感情错认为了爱情,其实,并不是。”   “就像你说的,我总是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你把我当做你的哆啦a梦,你依赖我,感谢我,离不开我,可这并不就意味着,你爱我。”   裴景川眼睫颤了颤,听着戚淮清这些话,低低笑出声来,语气里带了几分凉意,“你真的这么认为?你觉得,我会错把感激和亲情错当做爱情吗?”   “难道……不是吗。”戚淮清叹了一口气,“你现在才多大,你什么都没经历过,幼稚不成熟,你懂什么是爱?”   “你不要拿我的年龄做借口!”裴景川恨恨地说:“我只比你小四岁。”   戚淮清纠正:“是四岁零四个月。”   裴景川强调:“四舍五入,就是四岁。”   戚淮清无奈地笑了笑,“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一副小孩子耍无赖的模样,我说你幼稚难道说错了?”   裴景川:“好,就算我年龄小,幼稚不成熟,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我爱你这件事是假的。”   戚淮清温声说:“我没说这是假的,我的意思是,你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爱我。也许只是朦胧的好感,也许只是从小到大,你熟悉的女性就只有我一个。所以在懵懂的青春期里,你理所当然的就以为你对我产生了爱。”   裴景川冷笑一声,语气不忿:“说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爱你。”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戚淮清深呼吸一口气,冷静说:“我不爱你。”   这话让裴景川脸色一白,他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颤声道:“我知道。”他看着戚淮清平静到有些不近人情的脸色,继续说:“可是你也不爱别人不是吗?”   戚淮清没有说话,冷静地听着裴景川的话。   “既然你不爱别人,为什么不能试试看爱我呢”   “我确实比你小,可这不应该是我被拒绝的理由。”   “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我们彼此熟悉。我知道你晚上十一点必须睡觉,我知道你喝水只喝温水。我知道你吃饭时无辣不欢,我知道你喜欢穿素色衣服。我知道你喜静不爱热闹,我知道你讨厌咖啡的苦味。我知道你讨厌吃香菜,我知道你讨厌睡觉有光,我知道你看似温润其实比谁都冷漠。”   戚淮清:“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不会爱你。”   “为什么不可能?”裴景川眼眶泛红,他颤抖着伸手握住戚淮清的,似乎她手上的温度能给他一些勇气,“我对你来说是不一样的,不是吗?既然你能把我放在心上,为什么试都不试一下,就说不可能爱上我呢?”   戚淮清看着裴景川哀伤的眼神,心莫名抽动了一下,问:“你……何必这么执着呢?”   “小时候,我只是看着你就很开心,见不到你就会想念。后来,你把我接回家,我为你喜而喜,为你悲而悲,你喜欢什么,我就努力去做。渐渐地,我不想你把目光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我想要你满心满眼都是我一个人。我越来越不满足,从一开始只是想远远的看着你,到后来控制不住地想要接近你。想要你只关心在乎我一个,想要抱你,吻你,占有你。”   “我为你疯狂,也想要你同我一起疯狂。”   裴景川话里的执着让戚淮清心悸,他说着他对她愈加疯狂的感情,却不知戚淮清最怕的就是他的深情,最惧的就是他的执念。他越来越不满足,到最后,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自己爱的人不爱自己呢?他的执念越来越深,到最后,迟早会逼疯自己。   戚淮清毫不留情地抽回自己的手,似乎刚才裴景川那一番话对她没有一点点的影响,平静道:“如果我试过以后,还是不能爱上你呢?”   可惜裴景川并未体会到戚淮清这话里的意思,「试过」二字占据了他全部心神,在他听来,这意味着戚淮清愿意接受他,控制不住地咧开嘴角,他又重新握上戚淮清的手,语气坚定道:“你一定会爱上我的。” 第34章   裴景川的固执让戚淮清无计可施,因此她只能避开,却也约定了在他成年之前,不谈感情。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三点多了,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室外热气腾腾,跟蒸笼似的。戚淮清两天没能好好洗洗,似乎自己都能闻见自己身上的味儿。裴景川刚放下行李把门关好,就看见戚淮清直往卧室的方向走。   “淮清,你的行李……”从昨天开始,裴景川每次叫戚淮清,已经不会再添上「姐」字了,戚淮清拿他没办法,也就只好随他去。   戚淮清头也没回:“搁那儿吧,我先洗澡,你别进屋。”   戚淮清已经一脚迈进了屋,正准备关门,就被裴景川阻止,“医生说了,你的伤口不能沾水。”   “我会注意的。”裴景川一手撑在门上,戚淮清也关不上门,只能言简意赅地做出保证。   裴景川:“不行,实在难受的话……”说着,裴景川红了红脸,提议道:“我给你擦擦。”   “裴景川!”戚淮清气急,声音寒得跟冰渣子似的:“出去。”   然而如果说以前裴景川还会害怕戚淮清这样的态度的话,那么从昨天那场谈话后,他就打定主意,不管戚淮清对他怎么样,他都不会退缩,一定和她死磕到底。不过就算心里是这样想的,也不能把戚淮清逼急了,至少表面要示弱。   于是,裴景川撑着门的手不放,面上却皱着眉,小心翼翼道:“你的伤口真的不能沾水,也不能有大动作,本就才缝合没多久,不能这么折腾。”   “我有分寸。”屋里的冷气开始发挥作用,降了些戚淮清的火气,她的语气也就没那么咄咄逼人了。   裴景川还是一动不动,用行动表明自己的坚持,“你要是真想洗,等明天行不行,我们去医院复查后,问问医生?”   戚淮清没再说话,沉默了一瞬后,缓缓放开了手,退回到椅子上坐着。见状,裴景川也转身回客厅把她的行李箱给她拿了进来。   看着裴景川的一系列动作,等他把行李箱放好后,戚淮清才开口:“我饿了。”   话音刚落,裴景川的眼睛就亮了几分,近乎有些雀跃地说:“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说完还不等戚淮清回答,就又道:“算了,你现在得忌辛辣,还是我看着你给做点饭菜吧。”   戚淮清见他这幅模样,眉头微蹙,却也只是点了点头,“你做好叫我吧,我先收拾一下。”   裴景川是真的开心,毕竟戚淮清难得和他提要求,尤其是他……表明自己的心意后,她更是能忽略自己就忽略,从来不会多说一句话,现在她愿意说出自己的诉求。就好像是愿意给他接近追求她的机会。所以尽管是支使他做事情,他也甘之如饴。   答了一声「好」后,裴景川就出了房间,准备出去买食材。   几分钟过后了,裴景川就出了公寓,门刚一关上,戚淮清就锁好自己的房门,拿上睡衣进了浴室。   裴景川这人固执起来,想要让他改变想法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她现在还处于弱势,冷着脸已经吓不了他了,所以也就只好把他支开。这样想着,戚淮清叹了口气,愈发坚定了自己要搬走避开他的想法。   手上的伤确实不能沾水,不能淋浴,戚淮清只好用浴缸。   小心翼翼,动作缓慢,等脱好衣服泡进去,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温热的水缓解了疲劳,可是看着搁在一旁不敢沾水的右臂,戚淮清的心又升起了几分烦乱。   裴景川提着菜回来的时候,戚淮清的房门还紧闭着,他只看了一眼,就直接去了厨房。想着戚淮清受伤的是右手,因此这两天的餐食他都尽量准备的能用勺子吃的。可是现在看着自己买回来的打算着「吃哪儿补哪儿」的猪蹄,转念一想,他把猪蹄煲着汤,然后煮了一小碗番茄鸡蛋面。   只是煮面用不了多长时间,把红黄相间,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桌后,裴景川走到戚淮清房门前,轻轻敲了敲。   这个时候,戚淮清还舒舒服服的泡在浴缸里,浴室的门关着,裴景川敲门的声音也不大,因此戚淮清并没有听见。敲门不见应声,裴景川心里有些担心,又敲得重了些,一边还叫着戚淮清的名字。   门里始终不见应声,裴景川愈发焦急,想开门却发现门锁着,备用钥匙放在客厅,他急忙去拿了来。   浴室的戚淮清模糊听见了些许动静,想着裴景川这个时候差不多也应该回来了,便起身裹了浴巾,直接开了浴室的门。   有时候巧合来得就是这么猝不及防,两扇门同时被打开,站在浴室门口只裹着一条浴巾的戚淮清就这样直接出现在了裴景川的眼前。   一两缕湿发贴在额边,由于在浴室待久了,原本白嫩的脸颊上泛着红晕,鼻尖冒着细密的汗珠,嫣红的唇微张着,依稀可见粉嫩的舌尖。全是上下就只裹着一条天蓝色的浴巾,修长的脖颈下是精致的锁骨、圆润白皙的肩,一只手捂在胸前,紧紧抓着浴巾,其间散落着几缕细碎的发丝,乌黑的头发和白嫩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再往下,是笔直修长的双腿,小巧精致的双脚上,由于惊讶和紧张,脚趾蜷缩着,指甲上还泛着粉红。   戚淮清愣了一瞬,倏地反应过来,抓紧了浴巾,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外强中干地呵斥:“出去。”   裴景川的眼神幽暗,深邃的目光贪婪地描绘着戚淮清身上的每一寸,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般,他喉结缓缓滑动,哑声说:“你洗澡了。”   “出去。”戚淮清还是这两个字,声音却大了几个度。   裴景川却是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也许是他的目光实在太过露骨,戚淮清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见他不动,转身便想回浴室。   她的这番动作让裴景川从眼前的美景里醒过神来,动作比思绪快了几秒,他两三步迈到戚淮清面前,一手抓住了她。   左手臂被桎梏住,温热的触感让两人的心都颤了颤。   “裴景川!”   低声的呵斥响在耳边,裴景川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下意识地松了手,戚淮清的手臂上却清晰地浮现出指印。   一片白皙肌肤上突然出现的红痕,比其他什么刺激都来得更强烈些,全身的热气似乎都朝下涌了去,裴景川绷紧了身体,咽了咽口水,意识到再看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不舍的移开视线,沙哑着声音说:“不是不让你洗吗,伤口怎么样,没沾水吧?”   戚淮清深吸了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冷静道:“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哦。”裴景川愣愣地应了一声,随即看着戚淮清受伤的手,迟疑问:“你自己……行吗,要不我留下来帮你?”   戚淮清黑着脸:“出去。”   裴景川这才闭了嘴,近乎同手同脚地出了房间。   五分钟后,戚淮清出了房间。   裴景川坐在桌前,盯着桌上的面条,正发着呆。听到动静,连忙扭头向后看。   “我、我煮了面条。”戚淮清已经换好了衣服,可是裴景川一看见她,脑海里就浮现出刚才那一幕,不由得眼神飘忽,脸色发红。   「嗯」了一声,戚淮清迈步走过去,中途却迟疑了一瞬。随即绕了一下,直接坐到了裴景川的对面。桌上只有一碗面条,她问:“怎么只有一碗,你不吃吗?”   戚淮清迟疑的动作被裴景川看在眼里,眸底一暗,他敛住眼中的神色,笑着说:“砂锅里煲着汤,我怕你太饿了,就先煮了点面,给你垫垫。”   戚淮清点点头,下意识地想拿勺子,却发现碗上面放着的是一双筷子,她左手横在空中,落也不是,收也不是。   对面的裴景川见状,恍然大悟一般,扶了扶额头道:“是我考虑不周了,忘了你现在不能用筷子。”顿了顿,他起身直接坐到戚淮清身边,端起碗拿起筷子,温声说:“还是我为喂你吧。” 第35章   身边突然坐下来一个人,戚淮清一惊,条件反射的往旁边移了移,裴景川像是没发现她的动作一般,依旧面不改色。   “不、不用了。”见裴景川真用筷子夹起面想要味道自己嘴边,戚淮清忙往后靠了靠。   裴景川看了看戚淮清规矩放在一边的右手,“别逞强了,你左手怎么用筷子?”顿了顿,用筷子挑起面条,戏谑问:“还是说,你打算用勺子?”   “算了。”戚淮清掩饰一般的喝了口水,轻咳一声说:“你吃吧,我等会儿再吃。”   虽然也不是才第一次听到这种不留情面拒绝的话,但裴景川心里还是抽痛了一下,手上卸了力,筷子磕在碗沿发出一声清脆的响,他颓然地往椅子上一靠,眼睫微微颤抖,“接受我,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难吗?”他这幅样子,就好像戚淮清真说一句肯定的回答,就能要了他的命似的。   戚淮清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更何况旁边的人,还是从来都乖顺的裴景川,她眉头微蹙,左手拿起筷子试了试,转移了话题,“学学怎么用左手用筷子也不错。”   她有心想掀过这话题,可裴景川却不准她逃避,直接握上了她的手,深邃的眼眸紧紧缠着她,沙哑着声音道:“说好了等我到十八岁的。”抽出戚淮清手里的筷子,他把她的手放到嘴角轻柔地吻着,“既然约定好了,那你就应该适应我对你的好,不要拒绝,不要逃避,不要……骗我。”   这样强势却又温柔的一面,让戚淮清莫名害怕,手上柔软的触感让她的心也跟着颤抖,不受控制的感觉令她害怕,所以她本能地选择逃避,“我只是答应,在你十八岁之前,不会喜欢上别人。”   裴景川:“可这和我追求你并不冲突。”   手背上温热的触感几乎让戚淮清没有办法好好思考,手指微微一蜷,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告诫道:“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好好学习,而不是早恋。”   “呵呵……”裴景川低声笑了笑,神情有几分愉悦,揶揄问:“所以,淮清你是怕我影响了学习吗?”他歪着脑袋,凑到戚淮清眼前,“你关心我啊?”   “我……”戚淮清向后一避,推开凑到面前的俊脸,叹了口气,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吃面吧。”   戚淮清想去拿筷子,可裴景川却先她一步把筷子拿在了手上,细心地挑起面条,喂到了她嘴边。看着喂到嘴边的面条,戚淮清怔了几秒,最后还是妥协下来,慢慢张开了嘴。   一碗面就这样喂进了戚淮清的肚子了。虽然别扭,可不得不说,味道是确实好,就算戚淮清不是真的肚子饿了,也吃得很满足。结果,刚把厨房收拾好,裴景川就又要拉着戚淮清,准备去医院。   “裴景川!”三番两次的,戚淮清真的快要忍受不了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你给我回屋复习功课去。”   “你刚洗了澡,我是怕你的伤口沾了水感染。”裴景川看着戚淮清,眼里带着乞求,“就去看看吧,别让我担心。”   戚淮清坐在沙发上,手指头都不带动一下,“我自己注意着的。”   裴景川叹了口气,揉了揉戚淮清毛茸茸的脑袋,“就去看一下,顺便换药,反正明天也要去换药的。”   「啪」的一下打开裴景川的手,戚淮清简直怀疑面前这人是不是被鬼附身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大胆,“我今天不想去,就想自己安静的休息一会儿,行不行?”她直视着他,语气咄咄逼人:“你要是待不住,自己出去溜达溜达。”   不说戚淮清没见过裴景川这样子,就是裴景川,又何曾见过戚淮清这模样,被逼急了之后不复以往的冷静,仿佛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虽然语气不耐烦,而且是要赶他走。   手背被拍红了一片,裴景川夸张地「嘶」了一声,痛得咧开嘴,还要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哄着戚淮清,“就去换个药,用不了多久的。”   戚淮清不耐烦,终于站起身,裴景川见状,以为她是愿意跟自己走,嘴角的笑还来不及收回去,就发现她迈步的方向是她自己的房间,赶紧拉住了她的手臂。   戚淮清声音寒气凛冽:“放开。”   裴景川语气执拗:“不放。”   “我说,”戚淮清扭头,“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别逼我把你踢出去。”   “姐——”裴景川的尾音一波三折,就一个字,便让戚淮清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你就去吧,别让我担心,你就算是想踢我出去,也得等你好了不是。”   就这么一声「姐」,就让戚淮清有再大的脾气也不好发出来。更何况,裴景川原本也并没做错什么。似乎是今天从浴室出来碰见裴景川后,她就心浮气躁起来,面对裴景川时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   “行了,走吧。”戚淮清理智的转身,走向玄关处,完全没有看见身后的裴景川惋惜的表情。   不管戚淮清是怎么看待她这个碍事的伤口。总之裴景川在一开始的生气过后,就从心底里高兴起来。虽然仍然心痛她手上的伤口,嫉妒她是为谭书奕受的伤。可是这种只能使用一只手,而不得不依赖他的感觉,非常令他身心愉悦。   享受过喂食的好处后,裴景川十分心机的每一次做饭都准备了一些必须要用筷子才能吃的食物,而这些菜,恰恰都是戚淮清爱吃的。有时候只是夹菜,不时也享受一下亲自喂食。   而这其中,最受裴景川青睐的,就是给戚淮清洗头。第一次给戚淮清洗头,是回来的第二天。   裴景川原本就对受伤的戚淮清寸步不离,吃过早餐见戚淮清要出门,赶紧跟身后问:“你要出去吗?”   戚淮清走到玄关处,一只手穿袜子的操作有些困难,她就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凉鞋,听见问话,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我跟你一起去吧,你有什么事情要去办吗?”裴景川也准备换鞋。   “不用。”戚淮清赶紧拒绝,“我就是去小区外洗个头。”   “洗头?!”裴景川眼睛一亮,随即垂下头收敛住表情,思索着说:“我昨天去买菜的时候,看见那家店关门了,门上贴着公告,说是要下个月店主才回来。”   戚淮清拿着鞋的手一顿,迟疑问:“关门了?”   “是啊。”裴景川煞有介事地点头,“还是我和你一起吧,咱们家附近就这么一家理发店,其他的都离得挺远的,你自己去我不太放心。”   尽管时间还早,但是外面已经艳阳高照了,戚淮清本就讨厌夏天。更何况现在手臂受伤的地方还捂得严严实实的,大夏天的还跑那么远让她有点难以忍受,这样想着,就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一直观察着她的裴景川见状,恰逢其时的开口:“不过外面有点热,今天温度有三十度呢,我给你拿把遮阳伞吧。”说着,他慢慢悠悠地转身,准备去取伞。   戚淮清准备伸进凉鞋里的脚不受控制地重新缩回了拖鞋里,眉头锁得更紧了些,在心里纠结。   裴景川装模作样地在阳台找了半晌,然后两手空空的回来,“我、我没找见伞。”他摸了摸鼻子,“好像是上次我带去宿舍了忘了带回来。”   一时之间静默无言,沉默了几秒后,裴景川试探着问:“要不……我给你洗吧?”   戚淮清一愣,然后一脚伸进了凉鞋里。   裴景川眼眸一暗,随即敛住眼中的神色,「哎呀」一声,苦口婆心地劝道:“还是别处去了吧,那么远,天儿又热。到时候回来又是一身汗,你又要想洗澡。医生都说了你现在手沾不得水,出了汗你也难受。”   果不其然,戚淮清的动作开始迟疑,裴景川再接再厉,开始打感情牌,“姐,我小时候你还帮我洗过头呢,我帮你洗一次也不怎么呀,还是你嫌我手笨?”   戚淮清确实给裴景川洗过一次头,那是裴景川刚来戚家不久的时候,被戚悠箐欺负,扔了一脑袋的沙子,戚淮清担心孩子心理留下阴影,又怕他再被家里人欺负,就给他撑腰,顺便也给他洗了一次头。   她怔了一瞬,抬眸看向裴景川,问:“你真的行?”   裴景川拍着胸脯保证:“你就放心吧,我的技术,堪比托尼老师。 第36章   戚淮清进浴室的时候,就看见裴景川站在那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来吧。”他的声音莫名有些诱惑。   戚淮清脚步迟疑了一下,险些就不管不顾地转身离开了。   戚淮清的头发不算长,但也不短,温水浇在头发上,让她舒服地眯了眯眼。   “水温合适吗?”裴景川观察着她的神色,适时地询问。   戚淮清低低地「嗯」了一声,一抬眸,就迎上了裴景川的目光,她怔了一秒,随即颇有些落荒而逃地移开了视线。   见状,裴景川笑了一声,他低沉的笑声传到戚淮清的耳朵里,更令她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她微微一缩脑袋,就被裴景川桎梏住。   “别动,小心水进到眼睛里。”裴景川按住戚淮清的肩,提醒道,然后,一手拿起洗发水。淡淡的香味传来,感受着头上那双温热的手,戚淮清慢慢闭上了眼睛。   裴景川的眼神充满了执拗的深情,在戚淮清闭上眼睛看不见的情况下,就更加的肆无忌惮。满头的泡沫被水冲走,戚淮清的脸上染上了一层嫣红,翘而密的睫毛上沾了些许水,裴景川轻柔地按揉着脑袋的手渐渐移了地方,缓缓地,一下又一下地在戚淮清脸上慢慢摩挲着。   戚淮清的身子一下僵硬了起来,倏地睁开眼,声音有些紧绷地问:“你干什么?”   “哦——”裴景川遗憾地收回手,面不改色地回答:“你脸上沾了点泡沫。”   戚淮清条件反射地伸手摸了摸,除了沾了一点水,并没有其他东西。   这小动作又让裴景川笑了笑,“我给你擦干净了。”他声音里含着笑,微微低下头,几乎凑到了戚淮清的耳边,“你把眼睛闭上,我再给你冲一下。”   耳边灼热的气息让戚淮清蓦地红了耳朵,她赶紧闭上了眼。裴景川深邃的目光紧紧看着戚淮清,漆黑的眸子浓的像墨了一般。   真想……一口把你给吃掉啊,淮清。   他在心里低喃着。   慢慢悠悠的,戚淮清终于结束了这对于她来说,几乎算得上是酷刑的洗头。   干燥的毛巾搭在头上,戚淮清的左手慢慢地擦着头发,那边裴景川已经拿来了吹风机。   迎面走过去,见戚淮清瞪圆了眼睛的可爱模样,裴景川扬了扬手里的吹风机,挑眉问:“怎么了?”   “你拿这个……”戚淮清迟疑着问:“是打算给我吹头发?”   裴景川一边把插头插上,一边回答:“不然呢,湿着容易感冒。”   “不用了。”戚淮清想也不想的拒绝,“大热天的,怎么可能感冒。”   裴景川手一顿,“可是……”   戚淮清:“我不喜欢。”   “好吧。”裴景川最后还是妥协了下来,放好吹风机道:“那我给你擦头发,不吹的话,得好好擦干。”   戚淮清想了想,还是把手上的毛巾给了裴景川,然后不忘客气地道了声——“谢谢。”   戚淮清这人怪癖不多,但习惯也算不上有多好,比如不喜欢用吹风机,冬天还好,有人劝着监督着,她还能勉强用用。可是到了夏天,却从来都是对这样东西深恶痛绝的,大热天的热气就吹在脑袋上。对戚淮清来说,简直没有比这更难以忍受的事情了。   裴景川当然也是知道她这个习惯的。但是却还是拿了吹风机来,不过这样也不算是白用功。至少,戚淮清会愿意让他给她擦头发。   头上的力道轻柔,舒服地让戚淮清闭上了眼睛。裴景川一下一下地轻轻擦着,柔顺的发丝从手上穿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戚淮清都险些睡过去了,裴景川终于把毛巾收了起来。   把毛巾放在一边,见戚淮清依旧闭着眼坐在椅子上,裴景川蹲在她面前轻轻唤了两声。戚淮清没有说话,依旧只是坐在那儿。   裴景川眼眸一闪,慢慢凑上前,戚淮清恰逢其时地睁开了眼。   眼前是裴景川放大了无数倍的俊脸,他漆黑的双眸紧紧凝视着自己,像是要把人给灼穿一般,戚淮清倏地伸手,挡在了他的胸前,止住了他继续凑上前。   “我饿了。”戚淮清的声音低得像是怕把裴景川给惊了一般。   裴景川缓慢却坚定地把胸前那只手给抓在了手中,两人一蹲一坐,裴景川微微仰起头,看着戚淮清,僵立了几秒后,他柔声道:“那你想吃什么?”   两人挨得极近,近到戚淮清甚至能感觉得到裴景川周身清冽的气息,手上的温度热到有些烫人,让她心慌,抱着几分趋利避害的心思,戚淮清思索了一瞬,说:“杂酱面。”   听见戚淮清这样的回答,裴景川在心里笑了笑,他唇角微勾,眉眼舒展。莫名想知道,是什么让戚淮清觉得她给了这样他额外的福利,他就会放过她。   “好。”他应了一声,“我给你做,不过你手用不了筷子,要我喂你吗?”   戚淮清垂下眼眸,敛住眼中的神色,自然也就没看见裴景川眼中不怀好意的目光,听见他这话,也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客气的回道:“麻烦你了。”   裴景川低沉的笑从胸腔里传出,“怎么能说是麻烦呢,我乐意之至。”   乐意之至——这四个字,让戚淮清有些恍惚,她怔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一般,想要把被裴景川握在手里的手给抽出来。   唇角的笑慢慢收敛,裴景川紧了紧手中的力道,喉结缓缓滑动,薄唇微掀:“淮清……”他的眼眸渐渐变得深邃,轻声问:“我可以吻你吗?”   就这么一句话,就让戚淮清宛如惊弓之鸟,不只手上挣扎的力道大了,就连脸上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仿佛在控诉裴景川:明明她都已经做了那么大的牺牲了,他怎么还能提出这样……这样无耻的要求。   裴景川抓着戚淮清的手不放,另一只手也抬起放在她的后颈,压着她的脑袋向下,他灼热的呼吸就洒在她的耳侧,“不可以吗?”   戚淮清的耳朵通红,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令她抓狂,周遭不属于自己的,充满了浓浓占有欲的霸道却又陌生的气息,更是令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她挣扎无果,只能疾言厉色地呵斥:“裴景川!你放开我。”   “我不放。”裴景川声音低低的,“这辈子都不放。”他霸道的宣誓,却并未用一种强烈的不容拒绝的语气,而是平静的述说着自己的态度,似乎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一点没被戚淮清这番外强中干的话给击退。   “你这样,”戚淮清叹了一口气,“不顾我的意愿,只知道强迫,又有什么意义呢?”   裴景川抬眸看着戚淮清,带着几分执拗,问:“那如果我不强迫你,你愿意接受我吗?”   这话一出,戚淮清却沉默了下来,裴景川眼眸一黯,带着几分不知是对谁的嘲讽,轻声说:“你看,你分明是不愿意的啊。”   他放开了戚淮清的手,轻轻地按在了她柔软的唇上,“让你这张嘴说出喜欢我……”后面的话,他并未继续说下去,而是回答了戚淮清刚才的问题,解释一般道:“所以啊,在你接受我之前,在你总是想逃开的时候,我只好……”   他手上一用力,紧扣着戚淮清的后颈,微微仰起头,就含住了她柔软的唇,吮吸舔舐着,不顾她的挣扎躲闪,笨拙却强势,霸道得不容她拒绝。   良久,在戚淮清被吻得喘不过气来,浑身发软的时候,裴景川终于放开了她,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戚淮清的眼里闪着水光,氤氲着一片雾气,他的指腹在她泛着水光的嫣红的唇上摩挲着。然后,他低沉地笑了一声,哑声说:“只好这样……强迫你了。” 第37章   步入高三,学校的老师抓得紧,八月刚过半,裴景川他们就提前开学了,戚淮清手上的伤也已经在愈合期,结痂的伤口每天痒得厉害。   在家养伤的这段时间,裴景川不留余地向戚淮清表露着他的决心。趁她手伤不能自理的时候,占足了便宜,让戚淮清又惧又气,可偏偏裴景川知道她的性子,每每惹得她快要忍不住的时候,就见好就收,让她也无可奈何。   终于等到裴景川快要开学,戚淮清心里总算是放松了下来。她仔仔细细地回忆着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一切,最后终于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开学前一天,裴景川在卧室里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戚淮清难得放松下来,没有把自己关在房间,而是在客厅里看电视。   窗外蝉鸣阵阵,夏日金黄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平添了几分温馨。   裴景川收拾好行李后站在房间门口,看着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的戚淮清,眼底神色莫名,电视了里放着综艺节目,夸张的笑声不时传出来,却并未逗笑两人中的任何一个。   看了一阵后,裴景川缓缓走上前,坐在了戚淮清的旁边,而由于近段时间以来裴景川的种种劣迹。在他坐下来的一瞬间,戚淮清就往旁边移了移。两人中间顿时多了可以再容纳一人的空间。   往常这种时候,裴景川总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不过今天,他却并未多说什么。反而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好像只是为了陪戚淮清看电视一样。   周遭安静得有些怪异,戚淮清先撑不住,打破了平静,“收拾好了?”她问。   “嗯。”裴景川应了一声,眼睛也从电视上移到了戚淮清脸上,看着她明显放松下来的神情,心底抽痛了一下。有那么一瞬,他简直想就这么直接把她锁在自己身边。他不懂,为什么这么久了,她还是可以做到这样无动于衷,还是这么想逃开自己,似乎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而她冷眼旁观着,心却从来不会被扰乱半分。   他不死心的试探着问:“要不……我还是不住校了吧?”   出乎意料的,戚淮清只是思索了一瞬,便点了点头,回道:“也行,随你吧。”   “真的?!”裴景川睁大了眼,颇有些难以置信。   戚淮清点点头,说:“高三了,你要是觉得家里的氛围更适合你一些,那你就回来住吧。”随即,不等裴景川高兴完,就继续道:“不过你一个人在家总归不太合适,你要是真打算回来,我就把李叔叫来陪你一起住。”   “一个人?”裴景川道:“不是还有你吗?”   戚淮清笑了笑,将散在脸颊旁的发丝拢到耳后,说:“可是我是住校的啊。”   “你就不能……回来吗?”裴景川低声问,见戚淮清不为所动的模样,继续劝说道:“这里离你学校也不远啊,十几分钟的路程,而且你已经大四了,也没什么课了,就回来住吧,总归比住寝室舒服些吧。”   戚淮清却摇了摇头,“我下学期得去实习,不会总回来的。”她看了眼裴景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说:“正好还有件事跟你说——这座公寓,就当是我给你的十八岁成人礼了。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文件那些我都准备好了,等你成年就过户。”   “什……什么意思?”裴景川不明白话题为什么突然转到了这上面,却莫名有了不好的预感,嗓音艰涩的发问。   戚淮清自顾自地说着:“你如果不准备住校了,那我等会儿就打电话叫李叔来,他上个月已经没在戚家做了,正好可以来照顾你。”   裴景川颤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扳过戚淮清的肩,直视着她的双眼,“这、这是我们的家啊,你难道……不要了吗?”   “裴景川。”戚淮清平静道:“你该长大了。”   “我不要!”裴景川控制不住地捏紧了手,戚淮清吃痛的低喘了一声,他却充耳不闻,只是道:“我不准,不准别人住进来。”   戚淮清冷声说:“那是你爸。”   “我爸早死了!我没有爸!”裴景川吼出了声,看着戚淮清的双眼发红。   气氛瞬间凝滞下来,片刻后,戚淮清抬手拉开了裴景川紧紧抓在她肩上的手,叹了一声,说:“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   “我……我没、没有。”裴景川低喃着,“不是这样的……这里,这里不一样。”   戚淮清听着他这有些语无伦次的话,竟然明白了过来,他的「这里」「不一样」,究竟是什么不一样。然后,她近乎冷漠地回道:“你知道吗,像这样的房产,我其他地方,还有好几处,对于我来说,无论哪个地方,都只是个落脚处而已。”她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起伏,“这处,不过是因为离学校近些,所以,我这两年才会一直住在这里。”   裴景川眼眶发红,执拗地瞪着戚淮清,完全不相信,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戚淮清刚才的那番说辞。   戚淮清继续说:“这里——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家。”她在心底里默默地说:我从来,都没有家。   “可是……”裴景川慌了,他不懂,明明前段时间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今天这样,他开始回忆,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过了火,越了界,所以惹得戚淮清不满,“那、我呢?”   “你啊……”戚淮清残酷的声音从嘴里一字一句地说出来:“以前,我当你是我弟弟,可是现在,你不愿意了,那我也不能勉强。”   裴景川整个人都因为戚淮清这话而颤抖了起来,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明明,明明之前……”他想说,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要对他这么残忍。他想说,明明之前你对我是不一样的,为什么现在要说出这种话。他还想说,明明之前他能感觉到她在试着接受他,为什么现在却可以拒绝得这么不留余地,是他哪里做错了吗。可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颤声问了句「为什么」。   “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终归是希望你能过得好。”戚淮清说完,便不再多言,只是起身,准备回房。   裴景川却直接拉住了她,来不及思考一般,只凭着本能,问:“为什么?”   他的手紧紧抓着戚淮清刚愈合的右手,戚淮清不想折腾自己的伤口,又重新坐了下来,问:“什么为什么?”   裴景川只是近乎讨好的说:“如果……如果我有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不满意了,你说,我肯定改。”他恳求道:“不要、不要说这种话。”   疲惫的闭了闭眼,戚淮清叹道:“你还不明白吗?”她试图拉开他的手,却未果,随即,缓缓道:“我不会爱你。”   “我知道!”裴景川的手越捏越紧,压低了声音像是自言自语,“我知道你不爱我,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看着戚淮清,墨色的眸子里充斥着偏执与不甘,“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连试都不试一下,就要说出「不会」二字,一辈子这么长,你就算现在不爱我,也还有以后啊。”   戚淮清迎着他的目光,冷静到有些残忍的说:“一辈子这么长,你怎么会永远只爱我呢?放下,忘记,这两样,才是最简单的。”   “不、我不能的。”裴景川低喃着,“我放不下,也忘不了。”他抓着戚淮清的手,恳切地看着她,话里都是乞求,“你试试,你试试啊。”   “可是——我试过了。”看着裴景川倏地愣住的表情,戚淮清缓慢而清晰的说:“我试过了,不行的,我已经……失去爱人的能力了。”   受伤这段时间,与其说是裴景川耍无赖占便宜,可又何尝不是戚淮清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呢?她也想试试,试试看自己能不能爱上这个人,她纵着裴景川对她的霸道强势,可到了最后,却发现自己依旧不行。   裴景川的感情偏执到让她害怕,而她,也早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亦或者是说,害怕爱上别人,也害怕别人爱上了她。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在感觉到危险的时候,都会想要逃避。所以,戚淮清不愿再与裴景川相处下去。不愿再给他虚无缥缈的希望,不愿再看着他沉沦。如果说一开始对他只有愧疚,只想让他健康的活下去。那么现在,她还希望他的人生不要再与她有过多的纠缠,这样纠缠下去,对两人都不好,人都是自私的,她对他也还不到牺牲自己的地步。更何况,他要的是她的爱,而她,给不起。   裴景川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戚淮清话里的意思。随即不知是喜还是悲的说:“那、那你不用爱我,也别爱别人,我爱你就好。”他喃喃道:“别离开我就好,别离开就好。”   “你会受不了的。”戚淮清说:“一个你爱着的,却始终不会爱你的人,你怎么能忍受得了呢。”   “我受得了,我受得了……”裴景川一遍遍地说着,似乎是想说服自己,或者是说服戚淮清,“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会受不了?我们试试,试试就知道了。”   “真试到了那一步,就晚了。”戚淮清叹道,她又试着拉开裴景川的手,“我的伤口怕是快被你抓裂了。”   裴景川颤颤地松开手,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固执道:“你答应了的,等我成年,在这之前,你不准离开,不准跟我划清界限,不准喜欢上别人。” 第38章   戚淮清的那番话,让裴景川最后还是选择了住在学校。他怕,怕自己要是真回去了,戚淮清便再也不肯回这个家,如果他依旧住学校的话,那她至少偶尔还会回家看看,即使……那是在他并不在的时候。   可即便是这样,至少,她还在这个家。   不过,若是要他就此放弃,也不可能。   高三后,课业加重,可裴景川依旧坚持每天给戚淮清通电话。早晚各一通,从不间断,尽管,大多时候,戚淮清并不会接。她不接,裴景川也不恼,只是再发几条消息。总之,要让戚淮清每天都想起他。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期中过后,学校组织了一次家长会。成绩单上,裴景川的名字排在首位。   下了晚课回到寝室后,裴景川拿上手机去了阳台。   寝室其他人见状,纷纷打趣:“哟,又去给你的小女朋友打电话了啊?”   “哎呀,瞎说什么大实话呢,咱们川哥不要面子的吗?”   “有些人啊,表面上装得云淡风轻,回回第一,其实啊,背地里天天粘人,狂撒狗粮。”   裴景川脚步一顿,顺手抄起桌上的一个飞机模型扔过去,在众人打趣他「恼羞成怒」的声音下,慢悠悠的继续向阳台迈步。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裴景川也几乎摸清了戚淮清的套路,一周顶多与他通一次电话,早上给她打电话没人接之后,他便发了一个消息说了要开家长会的事。因此今晚这个电话,她是肯定会接的。   果不其然,电话「嘟」了几声后便被接通。   半期过去了,已经步入深秋,裴景川披着件外套站在阳台上,秋风瑟瑟,不时传来几分冷意。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喂」,一周没有听见戚淮清的声音,裴景川紧了紧手,“淮清。”他的声音带了些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紧张。   那边的戚淮清这时候待正在公寓里,大四后课少了很多,之前和裴景川说要去实习,也不过是个幌子,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确实去实习了。不过这一世她并不打算这样过,没太大的追求,也没有其他事情的牵绊,她打算继续读下去。   她在书房里看着书,电话响起来之后,也没看来电显示,便顺手接起,听见裴景川的声音,才反应过来。想到今早看到的那个消息,她轻咳了一声,问:“下课了?”   “嗯,现在已经在寝室了。”手机屏幕的光照在裴景川的脸上,昏暗的夜色下,隐约可见他嘴角不易察觉的弧度。   戚淮清「嗯」了一声,然后问:“家长会是什么时候”   “周六上午九点开始。”裴景川低声回。   “好。”戚淮清言简意赅的应了一声,便想挂电话。   “等等……”裴景川急忙出声,电话里沉默了下来,半晌后,他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这次,考了年级第……第一。”   沉默了一瞬,戚淮清欣慰道:“那姐姐现在这里道声「恭喜」了。”   “没有……”裴景川希冀的问:“没有奖励吗?”   “你想要什么奖励?”戚淮清手里握着笔,在纸上无意识地划着。   裴景川想了想,试探着说:“什么……都可以?”   电话里一时没了声音,片刻后,响起了戚淮清冷淡的声音,“我能做到的,”她顿了一下,说:“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裴景川眼睛一亮,有些迫不及待的说:“班会后有一天半的小假,我、我想,我们一起去,去平陵山。”   “平陵山?”戚淮清一怔,随即想起以前在学校里听到过的,市郊的平陵山,是有名的情侣约会圣地。   “嗯,平陵山。”裴景川小心翼翼问:“可以吗?”   “好。”   听到戚淮清的回答,裴景川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感觉到戚淮清不愿再多说,又急急忙忙道:“你……我,你,你那天什么时候到,我到学校门口接你。”   戚淮清的手一僵,手中的笔掉落在书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她却恍若未闻,敛住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电话里静寂无声,只能听见两人浅浅的呼吸声,良久,裴景川轻轻出了声,“淮清”   突然发出的声音,唤醒了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戚淮清,她回过神来,眼里神色莫名,想了想,回道:“不用了,我认路。”   “那……”裴景川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戚淮清直接打断。   “我不打扰你了,你早点休息吧。”说罢,戚淮清直接挂断了电话,看着手上亮着的屏幕,低低的叹了一声,又重新拿起笔。   那边的裴景川听见手机里「嘟嘟嘟」的声音,眼眸暗了暗。随即想到周六就能见到人,嘴角又重新扬起。   周五那天一早,戚淮清便拨通了李叔的电话。   “李叔。”电话那边声音有些嘈杂,戚淮清的声音便大了几分。   李叔这时正在菜市场,自从离开戚家后,他就过上了这种悠闲的生活,接到戚淮清的电话,还是一脸疑惑。   “小姐,您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您叫我小戚就好。”戚淮清笑着说:“明天景川开家长会,要麻烦您去一趟。”   “这怎么能说是麻烦呢。”李叔一笑,问:“是明天什么时候?”   “九点开始,我等会儿把具体地址发给您,您明天要是找不到,就打景川电话,让他接你。”   “行。”   周六,难得的晴天,八点半下课后,同学们就开始布置教室,裴景川一直站在外面走廊里等着,看着家长们纷纷赶来,不知怎么,就有几分心神不宁。   八点五十,还不见戚淮清,裴景川终于忍不住,走到偏静处,准备拿出手机打电话问问。   “景川?”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裴景川身子一僵,他愣愣的转身,就看见了楼梯口的李叔。   “还真是你!”楼梯口的李叔一笑,走上前拍了拍裴景川的肩,说:“快开始了吧,走,带我去教室。”   裴景川几乎没有办法思考,凭着本能把李叔带到他的座位后,他愣愣地问了句:“怎么是您来的,淮清……姐呢?”   “她昨天给我打电话让我来,可能有什么事吧。”   直至走出教室,裴景川都还恍然不知所措,看着还握在手里的手机,他直接拨通了电话。   公寓里,手机铃声响了又停,停了片刻后又再次响起,看着手机屏幕亮了又熄灭,戚淮清眼底晦涩不明。 第39章   裴景川眼底一片暗色,手里的手机被捏得死紧,骨节用力到泛白,僵立片刻后,他直接转身,径直出了校门。   公寓里,戚淮清想着答应了裴景川一起去平陵山的约定,又是一阵头疼,原本家长会就是打定了主意不去的,结果现在,又平白多了这么一个约定,还连拒绝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早知道,就不该心软答应。   手机猝不及防的再次响起,戚淮清揉了揉眉心,终于接起,却不想,手机传来的声音,却不是原以为的那人。   “淮清,我回来了。”那头的声音轻松愉悦,熟悉却也陌生。   戚淮清一怔,诧异道:“谭书奕?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明明记得,前世的他一直在s市待到了明年。   前世戚淮清的左手伤得重,整个暑假,谭书奕三天两头的往医院跑,事情耽搁得久。自然也就忙到了第二年,这次戚淮清却是右手伤了,还只待了两天,谭书奕自然就节省了时间。   “这还早啊!”谭书奕故作夸张道:“我这都忙了快一年没回来了。”   “你都忙完了?”戚淮清问。   “嗯,明年应该不会走了。”戚淮清恍惚着没说话,谭书奕兀自转了话题,“不说这个了,你现在在家吗?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戚淮清条件反射的问,随即意识到不对,直接拒绝道:“不用了,无功不受禄。”   谭书奕反驳:“怎么能说是无功呢,你救了我的命,还伤了手,我爸可是三申五令让我得好好报答你。”   戚淮清冷静回道:“所以,我们已经两清了。”   电话里顿时沉寂了下来,半晌,谭书奕沉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拨弄着阳台上的绿植,戚淮清回道:“就是话里的意思。”   谭书奕问:“什么叫「两清」了?”   “你当年救了我一命,我如今救你一命,这就叫——「两清」了。”戚淮清话音刚落,电话那边就传来一声尖锐的响声,她怔了怔,随即问:“你在开车?”   谭书奕却未回答她的问题,转而问:“你现在在哪儿?”好似刚才失控按了喇叭的人不是他一样。   戚淮清没回答他的话,只是说:“你好好开车,我先挂了。”   “等等……”谭书奕阻止,依旧只是问:“你在哪儿”   戚淮清没说话,电话里又是一阵沉默。   她不回答,谭书奕倒也不恼,只是道:“那我现在来你家。”   “你……”戚淮清闭了闭眼,然后说:“随你吧。”当面讲清楚也好,省的以后纠缠不清。   谭书奕本就里公寓不远,前后不过二十分钟,便到了门口。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戚淮清还在厨房做甜品练手,她开了门,就看到提着一大袋不明物品的谭书奕。   “进来坐吧。”她侧了侧身,让谭书奕进了屋,门「嗒」的一声被关上,她问:“喝点什么,茶、牛奶、果汁、还是白水?家里没有咖啡。”   谭书奕把袋子放在了茶几上,“白水吧。”   戚淮清拿着一杯水递到谭书奕面前的时候,他正在打开袋子。里面装着的,是一个古朴的首饰盒,见到戚淮清走过来,他直接递给了她,“给你的。”   熟悉的纹理,熟悉的质感,戚淮清把水杯放在茶几上,低垂下眼眸,神色莫名的问:“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儿?”   “托人寻的,找了这么久,总算是找到了。”谭书奕说着,一手将首饰盒打开了,里面装着的,是戚淮清亲手拿去拍卖了的那条红宝石项链——她母亲的陪嫁。   谭书奕把首饰盒推到戚淮清面前,“你当初和戚叔赌气,把这东西拿去拍卖了,现在我给你找回来了,你说几句软话,戚叔不会再怪你的。”   戚淮清抬眸看了他一眼,兀地发出一声嗤笑,“赌气?”她的手搁在首饰盒上,将那条项链拿了出来,“我母亲的陪嫁,和他戚年毅有什么关系,我想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他有什么资格怪我。”   谭书奕一怔,像是没料到戚淮清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淮清,你……”   戚淮清却直接打断了谭书奕的话,问:“用了多少钱?”   “什、什么?”   戚淮清的手指点了点首饰盒,“你找回这东西,用了多少钱?”   “多少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和戚叔……”   不想再听到谭书奕这些话,戚淮清「啪」的一声,把首饰盒关上,冷眼看着谭书奕,“你找回这东西,我不会感激。不过,虽然我并不想要,但既然你找来了给我,我也不会让你白白找了它,就当我是给你买的。”   “你到底在固执些什么?”谭书奕皱着眉头,“当年的事,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你何必这样?”   “我们的关系,好像没有好到你可以对我说出这些话的地步吧。”戚淮清冷声说:“我的事,你凭什么来插嘴。”   谭书奕诧异地瞪大了眼,“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是这样……这样想的?”   “感情?”戚淮清看着他,掀了掀唇,“你说错了,是恩情。”   “恩情……”谭书奕看着戚淮清面无表情的脸,低声一笑,“好一个恩情,我竟然不知道,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   戚淮清没有说话,只是起身收了首饰盒。   看着她进屋的背影,谭书奕转而一笑,道:“恩情就恩情,不过现如今你救了我的命,那自然是我欠你的。”   戚淮清脚步一顿,拿着首饰盒的手险些握不住,谭书奕的声音还在身后继续说道:“两清不两清,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你觉得你不欠我了。正好,我也从来没觉得你哪里欠了我的。”   戚淮清放好了首饰盒,从卧室里走出来,谭书奕还在继续说,看着她平静的面容,几乎是耍无赖一般,道:“不过现在是我欠了你,这救命之恩,理当以身相许。既然你觉得是恩情,那我就报恩,总有一天,这恩情,也会变成其他情。”   戚淮清抬眸看着他,冷着脸,“东西也送到了,你走吧。”   谭书奕站起身,也没急着走,而是迈步到了戚淮清面前,微微弯腰与她对视,“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娶回家。”   戚淮清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是反问道:“以身相许?”   谭书奕愣了一下,才理会了戚淮清的意思,笑了两声,说:“对,以身相许。”他看着戚淮清,挑眉问:“那,你什么时候,把我……娶回家?”   戚淮清移开视线,冷淡的回道:“下辈子,都没这个可能。”   “话可别说得这么满。”谭书奕直起身,走向玄关处,一边开门,一边回头看着戚淮清,含着笑意的声音道:“我等你来娶我。”   刚到门口准备拿钥匙开门的裴景川,门打开的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了谭书奕的这句话。   谭书奕说完这句话,一扭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裴景川,挑眉道:“景川回来了啊。”说着,他侧了侧身,倒像自己是主人似的,说:“先进屋吧。”   裴景川沉着脸没理谭书奕,只是站在玄关处,毫不避讳地直视着戚淮清,眼里是浓浓的愤恨和不满。   戚淮清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害怕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便对一旁的谭书奕道:“你先走吧。”   谭书奕点点头,门「咔哒」一声被关上,裴景川仍旧站在玄关处没动,静默片刻,戚淮清问:“家长会开完了?”   裴景川只是死死盯着她,“没有。”   戚淮清点点头,“那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怎么,”裴景川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嫌我回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你们?”   戚淮清皱了皱眉,“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裴景川笑了笑,随即一点头,道:“对,我确实快疯了。”他看着站在那儿的戚淮清,冷声说:“你失约,不接我电话,就只是为了在家里和谭书奕在一起。对你来说,自己做过的承诺就什么都不是吗?”   戚淮清只是平静道:“我从来没有说过,会去给你开家长会。”   闻言,裴景川倏地攥紧了手,掌心都是一道道的红痕。他缓缓走到戚淮清面前,当着她的面拿起了茶几上的手机,又握住了她的手。“裴景川!”他不顾戚淮清的挣扎,用指纹解了锁,打开了通话记录。   “我给你打了近十个电话,你一个都没接。”他惨然一笑,手指在屏幕上划着,指尖冰凉,“然后,谭书奕紧接着打过来的电话。”他看着戚淮清没有丝毫动容的脸,眼底充满了不知是对谁的讽刺,“你立马便接了。”   戚淮清脸一冷,直接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回来,没理会裴景川,只是转身拿起了茶几上的水杯。   裴景川冷眼看着她的动作,嗤笑一声,低声说:“我的追求让你唯恐避之不及,那他呢?他追求你,是不是让你觉得欣喜若狂,你是不是恨不得立即就答应,正好借此机会摆脱了我?”   戚淮清没说话,径直往厨房走,身后的裴景川却直接扯过她的胳膊,手中的水杯落到地毯上,发出「嘭」的一声响,水溅到腿上,让人感觉到一阵冰凉。   “你答应了陪我去平陵山的,我们现在就走。”扯着戚淮清的胳膊,裴景川直接往玄关处走。接着他从鞋柜里拿出鞋,然后便蹲下去想要给戚淮清换上。   戚淮清后退了两步,避开了裴景川的动作,片刻后,她低下头看着垂着脑袋蹲在原地的裴景川,问:“现在清醒了吗?”   裴景川颤抖着手扶着鞋柜站起身,看着戚淮清,近乎喃喃自语的轻声问:“你怎么可以这样?”   戚淮清听清了他的话,冷声反问:“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   “你答应了的。”裴景川执拗地抓着戚淮清的手,他的声音微颤,“你答应了的,等我成年。”   “我答应了的,自然会做到。”   “那你、那你以后,不准和谭书奕见面。”裴景川紧了紧手,急切地看着戚淮清,想要她一个保证。   戚淮清却只是拂开了他的手,“我不会做这种无谓的承诺。”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裴景川的眼神倏地变得阴沉,恨声说:“我不准。”   “你不准,又能如何?”戚淮清一点不受影响,现在的裴景川对她来说,顶多就是个没长尖牙的小狼崽。除了干嚎两声,对她起不了任何影响。   其实,如果戚淮清好好和裴景川说,他未必不能接受,只是戚淮清没有要和他解释的想法,她想,既然打定主意不会接受他,那么对他做这种承诺,对他解释,无疑是在给他希望,让他沉沦得更深。所以,她硬着态度,保持沉默不解释,更是丝毫都不顺着他。   “你别逼我,你别逼我……”裴景川脸上的表情僵硬,像是要哭出来一般,喃喃自语道。   戚淮清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客厅,“景川,你理智些。”   看着戚淮清的背影,裴景川眼底神色莫名,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第40章   尽管两人闹得有些僵,吃过午饭后,裴景川还是磨磨蹭蹭的进了书房。   戚淮清的电脑开着,文档里是下周要交的论文。听见动静,抬眸看了眼站在门口的裴景川,冷淡开口:“有什么事?”   裴景川走进去,把水果盘端到戚淮清的手边,低声问:“你还要忙多久?”   戚淮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沉默了一瞬,裴景川说:“你答应和我一起去平陵山的。”   戚淮清敲着键盘的手指一顿,诧异地看了眼裴景川,她这眼神让裴景川心一紧,赶忙道:“你答应了我的。”   戚淮清也没想反悔,只是有些惊讶,近乎吵了一架后,裴景川还有闲情雅致去平陵山。既然他都不介意,那她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她合上电脑,说:“那就走吧。”   正是周六,平陵山人来人往,沿途一路走上山,不时就能碰见成双成对的情侣。或是二十来岁的小年轻,或是青年男女,或是……十几岁的初高中早恋的孩子,甚至,连五六十岁的老爷爷老婆婆,也赶着来浪漫一次。   金黄色的夕阳照着,清幽的山道两旁是一簇簇开得正盛的秋菊,偶尔远处的树后还有一对对藏着的偷偷接吻的小情侣,气氛暧昧且旖旎。戚淮清怀着无比尴尬的心情,目不斜视地直往山顶走。心底无比后悔答应和裴景川来这什么平陵山。   裴景川慢了一步跟在她的身后,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目光活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背后那灼热的目光令戚淮清如芒在背,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半山腰的一个拐角处,对于不论是上山还是下山的人来说,都是一个盲区,情侣们往往喜欢在拐角一旁的石阶上做坏事。而第一次来的戚淮清和裴景川都不知道这约定俗成的事。   戚淮清快步上山,一脚买向前,过了拐角,浮现在眼前的就是一对在石阶处吻得难舍难分的未成年情侣。   戚淮清霎时被这对年轻人的火辣热情给怔在了原地,脸刷地一下变得通红,僵立了一瞬,赶忙快步从这对小情侣身边走了过去。身后的裴景川见到眼前这场景,紧跟着也是一愣。随即看到戚淮清跟染了胭脂一般通红的脸颊,便后知后觉地勾起一个笑。   他两三步跨到戚淮清身边,两人并排走着,裴景川不动声色地斜睨着戚淮清,那充满着打量意味的眼神,让戚淮清终于忍不住,回视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裴景川眼含委屈,扯了扯戚淮清的衣角,“我们是出来玩儿的,你倒好,只顾着上山看景,一句话都不和我说。”   戚淮清一噎,抿了抿唇道:“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会没什么好说的。”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山顶的那棵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布条的梧桐树下。裴景川从兜里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同心结,递给了戚淮清,话里带着希冀:“你把它挂上去吧。”   递到面前的同心结,编得有些不伦不类,这不伦不类,说的不是手艺不好,而是它的颜色,一半是墨色,一半是天蓝色。   戚淮清记得,裴景川以前初中的时候,参演了一个话剧,他的戏服是古装的,演出时需要戴假发,她便给他买了一根发带,后来他便也给自己买了一根天蓝色的做回礼。而面前的这个同心结,显然就是那两根发带编成的。   只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他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到她那条连自己都忘了放在那里的发带的。   戚淮清恍惚想着,并未伸手去接。   同心结是裴景川自己编的,拿了好多条丝带练手,最后才敢用这两条发带动手,戚淮清送给他的能保存的东西不多,他自然舍不得糟践。   戚淮清不伸手接也在他意料之中,只是心里难免难受,他面上云淡风轻,却依旧执拗地把同心结塞到她手里,固执道:“你挂到树上去。”   戚淮清看了他一眼,叹道:“你这样有什么意义?”   “你管我是自欺欺人也罢,不愿面对现实也罢,反正对我来说有意义。”裴景川把戚淮清往树下推了推,话里带了些催促乞求:“你挂上去。”   戚淮清不为所动,“要挂你自己挂。”   裴景川只是说:“你答应了的。”   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已经把同心结挂到了树上的情侣看了看僵持着的戚淮清和裴景川,满眼疑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戚淮清皱眉:“我答应你什么了?”她现在真是怕了他的那句「你答应了的」。   裴景川理直气壮道:“你答应了陪我来平陵山。”   戚淮清疑惑:“我这不是已经来了吗?”   裴景川指了指她手里的同心结,“平陵山是什么地方?你既然来了,也应该多少猜到我会让你做些什么,既然答应了,当然得配合我。”   戚淮清嗤了一声「自欺欺人」,随即不再争辩,随意把同心结挂在了靠近地面的枝丫上。   不伦不类的同心结,在秋风下战战巍巍地飘着,将落不落,裴景川眼底一片黯然,走上前将它扶稳了些,哑声说:“自欺欺人也好,至少,让我有个念想在。”   他充斥着的近乎绝望的话,让戚淮清心里莫名一动,有些陌生的涩,她压下这不清不楚的感觉,看了看即将要落山的太阳,说:“行了,回家吧。”   这时候,人们都陆陆续续地下了山,树下没什么人在,戚淮清走在前面,刚一转身,就听见身后带着乞求的声音,有几分沙哑,“淮清,你可以……吻我一下吗?”   平陵山之所以被称之为约会圣地,就是因为,传说情侣只要一同将亲手编织的同心结挂到梧桐树下。然后在树下拥吻,便能生生世世的在一起。   传说当然只是传说,但是这美好的寓意,又有哪一对正你侬我侬的情侣不愿相信,并且来试一试呢。   戚淮清一怔,差点被脚下的石头绊倒,险些认为裴景川疯魔了。不然怎么会提出这种根本不可能视线的要求。还不待她做出回应,就又听见他说:“就像小时候那样,亲亲我的额头也好。”   她转身,看着满眼恳求的裴景川,眼里未有半分波动道:“你现在已经长大了。”   裴景川惨然一笑,看着戚淮清,轻声说:“你不是一直当我是小孩子,嫌我幼稚吗?那你就当我还没长大,就像小时候一样,亲亲我。”   “别无理取闹。”戚淮清低声呵斥,“你根本就是在胡搅蛮缠。”   “小孩子本就是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裴景川说。   戚淮清不再理他,直接向前走,见状,裴景川语调一转,沉下来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威胁,“你如果不愿意,那我就只有自己来了。”   戚淮清脚步一顿,回头怒瞪着裴景川,一字一顿道:“裴、景、川,你究竟要疯到什么时候?”   “你如果不愿意……”裴景川向前两步,走到戚淮清面前,微微低头直视着她。在她意图后退的时候,一手搂住她的腰,缓缓道:“那我就,自己来。”   “你敢。”戚淮清寒声说:“你别逼我。”   裴景川带着薄茧的手在戚淮清脸上慢慢摩挲着,闻言低声一笑,意味不明道:“是你别逼我才对。”看着戚淮清不为所动的脸,又问:“怎么,还是不愿意?”   戚淮清依旧不做声,只是不住地往后靠,企图离他远些,裴景川倒也不介意她的小动作,只是在她离自己足够远的时候,手一用力,又重新将她搂进怀里,他满脸疑惑,眼底却带着嘲讽,“难道你现在连碰我一下都不愿意吗?”   “这根本是两码事!”戚淮清手抵在他的胸前,低声怒道。   “你亲我一下,”裴景川翻脸比翻书好快,把戚淮清逼到这份上后,又适时后退,恢复了无害的可怜模样,声音里带着乞求,“一下就好,只是额头也不行吗?”   僵持了半分钟后,戚淮清识时务者为俊杰,低声说:“你先放手。”   裴景川沉默了两秒,然后依言松开了手,只一瞬不瞬地盯着戚淮清。   戚淮清低垂着头,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终于缓缓抬眼,对上裴景川的眼神,又不争气的红了脸,不自觉地后退两步,道:“你把眼睛闭上。”   裴景川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慢慢闭上了眼睛,戚淮清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缓缓上前,双手攀上了裴景川的肩,微微踮起脚尖,轻轻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温热湿润的气息洒在额上,柔软的触感让裴景川心底一荡,还来不及感受,便感觉到这令人沉醉的温热想要离开,来不及思考,只凭着本能,他一手揽住面前纤细的腰肢,扣住她的后颈,便狠狠的吻了下去。   戚淮清一怔,随即便是剧烈的挣扎。即使明知挣脱不开,依旧把态度摆了出来。   腰被紧紧扣住,裴景川灼热的手掌紧紧贴在腰间,那温度似是要将人灼穿,戚淮清连呼吸都一同被掠夺,挣扎的力道渐渐弱了下来,缺氧的感觉令她险些站立不稳。   良久,在戚淮清嘴唇发麻的时候,裴景川终于放开了她,身体软的站立不住,戚淮清深吸了两口气,才退后两步,狠狠抹了两下被吻得嫣红的有些发肿的唇。   三番两次,戚淮清心里气急,扬手便给了裴景川一巴掌,可是刚被吻得虚软无力。与其说是打,倒不如说是轻柔的挨了一下。   知道戚淮清生气,裴景川倒也配合,装作被打得疼了的样子,一手捂着脸,低垂着眼眸一言不发。   戚淮清愤恨地瞪着裴景川,眼里却氤氲着朦胧的水气,脸色嫣红,紧咬着牙,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裴景川心里一痒,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定了定神,才轻咳两声,沙哑着声音低声说:“抱歉,我只是……情难自禁。” 第41章   谭书奕这件事给了裴景川更大的危机感,可被学校困住,加上经历那天了下午的事情后,戚淮清更是连一周一次的通话时间都吝啬于给裴景川了,那样子,活像是要和他划清界限一般。   裴景川的低气压维持了许久,终于在元旦那天爆发了。   自从那件事后,戚淮清就待在学校再没回过公寓,她没接过裴景川的电话,也从来没有和谭书奕联系过。原以为那天的话不过是谭书奕随口一说,却不曾想,他原来从未放弃过。   元旦前夕,戚淮清意外地接到了戚家老爷子戚平硕的电话。   手机屏幕亮起的时候,她正在图书馆打发时间,手机关了静音,看着来电显示,戚淮清心里突地一跳,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她拿起手机走到楼梯间,果不其然,电话接起后,戚平硕的第一句话便是——“戚氏出事了。”   戚淮清听到这句话时先是恍惚了一瞬。随即心里生起了困惑,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重生的缘故,有些事情都提前了许多,不过转而一想,这些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影响,便不再多想。   戚平硕说完这句话,手机里沉默了一阵,片刻后,戚淮清便缓缓开口,“所以呢?”她记得自己是这样说的。   戚平硕没说话,良久,叹了一口气,低着声音说:“你终究是戚家的孩子。”   “我多希望……我不是呢。”戚淮清只低低说了这一句话。   “戚氏的事……”戚平硕停顿了一秒,接着道:“终究是会牵扯上你的。”   “戚氏,已经和我没关系了。”戚淮清冷漠地说完这句话,便直接挂断电话。   手机屏幕熄灭,戚淮清却站在原地,僵立了许久。   前世,戚峥沣设计让戚年毅把戚氏几乎所有的资金都投到了m国的一个项目里,导致后来政策变化,资金被套牢,戚氏险些负债破产。可戚淮清记得,这些事,明明是一年后才会发生的,却不知为何,这一世提前了这么早。   后来,接到戚年毅的电话,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听着手机刺耳的铃声,戚淮清眼里一阵讥讽,她莫名就想到了前世,那时戚家别墅里那些人的嘴脸。嘲讽地笑了笑,她拾起了桌上的手机。   电话接通,两人却都没有说话,几秒后,戚年毅先开了口。   “淮清,你在学校吗?”   不知是不是戚淮清的错觉,她总觉得,戚年毅的声音,莫名多了些沧桑。她没理会他的问话,直接开门见山道:“您找我有什么事?”   戚年毅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原因,比起戚淮清的直白,他委婉了许多,先是打起了感情牌,说:“我记得,你快毕业了吧。”   戚淮清没回应他的话,他也不尴尬,自顾自地继续说:“爸爸还记得以前,你就那么小小的一团,窝在我怀里。转眼间,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长大成人了。”   有那么一瞬间,戚淮清想说,在你印象中,也就只记得我还是小小的一团那时候的事吧。毕竟,除了那时候,你从未把我放在心上过。可最终,她还是保持了沉默。   这些话,说出来未免太难看,也或许,还会让戚年毅误以为她对他还有期待,所以,才会有怨。   戚年毅独自说了许久,终于步入了正题,问:“淮清,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明明以为自己不会再在意,可真到了这一刻,戚淮清还是意难平。前世,是她自己蠢,是她自己倒霉,生在了戚家,活该被亲情拿捏。可这一世,从把股份还给戚平硕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欠戚家什么了,她不明白,戚年毅是哪儿来的脸,事到如今,还会打她的主意。   她莫名感到好笑,这么久,终于正正经经回了戚年毅一句话,“原来爸爸还会关心我的感情问题啊——我有男朋友了。”   “什么?!”那边的人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破音的声音里难掩惊怒。   “怎么?”戚淮清故作惊讶,“爸爸这反应,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怎、怎么会。”戚年毅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讪讪地转移了话题,“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把你那男朋友带回来让爸爸瞧瞧,我也好给你把把关。”   “还是不用了。”戚淮清慢悠悠地拒绝,用平淡,却足够把戚年毅激怒的声音说:“让您看了,我怕他以后变成第二个您。”   戚年毅血压一高,一时没忍住,怒吼出声:“戚淮清!”   戚淮清把手机拿的离自己耳朵远了些,等他吼完,才继续道:“怎么,这就装不下去了?”   戚年毅声音沉怒:“我是你爸!”   戚淮清收起了自己那无所谓的态度,话锋一转,冷漠道:“要不是凭着这一层虚无缥缈的血缘关系,你以为我还会接你的电话。”   “你……你这个不孝女!”戚年毅恼羞成怒。   戚淮清嗤笑出声,“父不慈,子要如何孝?”   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戚年毅才勉强平静下来,直接道:“你明天回家,我有事和你说。”   戚淮清无声地笑了笑,眼里带着讥讽,冷淡道:“我没空,有什么事你现在说吧。”   从未被人这样忤逆过,戚年毅恨不得马上来颗速效救心丸,“你给我马上和你那个男朋友分手。”   戚淮清挑了挑眉,故作疑惑:“为什么?”   戚年毅厉声道:“没有为什么,给我马上分手!”   戚淮清有点不耐烦再和他纠缠下去了,直接撕破脸:“分手后呢,你又需要我做什么?我的婚姻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筹码了,你以为我还会乖乖的任你摆布?”   这话一出,手机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气氛沉寂到有些可怕,良久,戚年毅问:“你都知道了?”   戚淮清没回答,戚年毅便继续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正好,元旦那天晚上,过来和书奕那孩子见个面,我和你谭叔叔正好把日子定下来。”   戚淮清简直要忍不住笑出声来,她问:“戚年毅,你哪儿来这么大的脸?”   电话那边的戚年毅被气得险些站立不稳。   戚淮清继续道:“我就不明白了,那戚悠箐不也是你女儿吗。按理说,她价值比我大吧,怎么偏偏就是我了?”   “你疯了吗?你妹妹才十九岁!”戚年毅气急,咬牙道。   戚淮清笑了笑,“成年了吧。怎么,你们这种强买强卖的买卖,还会在乎这些?”   戚年毅冷笑出声,斥道:“你别忘了,你也是戚家的女儿,生养之恩。难道是你说一笔勾销就可以算了的吗?”   “生养之恩?”戚淮清嗤笑出声,寒声问:“就凭你,也配和我说「恩」?”   “这么多年来,给了你衣食无忧的丰裕生活,难道不算「恩」?”   “如果你还没得老年痴呆的话,应该还没忘记我之前给过你一笔钱吧。”戚淮清想了想自己当初给的数目,又回忆了一番自己自己这些年来的花销,说:“那些,足够我这些年「衣食无忧的丰裕生活」了吧。”   戚年毅被她一噎,恨声继续道:“你这条命,是我给的。戚家,有你的一份,你自然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   戚淮清简直要被气笑了,慢悠悠地说:“股份我已经还给爷爷了,这么多年以来的分红,我也分文不动的一并还了。戚家,我还不需要。”   所有的话都被堵住,戚年毅缓了缓声音,开始打苦情牌,问:“你难道真的忍心看着戚氏……破产吗?”   戚淮清油盐不进,“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她顿了顿,继续道:“不是还有妹妹吗。”   “你妹妹、你妹妹还小啊。”戚年毅叹道。   戚淮清沉默了一瞬,沉声问:“所以,宁愿戚氏破产,你也不会动她是吗?”   戚年毅却依旧只是说:“你妹妹还小。”   戚淮清无声地笑了笑,心里生出无尽的寒意,一字一顿道:“好,元旦那天,我去。”   同样是你的女儿,却如此厚此薄彼。你只想着把我推进火坑,却宁愿破产也不碰她一根手指头。   这世上,还没这么好的事。我不愿招惹你们,你却不肯放过我。   既然你偏要我去,那好,这一世,我就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看重的戚氏,是如何一步一步地走向灭亡;你疼爱的儿女,是如何凄惨过活。   元旦那天,裴景川有一天的假期,他回到公寓,却发现戚淮清并不在家。公寓里许久未住人,有些家具已经积了灰。   他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番,才给戚淮清拨了个电话,意料之中的,还是无人接听。他眼底一黯,又重新发了一条消息。   【我有一天的假期,现在已经回家了,你元旦……还是不回来吗?】   手机刚熄灭没多久,便又进来一个消息,戚淮清看了看,想到自己明天要做到事,心里莫名生出了些许愧疚和心虚,想了想,还是回了消息。   【我就不回来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好好学习,别太辛苦,注意劳逸结合。】   这么久以来,从未收到过回信,此刻看见消息,裴景川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点开,可一见里面的内容,眼里的光便瞬间熄灭。他本想直接再拨个电话,又担心戚淮清还是不愿意接,想了想,还是重新敲了敲屏幕。   【那次的事情,对不起。你……还在生气吗?】   这一次,戚淮清却没有再回消息。   空旷的屋内让人无端的感觉到寒冷,裴景川垂首坐在沙发里,看着手机屏幕熄灭,良久,动了动有些僵硬了手指。   【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回来吧。】   【我想你了】   【对不起。】   消息一条一条的发过去,却入石沉大海一般。   将手机往旁边一扔,裴景川颓然一笑,低声道:“你这样逼我……这样逼我……”   他颓然地倒在沙发上,缓缓抬手遮住眼,喃喃自语道:“真想把你给锁起来……”   不知在沙发里坐了多久,直至外面的街道上变得人声鼎沸,裴景川才拖着步子进了书房。   午饭后没多久,公寓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奇* 书*网 *w*w* w*.*q* i *s*q *i* s* h* u* 9* 9* .* c* o* m   裴景川打开门一看,是一个穿着正装的陌生男人,却莫名有些眼熟,年轻男人手里还抱着一捧娇艳欲滴的玫瑰。   “你是……裴景川吧?”年轻男人迟疑道,然后问:“戚小姐不在吗?”   裴景川敛了敛眼眸,遮住眼中晦暗的神色,不动声色地问:“你是谁?找她做什么?”   年轻男人笑了笑,说:“估计你已经忘记我了,咱们之前在s市见过的,我是谭总的秘书。”   裴景川这才回忆起,这男人,就是之前在s市医院里见过的,谭书奕的秘书。他看了看他手里的玫瑰,问:“这是?”   “哦——”秘书先生把玫瑰往外拿了拿,说:“这是谭总叫我送过来给戚小姐的,她没在家吗?”   裴景川攥紧了拳头,面上却风轻云淡,笑道:“她在,不过现在在午睡,你把花给我吧,我等会儿转交给她。”   “那谢谢了。”秘书先生把花递给裴景川,便要告辞,“那我就不打扰了,再见。”   裴景川点点头,便要关门,余光看见秘书先生的背影,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忙叫住了他,“等等……”   秘书先生回头疑惑地看着裴景川,“怎么了?”   “这花……”裴景川扬了扬手里的花,故作好奇地压低了声音问:“谭大哥为什么要送我姐姐花啊?他在追她吗?”   秘书先生一笑,摇了摇头问:“戚小姐没和你说吗?”他看着裴景川好奇的神色,继续道:“我家谭总早就把戚小姐追到手了,他们今天晚上就要订婚了。”   裴景川踉跄着退后了一步,怔了两秒后,重新抬头,扬起笑说:“这样啊……”   “那我就先走了。”秘书先生点点头。   裴景川微微颔首:“再见。”   直到秘书先生进了电梯,门才「嘭」的一声被大力关上,手里的大束玫瑰被裴景川直接扔到地上,深色的地毯上散落着一朵朵鲜红的玫瑰,空旷的客厅里,回荡着一阵阵嘶哑破碎的笑声。   他竟不知道,才过了不过两个月,她便已经要订婚了。   戚淮清到酒店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暗了。一路上,她的手机叫个不停,可她依旧慢慢悠悠地走着。   宴会上的宾客已经到得差不多了,戚淮清进去的一瞬间,谭书奕便看见,他眼睛一亮,两三步走到戚淮清面前,脸上挂着优雅的笑,“怎么来得这么晚,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戚淮清对他并没有好脸色,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是你提的,还是戚年毅提的?”   谭书奕怔了怔,随即反应过了戚淮清问的是什么,他敛住了脸上的笑,顿了顿,说:“戚叔叔向我家求助,我提出的联姻,但没有开口说要你。”   戚淮清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原来如此。”   明明没有指定要她,却还是决定把她推出去,只为保全戚氏,还有他那宝贝女儿。   还真是,好父亲啊。   谭书奕凑近了些,低头靠近她的耳边,含着笑意的声音说:“我说过,会把你娶回家。”   戚淮清后退两步,避开他,抬眸一笑,眼里熠熠生辉,带着挑衅,轻声说:“别高兴得太早。”   谭书奕唇角微勾,靠近两步想挽住戚淮清的手,却被她避开,他也不恼,只是掩嘴轻咳一声,挑眉道:“那咱们——走着瞧。”随即收回手,转身向谭政霖那边走去。   戚淮清四处看了看,挑了个地方随便坐下,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宴会上的人,找了半晌,终于看见自己要找的人后,唇角一勾,随即站起身。   她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戚峥沣身边,随手从侍者那里拿了两杯红酒,递给戚峥沣一杯,扬了扬手中的酒杯,笑着说:“弟弟,不介意和姐姐我单独聊聊吧?”   戚峥沣抿了一口红酒,缓缓一笑,“乐意之至。”   酒店的休息室在二十二楼,两人一前一后坐着电梯上去,将门锁上,戚淮清看着坐在对面的戚峥沣,意味不明地问:“戚家对弟弟来说,是什么?”   戚峥沣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温声说:“自然是——家。”   “是吗?”戚淮清似笑非笑,“那怎么,弟弟却想让自己的家散呢?”   戚峥沣还是一副温润无害的样子,不动声色道:“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戚淮清往椅子上依靠,话音一转,声音略带嘲讽,“戚家——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看着戚峥沣终于变了脸色的样子,戚淮清缓缓一笑,眼神锐利,瞬间锋芒毕露,“如果戚氏不复存在,弟弟你觉得,如何?”   不过一瞬,戚峥沣便敛住了脸上诧异的神色,往常人畜无害的脸上带了些许探究和谨慎,“如果姐姐的目的是这个,那你怕是找错人了。”   “找没找错人,弟弟心里清楚不是吗?”戚淮清挑了挑眉,转而说:“弟弟的恨,是因为李怡媛吧?”   这话一出,戚峥沣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全是的毛都竖了起来,他蹭地一下站起身,谨慎的眼神带了几分锐利,直直看着戚淮清。   戚淮清微微抬头看着他,唇角微勾,缓缓道:“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第42章   “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戚淮清和戚峥沣回到大厅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了。   刚一进去,戚悠箐就走到戚淮清面前,看见戚峥沣,面露嘲讽道:“哟,你们俩怎么走到一起去了?”   戚峥沣笑了笑,温声说:“我只是给姐姐道了声恭喜而已。”   他这话倒是让戚悠箐回过神来一般,脸上换上了幸灾乐祸的笑,不怀好意地看着戚淮清,说:“看我,都忘了和你说声恭喜了。”   看着戚淮清冷淡的脸,她勾唇一笑,眼里划过嘲讽,“毕竟是订婚呢,爸爸说了,书奕哥可是不可多得的良人,就算是商业联姻……”   说到这里,戚悠箐一怔,随即欲盖弥彰地捂住嘴,懊恼道:“哎呀,姐姐你听错了,妹妹我刚才可没有说什么商业联姻,你和书奕哥才不是商业联姻,往往商业联姻的夫妻都是貌合神离不会幸福的,爸爸怎么可能这么对姐姐呢。再说了,以姐姐和书奕哥的感情,就算你们是商业联姻,肯定也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看着戚悠箐拙劣的表演,耳边一直聒噪的重复着「商业联姻」这四个字,戚淮清像是看跳梁小丑般地看着戚悠箐,皮笑肉不笑道:“说完了,说完我就走了。”   说完,不等戚悠箐开口,便直接离开,走出两步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重新回头,看着戚悠箐,声音里含着嘲弄般的笑意,“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戚氏快完了。”   看着戚悠箐倏地瞪大的双眼,她话题一转,慢慢悠悠地说:“其实谭书奕追我好久了,不过我一直没答应。其实戚氏的死活我也不在乎,不过看在戚年毅苦苦哀求的份上,我也不介意帮一把。可说不准哪天我一个心情不好,就叫谭书奕撤资了呢?到那时候……”她顿了顿,嘲弄地笑了笑,“你猜你又会和谁——商业联姻呢?”   留下这几句话,戚淮清便径直离开。这时戚年毅正到处找她,刚一见到戚淮清,戚年毅便两三步走到她面前,低声呵斥:“你跑哪儿去了?到处找你都不见人影!”   戚淮清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出去透透气而已,怎么,还怕我会跑了不成?”   戚年毅一噎,刚准备说些什么,谭政霖就带着谭书奕走了过来,已经到嗓子眼的话又生生憋了回去,艰难地调整好表情,露出一个笑来,“老谭。”   谭政霖笑着颔首,转眼看着戚淮清,又拍了拍谭书奕的肩,“你去陪淮清吧,我和你戚伯父说点事。”   戚淮清和谭书奕一前一后地离开,直至两人的背影完全消失,谭政霖才转头问戚年毅,“你和淮清说了吗,她怎么想的?”   “肯定是答应了啊。”戚年毅哈哈一笑,“他们俩可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听到戚年毅这话,谭政霖也露出笑容来,“那就好,你放心,淮清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嫁到我们谭家来,我肯定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   戚淮清慢慢悠悠地走到甜点区,拿了一小块点心吃着,谭书奕陪在她身边,见她吃得香,忍不住问:“有这么好吃吗?”   刚和戚峥沣谈完,戚淮清心情还不错,听见谭书奕的话,也没有不耐,反而和蔼地回了句:“还不错,你要试试吗?”   戚淮清嘴里包着点心,跟只小仓鼠似的慢慢嚼着,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可爱得紧,谭书奕心里一软,没忍住刮了刮她的鼻尖,“小馋猫。”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戚淮清一僵,紧接着便是向后退了一步,寒声说:“别动手动脚的。”   “你这态度可不行,好歹我们现在也算是未婚夫妻了。”谭书奕脸上的笑一僵,愣了一瞬,又重新弯起嘴角,不过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戚淮清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餐盘,转身看着他,语气冷淡,“订婚而已,结了婚还能离呢。”   “离?”谭书奕玩味的笑了笑,微微低下头,在戚淮清的耳边道:“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随即,也不待戚淮清回应,便直接伸手揽过她的腰,不顾她的反抗,一边走一边低声说:“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而就在他们两人离开后,那个地方却又出现了一个一脸阴郁的清隽少年。   宴会上觥筹交错,戚年毅和谭政霖带着戚淮清、谭书奕走上前,四人的脸上都带着优雅得体的笑。   “感谢各位朋友百忙之中能抽出时间参加鄙人的此次宴会。”戚年毅清了清嗓子,“此次宴会,主要是想向大家公布一个喜讯。”   戚淮清看着前面,一眼便看见了拿着酒杯站在不远处的戚峥沣,她举了举手里的酒杯,微微颔首一笑。   戚年毅挽过戚淮清的手,郑重道:“这次宴会,也是小女戚淮清和谭家公子——谭书奕的订婚典礼。”   虽说来的这些人对于这次宴会也猜了个不离十。但戚年毅这话一出口,大家还是装作刚知道的样子,纷纷祝贺。   戚淮清全程挂着无可挑剔的笑,等陪完全程,便径直离开,去了阳台。谭书奕还在和那些叔叔伯伯门应酬,她也乐得清净。   阳台似乎隔绝了里面的喧嚣,难得的安静,只能听见偶尔传来的呼呼风声。离开了温暖的室内,寒冬里的冷风吹来,戚淮清光裸着的手臂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随即,肩上一重,温暖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全身。   原以为是戚峥沣,戚淮清笑问:“你怎么出……”然而一回头,看清来人的瞬间,已经到嘴边的话瞬间咽了回去,她脸上的笑意一敛,皱眉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身后便是酒店大厅,裴景川背光而立,炫目的灯光让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周身的寒意却让人无法忽视。听见戚淮清的问话,他没回答,而是转而问:“什么时候回去?”   他的态度太过平淡,戚淮清心里一紧,莫名觉得连肩上披着的衣服都重了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伸出手,想将外套取下,却倏地被他抓住手。   裴景川的手带着刺骨的寒意,他抓得极紧,让戚淮清的手腕生疼,又被冷得打了一个寒颤。   戚淮清刚发出一声低吟,裴景川便立即松了手,重新垂在身侧的手,指尖轻颤,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平淡道:“夜里风大,你披着吧,别着凉了。”   戚淮清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取下肩上的外套递给裴景川,“你自己穿着吧,手那么冰。”   深色外套的对比下,戚淮清的手指白到晃眼,手臂纤细,似乎稍微一用力就能折断,又莫名让人想要在上面留下印记。眼前忽然浮现大厅里她与谭书奕手挽手的画面,裴景川眸底一暗,心中充斥着暴戾,他一把抓住面前人纤细的手腕,向前逼近几步,炽热的吻随之落下。   身后是冰冷的墙壁,身前是炙热的怀抱,戚淮清惊呼出声,甚至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唇舌就被一片火热覆盖,手中的外套无意识地滑落到地上,蛮横的吻如狂风骤雨般落下,压在后颈的手将她的挣扎反抗全部压下,她的挣扎呜咽统统被他吞入腹中,他在她的唇上反复蹂|躏,舌尖被吮得生疼,他却仍不知足,似乎要将所有的嫉妒与愤恨全都发泄出来。   裴景川坚硬的怀抱紧紧覆盖住戚淮清,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寒风中火热的激吻,令人意乱情迷。   他炽热的唇不知足地移到了颈上,一下又一下地舔舐吮吸,酥酥麻麻的感觉令戚淮清心颤,她虚弱地靠在墙上喘息,双唇嫣红,眼里泛着水光,寂静的空间里只余沉闷的喘息声,空气里充斥着暧昧的气息。   “裴景川!”戚淮清气息不稳,声音低不可闻,“你疯了吗?”   他依旧埋首在她的颈间,说话间炙热的呼吸洒在她脖子上,“是啊,我疯了。”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双目赤红,话音刚落,又重重地吻在了她的颈间。   戚淮清不再反抗,也不做任何反应,许久之后,裴景川终于抬首离开。   暴露在空气里的脖颈和锁骨已经狼狈不堪的布满了点点红痕,戚淮清移动脚步,离开了裴景川让人窒息的怀抱。   “疯够了,就滚。”   裴景川低垂着眼眸,在夜色的遮掩下,脸上神色莫名。听见戚淮清冰冷的话,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笑来,然后缓缓抬手,抚上了她的锁骨。   白嫩的肌肤上布满了点点红痕,漂亮得让人心醉,察觉到戚淮清躲避的动作,他手上一用力,紧紧攥住了她瘦弱的肩,慢慢压下头,靠近她的耳边,声音暗哑道:“真想让你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布满我的痕迹。”   “呵。”戚淮清嗤笑出声,看向裴景川,缓缓抬手,重重擦拭着自己的唇,眉目间全是冷意,一字一顿道:“裴景川,你让我觉得恶心。”   戚淮清的动作让裴景川的动作一滞,不过一瞬,他又重新挂上笑,强硬地拉下她的手,制住她的动作,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温声说:“没关系,习惯就好了。”   圈住戚淮清的手腕,压下她的反抗,将她整个人都桎梏住,裴景川慢慢道:“是我的错,总是存有一丝希望,以为你总有一天会接受我。”   他唇角溢出一丝笑,眼里却尽是苦涩,“看我卑微得像乞丐一样,每天等你回头,那怕只是看我一眼就开心到不知所措的样子,你是不是很厌烦?”   “我这样对你,你有没有很后悔以前救了我?有没有恨不得把我甩得远远的,最好这辈子再也不见?”   他这样问,也不待戚淮清回答,便叹息一般道:“可惜啊,你甩不掉。”他轻轻地笑了笑,缓慢却又郑重地说:“这辈子,你都别想甩开我。”   身后又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放手。”戚淮清挣了挣手,冷声说。   裴景川顺从地放手,捡起地上掉落地外套,轻轻拍了拍,又披到戚淮清的肩上,见她避之不及地躲开,也只是用充满深意的眼神看着她的脖颈和锁骨,戏谑一般地问:“你确定不要?”   戚淮清躲避的动作一僵,显然是想到了什么,神色越发恼怒,直接拿过外套。   “景川?”戚淮清刚穿好外套,谭书奕就走了来,看见裴景川,他一愣,“你什么时候来的?”   裴景川倒是沉着,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书奕哥。”他拉过戚淮清的手腕,刚好覆盖在之前被他抓出的那道红痕上,“我来找淮清姐的。”   谭书奕这才把视线放到戚淮清身上,见她捂得严严实实的,好笑道:“我猜你就是在这儿,既然这么冷,怎么不进去?”   戚淮清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谭书奕走上前,想把她带进去,刚迈出两步,裴景川就微微用力,顺势把戚淮清拉到了自己身边。   迎上谭书奕诧异的眼神,裴景川微微一笑,道:“我还有点事要和淮清姐说,不然我就先带她回去?书奕哥你不介意吧。”   戚淮清没说话,比起谭书奕,她宁愿和裴景川待在一起,不过被裴景川抓住的那只手却僵硬得厉害。   听到裴景川的话,谭书奕下意识地看了戚淮清一眼,却见她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愣了愣,随即笑问:“什么事啊,说不定我也能帮上忙呢?”   裴景川:“一些私事,不太方便说。”   谭书奕也不再坚持,只是看着戚淮清,说:“那我送你回去。”   戚淮清刚想开口,手腕处便是一紧。然后,耳边响起了裴景川婉拒的声音:“不用了,今晚书奕哥你可是主角,怕是不太方便离开吧。”   有时候不止女人有直觉,男人同样也有,此时谭书奕就觉得面前这两人的气氛莫名怪异,不知怎么,就是不想让戚淮清和裴景川离开,“今晚可不止我一个主角,景川你就这么把淮清带走了,也不太好吧。”   这句话险些让裴景川脸上的笑维持不住,站在他身边的戚淮清察觉到了他情绪的波动,害怕他当着谭书奕的面发疯,戚淮清连忙开口:“也没什么事了,我先回去。”   “那好吧。”戚淮清都这样说了,谭书奕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问:“要不要去和戚伯父说一声?”   戚淮清摇了摇头,“不用。”   裴景川不露痕迹地笑了笑,向谭书奕告别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戚淮清离开。 第43章   地下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走着一前一后两个人影,寂静的空间里,回荡着一声声清晰的脚步声。   走到停着的车前,戚淮清直接将外套脱下扔到了裴景川怀里,拿出自己的衣服穿上。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没看站在一旁的人一眼。   裴景川静立在一边,低垂着头,只用余光看着戚淮清的动作,见她穿好衣服拉开车门,连忙两三步跨到车门面,动作利索地坐上了副驾驶位。   身旁突然多出的人让戚淮清拿着车钥匙的手顿了顿,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看了裴景川一眼,又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开了车上的暖气后,戚淮清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刚一解锁,一条接一条的未读消息便接连弹出。看见备注的名字,她微怔片刻,眼眸闪了闪,然后指尖轻点。   【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回来吧。】   ……   【你现在在哪儿?】   【你要订婚?】   【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回个消息好不好?】   【为什么不接电话?】   ……   【戚淮清,你怎么敢……】   从一开始卑微的乞求着原谅,到后来的质问,最后久久等不到回应,最终留下的那条消息。一句接一句,压得戚淮清喘不过气来,让她的手指微颤,摁灭屏幕,刚想收回手机,就被一旁突然伸出的手抓住。   静谧的车厢内,裴景川低哑的声音响起:“现在才看到?”   握着手机的手控制不住加了几分力气,挣了挣手,戚淮清指节泛白,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低着头,让裴景川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车内昏黄的灯光下,长而卷的睫毛在脸颊上留下两扇蝶翼般的阴影,白皙的脖颈上隐隐约约可见斑斑红痕。   裴景川盯着看了一会儿,倏地一笑,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圈着的手腕上细细摩挲了一下,半晌,似是叹息一般,柔声说:“戚淮清,你怎么敢?”   狭小逼仄的车厢里,呼吸可闻,所有的感觉似乎都被放大。   裴景川的指腹带着薄茧,划过手腕时,酥麻中又带着一丝痒意,灼热的温度像是跟着烫到了心里。   戚淮清终于抬起头,清澈透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迎上裴景川,唇瓣一张一合,吐出的话却冷漠不近人情:“你以为,你是谁?”她抬起另一只手,慢慢地掰开裴景川的手指,从他的桎梏中离开,“我做什么,需要向你一一交代吗?”   她的目光太过平淡,让裴景川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并不能对她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他有些落荒而逃地移开视线,垂下眼眸,看着她纤细柔软的手指,声音似嘲似讽:“确实不需要,我算个什么东西呢?不过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戚淮清张了张唇,却未发一言,只是静默地坐着。   裴景川:“你答应我的事总还是作数的吧?”   这话有些突兀,戚淮清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有些诧异地看着裴景川,他只是轻轻地笑了笑,提醒道:“我们约定好了的,等我到十八岁。”   静默片刻,戚淮清低声说:“抱歉。”先失约的毕竟是她。   两个字,轻飘飘的落下,却让裴景川心里生出了说不出道不明的涩意,他不愿再看她无动于衷的样子,抬手捂住眼,低哑的声音溢出:“既然觉得抱歉,那就给我点补偿吧。”   “什么补偿?”戚淮清不敢随意答应,声音里带了些警惕。   裴景川低低笑了笑,说:“放心,不会让你为难的。”他转头看向车窗外,不甚明亮的灯光下,停车场显得冰冷孤寂,一如他的心,沉寂到不会再起半分涟漪。   裴景川:“之前的条件折中一下吧,我毕业之前,不准和谭书奕结婚。”   戚淮清:“我……”   戚淮清的话刚开了一个头,又被裴景川打断,“怎么,难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这么迫不及待,连等到我毕业的时间都没有吗?   “好。”沉默不过片刻,戚淮清直接应声,她本来也没打算和谭书奕结婚,今晚不过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不过这些,裴景川全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当他赶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戚淮清和谭书奕手挽手,如一对璧人,接受所有来宾祝福的画面。   车驶离停车场,外面街道上灯火通明,两人一路无言。   车停在公寓楼下的时候,裴景川才转头看着戚淮清,昏暗的车内神色莫名,“你还要走?”   戚淮清的手还搭在方向盘上,听见裴景川的问话,低低「嗯」了一声,说:“你自己回去吧。”   “怎么,还要回去找他?”裴景川的声音里带着轻嘲,甚至嘴角还挂着笑,可垂在身侧的手却捏得死紧。   戚淮清皱了皱眉,冷声说:“下车。”   小区里的绿化做得很好,即使是隆冬里,也是翠绿的一片,冬青树的绿叶在寒风里摇曳,呼呼的风声似乎就响在耳边,让人心里也跟着发寒。   “你还有点东西在上面,上去拿走吧。”裴景川没被戚淮清的冷言冷语击退,反而平心静气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戚淮清想了想,问:“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裴景川想到那被他扔了一地的红玫瑰,眼里划过一丝嘲讽,语气却平淡,“下午谭书奕给你寄了点东西,送到这里了。”   “是什么?”   “不知道,我没拆。”   戚淮清抬眸看了看楼上,公寓里漆黑一片,想到之前酒店里发生的一切,害怕独处一室裴景川再发疯,静默片刻后,还是谨慎地拒绝:“我以后再来拿。”   裴景川没再说话,气氛一瞬间沉寂下来,片刻后,安全带解开的声音响起。   安静的车厢内,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裴景川倏地倾过身来,将戚淮清圈在了他怀里。   “裴景川!”戚淮清厉声呵斥,双手抵在他的胸前,不住地向后靠,“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景川一只手圈住戚淮清的双手,一只手撑在她的耳侧,轻轻地笑了笑,迎上她盈满怒火的双眸,慢慢靠近她的耳边,压低声音说:“我想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周围充斥着裴景川的陌生却浓烈的气息,他灼热的呼吸洒在耳侧,让戚淮清的耳朵不受控制的红了一片,她挣了挣手,却被死死禁锢,“滚开。”   裴景川唇角微勾,却没说话,只是抵住戚淮清不住挣扎的双腿,扯下领带,慢慢地将她的双手捆住。   他解开安全带,将她带到副驾驶座,压下她的挣扎,将座椅调下,直接压在了她的身上,看着她因为怒火而绯红的双颊,眸子里都染上了一层笑意。   戚淮清身上穿着白色的长款羽绒服,里面是一件酒红色的晚礼服。因为挣扎,微卷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脸颊旁。裴景川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长发,替她别到而后,然后从的眉眼,慢慢滑到下颚,细细摩挲着,仿佛手下的是什么绝世珍宝。   戚淮清的双手被束缚在头顶,长睫微颤,被裴景川触碰过的地方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让人忍不住战栗,她气息不稳,色厉内荏道:“裴景川,别逼我恨你。”   声音寒凉,不带一丝感情,可微微颤抖着的嗓音却暴露了她的狼狈。   裴景川的手指微微一滞,不过一瞬,又轻笑出声,他慢慢地拉开了羽绒服的拉链,白皙的肌肤上还残留着点点红痕。   “真美。”他微凉的手指缓慢地在她锁骨处辗转留恋,语气却漫不经心,“颜色好像淡了些,我再给你重新印上好不好?”   戚淮清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着,听着他的话,眸子里染上了一层水光,别开脸看着车门。   裴景川手指修长,掰过她的下巴,手指慢慢滑过她的眼角,指尖沾上了点点水迹,他轻笑:“哭了?”   调笑的语气,却眼眸一黯,手上动作不停,他俯下身,灼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侧,用暗哑地声音说:“你知道吗?你现在这幅样子,真让我想狠狠欺负,让你眼里浸满泪水,全身上下都留下我的痕迹。”   戚淮清浑身战栗,咬紧牙关忍耐着,一言不发,只是闭上了眼睛。   眼前是她泛着红晕的耳垂,小巧玲珑,可爱得紧,裴景川一只手握住她的纤细的腰肢,一只手轻抚她的脸颊,将她微凉的耳朵含进嘴里慢慢舔舐轻咬。   被温热的口腔包裹,冰火两重天,戚淮清无法动弹,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直到嘴里尝到一丝咸意,裴景川才缓缓松口,她的耳朵已经通红一片,脸上布满泪痕。裴景川爱怜地拭去她的眼泪,安抚似的亲了亲她柔软的唇,“哭得这么厉害,是想让我心疼吗?”   戚淮清声音嘶哑,却带着想要将人撕碎的狠意,“裴景川,我们完了。”   扣着她腰肢的手一紧,戚淮清感受到了一抹痛意,却不过一瞬,又重新沉寂下来。   裴景川带着将人拆骨入腹的狠意,狠狠吻上了戚淮清的唇,他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了紧紧闭着的牙关。   “你再说一遍试试?”   戚淮清声音沙哑,“我们完了。”   唇舌再次被侵占,良久,充满暧昧气息的车内,裴景川低沉暗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再说一遍试试?”   “我们完了。”   ……   “再说一遍试试?”   “我们完了。”   ……   如此往复,直到戚淮清的双唇麻木到失去知觉,裴景川才喘息着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郑重道:“我们之间,永远也不可能完。”   戚淮清不发一言,只是眼里划过一丝嘲讽,裴景川伸手遮住她的双眸,在她颈间处细细舔舐。   “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们之间,总得有点什么存在。”   他在她脖颈处又重新留下痕迹。   “我原本没想这么做,是你逼我的。”   锁骨处传来一丝痛意,裴景川在上面印上了一个牙印。   “谁让你不守信用,答应过我的事转身就忘了呢。”   尖锐的刺痛让戚淮清忍不住轻轻呜咽了一声。   “如果不是谭书奕给你送的那束玫瑰,我还不知道你要和他订婚了。”   裴景川拿开了捂住她双眼的手,轻轻抚着她柔软的脊背,一下又一下,带着安抚般的小心翼翼。   “这是给你的惩罚,谁让你这么不乖呢。”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唇,不带一点欲望,将她被禁锢在头顶的双手送开,动作轻柔。   “以后乖一点,别忘了刚才约定好的事。”   戚淮清的手腕因为一开始挣扎得厉害,有一圈红痕,白嫩的肌肤有些地方破了皮,泛着星星点点的血丝。她手腕处的伤让裴景川的眼眸里划过一丝心疼和懊悔,轻柔地舔了舔她的手腕。   “疼吗?对不起。”   逼仄的车厢内,两人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心里的怒火在得到自由的那一刻被无限放大,戚淮清抽回自己的手,推开裴景川,重重的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打在他的脸上。   静谧的车内响起一声清脆的响声,戚淮清打得毫不留情,裴景川的脸颊上瞬间多出了一抹清晰的指印,他的舌尖抵了抵脸侧的软肉,刺痛传来,他重新看向她泛着冷意的面容,又将另一边脸凑上去。   “解气吗,要不要这边再来一下?”   戚淮清推开他,“滚。”她推开车门,直接下车,寒风袭来,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这才似乎降了些许。   裴景川跟着下车,手里还顺带拿着她的羽绒服。   夜色里,她红唇微肿,脸颊泛着红,发丝凌乱,脖颈、锁骨处全是不堪入目的痕迹。裴景川靠近一步,想将衣服给她披上,戚淮清唯恐避之不及,退后两步直接躲开。   裴景川眼眸微眯,“过来。”   戚淮清一僵,却没看他一眼,只是伸过手,想将衣服拿过来。   裴景川轻笑一声,将手移开,避开她的动作,“乖一点,嗯?”   安静的夜里,他低哑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戚淮清的耳朵里,让她忍不住战栗,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又在脑海里一一浮现。她迈着僵硬的步子,缓慢地移动到了他的面前。   裴景川细心底将衣服给她披上,她的手冰凉,整个人都忍不住轻颤。   “别害怕。”他低低地说:“要是气不过,可以打我。”   衣服被拉得严严实实的,直到裴景川停下动作,戚淮清才后退两步,离开他的范围,“我要走了。”   “嗯。”裴景川摸了摸她的脑袋,柔软的发丝从他指尖划过,“记住答应我的事。”   戚淮清强忍着逃离的冲动,不紧不慢地走到车门前,俯身准备坐进去那一刻,裴景川倏地凑近她的耳边,“乖一点,知道吗?”   戚淮清握着车门的手一紧,指节泛白,她低低「嗯」了一声,裴景川这才放过她,轻声嘱咐,“路上注意安全。” 第44章   戚淮清刚下课不久,就接到了谭书奕的电话。   寒风吹来,稀稀疏疏枯黄的树叶掉落一地,戚淮清理了理围巾,接起电话。   “下课了?”   “嗯。”   “一起吃饭?”   戚淮清直接拒绝:“不了。”   沉默了一瞬,谭书奕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在你学校门口。”   “你……”戚淮清皱了皱眉,“你自己去吃吧,我下午还有课。”   “我们就在学校周边吃,用不了多少时间。”谭书奕苦兮兮地卖惨,“我来都来了,你难道真不见我一面。”   戚淮清心里不耐,回了句「抱歉」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三三两两的同学从身边走过,偶尔嬉笑打闹声传来,轻松的氛围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世界清静了片刻,戚淮清的手机再次响起。   手机冰冷的外壳似乎透过掌心,将寒意跟着传到了心里,戚淮清冷淡地接起。   “你最近多和书奕接触,培养培养感情。”戚平硕的声音带着命令似的劝诫,让戚淮清忍不住扯出一抹嘲讽似的笑。   路边湖面上泛起点点波澜,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潋滟,早已经是光秃秃的柳枝在风中轻轻摇曳着,戚淮清问:“谭书奕给你打电话了?”   戚平硕没回答这问题,而是接着说:“既然都已经订婚了,那就好好相处。”   沉默了片刻,戚淮清轻笑出声,“好啊。”   挂断电话,戚淮清给谭书奕发了一个消息。【你在哪儿?】   那边几乎是秒回,【东门外边。】   【等着。】   【好。】   戚淮清心里没什么感觉,毕竟谭书奕会做出这种事,对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所以能利用的,能让他达到目的的,他什么时候手软过。   她不放在心上,但是这些逼迫,她迟早有一天,也会一点一点地还回去。   慢慢悠悠地走到东门外,戚淮清一抬眼就看见了停在路边的那辆车,车窗紧闭,看不见里面的人。她迈步走过去,车门也跟着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人。   谭书奕脸上扬起笑,替戚淮清开了车门:“想吃什么?”   戚淮清答:“随便。”   谭书奕跟着坐进来,笑着说:“我知道这边有家川菜馆不错,那就去那边?”   “嗯。”   车内暖气开得足,隔绝了外面的冷空气,刚一坐进去,一股暖意袭来,瞬间祛除了之前的寒冷。   谭书奕抬手扯了扯戚淮清脖子上围得不留一丝缝隙的围巾,说:“取下来吧,围着不热吗?”   戚淮清隔开他的手,向后一躲,紧紧捂住围巾,她外面穿着一件长款棉服,里面是白色的毛衣,脖子上还围着红色的围巾,扎着丸子头,穿得厚,越发衬得她小小的一团。   她避之不及的态度让谭书奕一怔,伸过去的手僵在半中,“怎么了?”   戚淮清现在颈间留满了痕迹,锁骨那块还有一个牙印,她整理好围巾,淡淡开口:“没事,最近畏寒,走吧。”   谭书奕点点头,虽然觉得怪异,但是戚淮清这么大一个人,他也就没再这种事情上纠结。   路途有十几分钟,车内闷热,不一会儿,戚淮清的额上就冒出一层薄汗。她转头看向窗外,开始后悔,之前没想到自己脖子上还有那片痕迹,现在这后果,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红绿灯路口,离绿灯亮起还有几十秒的时间,车慢慢停下,谭书奕转头再次不确定地出声:“你真不热?”   车窗外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辆,戚淮清感觉背心都冒出了汗,脖颈处被捂得没留一丝缝,闷得像是喘不过气来,心里把裴景川骂了无数遍,听到谭书奕的话,头都没转一下,“不热。”   绿灯恰逢其时的亮起,车缓缓启动,又行了几分钟,终于到了目的地。戚淮清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下去,扑面而来的冷气让她解脱般地舒了一口气。   谭书奕走上前,正想牵起她的手,戚淮清先一步走进餐厅,不露痕迹地避开他的动作。   伸出去的手还僵在半空中,看着前面的背影,谭书奕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跟着走了进去。   走到定好的包间,又是一阵热气袭来,戚淮清皱了皱眉,在门口停顿了一瞬,才重新迈步。趁谭书奕点菜的时候,她拿起手机发了一个消息。   两人聊了一会儿,菜陆陆续续的上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让人看着就食欲大增。谭书奕看了看依旧裹得厚厚的戚淮清,不知是不是热的,她原本白皙的脸颊上染上了一层红晕,额上的碎发似乎已经被汗濡湿,柔顺地贴在额头上。   “你……”谭书奕皱了皱眉,刚开口,安静的室内就响起一阵铃声。   戚淮清拿起桌上的手机,看到来电人的备注名的时候,整个人微不可查地轻轻颤了颤。   铃声还在不依不饶地响着,“怎么不接?”谭书奕疑惑问。   戚淮清这才状似回过神来,直接挂了电话,把手机放了回去,“吃饭吧。”她拿起筷子掩饰般地开口。   “你真的不……”谭书奕指了指她脖子上的围巾,“吃饭也不取下来?”   戚淮清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随即夹起菜放到碗里,淡淡道:“嗯,不太方便。”   谭书奕还想问有什么不方便,话还没说出口,悦耳的旋律再次响起。诡异的安静了几秒,谭书奕说:“你先接电话吧,可能有什么急事。”   来电话的依旧是之前那人,戚淮清默了默,还是接了起来。   “吃饭了吗?”电话那边的人语气平淡,再正常不过的询问。   戚淮清心里有些乱,也没了胃口,垂眸回道:“正吃着,你有事吗?”   那边低笑了一声,问:“和谭书奕一起?”   戚淮清眼睫微颤,下意识地看了谭书奕一眼,又说:“没什么事我挂了。”   “你挂一个试试。”他的语调依旧漫不经心,却又让人能听出其中淡淡的威胁。   人又不在面前,戚淮清没受他的威胁,依旧想挂电话。那边的人似乎能预见她的动作,先一步开口说:“不是你发消息让戚峥沣带你走吗?”   戚淮清的动作一滞:“你怎么知道?”   室内空调运动的声音还呼呼的响着,暖气开的足,戚淮清却渗出了冷汗,之前那种被禁锢住无力反抗,所有一切都被人掌控着的感觉仿佛又重新出现。   “是在二楼的101包间吧。”   仿佛猫抓老鼠一般戏弄的语气,让戚淮清忍不住战栗,这样的裴景川颠覆了她以前的认知。仿佛原本毫无攻击性温顺得如同忠犬的人突然露出了他一直隐藏着的獠牙,就等着趁你不经意间咬上一口,将你拆骨入腹。   戚淮清没说话,裴景川也不在意,只是用诱哄一般的语调道:“自己现在离开,嗯?”   戚淮清整个人都呆愣住了一般,谭书奕给她夹了菜,状似不经意地问:“怎么,有什么急事吗?”   谭书奕的声音不算小,周遭又安静得过分,这话便清晰地传进了裴景川的耳朵里,他眼底划过一抹暗色,舌尖轻抵牙齿,轻声说:“别逼我上来抓你,好吗?”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裴景川疯起来的样子,戚淮清是见过的。况且听他这话,似乎人就在外面等着。虽然不确定上课时间他是怎么出的学校,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也只好先顺着他的意。   她站起身,对谭书奕道:“抱歉,有点急事,我先走了。”   谭书奕放下筷子,也跟着站起来,“很急吗?要去哪儿,我送你吧。”   “自己一个人离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如同一直紧追不舍的恶魔。   戚淮清拒绝:“不用了,才上的菜,你先吃饭吧,我走了。”说完,也不等谭书奕反应,便直接出了包间。   “真乖。”   餐厅的走廊上,手机里传出来的轻柔声音,让戚淮清全身都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站在楼梯转角处,低声质问:“裴景川,你监视我?”   “淮清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像是真的被冤枉了一般,裴景川的声音里带着委屈,“我只不过在你手机里放了一点小东西而已。”   “你这样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戚淮清怒极,厉声呵斥。她没有怀疑裴景川话里的真实性,毕竟她知道,这个前世的计算机鬼才,有这个能力。   裴景川却是笑了笑,无所顾忌地说:“那你要不要去报警,让警察把我这个犯罪分子抓起来呢?”   “你真是疯了。”戚淮清喘着气,心里揪得难受。   疯了?裴景川无声呢喃着这两个字,如果只有疯了才能拥有你,那我倒宁愿一直疯下去。   “回去上课吧,乖一点,别让我知道你又背着我和谭书奕见面。”   那天之后,戚淮清换了个手机,至于到底有没有用,她也不知道,但至少裴景川没再动不动就发疯。   戚氏有了注资,也慢慢缓了过来,春意渐浓,万物复苏,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慢慢到了收网的时候,戚淮清去找戚峥沣谈了一次。   东岭那块地会在四月中旬的时候进行竞拍,在前世,因为政策原因,这块地被拍出了天价,被一个房地产商拿到了,却在开发的时候,发现这地下有一座古墓,最后这位房地产商元气大伤,从此慢慢退出了这个圈子。   而这次,戚淮清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戚氏和谭氏,拿下这块地。这几个月,通过戚峥沣不露痕迹的渗透,已经让戚氏和谭氏都对这块地志在必得。   因为戚淮清和谭书奕订婚,联姻的关系,两家的关系更加紧密。戚氏因为之前的事还没恢复元气,所以这次的大头是谭氏。但在戚峥沣的运作下,戚氏也几乎将全部身家投了进去。   四月十号那天,戚淮清回了一次公寓,时隔三个月,这是戚淮清第一次回去。   公寓里,阳台上的绿植郁郁葱葱,百合盛开,春风拂来,屋子里都盈满了淡淡的花香。戚淮清之前有个资料留在了书房,她主要就是为了回来取。   书房里,电脑旁边那棵仙人球被照顾得很好。即使久不回来,戚淮清也能看出来,这里经常被人打扫。   她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把u盘插了上去,却不经意间看到了书桌上散落的资料,「东岭」「投资」等等几个字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心里咯噔一下,拿起那几张纸仔仔细细地看。   越看,就越心惊,戚淮清能保证让谭氏拍到这块地,靠的全是上一世残留的记忆,她知道那位房地产商大致的计划。所以能让谭氏跟着调整自己的计划。可是现如今,这些资料却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间书房,除了她,便只有裴景川会用,而这些资料,显然也是裴景川留下的。   凭他的本事,如果谭氏的投标书被他知道的话……   戚淮清赶紧拿出了手机,安静得书房里,手机拨动的嘟嘟声,夹杂着她慌乱的呼吸声。   “淮清?”   接到戚淮清的电话,裴景川显然很惊讶。毕竟,时隔这么久,这还是两人第一次通话。   戚淮清垂眸看着桌上散落的资料,问:“书房里那些资料,是你看过的吗?”   电话里安静了一瞬,裴景川回道:“是。”   戚淮清紧紧握着的手慢慢松开,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又问:“谭氏的投标书,你是不是知道了。”   裴景川一时之间没有说话,戚淮清的呼吸放得很轻,窗外吹进来一阵风,温柔地拂过脸颊,将桌上的资料吹得哗哗作响。   戚淮清闭了闭眼,问:“你把它给谁了?”   安静片刻,那边才终于传来一声低笑,嗓音了仅带着一丝沙哑,“怎么,你心疼了?”   “都知道,谭氏几乎是把所有心血都放在了这次竞标上,一旦失败,必将元气大伤。”裴景川停顿了一下,再次开口,“你觉得,我会放过这次机会?”   “裴、景、川!”戚淮清咬牙,“这是商业机密,你怎么能做出如此无所谓的态度。”   戚淮清的话让裴景川嗤笑出声,他眼眸黯然,心里生疼,却依旧带着嘲讽的语气道:“我倒要看看,谭氏要是垮了,你还怎么和他谭书奕结婚。”   戚淮清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泄露给谁了?”   “你还想帮他?”裴景川的声音冷了下来,透过手机都能感受到的森森寒意。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戚淮清的手撑在桌上,事到如今只能先稳住裴景川,然后再想办法补救,“我不是为了帮他。”   她柔声安抚,“我答应了你不会和他结婚,就不会食言的。”   “骗我很好玩是吗?”裴景川没理会戚淮清的话,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帮谭书奕,他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整垮谭氏,“还是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   “你不就是想整垮谭氏吗?”戚淮清说:“相信我,这块地,他拍到付出的代价,远比没拍到要大得多。” 第45章   学校枫树林的树叶郁郁葱葱,不时有几只鸟儿落在树上,在葱茏的树叶间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阵阵春风拂过时,樱花淡淡的香味也跟着传来。   裴景川靠在树上,听见戚淮清这话,不由得嗤笑出声。   他不是戚峥沣,戚淮清说的话,他不愿信也不敢信。他不知道竞拍成功是不是真的能让谭氏付出更大的代价,他只知道,竞拍不成功,是肯定会让谭氏白忙活一场,元气大伤。   所以,听见戚淮清这话,他只是扯了扯嘴角,“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好,我不勉强你。”戚淮清知道说不通,索性也不再纠结,好在时间还来得及,能够弥补。   裴景川却好似知道她的想法,缓缓笑了笑,轻声说:“你猜猜,你们这次的计划,我还会不会知道?”   外面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了下来,春风里都带了几分萧瑟,细细绵绵的雨滴慢慢落下,雨水滴落在树上的声响搅得原本就不平静的心绪越发心烦意乱。   “裴景川——”戚淮清压低了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此时细雨绵绵,裴景川额角的碎发被淋湿,雨水顺着鬓角滑落,长长的睫毛上挂了点水珠,他眯了眯眼,水珠瞬间滴落在地上,“除非,你现在和他解除婚约。”   “我……”戚淮清深深舒了一口气,“我从来没喜欢过谭书奕,以后也不会和他结婚,你做这些,根本没必要。”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裴景川抬起脚步,走进不远处一座废旧的教学楼避雨,他倚在墙上,看着雨幕,缓缓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我不在乎,但是只要你头上还挂着未婚妻这个称呼,我就无法不在意。”   裴景川双目渐渐染红,嗓音带着一丝哑:“这样的关系,让我嫉妒到发狂。”他垂在身体一侧的手紧紧握着,“所以,我必须得做点什么。”   戚淮清没有说话,手机里只余滴滴嗒嗒的雨声,安静得让人心颤。   片刻后,裴景川再次开口:“况且,你要是真不在意,那为什么要阻止我?”   “我有我的理由。”戚淮清想到了前世的那些艰难,想到了谭书奕的威胁,想到了原本是最亲的亲人们的逼迫,还有……一直坚定地站在她身边陪伴她的裴景川,慢慢道:“你想整垮谭氏我没意见,但是你不能打乱我的计划。”   裴景川:“什么意思?”   戚淮清一字一顿道:“你的目标是谭氏,我的目标——是戚氏。”   戚淮清的话,让裴景川眼眸一紧,良久,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下,他哑着声音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静默片刻,戚淮清平静道:“你知道,我和戚年毅关系并不好。”   想起自己在戚家待过日子,想起那些点点滴滴。想到戚淮清和戚年毅的每一次争吵,想到戚年毅对待戚淮清时的态度,裴景川捏紧了拳头,低低「嗯」了一声。   “戚氏之前出了点问题,所以他要牺牲我和谭氏联姻。”戚淮清眼里闪过一丝嘲讽,“既然他为了戚氏把我推出去,那我自然要毁掉他在乎的东西。”顿了顿,她接着说:“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自己查。”   裴景川:“这次的事情……”   戚淮清:“是计划中的。”   一阵风吹来,夹杂着丝丝凉意,上课的预备铃毫无防备的响起,打破了这有些压抑的宁静。   裴景川眼睫颤了颤,“对不起。”   他这道歉来的莫名其妙,戚淮清也不在意,只是垂下眼眸,“所以,你把计划泄露给谁了?”   “没有谁。”裴景川低声说,他原本也没打算泄露给谁。不过是想给谭书奕制造点麻烦,让他退婚。所以那些资料才毫无遮掩地留在了书房。   戚淮清微怔,“真的?”   “真的。”裴景川回答,然后又道:“事情结束后,和他解除婚约。”   戚淮清:“好。”   虽然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但是此时这样答应,总让戚淮清心里别扭。   四月十六号,竞拍如期举行,做足准备的谭氏不出意外地成功拿下。四月十八号,戚氏谭氏举行了会议,做好方案,准备前期工作,六月动工开发。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去,五月三十一号,戚淮清接到了戚峥沣的电话。   他的声音的带了些急切,不确定地问:“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戚淮清看着窗外参天的大树,轻声回答:“马上,你就知道了。”   六月一号,工程如期动工,一切顺利。六月三号,工地被发现了古墓,工程被迫停止。三号下午,考古专家,各方媒体纷纷赶到。第二天,铺天盖地的报道涌现。   戚氏谭氏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商量对策,尽量将损失降到最低。谭氏经挽救损失不大,但戚氏接连两次失利,元气大伤,再难振作。   接到戚峥沣电话的时候,戚淮清正在看新闻。电话铃声响起,她调小电视的音量,接起。   手机里一时间并没有声音,几秒种后,戚峥沣不确定的声音响起:“你知道?”   戚淮清声音平淡:“不知道。”   戚峥沣闻言松了口气,但心里依旧觉得怀疑,又问:“那你怎么确定拍到了这块地,会出事?”   戚淮清面不改色地回答:“我只是觉得,这么大的工程,运作过程中难免会有失误,而一旦出问题,之前的一切,将会付诸东流。”顿了顿,她继续说:“至于这问题会出在哪儿,就要看你怎么做了。”   电视屏幕上还放着被挖掘到一半的残垣,戚淮清说:“只是没想到,这么巧,这下面会有一座古墓。”   戚峥沣不知有没有信戚淮清这个解释,只是叹道:“是挺巧的。”   “以戚氏前期投入的资金来看,现在应该濒临破产了吧。”戚淮清的语气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随意。   “是啊。”戚峥沣说:“原本就是戚氏担了前期这一块,现在出了这事,别说利益,连本都收不回了,公司现在已经乱成一团。”   戚淮清问:“谭氏呢?”   戚峥沣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他们自顾不暇,可没精力来管戚氏的事。”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戚淮清却并没有特别的情绪外露,仿佛并不在意这结果一般,她只是平静地对戚峥沣说:“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事情就这么轻易地完成了,戚峥沣语气轻快,问:“什么事?”   戚淮清拿起桌上的李子,“丰韵集团的董事长,你应该认识吧。”   戚峥沣:“见过几次,怎么了?”   戚淮清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你最近找个时间见他一次,想办法让他帮戚氏一把。”   “什么?!”戚峥沣难掩惊讶,“帮?”   戚淮清没理会他的惊讶,只是继续道:“当然,不是平白无故的帮忙,家里不是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吗?”   丰韵是个老公司,董事长今年已经三十七了,早年丧妻,是个鳏夫,家里有一个十五岁的女儿和一个十二岁的儿子。   戚峥沣难得的呆了呆,良久,才缓过神来,嗓音有些干涩,“你要让戚悠箐嫁……嫁给他?”   戚淮清低声笑了笑,“你误会了。”她咬了一口李子,嘴里瞬间充满了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逼她嫁,只是让戚年毅知道,有这么一根稻草存在。”   戚峥沣沉默片刻,问:“那要是嫁了呢?”   戚淮清的语气毫不在意:“那就嫁了呗。”   戚峥沣:“可是戚氏……”   戚淮清:“放心,就算丰韵出手了,这几年也只能苟延残喘。况且……”   况且,丰韵过不了几年,就要不复存在了。   戚淮清记得,三年后,丰韵就会被爆出偷税漏税的丑闻。紧接着,又被查出产品里含有致癌物质,曾经行业里龙头老大一般的存在,就这么泯灭了。   敛了敛神,戚淮清继续说:“况且,你不是还在,就戚氏现如今的状态,只需要你动动手指头,就能解决吧。”   戚峥沣:“好”   戚峥沣的动作还算快,不过两天时间,就让丰韵的老总亲自上门见了戚年毅。 奇!书! 网!w!w!w !.!q!i !s! h !u !9!9!.!c!o!m   结果可想而知,对戚年毅来说,在真正的利益面前,一切的东西都可以让步,何况只是一个女儿。戚家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一次争吵,从小撒撒娇一切东西都能等到的戚悠箐,这次却没能让一直宠着自己的父亲改变主意。   父亲、爷爷,就连自己的母亲,都是同样的态度——让她嫁。嫁给一个大她十八岁,几乎能做她父亲的男人,让她去当只比自己小几岁的女孩的继母。   戚悠箐一开始不同意,于是被赶出家门,所有的卡被冻结,失去经济来源,她无法生活,只能灰溜溜地回去。然后她进行反抗,却毫无作用,装可怜打感情牌,没人心软;她绝食抗议,饿晕过去也不过是被家庭医生输了几瓶葡萄糖。最后,戚悠箐还是选择了嫁。   听到戚峥沣告知这个结果的时候,戚淮清一点都不意外。比起嫁一个不爱的人,戚悠箐最害怕的,是失去自己衣食无忧的优越生活。   前世,谭氏提出联姻,一开始戚淮清不愿意,说自己愿意接手戚氏,戚年毅原本是愿意的,可是戚悠箐却一直撺掇着戚年毅,一定要让戚淮清嫁。于是戚年毅便也铁了心要让戚淮清嫁。甚至,戚悠箐还给戚淮清下过药。   现如今,戚淮清不逼她嫁,端看她自己怎么选择,真要狠下心,放得下优越的生活,也没人能勉强她嫁人。   六月八号,高考完。   自从上次通话后,戚淮清一直没和裴景川联系,她没再回那座公寓,而是在自己的另一处住处住着。   这天,戚淮清刚从外面回去,就在门口看到了裴景川。   盛夏里,外面阳光刺目,空气里都是闷热的气息,戚淮清手里还提着才买的葡萄,一踏出电梯,就见静立在家门口的裴景川。   有那么一瞬,戚淮清想转身逃开,可最终,她还是将脚步死死钉在了原地。   手心不自觉地冒出了一层汗,她紧了紧手里的口袋,“你怎么来了?”   戚淮清从来没有告诉过裴景川自己这个住处的地址。可现如今在这里看见他,她除了一开始的意外,也没有多余的反应。反正无非是他用什么非常手段查到的罢了。   见戚淮清站在原地没动,裴景川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口袋,动作自然得仿佛终于等到女朋友回家的男孩,他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想你,所以就来了。”   戚淮清向前走了几步,拉开和他的距离,站在门口没开门,没话找话地问:“考完了,觉得怎么样?”   “还行。”裴景川回答,然后看了眼紧闭着的门和靠在门边的戚淮清,“不准备让我进去坐坐?”   明知拒绝无用,戚淮清还是说:“家里比较乱,就不让你进去了,你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乱的话,正好我可以帮你收拾收拾。”裴景川唇角弯起,摸了摸戚淮清柔软的发丝,温声道:“开门吧。”   戚淮清站在原地没动,对于裴景川,因为前世的事,她无法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他狠下心。可是因为他时不时就发疯的行为,又打心底觉得胆颤。因此总是觉得两难,接受无能,拒绝无用。   裴景川叹了口气,“我不会做什么的,再说,我要是真想做什么,你觉得不开门就能阻止吗?”   沉默片刻,戚淮清还是开了门。   不算大的屋里装潢温馨,鞋柜旁只有一双女士拖鞋。   戚淮清换了鞋,看裴景川也要脱鞋子,拿过他手里的葡萄,“不用换,家里没有你能穿的鞋。”   裴景川闻言动作一滞,然后依旧脱了鞋。确定了至今还没有男人来过这里,他心情好了些,跟着戚淮清走进屋,看了看客厅里铺着的地毯,说:“那你等会儿去给我买双拖鞋吧,不然不方便,家里也不好打扫。”   戚淮清怔了怔,没应这句话,而是给他倒了一杯水,问:“找我有什么事?”   被子里装的是裴景川习惯喝的橙汁,他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让他忍不住扬了扬嘴角,“不是说了,想你,所以就来了。”   现如今和裴景川待在一起,戚淮清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在忍耐自己的脾气,知道赶不走这人,她道:“我等会儿还有事要出去一趟,有什么事现在就说。”   裴景川这才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杯子,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戚淮清,敛住笑意,缓缓道:“和谭书奕解除婚约。” 第46章   裴景川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甚至称得上和缓,可眼里却像是装着冬日里的寒冰,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戚淮清时,让她手脚都僵在了原地。   其实裴景川这人的心思一直很深,甚至在前世,他手段凌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周围人都知道他的脾气,对待他就更是多了一份慎重在里面。可只要是在戚淮清面前,他都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像是由狂风转为了细雨,虽然依旧会强势地侵入,可也算得上是行事温和,润物无声。   所以戚淮清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她把他当成自己的责任,就算知道了他对自己的感情,更多的也是想着怎么拒绝,怎么逃开。直到现在,他把那些手段用在了她身上,像是对待一个猎物一般,死死地盯着她。一旦她有一点反抗逃离的念头,就毫不留情地撒开网,斩断她的退路。   “事情已经了结。”裴景川还在继续说,他的嗓音清冽,却一字一句地敲在了戚淮清的心上,“如果你觉得还不够,我帮你,你不用在委屈自己和谭书奕绑在一起。”   客厅里,空调开得很足,之前从外面带进来的热气早就消散,舒适的冷气拂在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上,带来丝丝凉意。   沉默片刻,戚淮清点头:“好。”   听到戚淮清肯定的回答,裴景川这才重新扬起笑,眸子里都是星星点点的笑意。他一点也不见外地拿起茶几上的葡萄,然后微微低头问:“厨房是在那边吗?”他手指着的方向,正是厨房,戚淮清很是头痛,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她也不敢说什么绝情的话刺激他,上次的事情,留下的阴影实在是太大,听见他这么问,似乎除了点头也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裴景川这人偏执得厉害,可偏偏又存在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克制和隐忍,前世直到死,戚淮清才看清了他对她压抑到了极致的爱。可重来一世,她以为趁着这爱还不算深,趁着他年纪还小,就能够消磨掉他的爱。却不曾想,这份爱早已深入骨髓、拔除不掉,只微微一碰,就会倾泻而出、溃不成军。   戚淮清是想对他好,可也还不到要把自己也赔进去的地步。毕竟人都是自私的,她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量让他过得舒心,活得长久。但如果这代价是要她牺牲自己,那她自认还做不到。   她现在不敢硬碰硬,在找到有效的办法前,她只能尽量顺着他,控制好他的情绪。   看着裴景川走进厨房的背影,戚淮清在沙发坐了一会儿,站起身走向玄关。厨房里的人许是听到了动静,手上还沾着水,就走了出来。   “你要走?”裴景川手上沾着水,水滴落到地板上,晕开一团,他眼眸漆黑,一瞬不瞬地看着戚淮清,嗓音压抑。   戚淮清换鞋的动作一顿,看着裴景川光着的脚,皱了皱眉,说:“去楼下给你买双鞋。”   听见这回答,裴景川才放下心来,心里一动,他擦了擦手,上前两步拉住戚淮清,语气轻快:“等会儿,我和你一起去。”   他的动作自然,仿佛两人已经是在一起好久了的情侣,戚淮清被他抓住的手臂却不由得一僵,她垂下眼眸,摇了摇头:“不用,你在家等着吧。”   “一起。”裴景川说着,害怕戚淮清自己走了,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进了厨房,一边走一边解释:“不然我害怕你买的不和我心意,还是一起去比较好。”他动作利落地装好葡萄,然后剥开一颗喂进了戚淮清的嘴里。   嘴里突然被喂进来一颗葡萄,舌尖似乎还触碰到了丝丝凉意,酸酸甜甜的口感瞬间在嘴里炸开,戚淮清后退一步,咽下嘴里的果肉,然后开口:“走吧。”   裴景川收回手,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想到刚才被柔软舌尖触碰的感觉,看着戚淮清因为葡萄汁而变得水润的红唇,他眸色渐深,倏地伸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嗓音暗哑:“我想亲你。”   被拉进一个灼热坚硬的怀抱,戚淮清浑身都僵硬起来,她双手抵在裴景川的胸前,侧过脸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抗拒,“你别闹,靠这么近也不嫌热。”   裴景川没脸没皮的伸手抚上戚淮清的脸,亲昵地开口:“热吗?我给你凉快凉快。”   他的手刚沾过冷水,此时指尖都泛着凉意,触不及防地碰到脸上,让戚淮清倏地瞪大了眼眸,表情都僵硬起来。   裴景川的手指在她脸上蹭了蹭,察觉到她的躲闪,眼里闪过一丝黯然,然后又重新弯起嘴角,压低了声音说:“不然你亲我一下,我就放开你。”   亲他一下,是当她傻吗?   戚淮清想。   她还记得上次在平陵山的事,显然,裴景川在她这里,信用早就为负了。   她没动作,气氛一时有些凝固,然后裴景川扣紧了她的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轻薄的衬衣传到她的腰间,灼热到有些烫人,“你不愿意?还是说——你想让我……吻你。”   戚淮清想,要是给她一根棍子,她可以当场把裴景川打死,不会有一点心软的那种。然而现实是,她现在受制于人,武力值低下。所以被人压制得死死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冷静道:“你别动不动就这样,得学会尊重人。”   裴景川愣了几秒,然后依旧没放开戚淮清,“我之前尊重你,结果就是你把我扔的远远的,还瞒着我和谭书奕订婚。”   被裴景川搂在怀里,两人靠得极近,戚淮清都不敢抬眸看他,她推了推他,说:“你先放开,我们好好聊聊。”   她想好好说话,奈何裴景川一点都不配合,依旧摆出自己的条件,“说了你亲我一口,我就放开。”   戚淮清怒:“你这人怎么就这么固执说不通呢!”   见戚淮清生气,裴景川就开始装可怜,他脑袋搭在她的颈窝,轻轻吻了吻她的耳朵,低声说:“我们这么久没见,我就是太想你了,忍不住想和你多亲近亲近。”   整个人被禁锢住,耳边全是湿热陌生的气息,洒在她的耳朵上,让她脖颈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然而那人犹不知足,仍在继续说着,似怨似求:“我喜欢你喜欢得心都碎了,你就不能也喜欢我一下吗?”   他的话一字一句地落到戚淮清心上,嗓音里浓烈的爱意让她忍不住心颤。然而她也只是垂下眼眸,眼睫轻颤,没说一句话。   最后两人还是一起出门,小区外不远处就有一家小超市,买好拖鞋,时间也不早了,裴景川看着前面走着的人,问:“晚上想吃什么?”   家里冰箱里其实还有一些食材,但今天戚淮清实在是不想再让裴景川回去,于是回道:“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家里也没什么吃的,我随便在外边吃点就行了。”   裴景川见好就收,听见戚淮清这么说,也没再勉强,只是说:“那我明天再来。”   戚淮清点点头:“好,路上注意安全。”她站在原地,看着裴景川离开   裴景川走了几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回头看着戚淮清,问:“明天我生日,能要个礼物吗?”   夕阳的余晖洒下,地上都铺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戚淮清这才想起,明天就是裴景川十八岁生日了,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男孩,也已经长大成人了。她沉默了一瞬,问:“你想要什么礼物?”   裴景川笑了笑:“明天再告诉你。”   看着裴景川离开,戚淮清独自回了家,她煮好饭,坐在沙发上吃了几颗葡萄,就接到谭书奕的电话。   这段时间,谭书奕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事情告一段落,才有了时间和戚淮清联系。   戚淮清接起电话,谭书奕的声音难得的轻松:“一起吃饭?”   厨房里的米饭香气已经飘进了客厅里,戚淮清想了想,决定就趁着今天把事情解决,于是回:“行,去茗幽吧。”   谭书奕刚坐进车里,他随意的解开了两颗衬衣扣子,“那行,我先来接你。”   戚淮清走进厨房,把电饭煲的插头取下,“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去,免得你还跑一趟,这个时间本来就堵车。”   挂断电话,戚淮清进屋把自己一早准备好的文件装进包里,然后出发去了茗幽。   茗幽是私房菜馆,淮扬菜做得不错,里面的茶也是一绝,环境雅致,最适合谈事情。   戚淮清到的时候,谭书奕还在路上,茗幽的老板算得上是谭书奕的发小,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和戚淮清也认识。谭书奕显然是事先打了招呼,戚淮清一到,就看见茗幽老板唐铭楷迎了上来。   他穿着一身唐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把狭长的狐狸眼遮掩住,嘴角挂着笑,看着倒是一副人模狗样,儒雅俊秀的样子。   “嫂子来了。”   戚淮清脚步一顿,前世她和谭书奕的关系闹得僵,唐铭楷虽然没有帮着谭书奕一起对付她,可总归每次见了,也是没给她摆过好脸的,现在诈一见他这么热情,她倒是有些不习惯。   不过这声「嫂子」,她听着实在扎耳。   戚淮清点点头,问:“谭书奕还有多久到?”   唐铭楷领着戚淮清去了一早准备好的包间,“应该快了,路上有点堵车,嫂子你想吃点点心等等。”   他把一盘糕点推到戚淮清面前,戚淮清沉默了一瞬,说:“你别喊我嫂子。”   “那怎么行。”唐铭楷摆摆手,“你是我哥的未婚妻,我不喊你嫂子喊什么。”   唐铭楷一直叫谭书奕哥,两人的关系是好到能穿一条裤子的那种,戚淮清皱了皱眉,不再纠结,“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呆着就行。”   “那好,有什么事,嫂子你叫我一声就行。”唐铭楷留下这句话,就直接出去。   戚淮清一边等一边玩手机,时间过得飞快,半个多小时后,手机的电消耗得差不多,谭书奕也终于到了。   “对不起,等很久了吧,路上堵车堵得厉害。”谭书奕走到戚淮清身边坐下。   戚淮清摇了摇头,“也没多久。”她给他倒了一杯茶,“你先喝口水。”   谭书奕随意喝了口茶,问:“饿了吗,点菜没有?”   菜单还放在桌上,之前唐铭楷问戚淮清要不要点菜,戚淮清让他把菜单留下了。此时听见谭书奕问,她把菜单推到他面前,“你想吃什么就点吧,我随意。”   知道戚淮清的性子,谭书奕也不勉强,便自己点了几个戚淮清爱吃的菜。   戚淮清没有现在说,准备等两人吃完饭。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等菜,戚淮清放到包里只余一丝电量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伴随着震动亮了一下,随即还不等铃声响起,便熄灭。   一顿饭在和谐的氛围里吃完,然后戚淮清准备步入正题。   “明天不忙吧?”她一边从包里拿出文件,一边问。   谭书奕疑惑地看着她的动作,回道:“还好,刚忙完了这次东岭的事情,好歹能松口气了。”   戚淮清点点头,把文件递到谭书奕面前。   “这是什么?”谭书奕问,拿起面前的文件翻看,随即,脸上的笑在听见戚淮清接下来的话已经看清文件上的内容是,瞬间凝固。   戚淮清看着他拿起文件,淡道:“我们解除婚约吧。”   谭书奕放下手里的文件,看着戚淮清,皱眉问:“你什么意思?”   “当初订婚的时候,谭氏百分之五的股份给了我当聘礼,现在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至于其他东西,我找个时间一并还给你。”她把签字笔推到谭书奕面前,“至于戚氏的股份,你想要就留着,不想要,就给戚年毅吧。”   看着面前的股份转让书,谭书奕气笑了,他说:“你以为我们俩的订婚是儿戏,说解除就解除,戚氏谭氏才出了这档子事,你有想过你这么做的后果吗?”   戚淮清毫不在意:“那不关我的事。”   谭书奕冷声问:“不关你的事?那你当初为什么同意订婚?”   “为什么?”戚淮清看了他一眼,凉薄地笑了笑,“你能不知道为什么?”   知道戚淮清这是打定了主意,谭书奕冷静地给她分析利弊,“之前订婚,谭氏是给戚氏注资了的,现在你要解除婚约,那我把这笔钱追回来,你认为戚氏能有好处?”   戚淮清没说话,谭书奕继续道:“现在解除婚约,对谭氏来说不会有什么。但是对戚氏来说,那就是毁灭性的打击了。”   直到他说完,戚淮清才点点头,把笔推给他,“说完了,那签吧。”   谭书奕气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以后我也会对你好,你为什么就是要解除婚约呢?”   戚淮清这才终于正眼看了他,缓缓笑了笑,说:“你也知道我不喜欢你,那你当初还逼我和你订婚。既然你这样做了,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话,戚淮清是说给现在的谭书奕的,也是说给前世的谭书奕的,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就在他一次又一次的逼迫中,消失殆尽了。   谭书奕沉默了一瞬,冷声拒绝:“我不会签的,你这辈子,注定会是我的妻子。”   像是早就料到了他会这般说,戚淮清不紧不慢地从包里又拿出一沓文件。   “看完这些,你在决定要不要签吧。”   谭书奕先是看了戚淮清一眼,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然后才拿起桌上的文件细细看了起来。   谭书奕从小受最好的教育,他自持高傲。即使是最狼狈的时候,也自持冷静,维持着自己应有的风度和高傲。可此时,时间慢慢过去,这份文件渐渐被他读完,他脸上冷静的表情不复存在,握着文件的手死死捏紧,原本崭新的纸张被捏出了深深的褶皱。   他深深吐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嗓音不再温和,而是带了咬牙切齿的寒意:“你哪来的这些东西。”   短短的几页纸上,清楚的记录着谭氏这几年来的每一次丑闻,每一件想尽办法要压下的不为人知的意外,甚至清晰的记录着,早几年偷税漏税的罪证。   戚淮清喝了一口茶,平静道:“放心,这些东西只有我这里有,如果你答应了我的要求。那么我保证,这些东西,以后将不复存在。”她停顿了一下,语气一转,“当然,如果你不同意,那这些东西,也许明天就回出现在谭氏对家的办公桌上。”   谭书奕眉眼间皆是冷意:“你威胁我。”   “不。”戚淮清摇了摇头,“我只是在给你选择。”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气氛一瞬间凝固,良久,谭书奕像是终于想明白一般,低低地笑出声来,直接拿起笔在股份转让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你别后悔。”   戚淮清却只是说:“我希望明天,我们解除婚约的事情,就能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与此同时,戚淮清以前住着的,现如今只有裴景川在的那间公寓,迎来了一人。   戚峥沣敲门的时候,又试着给戚淮清打了一次电话,却是依旧关机。   门「咔哒」一声被打开,然后,戚峥沣就看见了穿着家居服的裴景川。他收起手机,问:“姐姐没在家?”   裴景川听见他的问话,先是怔了怔,随即眼眸一闪,没回这句话,而是问:“你找她有什么事?”   因为戚淮清的关系,裴景川对戚家人的感官一直不太好,对面前这位戚峥沣。他虽然比不上对戚悠箐和戚钰嵘厌恶,但总归也没什么好感。此时见到他来找戚淮清,并且还不知道戚淮清其实已经搬走的事,不由感到奇怪。   他让戚峥沣进了屋,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他对面,问:“你找淮清姐有什么事吗?”   戚峥沣是一直打不通戚淮清的电话,有点担心她出什么事,再加上恰好她拜托的事有了结果,所以便直接找到了家里。   他喝了一口水,然后才回道:“我打她手机一直关机,有点担心,而且她之前拜托的我事也有了结果,所以就索性来这边找她了。”   听戚峥沣说手机关机,裴景川先是心里一紧。随即又听见他说拜托的事有了结果,不知为什么,心里骤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稳了稳心神,然后开口:“她手机可能没电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等她回来我转告她。”   戚淮清和裴景川两人之间的牵扯,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知道。所以戚峥沣不知道戚淮清搬出了这里。而戚家的人又都知道,比起戚家的这些弟弟妹妹,戚淮清更在乎的,是这个她亲自从福利院带回来的孩子,甚至连搬出戚家,都带着这个孩子一起。   所以此时听见裴景川这话,戚峥沣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况且这件事也不需要瞒,便直接跟裴景川说了。   “她之前报考的那所学校,今天给了回信,已经收到了offer。”   戚峥沣不知道的是,戚淮清其实已经搬出了这里。他也不知道,这件事她之所以留了他的联系方式,就是担心自己的手机或者电脑还被裴景川控制着,害怕这件事被他搅黄。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片刻后,戚峥沣听到裴景川情绪不明的声音响起:“原来淮清姐准备出国,都没和我说呢。” 第47章   盛夏的六月,天总是亮得很早,暖洋洋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让屋子里都染上了一层金黄,清晨的空气里似乎都带着露水的清淡气味,耳边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让人自然地醒来。   戚淮清八点起床,她熬了点绿豆粥,粥还在电饭煲里的时候,门铃就响了。她透过猫眼看了看,门口站着的人是裴景川。她犹豫了一瞬,然后门铃便不停地响。   大清早的,这声音实在扰民,戚淮清打开门,门口的裴景川穿着浅色t恤,手上提着一个口袋,他脸上带着倦容,像是一夜没睡好,眼下带着青色。   “怎么来得怎么早?”戚淮清侧身让他进屋,把昨天买的拖鞋拿了出来,“你手里提的是什么?”她问,本想接过他手里的口袋,却被他避开。   裴景川低垂着头换鞋,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自己一个人待着也是无聊,就来了。”他走到客厅把口袋放下,回道:“我换洗的衣服。”   戚淮清脚步一顿,“换洗的衣服?!”她问:“你今天不回去了?”   裴景川回头看着她,眼里神色莫名,沉默了一瞬,然后低声说:“不行吗?”   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怵人,戚淮清有些落荒而逃地移开视线,只能暂时妥协,“随你。”   空气里有淡淡的绿豆香气,裴景川问:“你熬了绿豆粥吗?”   “嗯。”戚淮清抬步往厨房走,“你吃早餐了吗?”   裴景川跟在她身后,在戚淮清看不见的时候,看着她的目光深幽,像是要把人吞噬一般,说出来的话却不露一丝情绪:“还没有,你煮的有我的吗?”   粥已经熬好,戚淮清从橱柜里拿出餐具,装好两碗,递给裴景川一碗,说:“放心,够你吃。”   餐桌上还放着戚淮清之前买的花,色泽艳丽,香气迷人,刚出锅的绿豆粥氤氲出一片雾气,两人安静地吃着,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一碗粥下肚,缓解了饥饿,戚淮清这才开口问裴景川:“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者想玩的?”   裴景川整个早上都显得沉默,此时听见戚淮清的话,也没抬眼,他手上还握着调羹,低垂着眼眸看着面前的空碗,声音了带了点熬夜后的沙哑,“我就想和你待在一起,哪儿都不去。”   戚淮清一怔,随即垂眸,起身收拾桌上的空碗。   她不愿回答,裴景川也不逼问,只是默默拿过她手里的碗,“我来吧。”   厨房里偶尔传来一两声哗哗的水声,戚淮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过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机。   她昨天订了一个蛋糕,没想到今天裴景川这么早就来了,不能一整天都和他待在家里,这样太危险了。这样想着,她取消了订单。   等裴景川从厨房里出来,她说:“我准备出去一趟,你是要一起还是就呆在家里?”   沉默了一瞬,裴景川笑问:“你有什么事吗?”   戚淮清:“好歹是你十八岁的生日,总不能太寒碜,去定个蛋糕,再买点菜回来。”   戚淮清说这话时的表情温和,她的态度再自然不过,仿佛就只是一心想要给他过生日。然而裴景川却总是不能控制自己乱想,从昨晚知道她瞒着他准备出国时,他就一直惶惶不安,心里一直压抑着的暴戾仿佛也能随时跃出。   此时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可也就是这什么也没做,却让他总是忍不住想,想她这是不是在做戏。是不是在假装平静骗他,是不是想着等他放松警惕,就马上逃得远远的。   这些胡乱的猜测,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将她锁起来,想要折断她的羽翼,想要把她禁锢在自己身边,让她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让她只能依附自己而活。   裴景川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他没回答戚淮清的话,而是突然问:“你昨晚去哪儿了,怎么打你电话手机关机?”   戚淮清昨晚和谭书奕谈完事情后就自己回了家。虽然当时两人的气氛有些不太友好,但是戚淮清心情还是不错的。以至于回来之后,她才看见自己的手机早已经耗尽电量关机了。   后来看见了有戚峥沣的未接电话,打过去没人接,她也没多想,只是想着要是有要紧事,他总会再联系自己。   听见裴景川这么问,她先是疑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关机了?”明明他昨晚没打电话也没有给她发消息。   裴景川听见她这么问,面不改色的回答:“我给你打了电话。”   戚淮清没有多想,以为是自己手机出了问题,“出去找了谭书奕。”   “婚约解除了?”裴景川问。   “嗯。”戚淮清点点头,“谈好了。”   这件事要是在昨天之前让裴景川知道,他肯定会由衷的高兴。但是发生在现在,发生在他知道戚淮清有出国的打算后,却让他控制不住地想,她这是想在自己出国之前把一切都处理好,好毫无后顾之忧的走。   只是这样想着,他便控制不住地有些恨。然而他不让她看出端倪,因此作出了应有的反应。   裴景川脸上扬起笑,嘴角弯起,轻声说:“那就好。”   他这样的态度倒让戚淮清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沉默片刻后,裴景川突然问:“昨天我说想要个礼物,你还记得吗?”   戚淮清怔忪片刻,眼眸闪了闪,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裴景川停了一下,然后抬眸看着戚淮清,轻声说:“一个机会。”   戚淮清疑惑:“机会?”   裴景川说:“你之前说等我成年,现在我已经成年了,那你可以正视我对你的感情,好好考虑了吗?”   两人面对面坐着,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偶尔吹进来一阵风,在清晨里让人感觉一阵凉爽。   戚淮清转头看着阳台上的绿植,轻声说:“我从来没当你的感情是儿戏,也有好好考虑,可是景川。”一阵风拂来,从窗外飘进来了一片花瓣,落到了阳台上,戚淮清缓缓道:“你明白吗?不爱,就是不爱。”   “那我要你,待在我身边,不要离开。”裴景川看着戚淮清,他的眼眸里带着执着,“至少,在我学会放下之前,别离开。”   然而戚淮清却慢慢摇了摇头,她的目光温润平和却也冷酷绝情,“没有谁会一辈子待在谁的身边,你已经长大了,应该学会自己成长,放下。”   戚淮清明白,以裴景川的执着,只有她还待在他身边,那他就学不会放下。况且,她不可能一直不离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应该走的轨迹。   客厅里沉默下来,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外面偶尔传来声声充满烟火气息的谈话声。不知过了多久,裴景川哑声说:“所以,你这是不答应。”   戚淮清沉默着没说话。   裴景川不愿再看她,他的视线划过沙发上自己带来的口袋,眸光一闪,突然转了话题:“我在家等你吧,顺便收拾收拾厨房,就不一起去了。”   虽然奇怪裴景川突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但戚淮清还是松了口气,她点点头,然后便回了卧室。   关上门的时候,戚淮清特意反锁了,才开始换衣服。   客厅里没什么声音,戚淮清走出卧室的时候,裴景川还待在厨房没出来,她和他说了一声,便直出门。   门「咔哒」一声被关上,空寂的屋子里只余厨房里哗哗的水声,裴景川站在水槽前,失神地看着眼前不停流动着的水,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他关掉水龙头,便径直走向客厅。   布艺沙发上,还放着他带来的口袋。   裴景川静静地在沙发面前站了一会儿。然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缓缓伸手打开了口袋。口袋里面放着的是质地柔软的衣服,他把衣服拿了出来放到一旁,然后提着口袋进了书房。   书房里,一进去就见戚淮清的笔记本电脑放置在书桌上,裴景川走上前,打开电脑。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着,不一会儿,一封从戚峥沣那里发出的邮件就到了戚淮清的邮箱里。   做好这一切,裴景川重新关上了电脑。然后,他拿起一边的口袋,从里面拿出了几个针孔摄像头。   戚淮清回来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视开着,综艺节目里,明星不时发出一阵夸张的笑声,裴景川正坐在沙发上。   听见开门的声音,裴景川转头看向玄关,“回来了。”   “嗯。”戚淮清点头换鞋,然后提着手里的食材向厨房走,“蛋糕下午去取。”   裴景川点点头,坐在沙发上没动,只是视线一直跟着戚淮清的背影。   午饭是一些家常的菜,两人一起做的。   自从上午谈过之后,裴景川好似想通了一般,不再像之前一样,动不动就对着戚淮清动手动脚。就像是接受了现实一样,整个人都规矩得不得了,恢复了一开始的模样。   因此两人之间的氛围也还算和谐,餐桌上只有筷子碰碗的细微动静,夹杂着电视里的说话声,回荡在安静的客厅里。   饭吃到一半,戚淮清的手机响起。   看了眼来电显示,戚淮清径直挂断。   “怎么不接?”裴景川问。   戚淮清正准备回答,手机又一次响起,这次她有点不耐烦,直接摁断调了静音。   裴景川看着戚淮清不太好的表情,问:“谁打来的?”   “戚年毅。”戚淮清咽下嘴里的菜,“不用理他,影响心情。”   与此同时,刚被谭政霖告知戚淮清要解除婚约消息的戚年毅看着一次又一次被挂断的电话,气得目眦欲裂,手机倏地被扔了出去,摔得四分五裂。 第48章   六月的天,就像是小孩的脸,说变就变,之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就阴沉下来。狂风呼啸,一声闷雷响起,瓢泼的大雨跟着落下。   调了静音的手机,屏幕一直亮着,像是没人接就绝不罢休一般。   戚淮清安安静静地吃完饭,才拿起手机,接了电话。   “戚淮清!”电话那边的人先是怒吼一声,隔着冰冷的手机都能让人清晰地察觉到他的愤怒。   戚淮清把手机拿得远了些,直到那边的声音停下,才开口:“怎么,不就是退了个婚而已。”   “而已?!”戚年毅气得脸都在颤抖,“你知道你这样做会给戚氏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雨滴落到窗户上,砸出一个接一个的小水花,戚淮清声音冷淡:“那关我什么事。”   “只要你还是戚家的人,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听见戚年毅这话,戚淮清嗤笑出声,嘲讽道:“您醒醒吧,大清早就亡了。怎么,现在还实行连坐,要诛九族吗?”   戚年毅险些忍不住又将手机扔了出去,“你……”他砸碎了手边的一个水杯,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   戚淮清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这可都是您逼我的。”她眼眸清冷,声音寒凉:“我都把股份,还有前十几年的抚养费还给您了,这界限划得够清了吧,可您偏偏要把我扯进来。”   “既然你妄想掌控我的人生,那就该做好被我报复的准备。”   戚年毅显然被戚淮清这话气得不轻,却也知道,她这是铁了心要报复,他色厉内荏地威胁:“你以为离了戚家,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之前二十多年的优裕生活,全是戚家给的,你轻飘飘的一句还清了,难道就能两清?”   “离了戚家,我就不劳您费心了。”戚淮清说,“至于优裕生活?”她眼里闪过嘲讽,“也不过是给点钱罢了,难道你还对我上过心?我给你那些钱,难道还不能还清?”   戚年毅被她逼得哑口无言,电话里一时没了声音,只余戚年毅粗重的呼吸声。   戚淮清却好似还嫌刺激得不够,继续道:“再说了,离了谭氏,您不是这又刚卖了一个女儿吗?”   “戚淮清!”戚年毅的头感到一阵晕眩,他扶着身侧的桌子,声音里全是怒气:“早知今日,在你出世那一刻,我就该把你掐死。”   戚淮清眉眼一冷,半晌,寒声说:“可惜啊,我好好的活到了现在。”   “你简直跟你妈一样,都是疯子!”   夏季的雨没有规律可循,暴雨倾泻而下,伴随着惊雷,“你别跟我提她。”戚淮清倏地怒吼,“她就算是疯,也是被你逼疯的。”   突然提高的声音,让坐在戚淮清对面一直看着窗外的裴景川重新将眼神转回了她的身上。   不知电话那头的戚年毅说了什么,此时的戚淮清周身都散发着寒气,她似乎是极怒,捏紧的拳头压抑地颤抖着,眉眼间皆是冷意,眼眶却微微泛着红。   裴景川缓缓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都过去了。”   紧握着的手上传来一阵温热,裴景川带着些许安抚气息的话落在耳边,让戚淮从那些不愿再想起的回忆里走了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道:“所以,你以后最好别来打扰我。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下次还会做些什么。”   不待那边再说什么,戚淮清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戚淮清收起手机,看着窗外的雨幕,“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你的蛋糕还没拿回来呢。”   她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在暴雨中摇曳的树木,说出了这句话。然而裴景川却没回她这句话,而是迈步走到她身后,“你不开心。”   裴景川站在戚淮清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他又长高了些,一米八几的个头,戚淮清只能堪堪到他的肩。   身后的人靠得极近,远远看着,像是被他圈在里怀里一般。他的话就响在戚淮清的耳边,低低柔柔的声音,却打破了她面上的伪装。   戚年毅突然提起的那个人,扰乱了戚淮清的心绪,让她倏地明白,即使历经两世,她依旧没办法面对幼时发生的一切。手腕上那条一直被手表覆盖住的丑陋疤痕,一直深深地扎在她的心上,只要被人碰到,就会引起阵阵刺痛。   戚淮清往旁边走了几步,离开了裴景川的范围,她依旧低垂着眼眸,敛住了眼中莫名的情绪,“是,我不开心。”她低声询问,声音里充满了愤懑:“为什么他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些话?难道想到曾经伤害过的人,他就不会有一点点的心虚吗?”   “既然他感觉不到心虚,那就让他忏悔。”裴景川揽过戚淮清的肩,在她背上轻轻拍着,“你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我都会帮你一点一滴地讨回来。”   戚淮清是晚上的时候,看见戚峥沣发的邮件的。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他说,她申请的学校给了回信,她收到了offer,录取通知书很快就能送到,让她尽早做好准备。   裴景川今晚并没有回去,刚吃完蛋糕,他还在客厅里,戚淮清看着这封邮件,难得地恍惚了一下。   她倏地想起了他今天上午说的话。   他说,想要一个机会。他说,待在他身边,不要离开。他说,给他时间,让他足以把她放下。   可是,戚淮清想,她应该不能再和他待在一起了。   出国的护照和签证是她之前就办好了的。第二天,刚吃过午饭不久,戚淮清就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从快递员手里接过快递的时候,看着上面的标志,戚淮清站在门口愣了两秒。   “是谁啊?”身后传来裴景川的问话。   戚淮清倏地把手里的东西一收,她半遮半掩地拿着手里的东西走向卧室,“我之前买的东西,现在到了。”   「买的什么」裴景川像是有些好奇,想要走上前来一探究竟。   戚淮清直接进屋关门,“没什么。”   看着紧闭的房门,裴景川低低地笑了两声,眼里神色莫测。   房间里,戚淮清拆开快递,完完整整地录取通知书出现在她的眼前,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但总归是好的。   她在房里待了一会儿,然后出了房门。裴景川已经坐回了沙发里,正在玩手机。   看着眼前的人,戚淮清沉默了一瞬,突然说:“那座公寓,之前说好送你做成人礼,等你十八岁就过户。”   迎上裴景川倏地抬起的双眸,戚淮清说:“就明天吧。”   听到戚淮清这话,裴景川拿着手机的手无意识地捏紧,指节泛白,他眼睫轻颤,面上却缓缓扬起笑:“好。”   手续办得很快,看着手里的房产证,裴景川眼里终于完完全全没了笑意。   他一个人回了公寓,然后再没联系过戚淮清。   时光总是飞逝而过,戚淮清一边忙着整理自己的资料,一边处理学校的遗留的事情。   六月二十六号,她定好了二十八号一早的机票。   裴景川接到戚淮清电话的时候,他正坐在书桌前,看着电脑上面她的订票信息。   “淮清姐。”他眼眸里尽是森冷的寒意,可嘴角却挂着轻笑,温和的嗓音里听不出一丝外露的情绪。   戚淮清坐在书房,手里拿着的,是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也许是因为明天一早就要走了,她难得的生出了些许不舍的情绪,“你大学志愿填好了吗?”   裴景川把手机放在一旁,开了扩音,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了几下,画面里缓缓出现了正坐在书房里的戚淮清。   他看着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嘴角噙着笑意,眼神却阴郁寒凉,“还没呢,打算明天填。”   “嗯。”戚淮清问:“打算填哪个学校?”   裴景川缓缓抬手,隔着冰冷的屏幕细细描绘她的面容,从细长的眉,慢慢划过她挺立的鼻梁,最后落到她嫣红的唇上。   仿佛透过屏幕在抚摸她一般,他的动作渐渐痴迷病态,眼里迸发出的深深的占有欲令人心颤。   “我准备报xx学校。”(取名废想不出名字)   裴景川慢慢说出了一个学校的名字,却让电话那边的戚淮清倏地一僵。   他漫不经心地说出的那几个字,正是这次戚淮清要要去的地方。   看着戚淮清倏地僵住的模样,裴景川倏地低低笑了两声,“我一直很想去这个学校。”他低声说:“不过也只是想而已,我可不愿意离开淮清姐,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明明他的嗓音轻柔,却莫名让戚淮清感觉到一阵阴森可怖的寒意,仿佛正被人盯着一般,不受控制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戚淮清总觉得他的话意有所指。   她怔了一下,然后转了话题,“景川,以后别喜欢我了。”   电话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裴景川没有说话,而在戚淮清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眸仿佛染了墨一般漆黑,唇角一直挂着的笑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颤栗的偏执。   戚淮清停了一下,又继续说:“人这一辈子很长,以后你就会发现,前面这十几年对你来说。只不过是成长过程中的一瞬,根本算不得什么。”   “以后你还会走很远的路,经历许许多多的悲欢离合。”   “你会遇到一个真正爱你,你也爱的人。然后,你们会一起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景川,你会幸福的。”   戚淮清一字一句地说着,裴景川的面色却随着她落下的话越发阴郁。   可他的声音却依旧和缓温润,他问:“淮清姐,你要离开我了吗?”   戚淮清沉默了一瞬,然后缓缓开口:“我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   夏日的天亮得很早,晨曦的阳光照进屋内,给屋里铺上一层温暖的金黄,窗外的树梢上,偶尔传来几声叽叽喳喳的鸟鸣。   戚淮清是上午十点半的机票,她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从家里到机场差不多要一个小时。   七点四十,她拉着行李箱,打开了房门。   安静的楼道里,静立着一个人影,他身上还散发着露气,周身蕴着寒意。   戚淮清脚步一顿,眸子倏地睁大,僵立在了原地。   裴景川抬起脚,慢慢走到戚淮清面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的心上,让她整个人都颤栗起来。   “你准备去哪儿?”   寂静的楼道里,裴景川面色平静,话里不带一点情绪。   戚淮清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拉杆,一言不发。   “可不可以不要走?”听不见戚淮清的回答,裴景川低垂下眼眸,低声乞求。   良久,寂静的楼道里响起了戚淮清的声音,“抱歉。”   短短两个字,却让裴景川的眼眸倏地一红,他低垂着头,没再说话。   两人面对面地静立在原地,然后,戚淮清拉着行李箱,从裴景川身边走过。   她的背影里不带一丝留恋,决绝得让裴景川心凉,他心里一顿一顿地疼,却又诡异地冒出一丝快意。   前面的人缓慢却坚定地走着,裴景川眸光一闪,唇角缓缓扯出一抹阴沉的笑,倏地快步走上前。   身后传来脚步声,口鼻突然被沾着不知名液体的帕子捂住,戚淮清甚至还来不及挣扎,便倏地一软,倒在了身后人的怀里。 第49章   裴景川垂眸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人,原本噙着笑的嘴角慢慢压下,眼里神色莫名,他将公寓的门打开,把脚边的行李箱踢了进去,然后横抱起怀里的人,抬步走向电梯。   小区里已经有不少的人在晨练,裴景川直接去了地下停车场,将人安置在副驾驶,然后驱车离开。黑色的汽车在路上疾驰,两个小时后,到了市郊半山腰的一座别墅。   车子缓缓停在了车库,裴景川下车绕到副驾驶位,打开车门,副驾驶的人眼睛依旧紧闭着,他俯身解开她的安全带,将人抱出来,动作轻柔。   半山腰的别墅静寂无声,树木长得茂盛,郁郁葱葱的爬山虎长满了整面墙,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莹莹绿光,只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裴景川抱着戚淮清,到了二楼的一间房间,空旷的房间里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巨大的床落在中央。除了一个衣柜,就是自带的卫生间,窗帘紧紧闭着,只透过缝隙渗进来一缕光,将人放到柔软的床上,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亲昵地蹭了蹭,低声呢喃:“对不起。”   药效未过,床上的人依旧紧紧闭着眼,未有一丝回应。   墙壁的一角镶嵌着一条漆黑细长的锁链,裴景川缓步走过去,空旷的房间内响起一阵沉闷的声音。走到床边,他抬起戚淮清纤弱白皙的脚踝,缓缓将锁链套了上去。   漆黑的锁链套在她纤细白皙的脚踝上,仿佛折断了她的羽翼,将她整个人都禁锢在了自己的范围,裴景川眼里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笑。   药效得持续到傍晚,做好一切后,裴景川出了房间。   傍晚,夕阳西下,夜幕慢慢降临,裴景川坐在书房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终于,画面里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似乎直到此时,裴景川的心才开始慢慢提了起来,他看着画面里的人因为躺了一天而未进食,残留的药力让她虚弱无比。房间里只有一盏台灯亮着昏黄的光,她先是转头看了眼拉紧了窗帘的窗户,然后挣扎着想要下床,动作却倏地僵住。   似乎是脚踝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整个人一僵,她低下头后怔了两秒,随即,她倏地伸出手,死命拉扯。   裴景川紧紧抿着唇,掌心被汗濡湿,顾不得心里的忐忑,他倏地站起身,向二楼那间房里疾步走去。   戚淮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   昏暗的屋内,床边的台灯亮着微弱的光,深色的窗帘垂到地面,隔断了外面的月光,只能偶尔听见外面传来的声声蝉鸣。   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虚弱的晕眩感让戚淮清紧抿着唇,她挣扎着坐起来想要下床,却倏地听见,寂静的屋内,响起了一阵好似铁链碰撞的声音。   昏暗的灯光下,戚淮清的动作一僵。随即,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脚踝上冰凉的触感。视线下移,只见原本白皙的脚踝上,不知何时,被套上了一条冰冷细长的锁链。   戚淮清瞳孔一缩,脸色瞬间惨白,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然后,她倏地伸手,死命拉扯着脚踝上的锁链,拼命的想将它解开。原本虚弱无力的她,在这一刻似乎将全部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原本白皙的肌肤,不消片刻,便布满了红痕。可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依旧不停地拉扯着。冰冷的金属在娇嫩的皮肤上面摩擦,原本的红痕渐深,慢慢被磨破了皮,渗出了星星点点的血丝。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有人疾步走了来,戚淮清的动作瞬间被制住。   屋里只有一盏台灯闪着微弱的光芒,裴景川的掌心微湿,他站在床边,低垂着头,遮住了大半的光,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然而,戚淮清的动作不过僵了一瞬,待看清面前的人后,她便又剧烈地挣扎起来,被紧紧圈住的手腕传来阵阵疼痛,她却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   明明药效还未完全过去,但戚淮清却似乎将全部的力气全都用在了这不留余力的挣扎反抗上面。裴景川眼眸漆黑,倏地用力,将她整个人都压在了床上。   双手被禁锢在了头顶,所有的动作都被制住,戚淮清泛红的眼里浸满了怒火,她原本惨白的脸色也因为挣扎染上了一层红晕。   裴景川紧抿着唇,眼眸漆黑,直直看进戚淮清眼里,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有乏力后浅浅的喘息声回荡在寂静的屋内。   良久,戚淮清因为干涩而发哑的声音响起:“裴景川,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明明之前还挣扎得厉害,可戚淮清此时的声音却冷静到不可思议,她盈满怒火的双眸也渐渐沉寂下来,恢复了平静。   “知道。”裴景川的声音沙哑,漆黑的眼眸里满是苦涩,明明戚淮清才是受制于人的那一方,可此时他的表情,却好似他才是受了委屈,更加痛苦。他微凉的指尖缓缓抚上戚淮清的脸颊,从眉眼慢慢描绘,最后落到她苍白的唇上,“这样,你就永远也离开不了,只待在我身边了。”   “疯子。”戚淮清眼里没有一丝的动容,她冷眼看着裴景川的动作,毫不留情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裴景川的指腹还落在她的唇上,明明指尖下的唇柔软温热,可说出的话却似冰冷的刀刃,不留余地地直接刺在了心上,让人连呼吸一下都扯得生疼。他慢慢俯下身,在她唇上落下轻轻的一吻,低声呢喃:“乖乖待在这里,别再想着再离开。”   两人靠得极近,呼吸相闻,裴景川说话时,柔软的唇不时擦过戚淮清的唇,听清他的话后,她眉眼一片冰冷,倏地抬头,死死咬在了面前人的唇上。她咬得用力,似是要将全身的怒气都发泄出来,可面前的人却除了一开始微微皱眉外,连丝毫的躲闪都没有。   直到嘴里尝到了腥咸的铁锈味,戚淮清才慢慢松开了牙齿,她嘴唇上沾了些鲜血,将原本苍白的唇染上了一层嫣红,抬眸看着眼前的人,她讥讽般地问:“你能关我一辈子吗?”   此时的戚淮清,双手被禁锢在头顶,被人压制在床上,连动一下都困难,明明处境凄惨,可唇上沾着鲜血,眼含讥讽的模样,却像是依旧高高在上,带着睥睨一切的盛势,仿佛不管什么人,都不能让她多停留一秒。   裴景川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泛起钝钝的疼,唇上的刺痛让他死死咬着牙,忍得浑身都在颤抖,可表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缓缓抬手拭去唇边的血迹,嗓音嘶哑:“你可以试试。”   戚淮清挣了挣手,闭上眼睛,“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她始终抗拒的动作让裴景川低低笑出声来。尽管眼里尽是苦涩,可他依旧低下头,慢慢将她唇上的血迹舔舐干净。然后,才松开了紧紧圈住她手腕的手,“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戚淮清没有说话,裴景川也不介意,自己安静地出了房间。   直到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戚淮清才睁开眼睛。她躺在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柔和昏黄的灯光让她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光晕。   她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解决的办法。可脚踝上冰冷的触感却总是打破她故作的平静。她骤然挣扎起来,比之前更加激烈,她前面十多年所有的冷漠平静统统被这条锁链给逼走了。   被下药后虚弱乏力的感觉,只能虚弱无助地躺在床上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像是重新回到了那年。她想起了自己虚弱地躺在床上,被亲生母亲抱到浴室的伤痛;她想起了手腕被冰冷的刀刃割破的恐惧;她想起了自己倒在血泊里,没人能救得了自己的绝望。   这所有的一切,回忆与现实交织,足以将她逼疯。   裴景川端着粥再次走进屋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坐在床上的女孩像是一只绝望的困兽,拼命地挣扎,凌乱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她脚踝上娇嫩的肌肤早已经被磨破,白皙细长的手指也被锁链磨破,床单上被染上斑斑血迹,狼狈却又凄美。   裴景川几欲目眦欲裂,手上的粥被打翻在地,溅出的粥将他裸露在外的肌肤烫出了点点红痕,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疾步走上前,一把拉开戚淮清的双手。   “你在干什么!”他的声音倏地抬高,怒吼出声。   戚淮清终于平静下来,她的指尖轻颤,微微抬头,泛红的眼眶直视着面前的人,指着脚踝上已经染上了血迹的锁链,嘶哑着声音道:“取下来。”   裴景川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块,他喉咙泛痛:“好,我马上就取下来。”   泪无意识地顺着眼角滑落,戚淮清深吸一口气,“不准再给我下药。”   裴景川的手死死捏着拳,掌心留下道道痕迹,原本被咬伤的唇上再次冒出鲜血,他眼眶泛红,声音颤抖:“好。” 第50章   房间里的灯光明亮,脚踝上的锁链被解开,戚淮清坐在床边,看着正在给她包扎的裴景川。他拿着沾着碘伏的棉签,小心翼翼地擦拭她脚踝上的血迹,眼里尽是心疼。   伤口处的刺痛让戚淮清眉心微蹙,她看着血迹斑斑的脚踝,冷声说:“放我离开。”   裴景川半跪在地上,手上动作小心翼翼,眼里尽是心疼,猝不及防听见戚淮清这话,他手上的动作一顿,看着眼前的伤口迟迟未出声,半晌,低声问:“你还离开吗?”   “我要是离开,你还要关着我?”戚淮清蓦地收回脚,赤脚站在地板上,冷眼看着面前的裴景川,讥讽地问。   裴景川的手倏地捏紧,气氛顿时凝滞,他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人,却在她嘲讽的眼神下,近乎落荒而逃般地移开视线,妥协道:“我不关着你,只要你不走。”   “呵。”戚淮清嗤笑出声,嫣红的唇随之微张,吐出几乎是诛心般的话,“你做这些,除了让我更厌恶那你以外,还有什么其他意义?”   厌恶,这两个字深深扎在了裴景川的心上,让他几欲站立不稳,心里跟着泛起一阵钝钝的疼痛。   但他面上却依旧冷硬,隐忍克制道:“我知道你不会爱我,但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开,看着你和别人结婚生子,我做不到。”   戚淮清沉默了一瞬,道:“我只是留学四年,还会回来的。”   裴景川也知道她还会回来,可是四年太长,他不敢赌。也许在这四年里,在他鞭长莫及的地方,她就会爱上某一个人,然后一去不回,彻底将他抛诸脑后。他们之间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做才能留住她。   偌大的房间里,明亮的灯光洒在两人的身上,窗外浓厚地乌云遮住了月光,狂风呼啸,树枝摇曳的声音不时传来。   屋内,裴景川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声:“我没有办法放心。”他看着看着戚淮清,一字一句,说出了他心里的忐忑和不安,“我不敢让你独自离开,我害怕不知什么时候,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就和别人在一起了。”   然而他的话却并未让戚淮清心软,“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她毫不留情,语气森寒:“就算我和别人在一起,也和你没关系。”   窗外蓦地划过一道闪电,随之响起一个惊雷,瓢泼的大雨紧跟着落下,哗哗的雨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   裴景川声音暗哑:“我爱你。”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下,戚淮清冷漠的声音道:“那又如何。”明亮的灯光下,她静立在床边,眉眼冷然,毫无一丝动容,神情冷淡得仿若不会有一人能让她为之停留哪怕是一瞬。   她的绝情,让裴景川眼眶蓦地一红,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从来没有那一刻觉得自己是这么的不堪,压下从心底升上来的苦涩和无望,他垂眸遮住眼里的狼狈,艰难地维持着平静,却没有办法再面对面前的人,他收好医药箱,近乎落荒而逃地离开了房间。   偌大的房间瞬间沉寂下来,只余雨滴落到地面的声音回荡。戚淮清静默片刻,迈步走到门口,不出意料的,房门被锁了,她连这间屋子都出不了。她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最终还是面色沉怒,「碰」的一声,踹在了门上。   她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夜色的笼罩下,让人看不清外面的景色,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淅淅沥沥的雨声,窗户上被雨滴打出一个又一个的水花,只隐约可见远处明明灭灭微弱的灯光,窗户也是被锁着的,两层楼的高度让人连翻窗户都做不到,她深深吐了口气,回到了床边。然后,她走到衣柜边,拉开衣柜,里面是排列整齐的衣服,细心得连贴身衣物都备好了。   这明显是要将她久久囚禁的行为让戚淮清紧咬着牙,她拿起手边的台灯倏地砸在了地板上。灯管瞬间炸裂,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飞溅的玻璃渣划到裸露在外面的小腿上,划出星星点点细小的伤口。   有细密的血珠冒出来,戚淮清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管也不管,她赤着脚绕过一地的碎片,静静地站在窗户边。   没多大一会儿,离开的裴景川又再次进屋。   听见开门的动静,戚淮清转头看过去,就见裴景川再次拿着医药箱走了进来,顺带还带着扫帚。他放下医药箱,将一地的碎片打扫干净,然后才拿起戚淮清的拖鞋,走到窗前。   他低声说:“夜里凉,别光着脚。”他半跪在戚淮清面前,给她穿鞋,姿态像是最衷心虔诚的骑士,可戚淮清却清楚,他是一条随时会露出獠牙的毒蛇,所有的乖顺都不过是表面而已。   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眸,他低垂着头,只能看见高挺的鼻梁,被咬破的唇还有些红肿。   戚淮清微微弯下腰,在他耳边寒声说:“怎么,关着我还不够,还要在这屋子里装上监控。”她扫了一眼空旷的屋内,虽然看不出监控别装在哪个地方,但总归是存在的。   察觉到裴景川倏地僵住,她一字一顿地继续道:“裴景川,你可真让我觉得恶心。”   夜色里,淅淅沥沥的雨声下,戚淮清冷漠的声音一字不落地落进了裴景川的耳朵里,他的脸刷地一白,眼睫轻颤,手不住地颤抖,他半跪在地上,几乎无力站起身来。   戚淮清却并未理会依旧半跪在面前的裴景川,她直起身,抬脚离开,走回床边坐下,拿起医药箱打开,自己拿起棉签和药给被划破的小腿消毒。   细碎的伤口,让戚淮清原本光滑白皙的小腿变得狼狈丑陋,她却毫不在意,只是低垂下眼眸,仔细地给自己清理伤口。   裴景川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顺势坐在一旁,拿过戚淮清手里的棉签,替她处理伤口。他并不看戚淮清,只是说:“别再弄伤你自己了,我不会放你走的。”   戚淮清眉眼一冷,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捏紧,「啪」的一声,她终是忍不住,一巴掌扇在了裴景川的脸上。她这一巴掌并未留情,力气大得连她收回的手都在轻轻颤抖着,裴景川的脸颊上随之浮现出鲜红的指印,唇上的伤口也跟着裂开,重新冒出鲜血。   他转过头,抬眸看着戚淮清,抬手拭去唇边的血迹,眼里神色莫测,一字一顿重复道:“我不会放你走的。”   戚淮清再次抬手,却倏地被裴景川抓住,他的动作强硬,让她根本挣脱不过。   “变态。”戚淮清冷声吐出这两个字,移开视线,似乎连看他一眼都觉得脏。   心里像是被刺了一下,又泛起了疼痛,可也许有时候,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裴景川捏着戚淮清手腕的手顺势一转,和她十指紧扣,“别再把自己弄伤,也别再想着反抗,乖乖地带在我身边,知道吗?”   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让戚淮清控制不住地从心里传来反感,她压下心里的厌恶,在一字一顿道:“不、可、能。”   也许是她脸上厌恶的表情太过明显,裴景川低声笑了笑,手上动作蓦地一紧,“那就试试。”   雨后的清晨,空气里都是泥土的腥味和草木的清香,露珠在晨光的照耀下,闪过细碎的光。   房间里,戚淮清慢慢睁开眼,残留的睡意让她怔忪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神色重新变得冷硬。她起床洗漱好后,走到门口,试着搭上门把手,却出乎意料地打开了门。   直至出了这个房门,戚淮清才发现,这栋别墅,就是前世裴景川一直居住着的那栋。她记得,前世裴景川买下这里,是大一那年,他刚创立了自己的公司,有了第一笔收益后,可现在,时间线似乎提前了很多。   她顺着楼梯走到一楼客厅,然后抬起脚步走到餐厅,就见裴景川拿着两杯豆浆从厨房走出来。   戚淮清一直喜欢中餐,早上一般更喜欢喝豆浆,而不是牛奶。餐桌上摆放着一盘包子,两碗热气腾腾的山药粥。   “醒了,先吃早餐吧。”裴景川放下豆浆,像是什么都未发生一般,招呼着戚淮清坐下。   戚淮清也不愿饿着自己,寻死觅活不是她的作风,再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为重要了。她顺势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豆浆。   两人都未再说话,餐桌上只余两人细微的咀嚼声。   戚淮清神色清淡,眉眼间并无昨晚的抗拒和冷意,裴景川问:“昨晚睡得好吗?”   戚淮清并未说话,只当他不存在,沉默地吃着早餐。她不回答,裴景川倒也不恼,只是说:“今晚我搬到你的房间去睡。”   安静地餐厅里,调羹砸到碗沿,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戚淮清说:“裴景川,你别太过分。”   裴景川抬眸迎上戚淮清的怒目,淡淡道:“既然你不愿意理我,那我只好自己给自己制造点机会,这样才不至于让我们生疏。”   沉默了一瞬,戚淮清妥协,冷声说:“睡得不好。”   裴景川眉头微皱,说:“是那个房间睡着不舒服吗?那你今晚搬到我的房间试试。”   戚淮清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将面前的碗扔出去,她深深地吐了口气,“不用,我睡得很好。”她眼里充斥着嘲讽,抬眸看着裴景川,沉声问:“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裴景川:“……”他压下心底泛起的苦涩,没再开口。   他其实真的只是担心她睡得不习惯,不舒服,就算她搬到了他的房间,他也会自己搬走。却不想,她会这样想他。   他不再说话,戚淮清却还有事情要问:“我的手机呢?”   咽下嘴里的粥,裴景川回道:“等会儿给你。”   直到拿到手机的那一刻,戚淮清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裴景川这么轻易就将手机还给了她。手机里的电话卡已经被取出,别墅里的网也断掉。除了让她拿着看看自己以前存下的小说,什么都做不了。   裴景川把手机给了戚淮清,洗干净了的葡萄还在茶几上放着,他说:“要是觉得无聊,可以看看电影,玩玩游戏。”   戚淮清把手机扔到一边,闭目靠在沙发上,听见裴景川这话,嘴角扯起一抹笑,“我要想出去走走呢?”   沉默了一瞬,裴景川说:“等过几天,我带你去周边转转。”   戚淮清睁开眼看了他一眼,随即嘲讽一笑,道:“也是,就算是犯人,不也是还有放风的时间吗。”   裴景川:“我……”   他话未说完,便被戚淮清打断:“行了,看着你我心烦,你滚吧。”   裴景川这时也不愿再逼她,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就自己离开了。   戚淮清一个人看了一上午的电影,什么剧情都没看进去,只是思索着离开的办法。   午饭过后,裴景川接了一个电话,挂断电话后,他看了看依旧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的戚淮清,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要出去一会儿,你乖乖待在家里,知道吗?”   戚淮清眼眸闪了闪,面上却不动声色,只低低「嗯」了一声。   他乖顺的态度却让裴景川有些不放心。但事情紧急,他不得不离开,他起身走到戚淮清面前,不顾她的抗拒落下一吻,“等我回来。”   看着裴景川驱车离开,直至过了十分钟后,戚淮清才直奔门口,门不出意料地被锁着,她静默片刻,径直上楼,却并未进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裴景川的房间。   她从他衣柜里找出一套衣服,给自己换上,宽大的衣服套在她的身上,有些不伦不类,她却管不了这么多,东翻西找地找到了一点零钱,便直接下楼,想了想,又走到鞋柜处,换上了他的鞋子。   裴景川给她准备的东西,除了贴身衣物,她什么都没带。尽管不能确定他会不会在她身上的衣物上动手脚,但小心一些总归没错。   门被锁着,戚淮清走到厨房,直接把窗户破开,翻了出去,碎玻璃在她身上留下了些许伤口,点点血迹印在了浅色的衣服上,过长的鞋子让她有些行动不便,她却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往别墅外跑。   她不知道裴景川什么时候会回来,只能靠着自己对这条路残留的记忆,不停地往山下跑。   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看见了人影,路边停着一辆车,两个姑娘似乎是来这边山上玩儿,这会儿车子正停在山脚下,两人下了车一前一后地向山上走着。   戚淮清清理了一下自己狼狈的衣服,把自己撺掇得正常了些,才走到两个姑娘面前,交谈一番后,才借她们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她这时候无比庆幸自己对数字的敏感,让她能记住戚峥沣的手机号。手机「嘟」了几声,才被接起。   “你好,请问……”   还不待戚峥沣的话说完,戚淮清便直接说:“我是戚淮清,你派辆车来市郊xx山脚下xx路分叉口那里来接我。”   戚峥沣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你不是已经出国了吗?!”   戚淮清:“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你一定要尽快来。”   戚淮清话里的焦急让戚峥沣心里升起担忧,他直接拿起自己的车钥匙,出了办公室,边走边问:“我马上过来,要报警吗?你现在安全吗?”   “不用报警,你尽快赶来就行,我没什么事。”   把手机还给两位姑娘,戚淮清原本是想给点路费,让她们俩带她回市区,可也许是她太过另类的打扮让她们心生警惕,谨慎的她们并未同意,只愿意借出手机让她打个电话联系家人。   两位姑娘离开,戚淮清站在路边树木隐蔽处,静静地等着。   昨晚下过雨,今天的天气还算凉爽,凉风习习,站在树荫下也并未让人感觉到难受。不知过了多久,汽车驶来的声音响起,黑色的车身,熟悉的车牌号,让戚淮清整个人瞬间战栗起来。   她藏在树后,心绪杂乱,思绪翻涌,却毫无头绪。   车子停在了路边,脚步声愈发靠近,最后来人停在了她面前。 第51章   离开不过一个多小时,裴景川便赶紧回了别墅。   半山腰的别墅矗立在茂密的树木间,除了偶尔飞过的几只小鸟,并无人踏足。   裴景川把车停好,然后开门进屋,却在玄关处看见了戚淮清换下的拖鞋。他心里一紧,骤然升起不好的预感,疾步上楼,果不其然,二楼的房间并未看见人影,所有地方都找遍。最后,他发现了厨房的一堆碎玻璃,以及自己的房间里她换下来的衣服。   衣服散落在地板上,他的衣柜也被翻乱,裴景川紧捏着拳头,目眦欲裂。   他直接去了书房,果不其然,戚峥沣半个小时前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他心里一慌,赶忙拿出手机,然后发现,离别墅不到五公里的地方闪着红点。   车速飙到极致,最终停在了目的地。   周遭寂静无声,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裴景川再次确定了一下手机里的定位,然后打开车门下车,他环视四周。最后,朝着唯一能藏人的地方走去。   鼻翼间是草木的清香,耳边偶尔传来几声响亮的蝉鸣,脚步声愈发清晰,戚淮清额上冒出冷汗,心跳得飞快。   “跟我回去。”   耳边猝不及防地传来裴景川暗哑的声音,戚淮清整个人都是一惊,她定了定神,然后抬脚走了出去。   面前的人一身狼狈,长发似乎被树枝刮得有些凌乱,散落在脸颊两侧,汗水顺着两颊滑落,宽大的衣服将她整个人都笼罩期间,衣服上沾上了点点血迹,被挽起袖子的胳膊上有着道道划痕,渗出的鲜血已经干涸,血痂凝固在了白皙纤细的胳膊上,穿着并不合脚的鞋子,动作缓慢。   戚淮清抬眸看着面前的人,他似乎是来得很急,鼻尖上都冒着汗,头发有些凌乱。她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然后擦过他身侧,向马路走去。她的脚步缓慢,却落得很稳,然后,她停在了被树荫遮住的路边。   细碎的阳光落在脸上,让她微微眯着眼,身后的裴景川走到她身旁,然后跟着停下。   “跟我回去。”   戚淮清垂下眼眸,然后看见了裴景川紧紧捏着的拳头,沉默了一瞬,她淡淡开口问:“你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裴景川却并未回答,只是重复地说:“跟我回去。”   “呵。”戚淮清低声笑了笑,后退两步,离裴景川远了些,“跟你回去?”她反问:“然后呢,继续被你关着?”   她讥讽的模样让裴景川心里一痛,他紧咬着牙,上前两步抓住她的手腕,然后直接拉着她向车边走。   “我报警了。”戚淮清冷着声音,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裴景川却连动作都没停一下,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他拉着戚淮清想要将她推进去。   戚淮清抵着车门,转头看着裴景川,一字一句地说:“裴景川,你这么做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所以呢?”裴景川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看着站在车门前的戚淮清,迎上她冷漠的眼神,在她耳边一字一顿道:“早知道你这么不乖,我就应该把你锁起来。”   他灼热的呼吸洒在耳侧,让戚淮清浑身都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推开面前的人,她向外走了两步,看着他又要抬脚靠近,寒声说:“我已经报警了。”   裴景川低低笑了声,然后靠近戚淮清,缓缓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汗水,“嗯,我知道了。”他动作轻柔,温声说:“我等着警察来抓我。”   戚淮清打开他的手,“疯子。”   她不报警是还对他留有最后的一丝情谊。现在看来,面前的这个人其实早已经疯得失去理智了。   裴景川毫不介意她的动作,只是低声说:“乖乖跟我回去,别逼我动手。”   戚淮清深吸了口气,然后冷静的说:“裴景川,如果你还对我有一点感情,还惦记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那就放我离开。”   放你离开?裴景川眼睫轻颤,我怕,怕现在真放你离开,那就永永远远的失去你了。   也许从一开始把你关起来,我就做错了。可是,我并不后悔,比起我们永远只能止步于亲人的关系,比起我眼睁睁地看你离开。就算你永远恨我,我也要将你囚在我随处可见的地方。   裴景川低声说:“你知道,我不可能放你离开。”   戚淮清:“那你也知道,我不可能跟你回去。”   戚淮清的话太过坚定,抗拒的语气让裴景川再也忍不住,他直接上前抱起她,压下她的反抗,将她扔进车里。   后座宽敞,戚淮清被扔进去,头撞在有些硬的座位上,引得一阵晕眩,紧跟着,双手被绑住,动弹不得,车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裴景川,你敢!”   引擎发动的声音响起,伴随着裴景川冷硬的声音一同传进戚淮清的耳朵里。   “我说过,你逃不掉的。”   车门被锁住,戚淮清倒在座椅上,看着车窗外飞驰的景色,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再次回到别墅,戚淮清清醒着,却被束缚住了双手。被裴景川抱出车门的时候,她发泄似的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肩上。   肩上的传来的疼痛却并不能让裴景川的动作停住分毫,他抱着戚淮清,一步一步坚定地向二楼的房间走去。   嘴里腥咸的血腥味让戚淮清反胃,她紧紧皱眉,被绑住的双手因为之前的挣扎开始疼痛起来。   将戚淮清放到床上,裴景川顺势坐在床边,轻柔地解开她被绑住的双手。她的手腕有一圈青紫的勒痕,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显目,裴景川紧抿着唇,轻柔地碰了碰她的手腕。   戚淮清却倏地抽回手,她坐了起来,看着面前的人,厉声呵斥,语气里是不愿遮掩的厌恶:“滚。”   她的话让裴景川面色一沉,也许是她刚才的逃离让他意识到,她对自己从来没有一点点的喜欢,她的抗拒厌恶已经到了挽回不了的地步。所以,听见她这话,他蓦地伸手将她拉倒身前。   她的唇上沾了自己的血,鲜红的血迹将她的唇也染上了一层艳色,裴景川眸色渐深。然后,他扣住她的后颈,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充满了暴戾和不甘,不带一丝柔情,仿佛要借着这个吻,将身前的人彻底打上自己的印迹。吞噬、撕咬、抗拒、镇压,裴景川用强硬的态度掩盖住了自己痛苦和无望。许久之后,这个带着血腥味的吻才终于结束。   两人的唇上都染上了鲜血,分不清是到底是谁的。   裴景川抬手,一点一点擦拭掉戚淮清唇边的血迹,他捏住她的下巴,制住她躲避的动作,缓缓道:“你迟早得习惯我。”   他捏住戚淮清下巴的手用着劲,擦拭唇的动作却轻柔到不可思议。   戚淮清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想掰开裴景川的手。可男人跟女人之间也许就是天生就存在着几分差距,他的力气太大,让戚淮清即使用尽全身力气都扯不开,受制于人的感觉几欲将她逼疯,她冷眼看着面前的人,只能用言语去刺伤他。   “可是,多和你接触一秒,我都觉得无比恶心。”   手下触感柔软,可那双唇微张,吐出的话却足以将人刺到鲜血淋漓。   有时候,痛得久了,也就没感觉了。听见戚淮清这话,裴景川面上神色未变,只是继续着自己的动作,直至将血迹都擦拭干净,他才低声一笑,暗哑着声音说:“没关系,久了,你也就习惯了。”   裴景川满不在乎自顾自的行为,让戚淮清犹如一拳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使不出丝毫力气。   戚淮清:“有能耐,你就关我一辈子”   另一边,戚峥沣挂断电话后,就直奔戚淮清告诉他的那个地方。但是市郊离得太远,等他赶过去,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   他停下车,下车到处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人,茂密的丛林间,只有蝉鸣声响起。   荒郊野外的,戚峥沣越想越不对劲,心里越发担忧,他前几天明明收到了戚淮清的消息,告诉他她准备出国了,结果今天却接到了这么一个电话。他拿出手机,顺着之前的通话记录拨了回去。   接起电话的是一个并不认识的姑娘,询问一番后,戚峥沣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顿时升起各种不好的联想。   她穿着男装,发丝凌乱,神色仓惶,身上还有血迹,又不让他报警,难道是遇到了……   可是戚峥沣又隐隐觉得不对,戚淮清的性格,并不是遭遇了那种事就想要隐瞒下来的人。要是真是遇到那种事,估计她不会事先给他打电话,而是直接报警。   疑点重重,不管什么猜测,总是能找到不合理的地方,戚峥沣拿出手机,尝试着打了一个电话。   静谧的房间内,戚淮清的话音刚落,裴景川身上的手机便响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让他面色一沉,戚淮清看到来电人的名字,伸手便要抢过手机,却被裴景川眼疾手快地躲开。   将手机扔到一边,制住戚淮清不老实的动作,裴景川把人压到床上,扯过一边的丝巾,将她的双手都绑在了床上。   戚淮清怒吼:“裴景川,你混蛋!”   “我还有更混蛋的,你要不要试试?”裴景川低声说:“别以为他能带你离开。”   说罢,不理会戚淮清几乎是要杀人的目光,拿起还在不停叫唤的手机,径直出了房间。   双手被绑住,整个人都被锁在床上,戚淮清愤恨地喘息着,眼睁睁看着房门被关,她紧紧捏着拳,手心掐出了道道红痕。   裴景川出了房间,直接去了书房,直至确定戚淮清的声音传不过来,才慢悠悠地接起电话。   “喂。”   电话那边传来戚峥沣试探的声音。   夏季的风都带着一丝燥热的气息,从窗外吹进来,窗帘扬起,带进来阵阵淡淡的清香。   裴景川面上没什么表情,却声音温和,带着点不确定,“你是……戚峥沣?”   熟悉却陌生的声音,让站在树荫下的戚峥沣愣了愣,他厉声开口问:“这不是戚淮清的手机吗?你是谁?”   电脑边放着一盆多肉,裴景川面色阴沉,倏地伸手掐下一片叶子,听见戚峥沣的话,他低声笑了笑,温声道:“我是裴景川,淮清姐昨天早上的机票已经离开了,她这个号码已经没用了。”   “没用了?”戚峥沣问:“那她现在的号码你知道吗?”   “淮清姐说等到那边安顿好再联系我,我现在还不知道。”裴景川不慌不地应付着,问:“怎么,你找她有事吗?”   总觉得处处透着诡异的戚峥沣眉头紧皱,沉默了一瞬,沉声问:“你确定她昨天真的离开了?”   电话里安静了一瞬,然后,裴景川声音迟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戚峥沣回道:“她可能出事了。”   “什么?!”   尽管看不见电话那边人的表情,但是听声音,戚峥沣也能猜到他的焦急心情,他说:“你先别着急,差不多两点的时候,我接到一个电话,是她打来的,让我赶紧到市郊xx山脚下xx路分叉口去接她。但是我现在到了这边,却并没发现她的人影。”   窗外传来阵阵刺耳的蝉鸣声,裴景川说:“你报警了吗?她怎么会在那个地方,除了让你接她,她还有说什么吗?”   蝉鸣声伴随着裴景川的询问一同传进戚峥沣的耳朵里,他回道:“她让我不要报警,说自己没什么事。可是我刚刚打电话,之情借她手机的姑娘说她穿着男人的衣服,神色狼狈,我怕她……怕她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   裴景川神色恍惚了一瞬,低声重复:“让你别报警?”   戚峥沣:“对。”   倏然回过神来,“怎么会这样。”裴景川低喃,声音担忧惊惶:“她要是出事了,要是……怎么办?”   戚峥沣安抚他道:“你先别冷静,我们想想办法。”   “我们先报警吧。”裴景川说:“对,先报警,虽然她不让报警,但是万一她……总之,我们先报警。”   “你先别慌。”戚峥沣回忆了一下之前戚淮清对他说的话,对裴景川道:“她既然说自己没什么事,那应该就是没受到伤害,而且不让我报警,说明事情还没严重到那一步,或者是说,这件事报警也没用?”   “不让你报警……不让报警……”裴景川突然问:“那会不会是她熟悉的人?”   戚峥沣一滞,冷静地思索,沉默着没有说话。   几乎不给戚峥沣思考的时间,裴景川继续问:“她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他这话倏地将戚峥沣的引导到了另一个方向,让他想到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两人针对戚氏做得一系列事情,还有她突然和谭书奕解除婚约,或许这之间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戚峥沣沉默片刻,说:“你别急,我先去查查。”   裴景川连忙道:“我们一起查,你有什么消息了,记得一定告诉我。”   戚峥沣:“好。”   电话被挂断,寂静的书房里,裴景川看着熄灭的手机屏幕,低低嗤笑出声。他收起手机,不紧不慢地离开书房。   打开房门,戚淮清依旧乖乖地躺在床上,裴景川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神色莫名,半晌,他抬脚,进了房间。   听见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戚淮清睁开眼,就见裴景川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她面色一沉,挣了挣手,“给我解开。”   裴景川走上前,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迎上她染满怒火的双眸,他微微弯腰俯身,抬手抚上她的脸颊,低声呢喃:“戚峥沣问我知不知道你出事了。”   躺在床上的人面色一僵,紧抿着唇,一言未发。   裴景川继续说:“哦,对了。”他俯首,在她耳边,一字一顿道:“他还说,你让他别报警。”   身下的人依旧没说话,只是不停颤动的睫毛昭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裴景川动作轻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奢望,“你对我狠不下心是吗?你对我,并不是没有一点感觉的是吗?”   沉默了两秒,戚淮清侧过脸,躲开裴景川的手,声音微凉:“不报警,是还对你抱有希望,是以为你还存着最后一点良知,不会对自己的姐姐做出这种事。”   她话里的意思让裴景川一僵,他眼眸一黯,随即倏地伸手,动作强硬地捏住戚淮清的下巴,沉声说:“看来你对自己的身份还有些误解。”他低头,靠近她的唇,两人呼吸相闻,他缓声问:“需要我再提醒你一下吗?”   戚淮清紧抿着唇,并未说话。   “你从来都不是我姐姐。”裴景川缓慢却坚定的说:“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第52章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且困,熬不住啦>_<   混混沌沌写出来又删了些,非常少,可以存着等我今晚更新了攒多点再一起看,抱歉!   戚淮清身上还穿着裴景川的衣服,她手臂上满是细小的划痕,血痂凝固,浑身狼狈,却奇异地带着凌虐的美感。   看着躺在身下的人,裴景川缓缓抬手,搭上了她衬衣的扣子。   “裴景川!”戚淮清的声音倏地惊慌起来。   裴景川不容她拒绝地慢慢解开了第一颗扣子,本就宽大的领口瞬间敞开,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双手无法动弹,戚淮清的双腿便不停地挣扎,可这点动作也轻而易举地被裴景川压制住,他倏地压在了她身上,双腿抵住她不断挣扎踢动的腿。   他的动作还在继续,第二颗扣子也被解开,隐约可见胸前一片雪白的肌肤,戚淮清不停地喘息着,胸口也随之起伏。   裴景川眸色一深,他扣住戚淮清的腰,俯首咬上了她的锁骨。   这一口并未留情,疼痛和恐惧让戚淮清忍不住呜咽出声,她蓦地提高了声音,嗓音里却带着哽咽,“裴景川,你敢!”   可戚淮清的话并未让裴景川停下,他埋首于她的颈间,在她的锁骨处细细舔舐。片刻后,他缓缓抬首,戚淮清的锁骨处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牙印,带着艳丽的红。   “这样,你还觉得,你是我姐姐吗?”   他低沉暗哑的声音响在戚淮清的耳边,周遭都是他的气息,让她忍不住战栗。   身下的人微微颤抖着,薄唇紧抿发白,眼中却始终带着抗拒和隐藏得极深的厌恶,裴景川低声一笑,缓缓抬手抚上了她的锁骨处。   他低低的问:“你还觉得我是你弟弟吗?”   戚淮清偏过头,紧闭着眼,似乎不愿再看裴景川一眼。   可她的动作却似乎惹怒了裴景川,他的手指慢慢下移,指尖微凉,划过锁骨,落在了她胸口处的第三颗扣子上。   戚淮清的胸口重重起伏了一下,“你住手。”   裴景川却没停手,他一只手紧紧扣在戚淮清的腰间,一只手落在她衬衣的纽扣上,动作缓慢却细致地解着扣子,她的挣扎,让他在动作间,手指不时碰到一片柔软。   “别动。”裴景川眸色一深,两人的腿交缠在一起,他倏地压近了她,沙哑着声音说。   戚淮清整个人一僵,瞬间不敢再动弹,声音颤抖:“裴景川,你住手!”   裴景川忍得双眸泛红,他复又低头吮吸着她的耳垂,第三颗扣子被解开,裸露在外面的肌肤瞬间感觉到了一阵凉意。他扣在她腰间的手慢慢上移,到了她的后背。   衬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察觉到那只手的意图,戚淮清瞬间眼眶一红,她紧咬着牙,双拳握得死紧,“裴景川,别逼我恨你。”她的声音里带着颤音,哽咽着似乎他再继续下去,她下一秒就能落下泪来。   裴景川的动作一滞,片刻后,手指还是放了上去,他并未解开,可手指只是放在上面,也足够让戚淮清惊惶。   他灼热的呼吸洒在戚淮清的耳边,她的耳朵早已通红一片。然后,她听见了他沙哑地声音,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意,“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会那么快就找到你吗?”他的手指慢慢抚上了她的肩带,低低笑了笑:“只换外衣,可没用。”   房间里的空调开得足,可两人的鬓角却都已经被汗濡湿,戚淮清难堪地闭上了眼,她的双颊泛红,连身上都染上了一层暧昧的粉红。   裴景川的手指轻轻一勾,沙哑着声音在戚淮清耳边暧昧低喃道:“下次再跑,可要记得——得脱掉才行。” 第53章   裴景川的声音暗哑,带着些许暧昧,轻缓却又清晰地传进了戚淮清的耳朵里。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倾洒进屋,给地板铺上了一层金黄,被阳光笼罩的屋内,躺在床上的人衣裳凌乱,锁骨上印着深深地牙印,双颊泛红,眼眶里闪着水光,眸光却恨不得要咬下面前的人一块肉下来。   裴景川的手指在戚淮清的背后游走,指尖轻挑,“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对你做什么”   他的动作引得戚淮清忍不住颤栗,可双手被束缚,整个人也被压制,根本挣扎不过。她的双手因为一直被束缚在头顶,泛着酸痛,手腕也因为挣扎而有了一圈青紫的痕迹。   这种时候,她本应该服软,可心里升腾的怒气,以及被禁锢住的发泄不能的压抑,却让她忍不住用激烈的言语发泄出来。   戚淮清紧紧握着拳,言语间却尽是讥讽:“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她抬眸直视着裴景川,“你这种自私自利、蛮横霸道,连非法囚禁都做得出来都人——”她停了一下,然后,一字一顿道:“根本不配,得到爱。”   清晰却残忍绝情的几个字,让裴景川的表情一僵,他闭了闭眼,遮住眼中的沉痛和无望。   然后,他缓缓睁开眼,嘴角扯开一个笑,放在戚淮清背后的手,终于解开了她最后一层束缚。   “自私自利。”   他低声重复。   “蛮横霸道。”   他嘴角挑起一个凉薄的弧度。   “非法囚禁。”   裴景川抬手捏住她想要咬人的嘴。   戚淮清的眼角泛着水光,因为裴景川的动作而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她眸光愤恨,双目泛红,嘴被死死捏住,喉咙里却不受控制地发出呜咽声。   裴景川手上的动作恶劣至极,可语气却轻柔宠溺,无奈叹道:“怎么跟小狗一样,这么喜欢咬人呢。”   他说着,慢慢地松开了捏着她嘴的手,扣住她的下颚,然后,俯首狠狠的吻了下去。   唇舌被侵占,戚淮清紧紧闭着眼,被迫承受着,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挣扎的力道也因为缺氧而渐渐减弱。   裴景川吻得认真,他毫不留情地侵占着她的每一处。然后,手缓缓顺着腰线缓缓下移。他手指所过的每一处,都引起戚淮清的颤栗。   像是终于无法忍受一般,她唇角溢出一声呜咽。   戚淮清宛如绝望的小兽一般呜咽的声音,让裴景川蓦地从意乱情迷里醒过神来,他忍得双目发红,慢慢抬首,离开了她的唇。   舌尖被吮得发疼,戚淮清的双唇嫣红微肿,她低低地喘息,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然后,裴景川暗哑着声音道:“下次再跑,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房间里寂静无声,窗帘紧闭,只有一缕阳光透过缝隙渗进屋内,给昏暗的房间里增添了一抹暖色。   戚淮清静静地躺在床上,她的脖颈锁骨间,全是不堪入目的痕迹,她的脚踝再次被套上了锁链。只不过这次和之前不同,锁链被覆上了一层柔软的绒毛,确保不会磨伤她的肌肤。   她这次失败的逃跑,让她彻底失去了自由。   丝丝缕缕的阳光洒在她的时候脸上,让她静寂无波的眼眸闪了闪。她缓缓坐起身来,抬眸看向窗户处。   寂静的房间内跟着响起一阵锁链碰撞的声音,戚淮清起身下床迈步走到窗户前,伸手拉开窗帘,她的手指白皙纤细,透过阳光,能清晰的看见细小的绒毛。入目可见的郁郁葱葱的树木,清晨的露珠在阳光下泛着水光,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一切岁月静好,似乎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两层楼的高度,脚踝上的锁链,让戚淮清无法逃脱。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戚淮清缓缓回头,就见裴景川端着早餐走了进来,豆浆还冒着丝丝热气,房里瞬间被染上了一层香甜的气味,他把早餐放下,然后迈步走了过来。   裴景川的脚步轻缓,即将靠近戚淮清的前一刻,寂静的房间内,却蓦地响起一阵锁链碰撞的声音。   戚淮清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气氛倏地凝滞。裴景川停住了脚步,没再靠近,只是说:“醒了就先把早餐吃了吧。”   戚淮清看也不看他,直接绕开进了洗手间。几分钟的时间洗漱好,她在里面冷静了会儿,出来时,却见裴景川依旧在房间里。   戚淮清脚步顿了顿,然后,她踢了踢脚,牵扯着锁链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她薄唇微张,久未说话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把这东西给我解开。”   看着她的动作,裴景川眼眸闪了闪,他沉默了一瞬,然后,转开了话题,“过来吃早餐。”   “你现在在家,我跑不掉的。”戚淮清说:“你先给我解开。”她顿了顿,示弱着说:“这样我不舒服。”   戚淮清的声音放缓,带了些许轻柔,传进裴景川的耳朵里,却让他眼眸沉了沉。随即,他轻笑出声,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到她面前。   裴景川一步一步地走进,让戚淮清放在身侧的手倏地捏紧,她眼睫轻颤,却强自镇定着僵立在原地。   裴景川停下脚步,缓缓蹲下身,伸手碰上了漆黑冰冷的锁链。他微凉的手指擦过戚淮清的脚踝,仿若被一条毒蛇缠上,让她平白生了一层鸡皮疙瘩,整个人都忍不住战栗起来。   “你在发抖?”察觉到戚淮清的反应,裴景川问,他面色平静,眼眸却泛起一阵寒意,放在锁链上的手却蓦地向上,圈住了戚淮清的脚踝。   裴景川猝不及防的动作,让戚淮清一僵,她几乎没忍住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却又因为被紧紧桎梏住的脚踝,生生停在了原地。   “你怕我?”裴景川轻轻摩挲着戚淮清的脚踝,她的皮肤娇嫩白皙,感受着她的僵硬,他轻声问。   戚淮清深呼吸了几口,才压下怒意和恐惧,冷静开口:“给我解开。”   半山腰的别墅,没有了汽车轰鸣和人声的喧嚣,窗外蝉鸣阵阵,夹杂着几声清脆的鸟鸣,传进人的耳朵里,晨风吹拂,本应是岁月静好,屋内站着的人,却浑身僵硬,鼻尖都冒出了汗珠。   裴景川缓缓站起身来,两人面对面站着,面前的人低垂着头,眼睫轻颤,鼻尖冒出了一层汗珠,红唇紧抿发白。他伸手拉过她的手腕,牵着她走到床边。   “吃早餐。”   僵硬着被裴景川拉倒床边,听见他这话,戚淮清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她甩开他的手,低声吼道:“解开!”   “你知道这不可能。”裴景川低声应道,他拿起豆浆,递到戚淮清面前。   「咣」的一声响,豆浆被打翻在地,白色的水渍染满了地板,玻璃杯碎了一地。   洒出的豆浆星星点点地溅到了两人的身上,戚淮清迎上裴景川平静无波的面庞,声音寒凉:“滚出去。”   房间里的冷气呼呼地吹着,空气里都是豆浆的气息,片刻后,裴景川轻轻笑了笑,随即转身出了房间。直到他整个人都离开,戚淮清整个人才放松下来,她瘫坐在床上,看着地上的水渍,面色森寒。   裙摆沾上了豆浆,白色的一片污渍,腿上也被溅上了一些,戚淮清拿上衣服,直接进了洗手间。   清洗了一下小腿上沾上了豆浆,衣服换到一半,房间里却又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戚淮清心一紧,两三下将连衣裙穿好。与此同时,洗手间的门「嘎吱」一声被打开。   面前的人似乎是因为慌张,衣襟还有些乱,神色慌张,发丝凌乱地散在了脸侧,裴景川站在门口,一只手还搭在门上,他眼眉轻佻,“在换衣服?”   戚淮清紧咬着牙,没说话。   裴景川却也不介意,只是抬步走了进来,不过瞬息之间,就到了戚淮清面前。在她避之不及向后退的时候,一把抓住她的肩。   迎上戚淮清沉怒的双眸,裴景川缓缓抬手,将她的衣襟整理好。然后,将她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你慌什么,我又不是没看过。”   他的声音轻佻,放在她耳侧的双手也不老实地揉捏着她的耳垂,戚淮清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死紧,手心都掐出了道道红痕,「啪」的一声,她抬手,狠狠地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裴景川偏着头,左侧的脸颊泛起了鲜红的指印,还有一道指甲的划痕,他舌尖轻轻抵了抵,轻笑出声,“这么生气?”说罢,也不等戚淮清回应,就直接拉着她出了洗手间。   房间内,地板上的污渍和碎玻璃都已经被打扫干净,原本放着早餐的地方,有放上了一杯豆浆。   “你生气可以,但是早餐不能不吃。”裴景川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戚淮清向放着早餐的床边走。   手腕被死死拉着,挣脱不过,被强硬地拉到床边,看着面前的早餐,戚淮清缓缓伸手拿起了那杯豆浆,奶白色的豆浆,装在玻璃杯里,氤氲着丝丝热气,香甜的气息散发,充斥着鼻翼。   戚淮清顿了一秒,然后蓦地抬手,将整杯豆浆泼在了裴景川的脸上。   被泼了一脸的豆浆,不烫,却也让人足够狼狈,裴景川难得地没反应过来,怔忪了几秒。   额前的碎发被淋湿,豆浆顺着鬓角滑落,一滴一滴地落到了地板上,裴景川抬眸看着面前的人,抬手擦了擦脸。然后,他倏地扣住戚淮清的后颈,将脸贴在了她的脸上。   黏腻的豆浆被沾了一脸,自己还毫无反抗之力,戚淮清气得只能恨不得用脚踹死面前的人。   “既然不想吃,那就不吃了。”裴景川的声音和缓低沉,似乎戚淮清这点动作对他并未有任何影响,他说完,拦腰抱起戚淮清,抬起脚步向洗手间走。   “裴景川!”戚淮清怒吼,“你放我下来。”   裴景川脚步缓慢却坚定,“咱们俩身上都脏了,得洗洗。”   “裴景川,你混蛋。”戚淮清咬牙,她手上还捏着杯子,此时终于忍不住似的,毫不留情地砸在了裴景川的肩上。   她力气不小,一阵钝痛传来,让裴景川没忍住地闷哼出声。而趁他疼痛时,戚淮清也随即挣脱开,站在了一个离他足够安全的距离。   裴景川抬手揉了揉肩,看着对面警惕的戚淮清,“你是不是还没能看清自己的处境?”他轻声问,然后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到她面前。   戚淮清被他逼得步步后退,手中的杯子也直接扔了出去。裴景川抬手一挡,手臂传来一阵钝痛,杯子也跟着掉在了地上,玻璃瞬间碎了一地。   一片碎玻璃弹到了戚淮清脚下,被逼至墙角的她蓦地弯腰捡起那片玻璃。由于太过用力,手心被扎破,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到地面。   鲜红的血迹让裴景川的眼眸倏地一紧,他蓦地上前抓住戚淮清的胳膊,狠狠地看着面前的人,咬牙出声:“松开。”   “呵。”戚淮清抬手,死死扣住裴景川想要掰开自己的手,她的手心里传来阵阵刺痛,可她却仿佛感觉不到一般,“滚出去。”   她的指甲深深镶进了裴景川的手里,用力到手都在颤抖,青紫的掐痕浮现,两人的双手交织在一起,裴景川蓦地欺身上前,死死咬住了面前人的唇。   戚淮清的抗拒、挣扎,统统被他压下,他紧攥住她不断挣扎的双手,反扣在她腰后,将她死死抵在墙上,狠狠地、发泄似的吞噬、撕咬。   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寂静的房里,裴景川的唇不知何时落到了戚淮清的脖颈,在她原本就满是痕迹的脖子上又覆上了一层鲜红的印迹,他的视线下移,然后落到了一滴接着一滴印着鲜红血迹的地板上。   如梦方醒一般,他眼眸一紧,然后缓缓松开了扣住她双手的手,后退一步。   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到地板上,发出声声低不可闻的声音,戚淮清虚弱的靠在墙上,手心似乎已经痛到没有了知觉。   裴景川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暗哑的声音里仿若带着一丝颤抖,“你松开。”   戚淮清的带着喘息的声音同样嘶哑:“滚出去。”   鲜血还在一滴一滴地掉落,鲜红的血似乎滴在了裴景川的心上,烫得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他咬着牙,喉咙似乎被梗住了一般,“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   “仗着你喜欢我?”戚淮清嗤笑出声,一字一顿道:“你的喜欢,我可受不起。”   夏风和缓,窗外蝉鸣阵阵,金黄的阳光洒进屋内,给地板铺上了一层暖色。   一字一句,狠狠地扎在了裴景川的心上。 第54章   夏风和缓,窗外蝉鸣阵阵,金黄的阳光洒进屋内,给地板铺上了一层暖色。   裴景川握着戚淮清的手轻颤,鲜血透过两人的手,顺着他的指尖掉落,鲜红的血迹滴落在地板上,像是开出了一朵又一朵艳丽的花。   戚淮清的声音沙哑:“你不是喜欢我吗?”她缓缓抬手,轻抚着面前人的脸颊,眼含嘲讽,“只要你锁着我,我们就不可能好好相处。就算伤不了你,我也会让你不得安宁。”   她手上的血迹沾在了裴景川的脸上,干涸的豆浆痕迹,鲜红的指印,还有她一开始用指甲刮出的痕迹,混迹在一起,看起来狼狈不堪。   伤不了?   裴景川闭了闭眼,将喉咙里快要溢出的苦涩逼了回去。   他嘴角噙着笑,眼神却无比寒凉,拉开戚淮清的手,他死死捏着她的手腕,恨声说:“你确实伤不了我,所以——”他停了一下,然后视线移到了她捏着碎玻璃上的手上,讥讽道:“你只能懦弱到,伤了你自己来威胁我。” :   “威胁你?”戚淮清蓦地松开了攥着玻璃的手,被染红的玻璃深深地扎进了手心,她的手不住地颤抖,鲜血顺着玻璃一滴一滴地落下,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细微的声响,可她仿若感觉不到疼痛,“也许吧。”她轻轻笑了笑,然后,将扎着玻璃的手举到了裴景川面前,轻声问:“这种程度的伤,得去医院处理吧?”   原本白皙的肌肤被染上了一层血红,透明的碎玻璃有一半深深地扎进了掌心,鲜血顺着掌心划到手腕,随着那只手疼到痉挛的颤抖,缓缓滴落到地上。   映入眼前的画面,让裴景川的瞳孔猛地一缩,那片玻璃似乎是扎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的心脏也跟着发疼,他蓦地伸手抓住眼前的手,轻笑的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微颤:“对,是需要去医院。”   尽管知道,知道她是故意这么做,知道她去医院就是想找机会逃走,可他还是没有办法不妥协。   惨烈的伤口映入他眼中的时候,颤抖发疼的心让他无法不认输,他的担忧心疼,败给了他的强硬。   他以自己的身体健康作为筹码留住她,她却以同样的方法,以自己的身体健康为筹码……逃离他。   裴景川轻轻松开了戚淮清的手,他薄唇紧抿,一言未发,转身出了房间。   直至他离开房间,戚淮清才抬手握住自己的手腕,玻璃扎进掌心的滋味并不好受,鲜血淋漓,她的手疼到不住地颤抖,喉咙深处不受控制地溢出了几声轻呼,深呼吸了几口,她迈步进了洗手间,简单清洗了一下手腕处的血迹。   几分钟后,换好衣服的裴景川进屋,他拿着医药箱,简单的止血后,便蹲下身,解开了锁链。   束缚骤然被解开,似乎连脚步都轻盈了几分,戚淮清抬起脚步,直往门口走。   身后的裴景川一直跟着,他的脚步放得很轻,似乎是怕惊扰到了前面的人。走到楼梯口,戚淮清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裴景川,突然问:“你不怕我跑了?”   “怕。”裴景川笑了笑,动作轻柔地牵起戚淮清的手,“不过,你逃不掉的。”   对于裴景川这话,戚淮清没说什么,只是嗤笑了两声。   然后,直到在医院停车场,戚淮清才明白了裴景川这句话的意思。   彼时,裴景川的车刚停稳,尽管还是早晨,医院停车场依旧已经停了很多的车,无数的人进进出出。   戚淮清解开安全带,包扎着的伤口又渗出了血,透过纱布,露出了鲜艳的红。她推了推车门,发现车门还被锁着,扭头看向裴景川的时候,却突然被一张帕子捂住了口鼻。   她倏地瞪大了眼,然后,耳边传来了裴景川轻柔的声音,“我知道你想逃,但是我怕,我不敢赌。”不同于桎梏住她挣扎的强硬,他的声音很轻,她似乎听见了他轻轻的叹息,“所以,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等戚淮清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手心的伤口已经被缝合了,只余下疼痛感告诉她伤口的存在。恍惚间,只觉得全身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她躺在床上,脚踝上的锁链不出意料地又被套了上去,她闭了闭眼,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想要起身。没受伤的手撑在床边,却蓦地感到一阵乏力,整个人又重新虚弱地瘫倒在了床上。   戚淮清怔忪在了原地,半响,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又重新试了试,然后,再次倒在了床上。   前后不过两次动作,但是戚淮清却感觉到一阵乏力,她躺在床上,轻轻地喘着气,虚弱脱力的感觉,让她什么动作都不能做,只有眼眶溢出了一抹红。   “醒了。”   耳边传来一声轻柔的嗓音,戚淮清慢慢地转过头。然后,她看见了站在窗户边的裴景川。   “你对我做了什么?”   话刚一出口,戚淮清就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十分低,带着几分沙哑。就像是沙漠里脱水的旅人,破碎又极其虚弱。   裴景川慢慢地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戚淮清。然后,他轻轻挑了挑眉,唇角噙着笑,缓缓地在床边坐下。   戚淮清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战栗,她脸色苍白,连原本嫣红的唇都覆上了一层白,“裴景川……”不知是害怕还是由于药力影响,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你对我做……做了什、什么?”   寂静的房内响起了一声轻笑,裴景川抬手,透过白色的纱布,轻轻抚上了戚淮清被包扎着的伤口。   他的动作轻柔,一下又一下的摩挲,让伤口处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又夹杂着疼痛,十分难耐。   戚淮清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拿开手,却不过只移动了几厘米的距离,而这点动作,也让她累到轻轻喘气,像是终于不堪忍受,她转过头,不在看裴景川一眼。   眼前的人虚弱地躺在床上,再也生不出一丝反抗,乖巧地任他作为,裴景川心里升起了一股诡异的满足,他俯身凑近她的耳边,带着笑意的声音低沉暗哑:“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耳边灼热的呼吸让戚淮清忍不住战栗,她长睫轻颤,声音里没有一丝气势,“疯子。”   “呵。”裴景川轻笑一声,“是啊,我是疯子。”他伸出舌尖,轻轻舔舐着她的耳垂,轻叹道:“为你而疯狂。”   夏日的天,就像是孩童多变的脸。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的天,蓦地响起了一个惊雷。窗外狂风摇曳,树枝乱晃,呼啸的风声传进屋内,瓢泼的大雨跟着落下。   裴景川缓缓起身,他的手指慢慢抚上戚淮清手腕上的伤疤。   那条伤疤,是那年被割腕留下的,戚淮清以前是总是带着手表,用表带覆盖。而现在,那只手表,不知什么时候被裴景川取下拿走了。   “你总是这么喜欢伤害自己来达到目的吗?”   白皙纤细的手腕上,这条伤疤碍眼而丑陋。裴景川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这条伤疤时的震惊和后怕。   那时他问她,这伤疤是怎么回事。可她却像是被触及到了逆鳞,原本和缓的面容瞬间冷硬下来,周身散发着寒气,一言未发的便离开了。   他一直无法想向,以她的性格,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她做出这种自残的事情来。   手腕处一直不愿被看到的伤疤骤然被人提及,裴景川的指腹还在伤疤上缓缓摩挲,他的问题让戚淮清恍惚了一下,被下药后的无力,被微凉的手指触碰的恐惧,仿若场景重现。就像是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被人重重撕裂,肆意玩弄着。   戚淮清的心脏蓦地一痛,喉咙像是被梗住了一般,泛起一阵疼痛,原本就红着的眼眶,倏地滑下眼泪,顺着眼角浸到了枕头上。   裴景川抬手,缓缓擦拭掉她眼角的泪,“你总是这么不乖,我怕你再伤害到自己。”他轻轻地吻了吻她手腕上的伤疤,轻声说:“所以,在你想清楚之前,我只能这样做了。”   “变态。”   戚淮清的话音刚落,夹杂着雨声的房间里便倏地响起了一阵铃声。   和戚淮清见面之后,谭书奕第二天便把两人解除婚约的消息放了出去。于此同时,也撤了在戚氏的资。   而戚淮清拿来威胁他的那些消息,他也开始处理收尾,尽量解决后患。原本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最近,关于谭氏的丑闻却突然被曝了出来。可怕的是,这些消息并不是虚构的谣言,而是真实的存在,并且正是当初戚淮清威胁他而拿出的消息。   他忙得焦头烂额,谭氏的股价也一跌再跌,等到终于平息下来,他才有精力愤怒。可当他给戚淮清打电话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   自诩修养良好的他终于忍不住,将手里的手机扔了出去,手机砸到地上发出的响声,以及他周身的低气压,让站在一旁的助理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可气过了,事情总要解决,不知道戚淮清的意图,谭书奕永远也无法安心。他揉了揉眉心,对一旁的助理说:“再去给我那个手机来。”   助理应声离开,几分钟后,一部崭新的手机重新到了谭书奕的手里。   拿上手机,谭书奕驱车去了戚淮清的公寓。他坐着电梯上楼,摁门铃却始终不见有人来开门,焦躁的他险些将门砸了。   就像戚淮清了解他一样,他也了解戚淮清。毕竟两人这么多年的感情是真实存在的。所以现在找不到戚淮清,谭书奕理所当然的想到了唯一可能知道她在哪里的人。   和戚家的关系已经闹僵,谭书奕辗转多方,终于从裴景川养父李从明那里拿到了他的手机号。   彼时窗外狂风呼啸,瓢泼的大雨落下,在地面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水花,谭书奕坐在办公室里,看着被雨水淋花的窗户,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响,面容沉静,眼神暗沉。一声轻响后,电话被接通。   裴景川温和的声音在一片雨声的背景下透过手机传了过来,“你好。”   谭书奕定了定神,“景川,是我,谭书奕。”   房间里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原本凝滞的氛围。   裴景川拿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戚淮清的身体变倏地一僵,可她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平静,并不看裴景川的动作。   刺耳的铃声还在不停地响着,夹杂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传进两人的耳里,裴景川握着手机,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戚淮清,他嘴角噙着笑,轻声说:“放心,不是戚峥沣。”   说罢,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接通的同时点开了免提。裴景川含笑的声音响起:“你好。”   然后,戚淮清听见了电话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景川,是我,谭书奕。”   房间里的雨声很大,窗户打开着,夹杂着呼啸的风,窗帘被扬起,不时有雨滴飘落进来,几秒种后,戚淮清听见谭书奕接着说:“你知道淮清最近在哪儿吗?”   谭书奕的这句话,瞬间在房间里响起,裴景川眼眸一沉,他垂眸看着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戚淮清,终于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她的双眼,然后俯身,轻咬着她苍白的唇。   听清谭书奕的话,戚淮清的呼吸一滞,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刚想开口,便眼前一黑,随即,唇上被覆上了一层柔软。   她细微的呜咽随着雨声一同传进了手机里,模糊不清的声音让谭书奕一怔,他顿了顿,然后疑惑开口:“景川?”   半晌,裴景川放开了戚淮清的唇,看着她原本苍白的唇泛着水光,染上了一层嫣红,他无声地笑了笑。   然后,他暗哑的声音遗憾道:“淮清姐啊……最近好像出国了。” 第55章   挂断电话,裴景川把手机放到一边,垂首看向戚淮清。   她原本苍白的脸上泛上一层浅浅的红晕,双唇嫣红,眼里氤氲着水光,平白多了几分旖旎气氛。   「怎么,还想让他来救你」裴景川轻声问,他眼神寒凉,声音却轻柔到不可思议。   “你能关我一辈子吗?”   戚淮清的声音虚弱无力,低不可闻,可却像是一只利箭一样扎进了裴景川的心里。   他眼眸一僵,随即无所谓的笑了笑,“至少,你现在逃不掉。”   戚淮清闭上了眼,转头不再看他,默默忍受着全身无力几欲令她发狂的厌恶感。   “没人能够带走你。”   裴景川丝毫不在意戚淮清抗拒的态度,他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红润柔软的唇,姿态轻挑而暧昧。   窗外是瓢泼的大雨,雷雨交加的背景里,他嘴角噙着笑,在她耳边哑声道:“这辈子,你只能待在我身边。”   得知戚淮清出国的消息后,谭书奕一下子没了头绪。   如果戚淮清手里的信息泄露出去的话,对谭氏将会是致命的打击,他一方面觉得这次的事情和她脱不了关系,一方面又从心里觉得她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整件事情处处透露着怪异,可查下来却又让人觉得,这只是竞争对手使出的手段,和旁人没有半分关系。   谭书奕试着给戚淮清发了几封邮件,却始终没收到恢复,事情就这么被搁在了一旁。直到四天之后,谭氏突然被税务局突袭监察。之后便开始流言纷飞,谭氏非法营业,偷税漏税的流言漫天飞。   谭书奕这才慌乱起来,一边处理着这十分紧急的事况,一边几乎是用尽各种方法地开始寻找戚淮清。   他又一次给裴景川打了电话。   彼时,裴景川正在书房里做着软件。   手机铃声蓦地响起,在静谧的房间内格外刺耳。裴景川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他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看清来电号码的时候,嘴角蓦地浮起了一抹玩味的笑。   他接起电话,声音里丝毫没有泄露自己的情绪。   谭书奕的声音带了几缕掩盖不住的疲惫,他问:“景川,你知道淮清在国外的联系方式吗?”   裴景川的手指在电脑桌上轻轻敲着,谭书奕话音刚落,他的视线便不由得转向了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   那房间房门紧闭着,夜色里,昏暗的灯光下,房门若隐若现。   裴景川脑海里蓦地就浮现出戚淮清苍白着脸躺在床上的情景。   他轻轻敲着的手指慢慢停了下来,眼眸微微眯起,薄唇微张,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抱歉,书奕哥,淮清姐让我不要向别人透露她的联系方式。”   裴景川的话让谭书奕整个人都怔住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似的,重复道:“不要向别人透露?”   裴景川歉意地笑了笑,“对啊,所以,抱歉了书奕哥,我不能告诉你。”   静默片刻,谭书奕再次开口:“那……能不能请你告诉她,就说我有些事情想问她,让她务必联系我。”   裴景川有些迟疑:“这……”   谭书奕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景川,就当我欠你个人情。”   “好吧。”裴景川妥协,然后又补充道:“不过我不确定淮清姐一定会联系你。”   “好。”谭书奕忙不迭答应,片刻后,在电话挂断的前夕,又道:“等等……”   裴景川顿了顿,就听见谭书奕说:“如果……如果她不愿意联系我话,还请你帮我带句话。”   裴景川问:“什么话?”   气氛沉寂了片刻,然后电话里响起了谭书奕的声音:“你只用告诉她,当年的事,我们两清了,之前是我不对,以后……”他停了下,闭了闭眼,然后,缓缓道:“井水不犯河。”   裴景川垂下眼眸,长长的眼睫遮住了眼中的神色,他低声问:“当年的事?”   谭书奕恍惚了一瞬,仿佛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个躺在血泊里脸色惨白,眼神空寂的女孩,他说:“你就这样告诉她就行了。”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戚淮清手心的伤口开始愈合,慢慢长好的地方偶尔会有些痒。   她这些天一直被关在别墅,身体虽然不如那天那么无力,可是裴景川依旧没有对她放松警惕,逃走根本不可能。   至于自残,以她现在虚弱的情况,除非她从二楼直接跳下去。否则也不可能做得到,更何况,自残这种事情,除非紧急情况,不然她还是很爱惜自己的。   夜色渐深,戚淮清穿着睡衣站在窗前,地上拖着长长的锁链,窗户已经被锁死了。外面是明亮的月光,幽深的林间偶尔能见到一两只萤火虫闪闪发光,十分漂亮。可惜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出过这间房间了。   她的手情不自禁地触上了玻璃,却不过感受到了一阵冰凉。   身后的房门发出了轻微的声响,戚淮清转头,就见裴景川走了进来。   她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然后回头继续看着窗外。   裴景川一步一步走到戚淮清的身后,他轻轻地将人揽进了怀里,语气不自觉的带了几分温情,轻柔得仿若两人是正在热恋期的小情侣,“在赏月?”   戚淮清如今身体虚弱无力,站了这么久其实已经累了。但她就是不愿意回到床上躺着,被裴景川触碰的时候,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一僵,可她却并未做什么其他的动作。   这些日子的教训足够让她明白如今的情势,和裴景川硬碰硬显然吃亏的永远是她。更何况,她现在还是这么一副样子。   她默不作声,只是拉开了裴景川的手,转身离开了窗前。   裴景川在窗前站了会儿,他垂眸看了看自己被拉开的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然后迈步到戚淮清面前,“谭书奕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他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听清他话里的意思,戚淮清顿了一下,除此之外也并未做其他反应。   裴景川自顾自地继续说:“准确来说,是找你的。”   戚淮清眼神都不带施舍一个,自己倒了一杯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他以为你出国了,所以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直到这句话说出来,戚淮清的表情才有瞬间的凝滞,她心里波动了一下,为自己现在的处境。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一个「出国」的人。   裴景川轻轻笑了笑,“不过我没给他,我告诉他,你不让我说。”   戚淮清顿了顿,她把水杯放下,保温杯(自从上次过后,裴景川就收走了房间里所有的玻璃制品)放在桌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   她说:“我想休息了,你出去吧。” [奇^书 ^网][q i].[s h u] [9 9].[c o m ]   裴景川问:“你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找你吗?”   戚淮清并未做声,只是抬起脚步走到床边,用行动下逐客令。   裴景川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谭氏最近出了些事情,他以为——”他听了下,轻笑道:“是你做的。”   戚淮清脚步一顿,她回头看着裴景川,问:“你做了什么?”   她的话刚一出口,裴景川脸上的笑意就蓦地一敛,他眼眸微沉,“终于舍得和我说话了?”   戚淮清停了下,忍住翻腾的愤怒,没再理裴景川。   然而她不理他,他也会继续,“你当初和他解除婚约,用的方法不太光彩吧?”他虽然是反问的语气,可话里的笃定谁都能听出来。   听见这话,戚淮清倒是没有惊讶,毕竟刚就猜到了。只不过这些消息,说起来也是前世的时候裴景川查到的,只是没想到这一世,阴差阳错地,依旧用了与前世一样的办法,来对付谭书奕。   裴景川继续道:“之前那次,我没有扰乱你的计划,可是谭书奕——”他停了一下,眼含嘲讽,轻声道:“我可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   戚淮清神色莫名地看了裴景川一眼,她其实想说,谭书奕再怎么也和她没关系了,这些事情,她一点也不在意。   可她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听着这些并不想听却怎么也拒绝不了的话。   “对了。”裴景川上前一步逼近戚淮清,“他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戚淮清后退一步,直接到了床边,并未接话。   “他说,当年的事,你们两清了,之前是他不对,以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   戚淮清垂在身侧的手轻轻颤了颤。   两清。历经两世,这平白欠下的救命之恩,终于从她身上卸了下来。   “当年的事?”裴景川的声音轻得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戚淮清看了他一眼,并未回答这话,只是转而说:“如果你来就是说这些的。那么现在说完了,你可以离开了。”   耳边传来裴景川的一声轻笑,他的声音似无奈似嗔怨,“转移话题可不好。”   “我一直好奇,你以前为什么会和他关系那么好。”   “你有时候对他的容忍,对他的在意,对他近乎无底线的妥协,简直让我嫉妒到发狂。”   “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他一句接着一句地吐露自己的心声,却并未让沉浸在自己心绪里的戚淮清愿意出声。   戚淮清的手不知不觉中搭在了手腕上的伤疤上,她心绪繁乱,眼睫微颤。   裴景川注意到她的动作,此时看到她的手触上了那条伤疤,他眼眸一缩,各种猜想瞬间涌出。   他倏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厉声问:“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戚淮清整个人被他猝不及防的动作惹得一颤,她看着裴景川,“没什么,就算有什么,也已经全都过去了。”   可是她的这句话并未让裴景川平静下来。如果要说裴景川最在意的是什么,莫过于戚淮清对谭书奕莫名的好,她当年莫名的转变,以及手腕上突然多出的这条伤疤。   他死死扣住她的手腕,指尖触碰到那条伤疤,他沉默了一瞬,沉声问:“这个,是因为他?”   当年的事情,早已被戚淮清埋在了记忆的做深处。可是让她无法否认的是,那种被伤到连呼吸都扯得生疼的感觉,永远无法被忘记。   她性格的骤变,她不愿再付出一丝一毫的感情,她的不愿和他人多加接触,她的冷心冷情,都是由于那件事。   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厌弃,被自己的亲生母亲伤害。甚至在被母亲割腕的时候来自亲生父亲的漠视,都一直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心底。   这么多年,这根刺拔不出,碰不得,它在角落里被刻意掩藏,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早已溃烂流脓。如今骤然被人掀开,暴露在外,让人痛不欲生。   而戚淮清的沉默,却让裴景川误会,他双目充斥着红。尽管知道戚淮清现在和谭书奕没了关系。可一想到当初的他们有过一段自己不知晓的往事,她的伤是因为谭书奕,甚至可能,她那时突然的转变,也是因为谭书奕,他就嫉妒得几欲发狂。   他捏着她手腕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指节发白,他恨声问:“他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你不惜为了他,这样伤害自己?”   重要?   谁重要啊,对她来说,没有谁比自己更重要了。   戚淮清想,他裴景川凭什么这么质问自己啊?他算什么啊,凭什么对自己指手画脚?他凭什么要把她再也不愿面对的事,毫不留情地挖出来,暴露于青天白日下?凭什么他要让她这么痛?   难道就因为他爱她,就因为他幼稚的吃谭书奕的醋?   母亲的爱,就是拿她当工具,让她陪她一起去死;父亲的爱,就是逼她去联姻,让她拯救他戚家的基业;谭书奕的爱,就是逼他和他结婚,企图用婚姻绑住她;而他裴景川的爱,就是囚禁她,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甚至,将她的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挖开,鲜血淋漓还不够,还要让她自己在上面撒几把盐。   如果爱这么痛,那她宁愿永远也没人爱她。   戚淮清的眼里闪着水光,她无声地笑了笑,讥讽道:“对啊,他谭书奕就是重要,比你裴景川重要千倍万倍,我就算现在不爱他了,也永远不会爱你。”   爱?   戚淮清嘴里说出的「爱」让裴景川踉跄了一步,他心里一空,喉咙梗到发痛,眼眶瞬间通红,可他死死地咬着牙。   他将眼框里的泪逼了回去,却抑制不住双眸的红,口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他嫉妒到想要毁灭一切,又压抑得浑身颤抖。   然后,他倏地将戚淮清推到床上,拉开床头的抽屉,他压制住她反抗挣扎的动作,不容反抗地将手铐拷到她手腕上。   他唇角扯开一抹笑,似乎要将人衣服都剥开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看着身下的人。然后,他缓缓凑近她的耳边,暧昧地舔舐着她的耳廓,微微哽咽压抑的声音暗哑而轻颤:“我们今天,玩点不一样的。” 第56章   距离上次接到戚淮清的电话,已经过去五天了,戚峥沣调查了几天,却毫无线索,他和裴景川保持着联系,原本想要报警,却又突然查到了一些关于戚淮清和谭书奕解除婚约的内情。   戚峥沣跟着这条线查下去,却不曾想,依旧查不出任何线索。   于此同时,被裴景川拒绝的谭书奕,在这几天寻戚淮清的时候,却意外发现,她和戚峥沣的联系,在她离开前的那段时间里,莫名多了起来。   一向与戚家人保持着距离的人,突然与一个戚家人拉近了关系,这里面自然多了许多耐人寻味。   思索了一番后,谭书奕的电话还是打到了戚峥沣那里。   接到谭书奕电话的那一刻,戚峥沣是很诧异的,可是想到戚淮清的事情后,他便平静无破绽地接起了电话。   两人简单的寒暄了一番后,谭书奕直接说明了来意。   他问戚峥沣:“你能告诉我淮清在国外的联系方式吗?”   听见谭书奕这句话,戚峥沣怔了两秒,然后状似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她出国了?”   “裴景川告诉我的。”谭书奕并未多想,直接告诉了戚峥沣实情。   “裴景川?”戚峥沣心里徒生了一股怪异,他问:“他怎么跟你说的?”   谭书奕虽觉得戚峥沣这话问得奇怪,却还是说:“我之前联系不上淮清,想到她最在意的就是这个弟弟,所以就问了他。”他道:“他和我说淮清已经出国了。”   停顿了片刻,戚峥沣沉声问:“你找她做什么?你们不是已经解除婚约了吗?”说到这里,他忍不住试探了一下,“况且,婚约还是她……威胁你才解除的。”   “你……”谭书奕惊异,原本想问「你怎么知道」,可转念一想,现在问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于是,他收回来溢到嘴边的话,直接回答了戚峥沣上一个问题。   他平静陈述:“你应该知道了最近谭氏发生的事情。”谭书奕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谭氏和戚氏这么多年的合作,戚家和谭家也都有了深厚的友谊。所以,在淮清用谭氏威胁我要解除婚约的时候,我才十分不理解,同时也感到愤怒。”   戚峥沣并未出声,而是一直听着谭书奕讲述:“那时我太不理智,所以才撤了戚氏的资。”   说到这里,谭书奕停了一下,像是感觉有点难以启齿,“不瞒你说,现在谭氏曝光的丑闻,全是淮清当初用来威胁我的东西。”   “我怀疑这次事情和淮清有关,所以一直想试着联系上她。”谭书奕接着道:“如果她是对我撤资的事情不满,我们可以好好聊聊,没必要背后下这种阴招。”   电话里一时没了声音,然后,响起戚峥沣情绪不明的声音:“你是说,谭氏最近出事了,你怀疑是她做的?”   谭书奕沉默片刻,低低「嗯」了一声。   直到此时,戚峥沣才终于知道怪异在哪里了。   他想到了裴景川前几天查到的消息,那些关于戚淮清威胁谭书奕解除婚约的内情。而现在,在戚淮清情况不明的情形下,谭氏却被曝出了丑闻。   如果谭书奕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那么,在戚淮清明显不可能做出这些事的情况下,这些丑闻是谁曝出来的。除了他又还有谁知道这些事情,不言而喻。   而如果谭书奕这是在骗他,戚淮清现在就在他手上,那这些丑闻是怎么曝出来的?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个人,那他难道不害怕谭书奕恼羞成怒会伤害到她吗?   除非,那个人知道,这些丑闻曝出来不会对戚淮清造成不好的影响,并且这个人还对谭氏抱有很大的敌意。   戚峥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开口,电话里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然后,谭书奕再次问:“所以,能请你能告诉我淮清的联系方式吗?”   “抱歉。”戚峥沣沉默了一瞬,然后说:“我也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   挂断电话,戚峥沣怔怔地立在原地,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仔细地回忆这几天的细枝末节。然后,恍然大悟一般,发现了许多不对的地方。   从一开始,这件事就透露着诡异。   就像谭书奕说的,戚淮清最在意、最信任的人,莫过于裴景川。但是在她出事的时候,她第一个联系的,却是他这个并不算重要的弟弟,而不是裴景川。   她告诉他自己没事,让他别报警,这就是说她知道这个人并不会伤害她。并且,她不愿报警,也许是因为警察管不了,也或许是……她并不忍心?   戚峥沣又想到,从一开始,裴景川看似心急担忧,却一直在隐隐引导着自己,不让他报警。   这几天,他一直和裴景川保持着联系,寻找着解决办法。他们查到了戚淮清和谭书奕解除婚约的原因,接着,谭氏就出了事。   最后,他还想到,在他给裴景川打电话的时候,似乎隐隐听见了那天他在那条公路上听见的熟悉的蝉鸣。   这一切的一切联系起来,似乎以前不解的地方都能找到答案。   至于裴景川为什么会这么做,戚峥沣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太可能却又是最可能的原因。   裴景川从一开始就在迷惑他,他说一半真话,一半假话,告诉他这是戚淮清熟悉的人做的,却把他的思绪引到了戚家和谭书奕身上。他嫉妒谭书奕和戚淮清订过婚,所以在查到谭氏遮掩着的丑闻的时候,才会直接曝出来。   想到这些,戚峥沣惊出了一身冷汗。   然后,他打了一个电话给助理,让他去查这几天裴景川的活动路线,以及市郊xx山上的所有住户。   吩咐完着所有的一切,戚峥沣压下繁乱思绪,平稳了自己的心绪。然后,拿起手机,再次拨出了一个电话。   猝不及防地,手腕被手铐铐在了床头,戚淮清甚至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被压制住。   耳廓处传来一阵湿热,然后,她听见裴景川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他说,“我们今晚,玩点不一样的。”   怔忪了一秒,戚淮清倏地理解过来裴景川这句话里的意思,她剧烈地挣扎起来,提高的声音里却有掩盖不住的惶恐,“裴景川,你敢!”   戚淮清手心的伤口在慢慢愈合,即使她现在身上还残留着药力,力气不如平时的十分之一,裴景川也不敢赌,害怕她再次伤害到自己,他桎梏住她那只手腕,压下她所有的挣扎,直到她所以的力气都用尽。   他依旧扣着她的手腕,轻轻笑了笑,双眸依旧赤红,暗哑的声音里却充满了暧昧,“你知道,我敢的。”   夏季的夜里,戚淮清穿着睡裙,素色的裙子,长及小腿,宽松的款式,柔软的面料,穿在身上十分舒适。可在挣扎间,却变得凌乱不堪,领口被挣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甚至隐隐约约露出了淡蓝色的肩带,而原本在小腿处的裙角,在挣扎间,也移到了膝盖处。   裴景川的指尖微凉,隔着柔软轻薄的布料,一路从腰间移到膝盖处。   窗外蝉鸣阵阵,扰得人心烦意乱,戚淮清的胸口随着呼吸起伏,她原本苍白的脸颊因为挣扎而染上了一层血色,无法动弹,也挣扎不出,她眼眶里渐渐盈上了一层水光,她咬着牙,声音嘶哑:“畜生。”   裴景川的手指微顿,却不过片刻,他缓慢却坚定地将手从戚淮清的裙摆里伸了进去。   暴露在外的肌肤接触到微凉的空气,瞬间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裴景川微凉的手指一路向上,他的手心濡湿,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令人恐惧,忍不住颤抖。   戚淮清忍不住再次挣扎起来,可她的力道却如蚍蜉撼树,被手铐铐住的手腕。除了让手铐发出清脆的响声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她浑身僵直,裸露在外的肌肤全是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眼角的泪将落未落。   两人的身体靠得极近,戚淮清的挣扎让裴景川并不好受,喜欢的人就在自己身下,明明挨得极近,心却离得很远,他一面欣喜,一面又因为她抗拒的态度而觉得无望。   他的手轻颤,看着身下的人,忍不住低下头,轻舔她的眼角。或许是因为他突然的吻,也许是因为实在忍受不了。在裴景川吻上戚淮清的那一刻,她眼眶里的眼泪便倏地流下。   尝到咸涩的味道,裴景川心底一痛,他咽下嘴里的苦涩,轻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痕,他一路从眉心吻到她的嘴角,最后,覆上了她柔软的唇。   这个吻带着安抚,轻柔至极,却也带着一丝欲意,强势而不容拒绝。他毫不留情地攻占着她的每一处,直到她气息渐弱,呜咽声控制不住地从嘴角溢出。   空调制出的冷空气吹拂在人的身上,裴景川放开了戚淮清的唇,也松开了一直桎梏住她手腕的手,然后,那只手慢慢向下。   戚淮清无力地摇着头,她被锁在头顶的双手早已酸软无力,被吻得嫣红的双唇微肿,眼眶通红,只能从唇角溢出一两声呜咽,“你住手……”她试图曲起双腿,却被裴景川毫不留情的扣住膝盖,“裴景川,不要。”   戚淮清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令人心生怜爱,却又忍不住想要欺负,裴景川的手一路往上,最后落到了她的背后。   不顾戚淮清的拒绝与反抗,他的手指微动,束缚瞬间解开。   戚淮清的眼泪再次滑落,她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哽咽的声音里带着惶恐,“裴景川,你停下来……”   裴景川的手指缓缓移动,灼热的呼吸洒在戚淮清的耳侧,“已经停不下来了……”他轻轻地舔舐吮吸着她的颈间,声音沙哑而充斥着情|欲,“我爱你。”   房间里灯光明亮,晃得人眼睛生疼,空调开得很足,空气里都是冷气,明明温度偏低,可两人之间却充斥着炙热的气息。 第57章   房间里灯光明亮,晃得人眼睛生疼,空调开得很足,空气里都是冷气,明明温度偏低,可两人之间却充斥着炙热的气息。   裴景川的声音暗哑,他恍若看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一寸寸地描摹着戚淮清身体的每一处,目光炙热而虔诚。   被掌控的不受控制的感觉让戚淮清感到恐惧,陌生的触感,令人颤栗的温度,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害怕。   裴景川的掌心微湿,他灼热的呼吸洒在戚淮清的耳边,暗哑的声音带着颤抖,宛若情人之间的呢喃:“是不是只要生个孩子,你就再也不会离开了。”   孩子?   裴景川的话让戚淮清恐惧地颤抖起来,也许是她小时候的经历,让她异常恐惧组建家庭,异常害怕孩子这种生物。她怕自己畸形的家庭观和爱情观影响到孩子,也怕自己没有能力给孩子爱。甚至,她怕自己不知道怎么去爱他。   “疯子……”裴景川疯狂的模样似乎与多年前那个为爱疯狂的母亲重合,戚淮清声音发颤,“你就是个疯子。”   这并不是裴景川第一次听到戚淮清说这话,可他的眼眸还是不受控制地一黯。但他却并未停下自己的动作,他的声音暗哑,带着难耐的性感,“我早就已经疯了。”   夜幕下,屋内灯光明亮,窗外蝉鸣阵阵,夏季的夜里月关异常明亮,天空上挂着一轮圆月,稀疏的星星点缀其中。   当裴景川的手掌终于落到戚淮清的膝盖,想要打开她的双腿时,她才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般,从心底深处升起了厌恶与恐惧,让她忍不住呜咽出声,生理性地干呕起来。   然而她根本就没有吃什么东西,喉咙哽到发痛,也并未吐出什么东西,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这反应吓到了裴景川,却也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他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戚淮清的一系列反应。片刻后,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般,他蓦地起身,将戚淮清扶了起来,轻轻地替她拍着背。   虚弱到浑身无力,戚淮清整个人只能被裴景川圈在怀里,她能感觉到他放在她背上的手在颤抖。也许是害怕,也许是愧疚,她能察觉到他紊乱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可这些,也不过是让她更加厌恶。   戚淮清撕心裂肺地咳着,她眼眶里蓄满了泪,鼻尖通红,整个人压抑不住地颤抖,狼狈至极。   裴景川看不清戚淮清的表情,可是凭着她这厌恶的态度,可怖的反应,也足够令他绝望和愤怒。   他手上的动作依旧轻柔,可是眼眸里却是一片森寒,他双目赤红,咬牙问:“我碰你,就这么让你难以忍受?”   好一会儿,戚淮清才缓过来,听见裴景川的在她耳边的怒吼,她推开了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身上的睡衣早已凌乱不堪,她扯过被子将自己捂住,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沙哑着声音说:“出去。”   面前的人眼尾泛红,她微微闭着眼,长睫轻颤,紧紧抓着被子的手用力到颤抖,薄唇紧抿发白,像是忍耐到了极致。   心脏钝钝的疼痛,裴景川的呼吸轻颤,静谧的房间内,两人浅浅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良久,裴景川才扯了扯嘴角,他眼里是无尽的寒凉,唇角噙着的笑里却充满了嘲讽。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缓缓伸手握住了戚淮清的手,面前的人蓦地僵住,感受着手心里的颤抖,他慢慢地低下头,轻柔地落下了细密的吻。   戚淮清眼睫轻颤,她转头看着窗外,银白色的月光落在林间,蝉鸣阵阵,偶尔有几只萤火虫飞过,给漆黑的夜里添了一抹亮色。   再次被裴景川揽进怀里的时候,戚淮清却奇异地没了感觉,仿若正在被强迫的人不是她一般。   裴景川的姿态虔诚,带着些许的小心翼翼,仿若年少的梦终于得到实现,不可置信间又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满心的欢喜。   他的吻细细密密的落下,窗外的蝉鸣声刺得人耳朵发疼,明亮的灯光照在脸上,让人眼睛生疼,戚淮清抬手捂住眼,滚烫的泪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滑落到枕头上,浸湿了一大片枕套。   她缓缓开口,沙哑的声音带着轻颤,却又显得异常平静,“能不能,把灯关上。”   裴景川的动作微顿,他抬首看着身下的人,她抬起小臂捂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可面上却没有半分波澜,仿佛正在发生的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宛若一切全是他的独角戏,与她,没有丝毫关系。   他沉沦其中,可她,却置身事外。   也许,看不见了,他也能假装她是愿意的,他们是水到渠成,两情相悦,彼此愿意的。这样想着,裴景川倾身摁下了吊顶灯的开关。   顷刻间,屋内瞬间被夜色侵占,只有不甚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银白色的一片,落在地板上,惨白的一片。   夏日的夜里,蝉鸣阵阵,林间萤火虫飞舞着,天上挂着一轮圆月,稀疏的星星散落在夜空中。   昏暗的屋内,只隐约可见两人模糊的影子。   原本抗拒的人在昏暗的夜色里,却蓦地伸手揽住了身前人的脖子。   戚淮清突然亲昵的动作让裴景川整个人都怔住了,耳边的温度灼热,熟悉的气息令他动作一僵。然而还不等喜悦溢出,便听见她沙哑含笑的声音响在耳边。   他听见她说,“还好,关了灯,终于不用再忍受着看见你这张令人作呕的脸。”   他还听见她说,“裴景川,你可真让人恶心。”   明明她灼热的呼吸洒在自己的耳侧,明明两人紧紧地靠在一起,明明他们的姿态已亲昵至极,明明两人已经肌肤相亲,明明……   所有的欣喜激动瞬间被浇灭,裴景川浑身发冷,他甚至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抑制住自己不再此时暴露自己的不堪和狼狈。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在这种情况下,她只需要一句话,就能瞬间将他击倒。   他在平时可以忍受她的冷言嘲讽,可以让她肆意伤害。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却在她这种锥心的言语下,败得溃不成军。   身上的人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反应,戚淮清的心里却并未有原以为的快意,她只是心里仿若被挖空了一块,麻木到没有任何感觉,空落落地感受不到实处。   可她却并未作出其他反应,只是依旧亲昵地凑近裴景川的耳边,嘶哑着声音轻声说:“这辈子,我都不可能爱上你。”   话音刚落,戚淮清一口咬上了嘴边的耳廓,用力到毫不留情,她能感受到裴景川的颤抖,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他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甚至两人相扣着的手都止不住轻颤。   可他却并未阻止她的动作,也没有推开两人紧靠在一起的身体,只是任由着她咬,仿若受伤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半响,戚淮清才松开嘴,她嘴里尝到了一丝血腥味,铁锈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恶心犯呕,她强忍着,轻轻地笑了笑,在他耳边轻叹道:“毕竟,谁会爱上一个变态强|奸|犯?”   谁会爱上一个强|奸|犯?   裴景川的心脏仿若被人生生挖空了一块,他疼到浑身颤抖着,甚至希望戚淮清继续咬下去,也许这样,他心里的疼痛才不会那么强烈,这种几乎痛到让人窒息的感觉,让他再也无法继续自己原本想要做的事。   他的手指轻颤,眼眶通红,不知何时已经蓄满了一层泪,喉咙哽到生疼。   他想要说,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想要说,他从没想过伤害她。   他想要说,他只是被她之前的话刺激到失了理智。   他想要说,他只是嫉妒谭书奕,嫉妒到发狂。所以忍不住想要证明,他才是她最重要的人。   他想要说,他是真的爱她。   他甚至想要放下自己的自尊,卑微地乞求,让她喜欢自己一下。   她甚至不用爱他,只需要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在乎他,只要有一点点就好。   可是,他却清晰地知道,这不可能。   他甚至不敢开口。他害怕一开口,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抑制住的眼泪便会瞬间掉落。他害怕一开口,便控制不住自己狼狈的哽咽。他更害怕一开口,迎来的会是她更加毫不留情的讥讽。   明明知道她根本一点都不爱他,可他却总是忍不住奢望得到更多。即使她现在就呆在他的身边,他却依旧想要得到她的心。   甚至不惜强迫她,伤害她。   裴景川心里徒生了恐惧,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样的他,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静谧的房间内,突然响起了一阵铃声,沉寂的氛围瞬间被打破,裴景川蓦地清醒过来,他心里甚至有些感激这突然到来的电话。   不敢开灯让戚淮清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裴景川在昏暗的月光下拿起手机,近乎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房间,甚至连门都忘了关上。   略带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离,房间又重新回归沉寂,只余惨白的月光从窗户洒进来。   戚淮清这才倏地松了气,后知后觉地恐惧让她浑身发软,她颤抖着手穿好衣服,听着窗外的阵阵蝉鸣,蜷缩在床头平复着自己的心绪。   电话是戚峥沣打来的。   裴景川一路逃到楼下的客厅,才停下了脚步,看着屏幕上熟悉的名字,他缓缓接起电话。   他的耳廓还残留着鲜红的血迹,充血通红的耳朵已经微微红肿,后知后觉地疼痛让他轻轻地喘息。   戚峥沣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进裴景川的耳朵里,“景川,你还没休息吧。”   裴景川的呼吸有些急,心脏处窒息的疼痛似乎还残留着,让他忍不住浑身轻颤。   他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夏季的夜里,半山腰的别墅蝉鸣刺耳,往往夜里都能吵得人睡不着觉。   坐在书房里的戚峥沣握紧了手里的手机,平静不露破绽地问:“我现在在公寓门口,你没在家吗?”   裴景川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声音却依旧维持着温和,他问:“你在公寓门口?”   戚峥沣坐在书房内,他手指轻轻敲着书桌,听见裴景川这话,回道:“嗯。”   然后,他听见了裴景川平静到不带一丝起伏的回答:“我现在还在外面,怎么了?”   手机里有声声不甚清晰的蝉鸣声传来,戚峥沣眼眸微沉,他问:“谭氏出事了,那些丑闻,是你曝出来的吗?”   “丑闻?”裴景川愣了愣,然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沉声说:“对,是我曝出来的。”   “你疯了?!”似乎是没有想到裴景川会这么直接承认,戚峥沣惊怒出声,“现在还不确定戚淮清是不是在他手里呢。”   “那又如何?”裴景川顿了顿,寒声说:“不是他做的话,自然没什么。如果要真是他做的,我这么做,也算是给了他一个警告,让他知道这件事不止淮清姐一个人知道。”   沉默片刻,戚峥沣问:“你这么做,就不怕他伤害戚淮清吗?”   裴景川:“他不会的。”   裴景川的语气太过笃定,让戚峥沣甚至有些诧异,他问:“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淮清姐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既然说了没有受到伤害,那便说明他一开始没有伤害淮清姐,这也证明他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裴景川平静地分析,理智到近乎毫不在乎戚淮清的安危:“况且,他现在忙得焦头烂额,如果再伤害到淮清姐的话,谁也不保证还会不会有其他丑闻曝出来。”   听着他的这一番话,戚峥沣沉默着并未开口,然后,裴景川坚定道:“所以,他根本不敢赌。”   裴景川的声音太过平静,他的回应有理有据,险些让戚峥沣忍不住相信了他的清白。   可是手机里微弱的蝉鸣声却让他清醒。如果真如裴景川所说,戚淮清现在正在戚峥沣手上,那之前谭书奕为什么还要问他戚淮清的联系方式。   对谭书奕来说,没有什么比谭氏更重要了。   如果因为戚淮清而让谭氏受到这种威胁。那么他会做的应该是以她为筹码来与他谈判,而不是想尽办法地寻找她的联系方式。   如果说这是他的遮掩方式,那也根本没有必要。   况且,如果是谭书奕做的,那么以戚淮清在他面前表露过的对谭书奕的厌恶,根本不会说出让他不要报警的话,也不会在他面前遮掩。   戚峥沣压制住自己翻腾的心虚,沉默了片刻,说:“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裴景川薄唇微张,吐出了一个字:“等。”   戚峥沣不解地问:“等?”   裴景川继续冷静道:“如果真是谭书奕做的,那么等到他忍不住了,自然会说出淮清姐的消息。”   戚峥沣沉默了一瞬,问:“那如果不是他做的呢?”   电话里安静了片刻,然后响起了裴景川低沉的声音:“那我们只有继续再查下去。”   也许只要心里生了怀疑,便会不自觉地觉得对方的破绽越来越多。听着裴景川这些分析,戚峥沣只觉得的心里的怀疑越来越大,似乎除了一开始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裴景川惊慌了一瞬,之后他便一直是这么一副冷静的模样。   关心则乱,如果戚淮清真的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消失不见了,他还能做到这么冷静吗?他还能这么冷静地分析利弊,不顾戚淮清安危的威胁谭书奕吗?   以他对裴景川了解,他做不到,至少,不会有如今的风轻云淡。   似乎比起威胁谭书奕,查出戚淮清的下落,他的行为更像是——泄愤。 第58章   第二天下午,戚峥沣收到了助理的调查结果。看着手里的资料,他怔在原地久久不语。尽管之前有过猜测,可是当事实真相摆在面前的时候,还是令他感到一阵胆寒。   这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夏风和煦,阳光照在人身上只觉得暖洋洋的,并不感到燥热。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戚峥沣放下了手里的资料,他思绪翻涌,想着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一切,最终,拿起手机给裴景川打了一个电话。   彼时的裴景川一夜未眠,昨晚的失控让他感到害怕,以至于现在清醒过来后,他甚至不敢去面对戚淮清。   窗外吹着和煦的风,裴景川坐在书桌前,面前的电脑开着,页面上是复杂的代码,可他的视线却空落落的,并未放在上面。   手机铃声猝不及防地响起,回荡在寂静的书房里,将他从自己的思绪里唤醒,裴景川移开了视线,转到了一旁桌上放着的手机上。   屏幕上亮着光,「戚峥沣」三个字清晰可见。   裴景川怔了两秒,然后拿起手机,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屏幕,缓缓接起了电话。   “景川,你待会儿有时间吗?”   戚峥沣并未和裴景川多做寒暄,不待他开口,便直接问道。   裴景川的视线一转,落在了电脑页面的代码上,这个软件要得急,最关键的部分是由他负责的,现在就剩最后一点收尾工作,可是由于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已经卡在这里差不多整整一天了。   听见戚峥沣这话,他回道:“我现在有点事,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薄薄的几张资料摆在桌上,戚峥沣的手指在桌面轻轻敲了几下,他的声音平静,不露一丝端倪,“关于戚淮清的事情,我查到了一些东西,想和你谈谈。”   “你查到消息了!”裴景川怔了怔,眼眸微沉,片刻后开口,声音里是却掩盖不住的惊喜。   戚峥沣想,若不是他已经知道了实情,裴景川的这幅样子倒是真能将他骗过去,他眸光微闪,沉声回道:“是有点头绪了。”   “那好,约个时间地点,我来找你。”裴景川没再推脱,直接应了下来。   戚峥沣回道:“好。”   约定好时间地点,两人挂断了电话。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裴景川关上了电脑。他径直出了书房,回到房间换了衣服。   半山腰的别墅隐掩在一片葱茏的树木之中,阳光洒在林间,给山上笼上了一层金色。   裴景踏出房间,却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戚淮清的房间门口。走廊空荡荡地没什么声音,只有偶尔从屋外传进来的几声清脆的鸟鸣。   屋内并没有什么动静,自从昨晚之后,两人就没怎么说话,准确的说,是戚淮清再不愿同他说话。   早上裴景川拿着早餐进屋的时候,戚淮清躺在床上没什么反应,他不知道她是真的没醒,还是只是不想看见他而装睡。   而他也就这样逃避着,并未叫醒她,只是放下早餐便离开了房间。   中午的时候,裴景川送午餐进去,戚淮清依旧是早上那个样子,早餐动也没动。   那个时候,裴景川心里的担忧占据了他想要逃避的心理,他端起已经冷掉的早餐,看着背对着他躺在床上的戚淮清,冷着声音说:“你不吃饭,怎么会有力气反抗我。”   然而戚淮清却依旧只是背对着他躺着,连眼皮也没掀一下。要不是她在他想要靠近的时候,哑声说出的那个「滚」字,裴景川都差点认为她出什么事了。   手上是早已冷掉的早餐,裴景川眉头紧皱,看着眼前不愿多看他一眼的人,他强硬地威胁道:“如果午餐你也不吃,那就别怪我晚上将晚餐给你灌进去了。”   裴景川的声音冷漠至极,他寒声的威胁,传进戚淮清的耳朵里,却不过只是让她眼里划过一抹嘲讽,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在裴景川看不见的地方,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而现在,裴景川静静地站在门外,屋内并没有什么动静,他并不知道戚淮清有没有吃午餐,心里担忧,却又不敢进去面对。   半晌,他还是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别墅。   一个半小时后,裴景川到了和戚峥沣约定好的地方。   包厢里,戚峥沣早已坐在了里面。   “喝点什么?”   看见裴景川进来,戚峥沣起身问。   包厢里面有着淡淡的茶香,木质的装饰让整个房间都透着一抹淡雅。   裴景川摇了摇头,低声拒绝,“不用了。”他走上前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的戚峥沣,直奔主题的问:“你查到了什么?”   直到此时,戚峥沣仍然不愿意相信,裴景川就是那个带走戚淮清的人。从头到尾,他表现得那么正常,甚至,从未露出一点破绽。   如果不是谭书奕昨晚那通电话,戚峥沣想,他甚至永远也不会怀疑到裴景川的身上。   他的面前放着一盏茶,包厢里充盈着清淡的茶香,在一片氤氲着的热气里,戚峥沣缓缓开口。   “戚家的事情,想必你也了解不少。”   看着面前的人,他平静地述说:“她一向讨厌戚家人,我以前一直认为,也包括我。”   裴景川默默地听着,他心里突生了一抹诡异的错觉,却又有种尘埃落地的平静,他并未打断戚峥沣的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后来我才明白,她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甚至,对于亲人,她更是愿意以包容的心对待。”   戚峥沣握着茶杯,冷气十足的包间里,温热的杯身竟让人感觉到奇异的温暖。   “你知道的,这些年,在她的眼里心里,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你的位置,甚至比我们这些所谓的血缘亲人,更为重要。”   裴景川的手指颤了颤,他听着戚峥沣的这些话,心脏生疼的同时,竟然有种说不出的自我折磨的快感。   “她一直拿你当做自己最亲近的家人,几乎是把自己所有缺失的亲情,都倾注在了你的身上。”   戚峥沣的声音平静沉稳,却一字一句地砸在了裴景川的心上。   “她从未对你有过半分防备。”   坐在对面的人依旧没有什么反应,戚峥沣说着,将自己调查到的东西放到了裴景川面前。   他问:“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摆在面前的,是几张薄薄的纸,裴景川并未开口,他只是沉默着拿起了那几张资料,一字一句地看着。这几张纸上,记录着他这段时间都行踪。甚至,查到了市郊xx山上的那栋别墅。   包厢里,两人都并未再说话,只有细微的纸张翻动的声音。半晌,裴景川静静地翻完了这些资料,他抬眸看着面前的人,蓦地笑了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再在我面前装。”戚峥沣眉眼染上了一层冷意,“她,是你带走的吧。”他用着陈述的语气,像是已经笃定这件事就是裴景川做的。   裴景川的神情却再轻松不过,他并没有被揭穿后的惊慌,只是平静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戚峥沣一瞬不瞬地看着裴景川,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情绪,他顿了顿,一字一顿道:“你喜欢她。”   这几个字,让裴景川的心颤了颤,他眼眸微闪,手指轻颤,却不过片刻,便调整过来。   他抬眸看着戚峥沣,薄唇微张:“对,我喜欢她。”裴景川迎上戚峥沣的视线,避也不避,“她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她。”   “你不用急着否认。”戚峥沣拿起手边的资料,“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告诉我的地址是市郊xx山脚下xx路分叉口。”   裴景川看着戚峥沣的动作,问:“所以呢?”   “而你,这段时间从未回过公寓,反而一直滞留在xx山腰上的别墅里。”   裴景川笑了笑,语气有些无奈,“这又能证明什么?”   戚峥沣并未理会他的反问,只是放下了手里的资料,“从那个电话后,我就一直在疑惑,到底是什么事,会让戚淮清给我打那样一个电话。”他看着裴景川并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容,继续说:“她不让我报警,说自己没事。”   不知想到了什么,戚峥沣突然笑了笑,“就像你说的,那个人并不会伤害她,甚至这还是她熟悉的人做的。”   他继续说:“你一半真话一半假话,让我往你设定好的路线里走。”   “一开始我并未起疑,直到你对谭氏出手。”戚峥沣说,“不,应该说是对谭书奕出手。”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突然想通了之前的疑惑之处。”   “为什么在她出事的时候,她第一个联系的人会是我而不是你。为什么在不确定她是否在谭书奕手上的时候,你会不计后果地对谭氏出手。”   “这些,不过是因为,你,才是促成这一切的人。”   裴景川面上没什么表情,他只是看着戚峥沣,声音平静,不带一丝波澜,“这一切,都不过是你的猜测。”   戚峥沣点了点头,“确实是我的猜测。”   “不过——”戚峥沣拿起手边的茶杯,氤氲的热气里,他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了裴景川的耳朵里——“很快我们就能知道,这到底,是我的猜测,还是——事实。”   心里蓦地一紧,裴景川的眼神瞬间冰冷,他问:“你做了什么?”   戚峥沣却并未回答裴景川的话,而是抿了一口热茶,平静道:“她现在,应该在别墅里吧。”   裴景川寒声说:“私闯民宅,可是犯法的。”   戚峥沣不紧不慢的回答:“非法囚禁,同样也是犯法的。”   真到了这个时候,裴景川突然有了那么几分尘埃落定的感觉,像是心里那块一直压着的石头终于落下。   他看着戚峥沣,蓦地轻笑出声,低声说:“没错,是我做的。”   “为什么?”戚峥沣问。   为什么?   裴景川看着戚峥沣,缓缓开口:“因为,我爱她。”   戚峥沣:“爱一个人,不是你这样的。”   外面的街道上偶尔传进来一两声鸣笛声,包厢里充盈着淡淡的茶香,闻起来让人不住地放松。   裴景川轻声说:“是啊,爱一个人,确实不是我这样。”   他看着那几张薄薄的纸张,眼前浮现的却是这段时间以来,他每一次对戚淮清的强迫和伤害。   裴景川说:“从开没有人教过我,该怎样去爱一个人。”   他平静的声音里充满了偏执。   “我只想着自己爱她,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也应该爱我。”   “我幼稚地想要她一个承诺,要她这辈子必须同我在一起。”   “我看着她和谭书奕订婚,就被可笑的嫉妒冲昏了头脑。”   “知道她想要背着我出国的消息后,便控制不住地想要将她留下,甚至忍不住将她囚在自己身边。”   “听她亲口说出在乎谭书奕,甚至为了他不惜伤害自己时,就彻底失了理智。”   裴景川一句一句地说着,他的声音控住不住地轻颤,眼眶泛红,甚至将要掉下泪来。   戚峥沣静静地听着他的话,氤氲的热气里,他近乎冷漠道:“你的爱,并没有权利让你囚禁她。”他看着面前神情狼狈,险些要哭出来的人,说:“你并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这样罔顾他人意愿,肆意地伤害。”   裴景川想,从一开始,他就错了。以至于后来,在这条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他变得不像他自己,嫉妒让他失去课理智,变成了一个只会掠夺伤害的疯子。 第59章   街边的商店里人声吵杂,偶尔传进来一两声鸣笛声,充盈着淡淡茶香的包厢里,寂静无声。   片刻后,安静的包厢里突然响起了一阵电话铃声,戚峥沣拿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他手上动作微顿,不由得抬眸看了眼对面的裴景川。   电话是他派去那栋别墅的人打的,戚峥沣修长的手指划过屏幕,陌生男人的声音瞬间透过手机传出来,在寂静的包厢里显得异常清晰。   “戚先生,我们已经到了,要破门进去吗?”   声音不算大,却足够让两人都能听得清,对面的裴景川眼睫颤了颤。   戚峥沣说:“不用,你们就在门口等着。”然后,他挂断电话,看着裴景川,随即起身道:“走吧。”   “你要带她离开?”裴景川并未起身,他微微垂着脑袋,让人只能看见他浓密的睫毛,声音微颤。   虽说这话是问句,可是两人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   氤氲着阵阵茶香的包厢里,两人一站一坐,戚峥沣还未回答,便又听见裴景川的声音,“我会放她离开。”   他的话让戚峥沣一怔,看着面前神色名莫名的人,戚峥沣眼眸微眯,他沉声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裴景川站起身,他看着面前的人,像是毫不意外戚峥沣的反应,“给我一点时间……”他停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捏紧,然后,他接着道:“一点……和她告别的时间。”   戚峥沣却不为所动,也许是裴景川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让他在他这里的信用值已经降为了负值。所以听见他的这些话,他只是神色冷淡道:“如果她愿意留出时间和你告别的话,我没意见。”   戚峥沣留下这句话,便要离开,他没有再看身后的裴景川,却在听见他下一句的时候,蓦地停住了脚步。   裴景川说:“她现在的样子,恐怕不会想让你看见。”   裴景川这话说得风轻云淡,仿若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可话里的意思却让戚峥沣的心瞬间一紧,他转身看着裴景川,却猝不及防看见他明显带着红肿的耳朵,他的声音蓦地提高:“你对她做了什么?”   迎上戚峥沣沉怒的双眼,裴景川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中莫名的神色,他一字一句道:“我们的事,不用你管。”   即使裴景川不说,戚峥沣心里也猜到了一些,他心里翻涌着怒意,看着面前的人,险些忍不住揍他一顿的冲动,他死死地捏着拳,“裴景川,你真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的吐出了剩下的几个字,“畜生不如。”   戚峥沣的话说得毫不留情,一字一句地砸在裴景川心上,可他却仿若没有了感觉,连一丝表情也没有。   他依旧垂着头,只是在戚峥沣看不见的地方,死死地握着拳,掌心被掐出了道道红痕,他薄唇紧抿发白,“明天,我会亲自把她交到你手上。”   戚峥沣眼眉一沉,寒声说:“我现在就要带她离开。”   “你凭什么?”裴景川抬眸看着戚峥沣,他脸色苍白,声音里却带着满是嘲讽般的威胁,“你以为你真能带走她?”   他看着戚峥沣,“我既然有能力将她藏这么久,又怎么可能让你这么轻易地带她离开。”他轻轻笑了笑,低声说:“你难道以为,就凭你派去的那几个人?”   “她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戚峥沣怒极,他一步一步地逼近裴景川,终于没忍住,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她这辈子,有谁在她心里的地位能比过你?”   脸上蓦地一痛,裴景川踉跄了一步,嘴里尝到了一丝血腥味,他抬手拭去了唇角的血迹,低低笑出了声。   “她对我好?”他忍不住这么问了一句,看着面前怒意横生的戚峥沣,他问:“那她为什么不一直对我好下去?为什么要拒绝我?为什么要喜欢上别人?”   “是她先招惹我的,既然想要对我好,怎么能将这些好,说收回就收回?”   裴景川那偏执的模样,让戚峥沣心里蓦地升起了一抹寒意,可更多的,是替戚淮清的不值,他愤声说:“她当初就不该把你带回来。”   戚峥沣的这句话,让裴景川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垂下眼眸,声音低不可闻,“也许吧。”   要是她从未在他生命里出现过,在那个午后,她不曾递给他那张手帕,不曾喂过他那一口香甜的蛋糕。如果她从未给过他温暖,也就不会遭遇这些事了。   她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而他,还是那个脏兮兮的、没人要的可怜虫。   他可能会在某次受不住母亲的毒打后死去,也可能被送到福利院。也许会被好心人收养,也许会想尽办法的在福利院里生存,尽管狼狈可怜,却依旧苟延残喘。   他们之间,再不会再有交集。   “可她把我带回来了。”裴景川抬眸看着戚峥沣,一字一顿道:“那就由不得她说结束。”   空调运作的声音呼呼的响着,戚峥沣迎上裴景川的视线,压抑着怒气沉声说:“你这样做,只会把她越推越远。”   裴景川笑了笑,轻声道:“本就不曾靠近过。”   面前的人,脸颊因为他刚才的动作变得青紫,可却未有一丝狼狈之态,戚峥沣说:“我不信你,我今天一定要带她离开。”   “我很好奇。”裴景川没理会戚峥沣这句话,反而是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问:“你为什么会这么关心她?就算你们之间因为之前的事情有过短暂的合作,也不应该会有这么深厚的情谊吧?”   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他们都在彼此身上,发现了自己的影子吧。   戚峥沣没有替裴景川解答疑惑,只是说:“如果你一定要阻止我,那我只能报警了。”   “随意。”裴景川并不在意他的威胁,“如果你有证据的话。”   证据?戚峥沣还真没有直接的证据,如果警察介入,惹怒了裴景川,也不知道他还会做些什么。可要他妥协,他却办不到。   “我怎么相信你真的会放她离开?”   裴景川沉默了一瞬,然后说:“如果我明天没有做到,你可以报警。”   也许,就算戚峥沣没有发现这件事,裴景川也会放戚淮清离开。   自从发生昨晚那件事后,他就已经无法再面对她了。一直以来,他打着爱她的旗号,却总是在肆意地伤害她。以前他还残存着理智,可昨晚的事却让他发现,嫉妒有多么的可怕,它能轻易的摧毁一个人,让人理智全失。   再这样下去,他迟早有一天会忍受不了只有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忍受不了她的不爱。最后,也许这样的忍受不了,会渐渐变成伤害她的理由。   这样的他,连自己都感到害怕。所以,他只能放她离开。   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笼罩在夕阳余晖下的别墅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空中都是草木的芳香。   裴景川停下车,一步一步上楼。   二楼房间的房门依旧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裴景川缓缓推开门。   房间里,金黄色的余晖从窗户照进来,给屋里增添了一抹暖色,戚淮清坐在床上,一瞬不瞬地看着窗外。   裴景川慢慢走了进去,他看了看原本放着午餐的地方,装着食物的餐盘明显有被食用过的痕迹,心里的担忧减退了一些,他挨着戚淮清在床边坐下。   可这突然的靠近却让戚淮清宛如惊弓之鸟,原本坐在床上的她倏地一僵,不过一瞬,便立马远离到了床的另一边。   裴景川一顿,他脸上表情有些僵硬。这个时候,他才蓦地意识到,只要明天一放她离开,那他们两人,也许就真的再不会有一丝机会了。心里仿若被生生挖走了一块,空荡荡地让人生疼。   戚淮清一天没有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她缩在床边,一眼未看裴景川,“出去。”   裴景川没有理会戚淮清这话,他自顾自地起身,伸手一揽,便将戚淮清拖回自己身边。   他猝不及防的动作让戚淮清一僵,可她却并未挣扎,只因她明白,自己微弱的力量,反抗也无济于事,可心里是这么想的,身体却控制不住地恐惧到颤抖。   感受到她微弱的颤抖,裴景川心里一痛,他手指轻颤,握上了她被扣着锁链的脚踝。   微凉的手指搭上脚踝,仿若吐着信子的毒蛇在上面缓缓爬动,戚淮清忍住恶心的厌恶和心底的惶恐,声音蓦地提高,沙哑刺耳,“裴景川,你滚开!”   她毫不掩饰的厌恶让裴景川眼眸一黯,像是自我折磨一般,他一遍又一遍的感受着心底的痛意,压抑住近乎窒息的疼痛,喉咙哽到发疼,他低低的说:“别动。”   几声哗啦的声音过后,戚淮清的脚踝一轻,锁链被解了下来。   戚淮清一顿,眼眸瞬间睁大,她倏地抬眸看着眼前的人。   裴景川低垂着眼眸,他修长的手指在她因为长时间套着锁链而青紫的脚踝上轻轻地按揉着,动作极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弄疼了她,他的耳朵还破皮红肿着,唇角却多了一抹青紫色的痕迹,像是……像是被人打了一样。   戚淮清的视线落到他唇角的时候,有明显的停顿。裴景川手上动作微顿,片刻后,他收回手站起身,拿起一边的餐盘,便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戚淮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裴景川。”她的声音平静,没有一丝一毫额外的情绪在。   裴景川的脚步一顿,他站在门口没有转身,只是静静地听着戚淮清的话。   他听见她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60章   脚踝上有一圈青紫的痕迹,骤然解开锁链,像是整个人都蓦地卸下了枷锁,轻松了下来,戚淮清看着前方的背影,声音平静地开口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戚淮清的声音极轻,却又无比平静,裴景川没有回头,他敛了敛眼睑,长睫在脸颊上洒下了一抹阴影。   “对不起。”   裴景川的声音低不可闻,可却清晰无比地传进了戚淮清的耳朵里。然而还不待她反应过来,他已经离开了房间。   屋里瞬间沉寂下来,金黄色的余晖洒进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戚淮清下了床,赤脚踩在地板上。她的脚步很轻,像是害怕惊扰了什么一般,慢慢地迈步到了窗户前。   脚踝上没有了锁链,像是突然少了什么枷锁,整个人身上蓦地一轻。   窗户外面是一片橘红色的天空,渐渐落下的夕阳,留下了一抹绚丽的晚霞。   戚淮清的手情不自禁地触碰上了窗户,冰凉地触感让她倏地醒过神来,她闭了闭眼。随即转身,却看到了并未如以往一般被锁着的房门。   平常总是被锁着的房间,此时门大打开着,入目可见的是冰冷沉寂的走廊。可即便是这样的场景,也让许久不曾不出过房间的戚淮清心里微动。   带着些许不敢置信,像是试探一般地,戚淮清抬起脚步,缓缓地走到了门口。   门外并没有人,戚淮清的耳边像是又响起了裴景川离开前的那句话,她敛了敛眉,踏出了房门。   夕阳下的别墅,笼罩在一片橘红色的晚霞中,耳边是扰人的蝉鸣声,和偶尔夹杂着的几声鸟鸣,戚淮清的脚步极轻极缓,她慢慢下楼,走到了客厅。   厨房里有细微的声响,应该是裴景川在准备晚餐,戚淮清眼眸微闪,她看了看前方不远处的别墅大门,慢慢迈步走了过去。   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戚淮清的手搭上了门。然而还不待她有所动作,裴景川的声音就传了来。   “吃了晚餐再出去吧。”   裴景川的声音并没有想象中的紧张和愤怒。反而像是在叮嘱爱四处乱跑的妻子的丈夫。他把手里拿着的水果放到了茶几上,然后向门口走去。   裴景川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戚淮清僵了一瞬。然而不过片刻,她便收回了自己不安分的想要试探的手,再自然不过地转身看着迎面向自己走来的人。   戚淮清面上的表情再沉静不过,可僵直在原地的身体,和垂在身侧悄然握紧的拳头,却昭示着她内心的忐忑和不平静。   她穿着一条素色的连衣裙,暖色的灯光照在她身上,给她笼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她站在门口,裸露在外的脖颈,白皙精致的锁骨上,还残留着昨晚留下的不堪的痕迹。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明显僵硬的身体却能让人感觉到她的警惕不安和紧张。   还未走到戚淮清面前,裴景川就感觉到了她抗拒不安的反应,他脚步一顿,僵硬地停在了原地,张了张嘴,一句话还未说出口,便蓦地看见了她还未穿鞋的双脚。   也许是因为内心微微的慌乱,她的脚趾微微蜷缩着,小巧粉嫩的指甲泛着白,不知是不是因为冻着了,原本白皙的双脚泛着不正常的青色。   裴景川的眉头微蹙,他看着面前的人,语气不由得沉了几分,“过来。”   他皱着眉,面色微沉的模样,让戚淮清不由地后退了一步,她的眼神瞬间警惕了起来,像是防备着天敌的小兽,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仿若只要面前的人一个动作,就能让她立马动手反击。   裴景川眼眸一黯,他深吸了口气,上前两步走到戚淮清面前,还不待她有所动作,便蓦地蹲下身,伸手触上了她赤|裸着的双脚。虽说是夏夜里,可是屋里空调开的足,地砖上是透骨的寒。果不其然,手上触碰到的肌肤冰冷。   裴景川的掌心温热,倏地放到被冻到几乎没有知觉的脚上,极度反差的温度却让戚淮清仿佛被烫到了一般,险些没忍住一脚将面前的人踢开。   “都冷成这样了,怎么不穿鞋?”   裴景川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无奈和微怒,他从一旁的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放到了戚淮清面前。像是知道她抗拒的态度,他并未动手帮她穿鞋,而是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到了一个足够安全的距离。   他微微垂下头,看着面前的人,低声说:“先把鞋穿上。”   戚淮清垂眸:“嗯。”她穿上拖鞋,一眼未看裴景川,从他旁边擦身而过,直接去了客厅。   厨房里煲着的汤渐渐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裴景川跟在戚淮清身后,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身前人的背影,眼里的感情再也压抑不住地倾泻而出,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捏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明知道不会有回应,他还是自顾自地低声说着。   “你要是想要出去,等会儿吃完晚餐,我陪你出去散散步。”   戚淮清走回客厅,茶几上的果盘里放着李子,红彤彤的皮,上面还有滴滴晶莹的水珠,看起来酸甜可口,可她却没什么胃口。   “这边景色还不错。”   戚淮清坐到沙发上,转头静静地看着窗外,外面黄昏已至,原本橘红色的晚霞已经褪下了一层颜色。   “明早我们还可以去山上看日出。”   夏日夜晚的风带着一丝特有的凉爽,可惜在屋内感受不到,只能透过窗户看到外面摇曳的树枝。   “你能不能……和我说说话。”   裴景川的声音低到颤抖,他看着坐在沙发上,连一丝余光也不曾留给他的戚淮清,眼底一片荒凉。   他的姿态卑微,带着乞求,可正是这幅哀求的模样,却莫名让戚淮清火大,好似这一切的不幸,全是她带来的一样。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啊。   戚淮清收回视线,看着裴景川,她的眼神落到他唇角的青紫色痕迹上,问:“你今天出去见谁了?”   裴景川眼眸微闪,他张了张口,却一字未露。   戚淮清轻声问:“戚峥沣?还是……谭书奕?”   不知道哪几个字触碰到了裴景川敏感的内心,他倏地转身,背影带着些许狼狈,只留下一句:“厨房的汤应该好了,我去看看。”   看着慌忙逃走的背影,戚淮清神色莫名。   晚餐是普通的家常菜,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坐上餐桌的那一刻,戚淮清有片刻的恍惚,仿佛回到了一开始,他们两人还能和谐相处的时刻。   裴景川给戚淮清舀了一碗汤,温声道:“你手上伤口还没好,腥辣的食物不能碰。所以做的都是些清淡的菜,你尝尝看,合不合你口味。”   戚淮清的伤在左手,手掌上还缠着一层白色的纱布,手边的那碗汤氤氲着热气,丝丝缕缕的香气飘进鼻翼,挑动着味蕾。不得不承认,裴景川对她的口味,是已经琢磨透了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戚淮清没动筷子,她看着对面的人,眼含嘲讽,讥讽一般的问:“打一棒给再一颗甜枣?”   裴景川避开了戚淮清的视线,他握着筷子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无力的反驳:“不是。”   “不是?”   戚淮清轻轻笑了笑,她搅动着手边的汤,调羹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响,一声一声的,砸到了两人的心里。   她凉薄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现在,不就是你的笼中鸟吗?高兴了,放出来透透气,不开心了,就锁起来逗逗乐。”   裴景川的手指轻颤,姿态狼狈,他声音极低:“不是这样的。”   戚淮清抬起左手伸到了裴景川面前,她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只是质问道:“这伤,难道不是因为你受的?”   白色的纱布映入眼帘,晃得人眼睛生疼,裴景川心尖都泛着疼,却无力反驳。   “囚禁、下药、用强。”戚淮清一字一顿道:“裴景川,下一次,你又准备做什么?”   裴景川的脸刷地一白,他眼底一片苍凉,声音干涩发哑,“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戚淮清指尖轻颤,她看着对面低垂着头神色莫名的裴景川,讥讽道:“你觉得我会信。”   直到此刻,裴景川才倏地明白过来,戚淮清怕是早已经厌极了他、怕极了他,也恨极了他。只要她一离开,那他们就真的形同陌路,再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她现在,只要一有机会离开,便会真的离得远远的,恨不得再也看不见他。   裴景川的心底是无尽的荒凉,他说:“我会放你走。”   他的话猝不及防地传到戚淮清的耳朵里,让她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   裴景川没敢抬眸看戚淮清,也许是从心底害怕看见她迫不及待想要逃离他的神情。所以他逃避着,仿若不看,便不会心伤。   戚淮清有些不确定的反问:“放我走?”   裴景川接着说:“但不是现在。”   他抬眸看着对面的人,眼眸漆黑,目光一瞬不瞬地紧紧注视着,他唇角还带着青紫的痕迹,明明是在强硬地诉说自己的要求,可姿态却卑微到仿若在乞求她的怜悯。   “最后一天,我们能不能,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就像以前那样,我们好好相处,你也关心关心我。”   “还把我当、当做……弟弟。”   餐厅的灯光明亮,刺得人眼睛生疼,氤氲着雾气的热汤让人看不清对面人的表情。   良久,裴景川听见戚淮清极低的声音。   她说:“好。” 第61章   夏日里的日出来得早,还不到六点,天就已经亮了。半山腰里的鸟鸣声异常清脆明亮,浅眠的人总是很容易被吵醒。   裴景川来敲门的时候,戚淮清正好洗漱完了想要出房间,她两三步走到门口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人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浅灰色的休闲裤,额前散落着几缕碎发,唇角的青紫痕迹淡了一些,也许是因为没有睡好,眼底有些青色。   裴景川看着眼前的人,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蜷,他轻咳了一声,说:“下楼吃早餐吧。”   戚淮清低低「嗯」了一声,她避开裴景川的视线,侧身从他旁边出了房间,径直下楼。   餐桌上放着两杯牛奶,金黄色的煎蛋摆放在盘子里,淡淡的香味传来,轻易地就挑动了食欲。   面对面坐着,安静的客厅里只有偶尔响起了餐具碰碗的声音和轻微的咀嚼声,两人都没有说话。   “这边后面没多远的地方有个池塘,吃完早餐我们可以去钓鱼。”看戚淮清吃完煎蛋,慢慢地喝着牛奶,裴景川终于说了句话。   能出去,自然是再好不过,戚淮清手上动作停了一下,说:“好。”   这天天很好,林间的风正好减了几分夏日的燥热,几缕阳光透过树梢洒落下来,舒适的温度恰到好处,偶尔飞鸟掠过,穿过林间,发出几声悉悉索索的声响。   沿着后方的小路,穿过一片小树林,就到了池塘。池塘不大,周围还有树荫,偶尔山风掠过,带来一阵凉爽的风意。   戚淮清前世来过这个小池塘,也是和裴景川钓鱼,所以对这里还算熟悉。   她坐在了草地上,右手摆弄着鱼竿,单手操作有些不方便,所以动作也极其缓慢。裴景川顺势坐在了她旁边,见状自然地伸过手,接过她手里的鱼竿,“我帮你。”   戚淮清没有拒绝,最后一天,她也不想惹他,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钓鱼对某些人来说,是一件极其无聊的事情。可现如今,这安静的氛围却让戚淮清很放心。   几缕微风拂过,池面泛起了点点涟漪,波光潋滟,晃得人眼花。   裴景川紧挨着戚淮清坐着,两人的鱼竿也靠得极近,他手里握着鱼竿,思绪却并未停留在上面,余光落到了旁边人的身上,他轻声说:“我第一次钓鱼,还是你带我去的。”   “嗯。”戚淮清不紧不慢地应着,并不多话,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池面,连一丝多余的目光都没放到裴景川的身上。   裴景川也不介意戚淮清这样的反应,微微掠过的风里,他的声音极轻,却又含着一抹笑意,“我一开始以为你是喜欢安静,所以爱钓鱼。后来我才发现,你只是喜欢吃鱼。”   戚淮清不置可否,她的视线从池面移开,顺手扯下了一根草。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总是控制不住地去关注你。”裴景川的眼眸里仿若浸满了墨,深邃漆黑,一瞬不瞬地看着戚淮清的时候,让她有些心慌。   寂静的林间,裴景川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戚淮清的耳朵里。   “我观察你的喜好,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都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我知道你抗拒着别人的靠近,所以总是把控着尺度,不敢逾矩分毫。”   “直到后来,你突然开始远离,也许你觉得你做得隐晦,可我能感觉到你想要离开,所以我慌了。”   戚淮清手里的草早已经被揉成了一团,她指尖沾了一些青色的汁液,粉嫩的指甲在阳光下闪着莹莹的光。   “我原本以为,向你表明心迹,你至少会给我一个机会。”   裴景川停了一下,下一秒,却蓦地低低笑出了声。   “可我低估了你心硬的程度。”他的声音里带着不知是对谁的嘲讽,“我等到的,不过是你和谭书奕订婚的消息,接着,便是知道你想要悄悄出国。”   戚淮清指尖轻颤,她低垂着眼眸,长睫遮住了眼里莫名的神色。   “我生日那天,想要你给我一个机会,可是你却跟我说……我得自己学会成长,放下。”   “你总是这样,不留余的拒绝我。”   “你说你会离开我,以后我会遇到一个真正爱的人,我会和她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裴景川的声音沙哑,几近颤抖,他移开了视线,看着平静的水面,眼眶泛着红,眼眸却充斥着绝望,“可是,我爱的人……只有你啊。”   戚淮清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未说出。   良久,裴景川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已经平静了下来,他说:“对不起。”   有一两只蜻蜓掠过水面,然后飞回草地,停在了草尖上。   戚淮清的声音极低,“嗯。”道歉她可以接受,可伤害一旦造成了,也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够抹去的。   “我一直说爱你,却也一直在伤害你,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裴景川停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颤声说,“我不求你原谅,只要,别恨我就好。”   恨吗?   戚淮清在心底问自己。   其实还是有一点恨的,她这个人,少有人能在她心里留下痕迹,重来一世,感情就更为淡薄了。可这一世,她几乎把所有心力都放在了裴景川身上。不曾想,最后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她最亲近最在乎的人,却是伤她最深的人。   可是恨一个人太累,在他身上投入的感情是真的,她不想让两人走上不死不休的道路,所以,也许遗忘是最好的选择。   水面上的鱼竿抖动了几下,打破了这近乎凝滞的氛围,戚淮清拍了拍裴景川,顺势转移了话题,“鱼上钩了。”   拉起鱼竿,果然钓起来了一条鱼,裴景川把鱼放到一旁的桶里,声音里带着笑,“中午做鱼给你吃。”   一上午,两人收获颇丰,日头渐高,两人慢慢回去。   树荫遮蔽,路边的草尖上还沾着露珠,微风拂在脸上,减了一丝燥热,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走回别墅,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外面蜿蜒的公路上,停靠着一辆车。   熟悉的车牌号,让两人的脚步一同停了下来,戚淮清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裴景川在看见车的那一刻,整个人蓦地一僵。   不远处的车门倏地被打开,从车里走出来了一个人。   裴景川倏地低下头,他敛下眼睑,遮住眼中的神色,声线微微颤抖,带着哀求,“吃过饭……再走吧。”甚至不敢听戚淮清的答案,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进了屋。   看见戚淮清的那一刻,戚峥沣才终于放下心来,他打开车门,径直走到了她面前。   山间的风清爽宜人,戚峥沣淡淡的笑着,像是好友重逢,平淡地问候,他问,“还好吗?”   戚淮清点了点头,“还好。”彼此都有默契,无须多问。   虽然面前的人手上缠着纱布,裸露在外的脖颈上还残留着痕迹。但戚峥沣却没有多问,他只是温声说,“我们现在走?”   戚淮清原想应好,却莫名地,耳边似乎响起了刚才裴景川留下的那句话。她顿了顿,说:“吃过饭再走吧,上午刚好钓了几条鱼。”   也许是顾忌到裴景川和戚淮清的尴尬关系,又或许是了解戚淮清的性格。虽然一直以强硬的态度要带戚淮清离开。可此时,戚峥沣却并没有选择插手两人的事情。听见戚淮清这话,他也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我在外面等你。”   “好。”戚淮清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便直接进屋。   客厅里,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屋内,鱼竿被扔在了玄关,装着鱼的水桶也被放在了门口,几条鱼在桶里打着转地游。裴景川站在玄关,他看着窗外,视线空落落地,眼眶通红,仿若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戚淮清进屋的时候,开门的声音陡然惊醒了裴景川,他直直地看着刚进门的人,眼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表情有些滑稽,又让人莫名心疼。   戚淮清看着他,顿了顿,然后低头继续自己的动作。   裴景川好似这才反应过来,他蓦地上前,“你……你……”   戚淮清的视线落到脚边的桶上,“做饭吧。”   “嗯、好……”裴景川愣愣地点头,然后提起了一边的桶,“我、我去做饭。”   片刻后,厨房传来轻微的声响。   几分钟后,裴景川从厨房探出头来,“你不能吃腥辣的,那我做清蒸的可以吗?”   戚淮清这时候已经坐在了沙发上,她看着电影,听见裴景川的问话,轻声应了一句。   准备午餐,也不过是几十分钟的时间。   两人坐到餐桌上的时候,裴景川却迟迟没有动筷。厨房的一番忙碌,让他的鼻尖冒出了一层细汗,他倒了两杯果汁,放到桌上。   戚淮清没有理会裴景川,自顾自地夹了一块鱼肉,嚼了几口后咽下,“还不错,吃吧。”   裴景川低低地「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却久久未动,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的人。   一碗米饭快要见底,裴景川轻声问:“我以后,还能做饭给你吃吗?”   戚淮清咽下嘴里的食物,她没看裴景川,视线依旧停留在这一桌的菜上,声音平静,“我会出国。”   空气沉寂了一秒,裴景川低垂下的眼睫轻颤,他紧咬着牙,死死压抑着,没再说话。直到戚淮清放下筷子的那一刻,他像是逃避一般的,倏地起身,声音轻颤,“我、我上去给你收拾东西,还有你的……电话卡,对,电话卡。”   然而他脚步刚一迈出,便被戚淮清阻止,“不用了。”   他背对着她,并未回头。   戚淮清声音没什么起伏,平静到让人心慌,“没什么好收拾的,电话卡我不要了。”   裴景川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握着,止不住地颤抖。   戚淮清看着身前人的背影,片刻后,她缓缓站起身。   凳子在地板上拖动的声音响起,裴景川死死咬着牙,嘴里尝到了一抹咸腥的味道。   餐桌到玄关的距离很近,近到裴景川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戚淮清站在门口,裴景川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她缓缓吐了口气,轻声说:“我们以后,别再见面了。”   这句话猝不及防地传进耳朵里,裴景川的眼眶陡然一红,他慌乱地转身,最后看见的,却是慢慢合上的门。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屋内,蝉鸣阵阵,空气里还残留着饭菜的香味,裴景川喉咙里压抑不住地溢出了一声呜咽,他踉跄了两步,下一秒,眼泪陡然从眼眶滑落。 第62章   蜿蜒下山的路有些长,车窗外阳光正好,树梢的绿叶在阳光下熠熠发光,车里开着冷气,冷风拂面,让人心里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戚淮清看着车窗外,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她感觉空落落的,却又有一种终于摆脱掉的轻松,仿佛枷锁终于卸下。   戚峥沣开着车,他余光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人,想了一瞬,打破了车内有些沉闷的氛围,他问:“去我那儿?”   “不了。”戚淮清淡淡开口,她的余光扫过自己包扎着的手,白色的纱布刺得人心烦意乱,她闭上了眼睛靠在座椅上,有些疲惫的问:“你今天不忙?”   戚峥沣注意到她的伤手,微微皱眉,回道:“不忙。”他今天特地空出一天,就是为了处理她的事情,他想了想,问:“那我先送你去医院?”   手上的伤口倒是没什么,再过几天就可以拆线了,戚淮清没应这句话,只是直接说:“去xx路xx小区吧。”   怔了几秒,戚峥沣疑惑地重复:“xx路xx小区?”   “嗯。”戚淮清低声说,“我现在住那边。”   车内安静了下来,戚峥沣突然想到了之前他去公寓里找戚淮清却碰见了裴景川的事,心里蓦地升起了一个猜测。   “你之前……”然而话刚一出口,他便咽了回去,尽管心里有很多疑问,他却没有再问出来。   戚淮清只是看了他一眼,见他不再继续问,也并未开口。   一个小时后,车停在了地下停车场。   戚淮清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踢踏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停车场里显得格外清晰。两人安静地上楼,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两人一前一后地出去。   安静的走廊,和戚淮清离开之前没什么两样,在门口站了两秒,戚淮清开了门。屋子里久未住人,闷热空气里有一股灰尘的味道,门口放着她的行李箱,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窗帘紧闭,阳光透过缝隙洒进屋内,闷热的紧。   戚淮清回身看着戚峥沣,平静道:“你回去吧。”   戚峥沣有些担心,他看了看屋内,有看了看戚淮清包扎这纱布的伤手,问:“你一个人能行吗?”   低低的「嗯」了一声,戚淮清沉声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静默片刻,戚峥沣后退了一步,出了房门。他看着面前的人,下了车,离开了车里的空调后,她的额前冒出了一层细汗,被汗濡湿的碎发柔顺地贴在额前,她微微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戚峥沣最后说:“收拾好给我打个电话。”他还是有些担心她一个人出事。   戚淮清应声:“好。”   门「咔嚓」一声被关上,屋内只剩戚淮清一人。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垂下眼眸,拉着行李箱进了房间。   空调运作的声音呼呼响起,冷气瞬间驱散了燥热,戚淮清先换了一套衣服,便开始收拾房子。其实也不用怎么收拾,她离开之前本就是收拾好了的。想到离开的时候发生的事,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心里蓦地升起了一抹烦乱。   窗帘被拉开,刺眼的阳光照进来,让人能看见漂浮在空中的灰尘。换下的衣服,戚淮清和着刚收拾出来的垃圾一起扔了,出去的时候,顺便买了手机。   给戚峥沣打了一个电话后,戚淮清直接定了三天后的机票,她也许应该庆幸,她之前的机票定得早,以至于折腾了这么久,也不影响她入学。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去,三天一晃而过。   戚淮清离开的那天,是戚峥沣来送的。   公寓到机场,不过两个小时的车程。   时间还早,清晨的空气里还残留着露珠的气息,戚峥沣注意到后面一直跟着一辆车,他看了看一边坐着的戚淮清,突然开口问:“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车窗半开,微风拂在脸上,戚淮清眼睛微眯,她想了想,说:“不知道。”   什么时候回来?这个问题她倒是真没想过,这个城市对她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留恋的东西。可毕竟是从小长大,生活了两辈子的地方,总还是有一丝情谊在。   听见戚淮清这么回答,戚峥沣笑了笑,他说:“不管什么时候回来,记得告诉我。”   戚淮清眼里也带了一抹笑意,她答:“好。”   车静静的行驶在路上,看着车后一直跟着的那辆车,戚峥沣有一瞬间的恍惚,也许是这两天那人的执着让他有些心软,他看了看身旁的人,有些迟疑道:“有个人一直想要你的联系方式,我……”   然而,还不待他话说完,戚淮清便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视线依旧落在车窗外,眼眸瞬间一冷,她声音平静,却又带着点沉怒,“我只想一个人好好生活。”   她这话一出,车内便瞬间静默下来。几秒后,戚峥沣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戚淮清的手腕又重新被表带覆盖,她掌心的伤口已经拆了线,扭曲的疤痕暴露在空气里,愈合期的伤口有时会微微发痒。   车停在了机场的停车场内,戚淮清打开后备箱,把自己的行李拿了出来,并不多,只有一个小小的箱子,她离开得简单,也轻松。   两人一同进了机场,没一个人注意到停在不远处的那辆车。   取票,托运行李,过安检,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离登机还有几十分钟,戚淮清进候机室。   她看着身后的戚峥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又带着一点轻松快意,她说:“我走了。”   大厅里,远处有个模糊的身影,戚峥沣迟疑着开口:“你……”他顿了顿,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道:“到了给我报个平安。”   排队的明明很多,却好像不过片刻的时间,便再也看不见戚淮清的人影。   戚峥沣收回视线,他看着远处的那个身影,迈开脚步走了过去。越靠越近,模糊的人影终于变得清晰,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他整个人便瘦了一圈,脸色青白,眼眶通红。   戚峥沣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有靠近,静静地离开了。   别墅的门被关上,空气里还残留着饭菜的香味,却只剩裴景川独自一人,耳边是刺耳的蝉鸣,可他却仿佛又听见了戚淮清的那句「我们以后,别再见面了」。   他真的,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裴景川默默地上了楼,他将戚淮清用过的东西,仔仔细细地收了起来。然后,带着这些东西,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回了公寓。   裴景川知道戚淮清要出国,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他不想,也不敢再动用不光彩的手段去查。他心里还住着一个恶魔,一个会伤害到她的恶魔,他不敢将他放出来,只能选择压抑。有时候,痛到麻木,便也没有感觉了。   许是太过了解,他猜到了离开之前,戚淮清会在哪里落脚。第一天晚上的时候,裴景川在她的公寓楼下守了一晚。然而在第二天清晨,看见下楼的人时,他却近乎落荒而逃地避开了。   许是离开之前的那句「我们以后,别再见面了」在他心底留下的痕迹他太过明显,以至于牢牢地刻在了他的心上,让他不敢逾越分毫。   裴景川一直给戚峥沣打电话,试图从他那里知道戚淮清离开的时间,却始终得不到确切的答案。于是,他便日日守在楼下,他不敢去打扰,却又不舍离开。   终于,在第四天一早,裴景川看见了驱车而来的戚峥沣。   那一刻,他心里竟出奇的平静,好似早就已经做好的准备,可他不知道的是,他死死握着拳的双手在止不住地轻颤。   裴景川静静地看着戚峥沣上楼,几分钟后,他看见戚峥沣和戚淮清一起到了停车场。他看见她穿了一条素色连衣裙,她手心的纱布已经拆了,隐隐约约能看见丑陋的疤痕,手腕又重新被表带覆盖,没受伤的那只手,拖着一个行李箱。   他看着戚峥沣将行李箱装进后备箱,看着戚淮清坐进副驾驶位,他小心翼翼地开着车跟在后面,明明已经疲惫至极,可思绪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去的是机场的方向,他不知道他们在车里说了些什么,也或许什么都没有说。车停在机场的时候,他也跟着停在了不远处。   裴景川静静地坐在车里,他看着两人下车,拿了行李箱,径直往机场走,握着方向盘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求她不要走。可最后,他不过是平静地推开车门,不近不远地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身后。   他像一个可耻的偷窥者,不敢让人发现,只能在暗地里窥视,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卑微的、不敢见人的心思。   时间过得很快,好像只是一瞬间,他便看见她进了候机室,再也不见人影。   他依旧静静地立在原地,目光空落落地落在了排得长长的队伍里。   不知过了多久,大厅里播报的声音响起,中英文轮番说了一遍,可裴景川却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听清。   周遭是来来往往形色匆匆的人,他眼前一片模糊,苍白的唇干涩到裂开了血痕,他声音沙哑,低不可闻,“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走好不好。”   滚动的屏幕上有着航班起飞的时间,裴景川恍惚听见,耳边响起了飞机起飞的轰鸣声,他脸色苍白,垂在身侧的手轻颤,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却有滚烫的泪从眼角滑落。 第63章   五年后,c市机场。   时隔五年,这是戚淮清第一次再次回到这个城市。   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耳边充斥着纷繁嘈杂的人声,她等待了一会儿取回行李,刚一走出机场,就在外面看见了来接机的戚峥沣。外面阳光明媚,他穿着白衬衣黑西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和以前比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有好像变了许多。   看见拉着行李走出来的戚淮清,戚峥沣怔了一秒,然后两三步走上前,他脸上扬起笑,顺手接过行李箱,“怎么样,这么久没回来,还适应吧?”   戚淮清笑了笑,回道:“还不错。”   这五年,戚峥沣算是戚淮清在国内为数不多还有联系的人了,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停车场走。   车内开着冷气,驱散了几分外面带进来的燥热气息,两人坐在车里,戚峥沣看了看时间,询问戚淮清:“先去吃饭?”   “你不忙的话,我都可以。”戚淮清透过车窗看着这座城市的变化,几个小时的旅程让她有些疲惫,飞机上的食物实在算不上好吃,她也只是草草吃了几口垫了垫肚子。   听见戚淮清这回答,戚峥沣顺势转了方向盘,变道去了另一个地方。   四十分钟后,车停在了一家川菜馆门口。   戚淮清推开车门下车,她微微抬眸,映入眼帘的是异常醒目的红色招牌,鼻翼间隐隐传来了熟悉却又有点陌生的香味,这家店很陌生,至少在她之前的记忆里,并不存在。   两人并肩走进去,戚峥沣说:“很久没吃过了吧,这家做得还算正宗,前年刚开的。”   也许是熟悉的环境让戚淮清疲惫的身体有了些放松,她难得的开起了玩笑,打趣道:“你还能吃出来正不正宗?”   戚峥沣一噎,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妥协道:“好吧,我确实吃不出来,听别人推荐的。”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随即一笑,眼神莫名的看了戚淮清一眼,继续道:“也算是沾了你的光。”   服务员领着两人入座,点了几个菜后,两人不咸不淡地聊了起来。餐厅的环境还算不错,空气里充盈着淡淡的饭菜香味,却并不刺鼻,装潢舒适清新,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戚峥沣看着坐在对面的人,问:“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桌上放着刚才服务员拿来的水,戚淮清端起来喝了一口,丝丝冰凉的水,口感很舒服,她回道:“已经联系好了,回学校,明天入职。”   “你还真打算一辈子待在学校?”戚峥沣挑眉,惋惜道:“不觉得埋没了?”   戚淮清这五年在国外硕博连读,学业结束后就开始联系母校,简历还算漂亮,再加上又有母校的这一份情谊在,便顺顺利利地被录用了。   听见戚峥沣这话,她笑着回答:“环境单纯,挺好的,适合我。”   这回答,戚峥沣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菜陆陆续续地上来,两人慢慢吃着,戚淮清是真的很久没有吃过这么正宗合口味的食物了,菜一入口,顿时食欲大振,连赶路的疲惫都似乎一扫而空。   吃了几口,戚峥沣就认输了,他看着对面筷子都没停一下的人,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在外面这么多年,怎么就没能改改你的口味?”   戚淮清咽下嘴里的菜,她的嘴唇被辣的有些红,抬眸看了眼戚峥沣,他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嘴唇被辣得红了一圈,她说:“你自己选的地方。”   得,这还成了他的错了。   戚峥沣好笑地摇了摇头,刚想开口,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戚峥沣,真的是你啊!”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让戚淮清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她转头看了看身后,就见走过来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一身靓丽的短裙,露出了白白嫩嫩的胳膊和细长的双腿,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戚峥沣显然也没想到会碰见认识的人,看见小姑娘的时候明显愣了一瞬,然后条件反射般地看了看四周。   小姑娘已经走到了桌旁,看见戚峥沣环顾四周的眼神,她有些好笑道:“别看了,就我一个人。”   戚峥沣有些尴尬地收回视线,问:“你一个人来这里吃饭?”   小姑娘却被没有回答戚峥沣这个问题,而是看着坐在一边的戚淮清,有些好奇的问:“这位姐姐是谁啊?”   迎上小姑娘的眼神,戚淮清微笑着点了点头。   戚峥沣这才介绍道:“这位是我姐姐——戚淮清,今天刚回国。”   听见戚峥沣这话,小姑娘露出恍然大悟般的表情,却又带了点更加浓烈的好奇,她眨着明亮的双眼看着戚淮清,声音里带着探究和好奇:“原来你就是戚淮清啊。”她声音软糯,听进耳朵里让人心里发甜,“戚姐姐你好,我叫赵蕊蕊。”   戚淮清放下筷子,露出一个笑,礼貌地道了声「你好」。   赵蕊蕊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戚峥沣,她扬了扬手里提着的袋子,“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还得去送饭呢。”   “你给……”戚峥沣的话说了一半便咽了回去,转而道:“好,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啦。”赵蕊蕊笑得明媚,转身摆了摆手,“拜拜咯。”   小姑娘来得像阵风,离开得也像一阵风,戚淮清看着戚峥沣,难得的有了点八卦之心,带着关心弟弟的语气,挑眉问:“小女朋友?”   戚峥沣却倏地一僵,尴尬地否认:“不、不是。”他看了眼戚淮清,又立马转开了视线,停顿片刻,吞吞吐吐地说:“是……是裴、裴景川的……女朋友。”   熟悉的名字传进耳朵里,戚淮清动作微顿,她敛下眼睑,遮住了眼中因为这个名字而泛起的莫名情绪。   赵蕊蕊提着饭盒进办公室的时候,坐在外面的林秘书朝她招了招手,声音小得跟做贼似的。   “蕊蕊,你过来一下。”   赵蕊蕊愣了一下,然后踩着哒哒响的高跟鞋走了过去,“你干嘛呢,做贼似的。”   林秘书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缓缓吐了口气,看了眼紧闭着门的办公室,对赵蕊蕊道:“老大今天心情特别不好,你小心点。”   办公室的隔音做得很好,见林秘书这幅老鼠见了猫的样子,赵蕊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吐槽:“他哪天心情好过吗?”   林秘书被赵蕊蕊怼得一噎,顿了顿,他痛心疾首道:“今天特别不好,总之你小心点就是了。”   想到刚才碰见的人,赵蕊蕊眯眼一笑,她拍了拍林秘书的肩,说:“放心,我这儿有个好消息,保管能让他听了以后没精力折腾你们。”   林秘书还想问些什么,赵蕊蕊已经迈开脚走向了办公室。   她轻轻敲了敲了办公室的门,几秒钟后,里面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声音。   “进。”   赵蕊蕊提着自己打包的饭菜推门进去,宽敞的办公室里,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木质的办公桌前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白色的衬衫,系着一条深色的领带,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了座椅上。他低垂着头,只能看见饱满白皙的额头,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洒下了一抹阴影,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整个人严肃克制到了头发丝。   踢踏的脚步声传来,他连头都没抬一下,修长的手指握着钢笔,手背上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仍旧不停地在文件上写着。   赵蕊蕊把饭盒从袋子里取出来放到桌上,然后转头看着坐在办公桌前的人,收了点原本清亮的声音,“裴大总裁,别忙了,先吃饭。”   “放那儿就行,你先出去吧。”裴景川的声音低沉,久未开口,低沉中带着一丝性感的沙哑,只是说出了这句话,却依旧没什么其他动作。   赵蕊蕊有些无奈,又担心这人的胃,她打开饭盒,令人食欲大增的香气瞬间扑面而来,“我可是特地去临清路那边打包回来的,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熟悉的气味飘来,裴景川微顿,终于停下了动作,他合上钢笔,站起身走了过去。   他迈开脚步向着那边走去,一身冷意也随之而来,赵蕊蕊总算理解了林秘书刚才那句「特别不好」到底是有多么不好了,她有些怵得慌,后退了两步,离来人远了些。   裴景川注意到她的动作,他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冷声说:“行了,你出去吧。”   虽说认识这么多年了,可赵蕊蕊每次听见他用这种口气说话,还是会被冻得心肝一颤,她「噢」了一声,然后向门口走。   手刚刚搭在门上,却蓦地想到了自己忘记的事。   赵蕊蕊转身,看着背对着她坐在桌前吃饭的人,“对了,我今天去打包的时候,在餐厅里看见了戚峥沣。”说道戚峥沣,她的声音不由得亮了几分。可背对着她的人却明显没有丝毫要听下去的兴趣。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赵蕊蕊清亮的声音,“他带着一个我没见过的女人在吃饭。”   前面的人依旧连动作都不曾停一下。   赵蕊蕊撇撇嘴,声音里带了些许看好戏的意味,“他给我介绍说,那是他姐姐,刚回国。”   眼尖地看见前面的人明显僵了一下,赵蕊蕊继续说:“好像叫什么……戚淮清。”   说完这句话,赵蕊蕊直接拉开门离开。   寂静的办公室里,却蓦地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坐在桌前的人,原本手里握着的筷子陡然落下,砸到了碗沿上。 第64章   之前在国外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些许时间,等到戚淮清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开学季。她入职的这天,正好赶上了大一新生的迎新晚会。   恰好这天下午上完一节课,戚淮清回办公室的时候,就被新认识的同事邀请去了礼堂。   新同事叫李雯,年纪和戚淮清差不多,也是前不久刚回国的。不过比她入职早些,浑身上下洋溢着艺术的气息。   其实办公室里的老师都不用坐班,戚淮清回办公室的时候,也没想到还会有同事在。看见李雯的时候,她怔了两秒,入职第一天,这姑娘是她认识的第一个人,两人相处还算和谐。   戚淮清问她:“怎么还没回去?”   李雯看见戚淮清,脸上便扬起一抹笑,两人的办公桌挨得近,她凑近了些,发出了邀请:“晚上迎新晚会,一起去吗?”   戚淮清把手里的书放在了桌上,办公室的温度比起外面低了不少,她回来时额头上出了些汗,这会儿冷气一吹,还有些凉,她抽出纸巾擦了擦汗,有些疑惑的问:“迎新晚会?你要去?”这活动,毕竟和她们并无太大关系。   “对啊。”李雯点点头,眼睛里突然闪出一抹光芒,提了些声音问:“你知道顾溪瑞吗?”   这个名字传进耳朵里,让戚淮清怔忪了两秒,她问:“顾溪瑞,弹钢琴那个?”   李雯点了点头,“对,就是他。听说刚入学的新生里有人认识他,所以今晚迎新晚会邀请了他来开场。”   “顾溪瑞耶!”李雯感叹,“我还在国外的时候,就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去听一次他的演奏会,没想到刚回国就有机会了。”   戚淮清前些年的时候还和刘雯馨保持着联系,逢年过节偶尔发个消息问声好,可后来忙起来,这联系也就慢慢淡了,现在猝不及防听见顾溪瑞的消息,还有些恍惚。   不过虽然她欣赏顾溪瑞,却对迎新晚会不感兴趣,也没有兴趣去见这并不算熟悉的「故人」,因此她也就婉拒,“我就不去了。”   “一起去吧。”李雯不轻言放弃的继续邀请,“我一个人谁都不认识的,多尴尬啊,我们听了开场就走。”   看见戚淮清的表情有些松动,李雯再接再厉,“现在想去听他的演奏会,票都不一定能抢得到呢,这次这么好一个机会,去吧。”   顾溪瑞演奏会的票确实很难买到,戚淮清无奈地看着李雯,还想说些什么,李雯便先一步道:“正好完了咱们可以一起回家。”她说着,扯了扯戚淮清的手,眨着一双大眼睛巴巴地望着她。   这倒是,两人的住的地方,恰好在同一个方向,这也是为什么刚入职第一天,两人就迅速打好了关系的原因。   最后,戚淮清还是点了头:“那好吧。”   学校礼堂很大,不知道李雯是哪里借的关系,也或许是借着老师这个身份的便利,拉着戚淮清到了前排。   周围有些嘈杂,学生们陆陆续续地都已经来了,李雯拉着戚淮清入座,凑近她耳边说:“正好我们看了开场就走,这两个位置是经管学院和法学院院长的。”   戚淮清一噎,怪不得这位置这么好,耳边都是学生们杂乱的声音,她也不得不凑近了李雯的耳边,“他们的位置?!”   学校里,经管学院的院长和法学院的院长是一对夫妻,已经有些年纪了。以前还读书的时候,戚淮清在学校就见过这两位,他们的恩爱在学术圈都是出了名的,德行也好,名望很高。   李雯点头,“正好他们吃晚饭要些时间,老人家也不喜欢这种场合,我就求他们给我个开场的时间。”   已经快开始了,礼堂里渐渐安静下来,戚淮清压低了声音,笑问:“你是不是有后台呢?”   其实这也不算是秘密,只不过戚淮清刚来学校,还不太清楚,李雯也没想过要瞒着,听见戚淮清这话,也没遮掩,同样笑着低声回道:“其实张院长是我舅舅。”   戚淮清:……   张院长是法学院院长。   两人没再说话,礼堂的灯光暗了下来,只余台上一盏灯,主持人走了上来。   两人的位置在第一排,目光所及之处,十分清晰,几位主持人说了几句,报了幕,便缓缓走了下去。   台上的灯光暗了下来,坐在第一排,隐约可见昏暗的背景下,台上有些人影晃动。半分钟后,台上的灯光重新亮起,正中间放了一架钢琴,穿着白色西服的男人慢慢走了来。   礼堂里瞬间爆发出一阵尖叫声,响亮得几乎要刺穿耳膜,连李雯也被这氛围感染,尖叫出声。   戚淮清哭笑不得,她眉头微蹙,拍了拍李雯的肩,“你控制一下自己。”   可惜戚淮清的话并未起到作用,李雯或许真的是顾溪瑞的忠实粉丝,不知尖叫,甚至尖叫着大喊了一声——“啊-顾溪瑞,我爱你!”   礼堂里的尖叫声很大,后排的学生听不见李雯这声音,可坐在第一排的,几乎都是学校的领导,李雯声音响起的那一刻,瞬间便吸引了众多视线,甚至……包括台上已经坐下的顾溪瑞。   顾溪瑞坐在钢琴面前,他的手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试了几个音,底下的尖叫声很大,可这声「我爱你」实在是他过清晰,以至于他条件反射地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的时候,就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   察觉到有人注视,戚淮清向目光来源处一看,就迎上了顾溪瑞有些怔忪的目光,她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顾溪瑞这才反应过来,他抿了抿唇,眼底神色莫名,并未多余的反应,只是收回了视线。   清澈如水的钢琴声回荡在礼堂里,原本尖叫声响彻的礼堂里瞬间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了美妙的乐声里。   一曲过后,尖叫声再次爆发。灯光暗了几秒,顾溪瑞走了下去,两个主持人再次走上台。   戚淮清看着还有些沉浸在刚才氛围里的李雯,凑近她耳边说:“我们走吧。”   “好。”李雯应声。   两人弯着腰,从一边侧门出了礼堂。   夏夜的晚风,带着一丝清凉,礼堂的声音朦朦胧胧地传出来,突然从一片嘈杂的环境里出来,仿佛耳边都还回荡着尖叫声。   两人并排着走着,低声闲谈。   安静的小路上,却突然响起了一声低沉的男声。   “戚淮清。”   两人的脚步一顿,戚淮清转身,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顾溪瑞。他站在不远处,身上还穿着那套白色的西服,也许是室外的温度有些高,额前冒出了一层汗。   戚淮清怔了一秒,然后微笑着点头,“好久不见。”   听见戚淮清的话,顾溪瑞顿了顿,然后走上前,“还真的是你,我刚才还以为看错了。”   走到两人面前,顾溪瑞看着戚淮清,眼底划过一丝莫名的神色,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听见顾溪瑞这话,戚淮清觉得有些奇怪,他们两个人以前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交集,唯一的联系,应该也就是她在他母亲的甜品店学过一段时间,他突然这么熟稔的态度,倒弄得她有些懵。   戚淮清说:“刚回来不久。”   一旁的李雯目睹两人这番交谈,扯了扯戚淮清的胳膊,小声问:“你们俩,认识啊?”   虽然她的声音不大,但周围没什么人,顾溪瑞还是把这熟悉的声音和之前礼堂那声尖叫对上了,他的视线转向李雯,“你好。”   李雯赶忙转头:“你好你好,那个……我是淮清的同事,我叫李雯。”   顾溪瑞面露疑惑:“同事?”   李雯解释:“我们是这里的老师。”   “原来是这样。”顾溪瑞点了点头,他重新看向戚淮清,说:“这么晚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戚淮清刚想拒绝,就被李雯扯了扯胳膊。然后,她听见了李雯压抑着的兴奋声音:“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顾溪瑞脸上挂着温柔的笑,他看着李雯,一双桃花眼里盛满了星光,“不会,你们能给我这个机会,是我的荣幸。”   迎上顾溪瑞的目光,李雯只觉得心里中了一枪,直接毙命那种,她拉着戚淮清的手,激动得掌心全是汗,根本不给戚淮清开口的机会,直接道:“那就谢谢了。”   顾溪瑞温声道:“应该的。”   说完,他转身向校外走,戚淮清和李雯跟在他后面不远处。   戚淮清有些头痛,她拉了拉李雯,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你让他送你吧,我早上开了车的。”   李雯的声音还有些激动的颤抖:“别啊,我这可是沾了你的光的。”   戚淮清:“可是……”   李雯:“我明天开车去你家接你,请你吃饭。”   戚淮清:“不行,我……”   李雯:“请你吃一周的饭!真的,求你了。”   戚淮清:……   两人小小声声的嘀咕,顾溪瑞听得并不真切,没多久,就到了学校门口。   街边的停车处停了一辆黑色的卡宴,顾溪瑞走在前面,在校门口停了一下,等着身后的戚淮清和李雯走上来。   顾溪瑞的视线转到街边那辆车,刚开口:“在……”   戚淮清和李雯一同走着,视线看着不远处的那辆车。结果,顾溪瑞刚一开口,那辆车就直接……开走了。   顾溪瑞:“那边。”   李雯看着渐渐远离的车尾:“嗯?是……刚开走的那辆?”   戚淮清看着僵在原地的顾溪瑞,停顿片刻,迟疑道:“不然,我送你回去?” 第65章   裴景川是在戚淮清离开的那年认识顾溪瑞的,那时候他喝得烂醉如泥,撞上了顾溪瑞的车。其实没出什么事,但本来胃就不好的他被酒精折磨了这么长时间,恰好就在那时候,直接晕在了路边。   这一晕,把顾溪瑞吓得不轻,送裴景川去医院后,两人就这么认识了,算得上是一见如故,关系渐渐密起来了以后,顾溪瑞也知道了一些关于裴景川和戚淮清的事。同时,裴景川也知道了戚淮清曾经和顾溪瑞短暂的交集。   自从昨天听到了赵蕊蕊说出的那个消息后,裴景川这一整天都心神不宁,他整整忍了五年,不敢去打听她的任何一个消息,甚至每次都刻意去避开。   结果,在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他隐藏在阴暗处的不敢见人的心思瞬间倾泻而出,压抑着的所有的感情顷刻间溃不成军。   顾溪瑞来电话的时候,裴景川正在办公室里训人。   市场部的总监被训得瑟瑟发抖,缩在一边一句话也不敢说,站在一旁的林秘书也噤若寒蝉,冷气十足的办公室里,两人的额上都布满了一层汗。   电话铃声响起的那一刻,两人条件反射地一抖,纷纷在心底为对方默哀,发现响的是自家总裁的手机后,又纷纷都松了一口气。   裴景川看了看来电显示,然后看着面前的两人,冷声说了句「出去吧」。   林秘书和市场部总监心里同时松了口气,两人小心翼翼地踩着小碎步退出了办公室。直到办公室的门再次被关上,两人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对方,同时皱眉叹气。   等市场部总监离开后,林秘书给赵蕊蕊打了一个电话。   林秘书的声音很是心累,“你昨天到底和老大说了什么?!他今天比昨天更暴躁了!”   赵蕊蕊逛了一下午街,正坐咖啡厅里吃东西,听见林秘书这声音,就知道他肯定又被训了,她安抚道:“他现在估计正烦着呢,过两天想通了就好了。”   “还要过两天!”林秘书奔溃了,虽然裴景川一直很严厉,但是也很少像如今这样逮着点小事就发脾气,简直让人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地过活好吗。   赵蕊蕊喝了口咖啡,“放心,好日子马上就到了。”   办公室里,裴景川接起电话,他的声音还残留着刚才的冷意,“什么事?”   顾溪瑞这会儿正坐在去c大的车里,他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就猜到对面的人估计是刚训过人,为他公司里员工默哀的一秒后,他说:“我今晚有一场演奏,结束大概七点,你来接我呗。”   裴景川皱了皱眉,眉宇之间瞬间又多了几分冷意,“你自己没车?”   顾溪瑞主要也不是要裴景川来接他,只是觉得要是没人提醒,这人忙起来肯定又记不得吃饭,都是胃出血过的人了,一点也不让人省心,索性叫过来,等会儿还能一起去吃个饭。   他的手指在腿上轻轻敲着,回道:“我这可是弹钢琴的手,保险都买了好几千万呢,怎么能用来握方向盘?”   裴景川揉了揉眉心,直接拒绝:“我很忙,没空,挂了。”   “欸……还是兄弟不?”顾溪瑞生怕对面的人直接挂断电话,赶紧补上,“地点在c大。”   顾溪瑞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透过耳机传进裴景川的耳朵里,让他微怔。   c大,戚淮清曾经读过的学校。   手机里一时没了声音,片刻后,顾溪瑞叹了叹气,然后笑着说:“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公司离c大有些距离,裴景川这天难得没加班,六点就离开了。考虑到今天这随时恍惚走神的状态不适合开车,他叫上了林秘书。   到c大的时候,已经六点四十多了,裴景川给顾溪瑞发了一个定位,就坐在后座闭目养神。他思绪有些乱,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忍不住烦躁。   车里噤若寒蝉,驾驶座的林秘书从镜子里看见裴景川闭着眼眉头紧皱的样子也不敢打扰,只自己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眼睛都不敢乱飘。   而此时的礼堂,顾溪瑞刚结束演奏不久,他结束后就离开了礼堂,一直在外面等着。看见戚淮清和李雯出来后,便跟了上去,然后叫住了她。   顾溪瑞看见戚淮清的那一刻,还是很惊讶的,他几乎那一瞬就想到裴景川,便觉得,自己的兄弟总算有了点希望,至少这人现在已经回来了。所以,他打定主意送戚淮清回去,让他们两人见面,也算是给裴景川一个「惊喜」。   裴景川坐在车里,他还穿着一身严肃克制的深色西装,眉心紧皱,薄唇紧抿。   林秘书一直注意着校门口,看见顾溪瑞人影的那一刻,他转头看了眼裴景川,开口说:“老大,顾先生出来了。”   安静的车里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裴景川睁开了眼睛,他的视线透过车窗看向校门口,目光却蓦地僵住。   心心念念放在心底不敢触碰的人,时隔五年,终于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隔着车窗,昏暗的夜色下,有些模糊不清,只隐约看见,她头发长了些,唇角噙着笑,看起来比五年前过的开心很多。   裴景川的心仿若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蓦地一缩,有些细细的疼痛,又止不住地轻颤。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紧紧看着不远处的人,甚至舍不得眨一下眼睛,生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场幻觉,只要一打破,便不复存在。   直到林秘书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还跟着两个姑娘,是顾先生的粉丝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裴景川清醒了过来,知道了这不是自己的幻觉,可看着那人,多年前那句冰冷的「别再见面了」仿若还响在耳边,裴景川的眼眶蓦地一红,他的视线依旧落在窗外,声音却压抑嘶哑。   他说:“开车。”   林秘书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疑惑问:“啊?可是顾先生……”   裴景川的双手死死握着拳,他看见顾溪瑞的视线看向了这边,而那人的视线也跟着看了过来。仿若隔着这车窗看见了无处可躲的他,她没有丝毫动容,可他却狼狈不堪。   他闭了闭眼,沙哑着声音再次开口:“开车。”   林秘书这次没敢再犹豫,直接驱车离开。   而校门口的三人,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尾,面面相觑。   戚淮清看着僵住的顾溪瑞,迟疑道:“不然,我送你回去?”   听清戚淮清的话,顾溪瑞看着车尾,忍住暴躁得想要骂人的冲动,咬牙道:“不用了。”他收回视线,看着身旁的两人,面露微笑,堪堪维持住了自己仅存的优雅,“天太黑,刚才看错了,那个不是我朋友。”   李雯恍然大悟:“我就说嘛。”她看了看四周,问:“那你朋友在哪儿?”   顾溪瑞垂在身侧的,保险几千万的手死死捏着,他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歉意:“抱歉,今晚不能送你们了,我朋友可能还没来,改天请你们吃饭吧。”   李雯闻言摆摆手:“没事没事。”   戚淮清迟疑着再次问:“要不,我送你回去?”   顾溪瑞微笑着婉拒:“谢谢,不用了。”   直到戚淮清带着李雯离开,顾溪瑞才拿出手机,拨了电话。   手机铃声响了许久才被接起,那边的声音压得很低。   “喂。”   顾溪瑞怒:“行啊你,看见人就跑是吧。不是心心念念着的吗?怎么,这么不敢见人?怂成这样我还是第一次见!”   安静的车里,顾溪瑞因为怒意而提高的声音异常清晰。尽管心里好奇得紧,坐在驾驶位的林秘书也不敢出声,只能瑟缩着自己,降低存在感。   裴景川捏着手机,想到刚才看到的画面,仍止不住的心颤,他哑声说:“我在前面路口。”停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别带她过来。”   手机里传来的嘶哑声音让顾溪瑞怔了一下,他顿了顿,揉了揉眉心,最后还是妥协,“等着。”   车并没有开远,就停在了拐角处的路口,没过几分钟,顾溪瑞便到了。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裴景川依旧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只是眼眶依旧有些红,他眉心紧皱,浑身上下泛着冷意,企图用这些来掩盖自己的失态。   顾溪瑞坐进了车里,他知道裴景川心里肯定有一大堆好奇,可他偏偏不给他解惑,只是沉默着坐下,看他究竟能忍到什么程度。   昏暗的车内,没有一个人开口,气氛顿时凝滞下来,坐在驾驶位的林秘书只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良久,裴景川开口,他的嗓音还残留着一丝沙哑,却是对着驾驶位的林秘书,“你可以下班了。”   坐在驾驶位的林秘书条件反射地看了裴景川一眼,触及到他含着森森寒意的双眸,整个人一凛,哆哆嗦嗦地打开车门,直接下了车。他把车门关上,看着车流不息的街道,想着自己现在还停在公司停车场的车,欲哭无泪。   林秘书离开后,车内的气氛瞬间更加僵硬,裴景川说完这句话,便再次陷入了沉默。   沉默了一会儿,顾溪瑞离开后座,直接坐进了驾驶位。他从镜子里看了一眼裴景川,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胃,说:“先去吃饭。”   裴景川没有说话,车被启动,离开了原地,他看着车窗外明明灭灭的灯光,心绪一片烦乱。   车停在了他们两人经常来的一家餐厅,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去。顾溪瑞没问裴景川的意见,直接点好了菜。   服务员离开,包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再次沉静下来。   顾溪瑞倒了一杯水,慢慢喝着,他心里不急,知道面前这人迟早会憋不住。   几分钟后,一直端坐着的裴景川终于开口,他没有看顾溪瑞,只是低垂着眼眸,仿佛是害怕一抬眸,便暴露了自己眼底的脆弱。   他问:“她怎么会在那儿?”   顾溪瑞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人,放下杯子回答:“我不清楚。”   沉默了一会儿,裴景川再次开口,“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服务员敲了敲包间的门,然后推门进来送菜,餐盘放到桌上,发出细微的声响,顾溪瑞回道:“这我怎么知道。”   气氛再次凝滞,顾溪瑞没再理会裴景川,慢慢悠悠地开始填肚子。   期间,裴景川心里揣着事,没什么胃口,几乎没动筷,顾溪瑞将自己面前的那盘菜推到了裴景川面前,“这虾不错,你尝尝。”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至少顾溪瑞吃得还算满足,他看了眼几乎没动筷的裴景川,也懒得再说些什么,只是道:“今晚你请。”   他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想了想,最后还是留下了一句「她是那个学校的老师」便直接离开。   仍旧坐在凳子上的裴景川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手指轻轻颤了颤。   顾溪瑞叫他的助理来接他走了,裴景川出餐厅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人了。   他坐进车里,最后却不知不觉地开到了当年戚淮清还没有离开时住的那座公寓楼下。   裴景川读的大学,离这座城市很远,也许是想逃开这里,他特地去了一个离这座城市很远的地方。可最后却发现,就算人离开了,心却依旧留在这里。   毕业后他回来,却没有选择继续住在以前那座公寓,那里充满了他们两人的回忆,他害怕自己承受不住。   戚淮清当年走得决绝,最后给裴景川留下的那句话,也近乎残忍地斩断了他的所有念想,他这几年用尽一切办法试图放下,最终却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   他能够忍住不去查她的消息,却不能控制自己在遇到与她相关的事的时候,那顷刻间的悸动。他一面压抑着自己,一面又放任着自己。   这几年,他从没回过那座他们一起生活过的公寓,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一个人来到这个地方。就仿若那人还在,他来到这里,便也就离她更近了些。   可这一晚,裴景川却发现,楼上那盏五年都未曾亮起的灯,已经重新亮起来了。   夏日的天亮得早,裴景川在楼下守了一夜,六点半的时候,他看见楼上的灯光再次亮起,他依旧静静地守着。   小区里的绿化做得很好,有几棵高大的梧桐树,清晨里有清脆的鸟鸣声,叽叽喳喳的叫得人心都软了几分。   七点的时候,晨光已经带着微微的暖意,戚淮清收拾好下楼晨练。再次看见那人,甚至比昨晚靠得还近,裴景川却更加胆怯,他近乎落荒而逃的躲开,直到那人离开。   近乎一夜未眠,裴景川的脸色很不好,他坐回车里,胃又开始隐隐犯痛。车里有备着胃药,他吃了药,驱车离开,尽管身体疲惫,可心却是欢喜的。   戚淮清第二天到学校的时候,不出意外的被李雯拉着仔细地盘问了一番。她解释了一番和顾溪瑞认识的原因,接着又被李雯请了一周的晚餐。   在学校过得还算舒心,每天上上课,接触的也都是一些涉世未深的学生,日子很是平静,快要到中秋的时候,学校准备请一位杰出的企业家,给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进行一次讲座。   原本这件事和戚淮清沾不上什么关系。毕竟这次讲座主要是给经管学院的学生准备的。   可那个时间,刚好李雯有事请假了,经管学院的院长是李雯的舅妈,知道戚淮清和李雯的关系好,加上院里一时间没有适合的人选,这也不是什么专业性很强的事情,便拜托戚淮清接待一下这位企业家。   周三这天,原本戚淮清只有上午有一节课,便可以直接回家,可是下午还有一场讲座需要安排,她便没有离开,直接在学校食堂吃了午餐,便回了办公室。   讲座下午两点半开始,其实这也算是学校的传统,应届生毕业的时候,学校都会邀请一些企业的代表人来进行讲座,顺便也算是给一些学生机会,也许毕业以后,他们就直接进了这些企业就职。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来的也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但是这件事又对学生的影响比较大,所以学校一般很重视。   两点的时候,戚淮清给企业那边的负责人打了一个电话。   林秘书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坐在副驾驶正在看裴景川接下来的行程。虽然他也不明白,这么一个小小的讲座,为什么裴景川会这么重视,还非得亲自去一趟。   戚淮清询问了一番对方什么时候到,然后便带着其他几位负责人,一起去停车场准备接人。   林秘书挂断电话,一边看着后面几天的行程,一边和裴景川说着。   虽然已经入秋,但这天的天气依旧闷热得厉害,戚淮清掐着时间去停车场。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热出了一额头的汗。   学校里的柳树枝条在风中乱颤,戚淮清一行人找了一个树荫,站在那里默默等着。   没等几分钟,便开进来了一辆车,戚淮清他们站着的地方刚好是那边视线的盲区,她看了看停下来的车,确认了一下车牌号,便径直走了过去。   林秘书率先下车,一离开车,便是扑面而来的热气,他走到后方,替裴景川开车门。   戚淮清已经快要到车前了,她先是看到了率先下车林秘书,见他走到后面开车门,便两三步走了过去。   空气里是闷热的气息,鸟鸣声伴随着远处传来的人声传进耳朵里,学校里面的花开得正茂,偶尔有风拂过,传来淡淡的花香。   戚淮清走到车前,她看了眼林秘书,笑着点了点头,视线便转向后座。然后,她看见从车里踏出了一只脚。   她微笑着开口:“你好。” 第66章   尽管已经入秋,但这天的阳光依旧炙热,照在人身上,连拂过的风,都带着一丝燥热的气息。   裴景川一只脚从车里踏出,耳边便倏地响起了一声熟悉的声音,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带着笑意的温润嗓音,仿若透过了五年的时光,再次回到了他身边。   有那么一瞬,裴景川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直到他完全从车里出来,看清了面前人的面容,站在了她的身前。   烈日下,他们相距不过一米,却又仿佛隔着千万重山的距离。   其实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裴景川不是没有想过会遇见戚淮清,甚至于他心底隐秘地期望遇见她,可是他没有想到,这场相见会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他从容地下车,却不过一瞬,挺拔的身影瞬间僵硬,甚至期望这时光能够倒回,至少,能让他有所准备。   戚淮清站在车旁,她脸上带着再得体不过的微笑,却在看清下车人面容时,瞬间僵在了原地。   五年未曾见面,曾经带着稚嫩的面庞已经变得成熟,浑身散发着严肃克制,似乎和前世的他重合,让戚淮清恍惚。   两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里面是意外,是来不及躲避的晦涩,甚至,带着些隐秘的欢喜。   直到,耳边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站在戚淮清身边的另一位负责人问:“请问是xx集团的负责人吗?”   林秘书:“你好。”   林秘书笑着问好,上前两步,和那人握手。   戚淮清倏地从自己的思绪里醒来,她移开僵住了目光,迅速调整好情绪,再次换上了得体的笑,对着林秘书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你好。”   两人自我介绍了一下,林秘书笑着和戚淮清握手。   戚淮清没有看见的是,在她伸出手的瞬间,裴景川垂在身侧的手,几乎是紧跟着动了下,却不过片刻,又克制着自己收了回来。   他的视线落到戚淮清和林秘书交握的双手上,眼眸微眯。   交握的双手不过一秒便放开了,林秘书收回手,却总有一种被狼盯上了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的寒意。   林秘书压下心底突然涌上的莫名寒意,向众人介绍裴景川。   在这期间,戚淮清一眼未看裴景川。直到他们这方的所有人都一一和裴景川握手后,她才微笑着,抬眸看向他,用着依旧波澜不惊的声音,微微颔首,道了声「裴总,您好。」却依旧没有伸出手。   裴景川原本想要伸出去的手在看见戚淮清这反应后,又重新收回身侧,紧紧握着拳。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了自己,保持着姿态,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沉默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哑声回了一句——“你好。”   戚淮清的态度太过难以捉摸,裴景川想,也许这次见面已经让她不快,她根本不想看见他,以至于,连基本的应付都懒得做。   一行人向学校礼堂走去,戚淮清在前面领着路,身旁跟着的,是裴景川。   一路上,戚淮清和林秘书和谐地聊着,她并未多看裴景川一眼,而裴景川也没有主动搭话,只是冷着脸沉默着站在一边。   天气本就闷热,尽管戚淮清穿的是一条裙子,可额上还是冒出了一层汗,她的脸颊也因为热气而染上了一层红。   裴景川站在她身旁,他的视线一直若有似无地停留在她身上,注意到她额头上的汗水,他不露痕迹地落后了几步,替她挡住了灼热的阳光。   路程并不远,不过是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便到了目的地。   一进去,便是扑面而来的冷气,里面已经坐满了学生,戚淮清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裴景川,便直接领着林秘书一行人坐在了下方,期间没有和裴景川有过任何的交流。   嘈杂的环境顷刻间便安静下来,裴景川收回了一直放在戚淮清身上的视线,他的心仍旧不平静,但面上却不曾露出丝毫。   一场讲座,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学生们离场,戚淮清带着几个学生负责人负责送裴景川一行人离开。   日薄西山,天边是橘红色的晚霞,气温降下了一些,没了之前的闷热。   裴景川年少创业,现如今也不过刚毕业没多久,和这些大四的学生年纪相仿,几个学生负责人本就对他充满了好奇。不过他一直冷着脸,让人有些距离感。到了停车场,他却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然后说:“时间刚刚好,不如一起吃个晚餐。”   沉默了一路的人,突然说出的这句话,成功地让一行人都怔在了原地。   林秘书率先反应过来,他倏地惊讶地瞪大了眼,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他记得之前在车里和裴景川说过,七点的时候,有一场视频会议。   他以为裴景川忘了,微微凑上前,小声开口:“裴总,你……”   然而林秘书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裴景川打断,他直接吩咐道:“林越,你再去联系一辆车来。”   林秘书一噎,沉默地退了回去,然后掏出了手机。   几个学生负责人见状眼睛一亮,然后纷纷将目光放在了领头人戚淮清身上。   走了一路,戚淮清这才将目光落到裴景川身上,没有顾忌几个学生期盼的目光,她笑着婉拒:“裴总您贵人事忙,我们就不耽搁您的时间了。”   裴景川迎上戚淮清的视线,紧张地捏紧了手:“不耽搁,我不忙。”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身后的林秘书默默不敢说话,只能在心底反驳:不,裴总,我们很忙的。   见戚淮清还想说话,裴景川直接把视线转向了跟在后面的那几个学生负责人身上,问:“你们想吃什么?”   几个学生心底雀跃,七嘴八舌地回答,纷纷把戚淮清刚才的拒绝抛之脑后。刚联系好车的林秘书,又拿起手机开始联系餐厅。   最后的结果,就是一行人坐上了裴景川安排的车,一起去了餐厅。   学校这边就跟了戚淮清这么一个负责人,后面的那辆车里坐着的都是学生,戚淮清无奈只能和裴景川同坐一辆车。   驾驶位坐着司机,林秘书坐在副驾驶位,后边坐着的,便是裴景川和戚淮清。   车里的冷气开得足,戚淮清只穿着一条裙子,裸露在外的胳膊被冷气吹得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车里没一个人说话,气氛凝固得有些渗人,戚淮清往边上靠了靠,抬手握着胳膊。   裴景川突然开口:“林越,温度调高点。”   林秘书再次愣了一秒,条件反射地看了看后面,注意到戚淮清,默默地回身调高了温度。   他在心底默默流泪,这一车里,除了这位戚老师,谁不是穿着衬衫加西装,裹得严严实实的啊。   车里再次安静下来,戚淮清的视线一直放在窗外,没给车里的人一个眼神,一直用余光看着她的裴景川终于还是没忍住。   他转头看着戚淮清,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低声问:“这些年,还好吗?”   戚淮清本以为裴景川会继续配合她,假装不认识,却不想,他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闭了闭眼,没转头,平静的回答:“挺好的。”   裴景川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听见她这回答,眼睫轻颤,“什么时候回来的?”   戚淮清像是应付老友一般:“有段时间了。”   气氛很不对劲,林秘书有一种知道了辛秘要被灭口的恐惧和隐秘的兴奋。   裴景川没敢靠近戚淮清,两人挨着车门坐着,中间留了很大的距离,他手指动了动,带点乞求般的小心翼翼,问:“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戚淮清紧了紧手,她不想再和这人扯上任何关系,直接冷声拒绝:“没必要。”   餐厅距离不算远,说话间,目的地已经到了。   留下了这句话,还不待裴景川再开口,戚淮清直接推开车门下车。   一行人走进餐厅,两人之间再次恢复了之前的零交流。   饭桌永远是交流感情谈事情的最好地方,都是成年人,几个学生很快便没了拘谨,纷纷拿起酒杯开始敬酒。   看见有人敬酒,林秘书向往常一般,想要替裴景川挡酒。然而还不待他有所动作,便看见裴景川自己拿起了酒杯。   裴景川的视线依旧若有似无地落在戚淮清身上,看见她因为自己拿起酒杯而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他心底一喜。随即爽快的和那个敬酒的学生碰了杯,直接将一口酒喝了下去。   早就被酒精摧残得不成样子的胃,对酒精异常敏感,几乎是刚一下肚,便有了反应。   林秘书一惊:“裴总。”   林秘书这一开口,戚淮清眉头就皱得更紧了,她抬眸看了看裴景川,却见他一只手捂着胃。   过了这么多年,戚淮清不知道裴景川的胃病到底如何了,可就如今的现象看来,总归比以前好不了多少。   她眉头皱得紧,心想,这人是还想再得一次胃癌吗。   见还有人想要敬酒,戚淮清劝道:“空腹喝酒伤身,你们等会儿还都得回学校。”   戚淮清这话一出口,裴景川便不可抑制地溢出了一丝笑。但这笑意不过一瞬,便被他收了回去,没有让任何一人察觉,他放下酒杯,跟着附和,“戚老师说得对,还是少喝些。”   这一餐,进行得还算和谐。   回程的路上,裴景川也没再开口搭话,没过多久,便到了学校门口。   车停在了校门口,戚淮清准备推门下车,裴景川却再次开口。不过这次却不是对着戚淮清,而是对着坐在前面的林秘书说的。   “把药给我。”   戚淮清刚伸到车门上的手一僵。   坐在副驾驶位的林秘书一边拿药,一边碎碎念:“医生都说过不准您沾酒,严重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裴景川这倒真不是装的,之前那杯酒喝下去没多久,他的胃便开始隐隐作痛。只不过他忍了一路,一直没正眼看他的戚淮清自然也就没有察觉。   裴景川伸手接过林秘书递过来的药,忍痛低声说:“不用,回公司吧,等会儿还有个会。”   林秘书的视线落到手腕上戴着的表,时针已经快要指向8了,他明智地选择闭嘴,没有再说话。   戚淮清收回了手,仍旧坐在车里,她看着裴景川从林秘书手里接过药,然后看着他吃下去,想了想,还是问:“你的胃病,现在很严重?”   裴景川这一路的反常,已经足够让林秘书看出些苗头了。因此听见戚淮清这话,还不等裴景川开口,他便直接回道:“戚老师你是不知道,裴总这胃,简直是比玻璃还脆弱。”   裴景川缓了口气,冷声呵斥:“林越,闭嘴。”   林秘书一缩脖子,转回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把嘴闭得紧紧的。   裴景川这才看向戚淮清,他脸色还有些苍白,却依旧扬起笑,温声说:“你别听他乱说,我胃病已经好很多了。”他看了看车窗外已经站在校门口的等戚淮清的一群学生,“你先走吧,我没什么事。”   沉默片刻,戚淮清也觉得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这些确实和她没太大关系。况且之前听戚峥沣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想必现在对她也没什么其他感情了。不过她还是出于人道主义,最后留下了一句关心:“你自己的身体,自己保重好。”   裴景川的目光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放心吧。”   戚淮清点了点头,然后直接推门下车。   关车门的声音响起,车里再次回归沉寂,裴景川唇角的笑瞬间一敛,眸光明明灭灭,最终归于平静,他靠在椅背上,一只手还捂在胃上,嗓音却已经恢复了以往不带感情的沉寂:“走吧。” 第67章   其实在离开的这五年里,戚淮清并没有太多的时候想到过裴景川,除去刚开始有些怨恨,心底的痕迹还残留着的时候,接下来的几年,这人就似乎已经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她平淡地过着她的日子,所以的情绪似乎都随着时间的逝去而消散。   所以再次看见裴景川的时候,戚淮清除了一开始的僵硬,之后就是当他是陌生人的疏离。   她没有去怨恨,却也做不到毫无隔阂的相处。因此只能彼此相忘,最多不过是有过点头之交的陌生人。   这次事情过后,戚淮清再没见过裴景川,仿若这人从未出现过。   日子依旧不咸不淡地过着,国庆假期过后,戚淮清被李雯邀请晚餐。   这邀请来得突兀,毕竟两人的课程时间不一样,平时难得能约到一起。   戚淮清问:“怎么突然约我吃饭”   办公室里还有两个其他老师在,李雯凑近了些,在戚淮清耳边小声说:“是顾溪瑞,他上次不是说改天请我们吃饭吗。”   「他」戚淮清愣了一下,这个「改天」,隔得稍微有点久,她还需要回忆一下。   戚淮清看着李雯雀跃的双眸,摇了摇头说:“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别啊。”李雯拉着戚淮清的衣袖,“他说了请我们两个的,只有我一个人去算怎么回事。”   戚淮清笑道:“我这不是给你机会吗,正好你们可以二人世界。”   李雯故作严肃,义正言辞道:“你怎么能这么想,男神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懂吗?我只是欣赏他的才华!”   戚淮清不是很懂,她说:“这和我去不去有什么关系吗?”   相处这么久,李雯早就摸透了戚淮清的性子。对于真正放进心里的朋友,表面冷漠的她,总是会心软妥协几分的。   她扯着戚淮清的袖子,不放弃的劝道:“你就当是我约你,反正你也是要吃饭的嘛,有人请干嘛不去”   对于回国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戚淮清最终还是妥协了,反正也就是一顿饭的事。   李雯是个胆小的,驾照拿了那么多年,却很少敢自己上路,再加上家离得不远,她一般不开车。   等戚淮清下午上完那节课后,她便蹭上了戚淮清的车。   按照顾溪瑞给的地点,在路上堵了半个多小时后,两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戚淮清把车停好后,和李雯一起进了餐厅。   这家餐厅环境还算雅致,两人在侍者的引领下,到了雅间门口。   侍者离开,李雯先敲了敲门,然后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戚淮清站在李雯后面,还没来得及看清雅间里的情形,便被李雯堵在了门口。然后,她听见了李雯不太确定的迟疑声音,“请问,那个顾……溪瑞呢?难道我走错地方了?”   “怎么了?”戚淮清问,然后从李雯身后探出了头。   与此同时,雅间内响起了一声低沉温润的男声:“没有走错,他去洗手间了,你们先进来吧。”   戚淮清在这时,也看清了雅间内的人,她的愣了一秒,随即回过神来,和李雯一起走了进去。   李雯走在前面,进去后,她坐在了一个靠墙的位置。   戚淮清关上了雅间的门,然后走进去,里面原本坐着的人却突然站起身。在戚淮清还未到的时候,他走到靠近戚淮清的那一方,替她拉开了座椅。   他的动作很自然,绅士到戚淮清没法拒绝。   戚淮清脚步一顿,只能顺势坐下,紧接着,身旁也跟着坐下了一人。   这一系列的操作,让坐在一旁还没缓过神来的李雯惊讶地瞪大了眼,她喃喃开口:“你们……认识”   戚淮清还没来得及开口,身旁的人便笑着回答了李雯的话,“你好,我是顾溪瑞的朋友,裴景川。”   李雯:“你好。”   裴景川微笑颔首,然后替戚淮清倒了一杯水,随即看向李雯:“你要喝水吗?”   这一系列的操作,傻子也能看出来端倪了,李雯一人坐在一边,迎上裴景川的视线,笑着摇头:“谢谢,不用了。”   水是温的,戚淮清倒也没委屈自己,直接拿起来喝了一口,然后问:“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挨得近,戚淮清说话时,声音就响在裴景川的耳边,她没有明显抗拒厌恶的反应让裴景川微微松了口气,心里的紧张也退了些。   他温声回答她的问题:“刚好有点事找顾溪瑞,就被他约着一起吃晚饭了。”说完,他还不忘补充道:“我也是到了他才告诉我还约了别人的,没想到是你们。”   对此,戚淮清保持着沉默,也没说信与未信。   没过几分钟,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顾溪瑞走了进来。   他看了看坐着的三人,最后视线落在了李雯身上,“什么时候到的?”   李雯一见到顾溪瑞,就有点控制不住地底紧张,不过也只是迷妹对偶像的紧张,她回道:“刚到一会儿。”   顾溪瑞点点头,然后径直走过去,避开了戚淮清和裴景川,直接坐在了李雯身边。   “都饿了吧,我们先点菜。”顾溪瑞直接按铃叫了服务员,然后把菜单递给了李雯。   李雯也没客气,直接点了两个菜,然后把菜单给了戚淮清。   点完菜,服务员离开,雅间再次归于平静,片刻后,顾溪瑞开始和身旁的李雯闲聊,两人低声的交谈声响起,让寂静的雅间多了点声音。   戚淮清和身旁的人没话说,干坐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就开始无聊地拿出手机玩消消乐。   然后,雅间内除了对面两人低声的交谈,还夹杂着偶尔响起的「amazing」「unbelievable」。   裴景川安静地坐在一边,只是默默地看着戚淮清玩游戏,并没有打扰。   菜没过多久就上来了,戚淮清收起了手机,对面那两人也结束了闲谈,纷纷拿起筷子开始填饱肚子。   顾溪瑞端起酒杯和戚淮清碰了一杯,说:“前些天我妈还提起你呢,有时间去看看她”   戚淮清抿了一口酒,点了点头,“会去拜访的。”   李雯咽下嘴里的食物,看着桌上的三人,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顾溪瑞:“主要是我母亲的缘分。”   他开始和李雯说认识戚淮清的缘由,两人又开始投机地聊了起来。   这边戚淮清静静地吃着,碗里却突然多出了一块排骨。   裴景川面上沉稳,心里忐忑,镇定道:“这排骨不错,你尝尝。”   碗里突然多出的菜,再加上裴景川今晚这一系列的操作,让戚淮清有些看不懂了,她原以为过了这几年,裴景川已经放下了。但今晚他的这些行为,却让她想不误会都难。   可是,他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戚淮清没有去吃那块排骨,只是声音冷了下来,蓦地多了几分距离,“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裴景川敛下眼睑,他做好了长期奋战的准备。因此倒也没觉得有多的伤心,不过难免会有些难受。   那边李雯听完顾溪瑞的解释,又把视线放在了戚淮清和裴景川身上。   “淮清,你不跟我介绍一下你身边这位帅哥吗?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啊?”   戚淮清手上动作一顿,她抬眸迎上李雯好奇的目光,一时之间倒还不知道怎么回答。   停了几秒,她说:“我是他……姐姐。”   这话一出,裴景川眸色瞬间一黯,他握着筷子的手倏地捏紧,薄唇紧抿。   李雯一半惊讶一半疑惑:“姐姐”   注意到裴景川的反应,顾溪瑞也瞬间一僵,他打断了李雯的话,笑着转移话题,拿起酒杯道:“认识一场也算有缘,咱们碰一杯。”   李雯拿起酒杯,“敬缘分。”   戚淮清也拿起了酒杯,四人一起碰了一杯。   一口酒将要喝进去的时候,戚淮清却倏地想到了上次裴景川喝酒后胃痛的情形,她顿了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却克制着自己没去管。   一顿饭吃完,几人一起出了餐厅。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雨洒下,街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顾溪瑞看向一旁的李雯,“我送你回去吧。”   “啊?”李雯怔了一秒,一顿饭下来,她没有了之前的紧张,也微微察觉到了戚淮清和裴景川之间微妙的氛围。因此反应过来顾溪瑞这话,她直接点了点头,“正好我没开车,就麻烦你了。”   然后,李雯看了看一边的戚淮清,说:“那淮清,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见。”   戚淮清微微颔首:“明天见。”   两人很快离开,只余戚淮清和裴景川站在餐厅门口。   雨势不算大,戚淮清的车就停在路边,她看了眼裴景川,“那我也先走了。”   留下这句话,戚淮清刚要转身离开,却听见裴景川道:“我没开车,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气息很弱,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戚淮清迎上他的视线,注意到他微微佝偻着的身子,“你又胃痛了?”   裴景川摇了摇头,“没事。”   他话虽这样说着,腰却弯得更凶了,咬着唇,脸色微微发白。   戚淮清本想再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转而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   裴景川有瞬间的僵硬,然后看戚淮清真要离开的样子,再次重复道:“你能不能送我一下,我没开车。”   戚淮清停下脚步,她回头看着裴景川,想了想,问:“裴景川,你想干什么”   裴景川抿了抿唇,眉眼间流露出一丝脆弱,“我只是想让你送送我。”   看他那样子,自己回去倒真有些困难,戚淮清没再纠结下去,那样太难看,她直接向自己车那边走去,“走吧。”   坐上了车,戚淮清问:“你现在住哪儿”   裴景川捂着胃,脸色在昏暗灯光的映射下,更显得有些苍白,听见戚淮清的问题,他低声回道:“住滨悦那边的公寓。”   戚淮清插车钥匙的手微微一顿,那座公寓,是他们以前一起住过的。她没再说话,直接发动车离开。   车里没人再说话,安静的让人有些心慌。   从餐厅出发,离公寓的距离有些远,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车里只有雨刮器运作的声音。   行驶到一半,戚淮清将车停在了路边,“身上带着药吗?”   裴景川已经被痛到额上冒出了一层汗,车突然停下,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见戚淮清的话。   他缓了一口气,低低回道:“没有。”   戚淮清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心底久违地升起了一抹烦躁,“你平时吃的什么药?”   裴景川又回答了自己平时吃的药的名称。   然后,戚淮清留下一句「等着」,便开了车门离开。   车门「砰」的一声被关上,车里只余裴景川一人,他捂着胃坐在副驾驶,唇边终于溢出了一抹笑。   他不否认自己用了些手段,却也不会再伤害到她,他让顾溪瑞创造了这次机会,故意空腹喝酒,他示弱,装可怜,但不会再逼她,只让她自己选择。   几分钟后,戚淮清拿着药和一瓶水回了车里。   将药和水递给裴景川,戚淮清说:“先把药吃了。”   裴景川伸手接过,“谢谢。”   看着他把药吃进去,戚淮清问:“有去医院检查过吗?”   裴景川又喝了一口水,将瓶盖拧紧,然后低声回道:“就是胃炎。”   戚淮清启动车,“以前不也是胃炎吗?现在怎么这么严重?”   停了一下,裴景川垂下眼眸,“喝酒喝的。”   戚淮清气息微沉:“你……”   车里再次安静下来,然后,裴景川缓缓开口:“你刚离开那会儿,我心里难受得紧,整夜整夜的失眠。”   “我每天晚上都在想着以前的事,然后后悔对你做的一切,憎恨自己对你的伤害。”   “我很想你,却不敢去找你,甚至害怕再见到你。”   “后开我就慢慢地开始喝酒,好几次喝到胃出血,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在裴景川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戚淮清的气息乱了一瞬,她眼眸微沉,却未曾开口。   终于到了滨悦,车缓缓停下。   安静的车里,戚淮清终于开口:“我离开的时候,其实是恨你的。”   裴景川心里一紧,倏地开始慌乱起来。   “但是后开,就慢慢不恨了。”   “可这并不是说我忘了之前的事,一点都不再介意,甚至可以再毫无芥蒂的和你相处。”   “只不过是时间冲淡了一切,让原本浓烈的情绪渐渐变淡。”   “所以,我现在能这样坐下来和你平静地说着话,可是要让我们回到以前,我做不到。”   裴景川眼睫轻颤,他手指动了动,哑声说:“对不起。”   “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以前发生的一切,我已经放下了,你也应该放过你自己。”   车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雨刮器一上一下地滑动着,裴景川唇色发白,他抬眸看着戚淮清,眼底一片平静,声音却带着沙哑,“可是我还是放不下你。”   “尽管已经过了五年,可你在我心里占据的位置,却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重。”   戚淮清避开他的视线,车窗早已被雨水打花,她看向模糊的窗外,“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车里安静了一瞬,裴景川蓦地低声笑了笑,他看着戚淮清,“你误会了,我没有。”   他眼里的感情炙热,“我从来不曾和别人在一起过。”   “淮清,我只爱你。”   戚淮清呼吸一窒,她眼睫轻颤,“可是我……”   然而她话还未说完,便被裴景川打断,他的声音没有了五年前的偏执和疯狂,只余下浓烈的感情和炙热到化不开的坚定。   “我会重新追求你。”   “你可以拒绝,但是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弃。”   “你一天不接受,我就等一天,你一辈子不接受,那我就等一辈子。”   “我不会逼你,只让你自己选择。” 第68章   对于裴景川说要重新追求自己这回事,戚淮清其实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会爱上他,所以只要他不做出格的事情,那她也就随他。   戚淮清抱着这种得过且过的想法过了一晚,却在第二天一早下楼时,看见了守在楼下的人。   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空气里带着些许露珠的清冷气息。   裴景川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套装,不知道站了多久,他身上带了些许露水的气息,额前散落着碎发,半磕着眼靠在墙上。听见脚步声,他缓缓抬眸,原本沉寂的眼眸蓦地绽出一抹光。   戚淮清是准备下楼晨练的,她长长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穿着一身和裴景川身上同款的白色运动套装,乍一看,倒像是情侣装。   她不知道的是,裴景川身上穿着的那身衣服,其实是他特地买的。   看清站着的那人后,戚淮清脚步一顿,停了两秒,她走了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裴景川站直了身,唇角噙着笑,他眼眸漆黑,笑着的时候,显得纯粹干净,有种清冽的气息。他走近了戚淮清,浅浅的笑着,声音清润:“陪你晨练。”   沉默了两秒,戚淮清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走了出去。   这座公寓靠近江边,早晨很多人会绕着江边跑两圈,运动量不算大。   戚淮清没理身后那人,自顾自地跑着,清晨的微风。没有白日里的燥热,也没有夜间的寒冷,舒适得恰到好处。   裴景川安静地跟在身后,他的视线落到前面那人因为慢跑而甩动的马尾上,一晃一晃的,可爱的紧,仿佛扫在他的心上,让他无法平静。他觉得手心有些痒,险些没控制住自己伸手去抓。他蓦地加快了些速度,拉进了些距离,和戚淮清并肩跑着。   裴景川的声音带着些因为运动而起的喘息,他问:“我能预约一下你今晚的晚餐吗?”   戚淮清调整了一下呼吸,她撇了一眼身边的人,加快了脚步,又拉远了两人的距离,同样带着喘息的声音无情地吐出两个字,“不能。”   “好吧。”裴景川耸耸肩,倒是没有再继续纠缠,只是转而道:“我们留个电话号码吧。”   耳边不听响起某人的聒噪,戚淮清有些恼了,她皱了皱眉,有些忍不下去,不耐烦道:“你能不能闭嘴。”   这话一出,让裴景川有些受伤,他垂下眼眸,浑身散发出的委屈感让人能轻易感觉到。戚淮清抿了抿唇,却一句话也没说。   跑了两圈,戚淮清开始慢走散步回去,她上午2节 还有课,吃个早餐再去学校,时间刚刚好。   沿途就有卖早餐的店面,自从戚淮清刚才说了那么一句话后,裴景川就没再开口,整个人听话得不得了。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家早餐店,戚淮清转头看了眼跟在身后委屈巴巴的人,问:“吃早餐了吗?”   因为跑步,两人都出了些汗,裴景川额前的碎发被汗濡湿,柔顺地贴在额头上,整个人看起来显得十分乖顺,听见戚淮清的话,他抬眸看了眼前方的早餐店,然后摇了摇头,“没有。”   以往戚淮清都是直接把早餐买回去吃,现在多了一个人,她又不可能让裴景川跟着上楼,便直接在店里吃。   开着早餐店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在这里开店很多年了,这周边的居民都已经眼熟了,戚淮清是刚回来不久的。但是长得惹眼,又几乎每天来买早餐,自然也被记住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去,大婶看到戚淮清,笑着问:“还是老样子?”   戚淮清点点头,“一样的,拿两份,就在这里吃。”   大婶的视线这才落到身后跟着的裴景川身上,两人长得都俊,又穿着莫名搭的衣服,大婶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情侣装,但是看见眼前这两人,也难免误会打趣道:“男朋友?”   裴景川迎上大婶八卦的眼神,笑着颔首。然而,他还来不及高兴完,耳边就响起了戚淮清否认的声音。   “你误会了,他是我弟弟。”   “果然是姐弟,长得都俊。”因为误会,大婶有些尴尬是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招呼着两人去里面坐。   清淡的青菜粥,配上包子咸菜,很简单的早餐,却让运动后的两人都食欲大开。   吃完早餐,两人慢慢悠悠地散步回去。没多久,就走回了公寓楼下,眼见就要分开,裴景川上前两步,试探着伸出手。   可他突然的动作,却让戚淮清避如蛇蝎,直接后退了两步。   气氛沉寂了两秒,裴景川眼眸一黯,他沉默着收回手,喃喃开口:“我……我手机号没换过,还是原来那个。”   其实戚淮清也不是有多厌恶裴景川的触碰。可是在刚才那一瞬间,她就是莫名地心里一怵,条件反射地直接就退后避开了。   听见裴景川这话,她敛下眼睑,遮住眼中莫名的神色,沉声说:“你以后别来了。”   裴景川压下心底泛起的苦涩,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轻声问:“你觉得厌恶,不舒服吗?”   “没有。”其实戚淮清很想狠心说是,但是看着裴景川小心翼翼的眼神,不知怎么的,就说不出那么绝情的话来。   听到这个回答,裴景川低低地笑了一声,他眉眼间再不见之前的颓废,染上笑意的眼眸仿若盛满了星光,熠熠发光。   “那我明天还会继续来。”   戚淮清皱眉:“你……”   “不这样的话……”裴景川看着戚淮清,他很想伸手抚平她的眉心,却因为她刚才的动作不敢妄动,只是轻声说:“我怎么追你。”   这天过后,裴景川就开始每天陪着戚淮清晨练,他没有其他过多的行为,只是安静地陪在一旁,这样的相处模式,让戚淮清有种恍惚感。   就好像回到前世,他们两人也经常一有空就一起晨跑。   那时,偶尔戚淮清犯懒,也会到裴景川家里去蹭饭,两人像朋友,也像家人一样相处。   可现在却又不一样,平淡的相处中平白多出了些让戚淮清忽略不了的东西。明明两人前一刻还很舒适地相处着,可在下一刻,裴景川总是能让戚淮清意识到,他做这些的目的只是为了追求她,他们不再是朋友,或者家人都关系,而是追求者与被追求者的关系。   或许是现如今的裴景川和前世那个裴景川重合,这样的相处模式让戚淮清不知不觉间就放松了下来。她渐渐没了之前的抵触,也慢慢习惯了裴景川的存在。   也许是真的太过了解彼此,裴景川能轻易地察觉到戚淮清态度的转变,发现她渐渐软化下来的态度后,他开始除了晨练,还会每天早上给戚淮清带一束花。有时是桔梗,有时是玫瑰,有时是雏菊,有时是蝴蝶兰,一天天没带重样的。   戚淮清拒绝,他面上答应,可接下来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他没有逼着她接受,只是用着温和的姿态,一点一点的渗透。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渐渐冷了下来,江边的风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戚淮清慢慢把晨练转到了室内。   她本以为这样,能避开裴景川一些时间,后来却发现,她低估了他的毅力和决心。第一天没去晨练的时候,她下楼时依旧在楼下那个位置看见了裴景川。   那时已经早上九点多了,已入冬的时节,早上的气温很低,戚淮清不知道裴景川是什么时候到的,却清楚的知道,他一直等在楼下。   裴景川的脸被冻得发白,戚淮清还未走近他,就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有那么一瞬,戚淮清心底突然生出了一丝愧意和心软。   也许是裴景川这段时间内温和的手段,温水煮青蛙一般的方式,让戚淮清慢慢将他和前世那个人重合在了一起,回忆起两人曾经相互扶持,互相温暖的感觉,她便渐渐忘却了他们之前的纠缠。   裴景川看着终于下楼的戚淮清,扯出一个笑来,他手上还拿着一束蔷薇,粉红色的一簇。   他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却仍是带着笑意说:“你要是再不出来,我都要上去撬门了。”   戚淮清看了眼递到手边的花,还是伸手接过,却在不经意间碰到裴景川手,冰冷的触感让她怔了一瞬,她抬眸看向面前的人,“我以后不出来晨跑了。”   “原来是这样。”裴景川点点头,他看着戚淮清,笑问:“那我以后岂不是不容易见到你了?”   戚淮清沉默了一瞬,移开视线,然后说:“你以后别来了。”   “那可不行。”裴景川把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放在脖子上捂了捂,“怎么,你心疼我?”   戚淮清一噎,瞬间失去了再和裴景川交谈的欲望,又把手里的花塞回他怀里,“你自己拿回去,我去上班了。”   裴景川亦步亦趋地跟在戚淮清身后,手里捏着花,“我等会儿就直接去公司了,带着花像怎么回事,还是你拿着吧。”   戚淮清:“那你就扔了吧。”   “我一大早去花店买的。”裴景川捏着嗓子,故作委屈道:“你就这么狠心吗?”   戚淮清被他着语气弄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裴景川,睨了眼花,视线又重新回到他身上,“裴景川,你能要点脸吗?”   裴景川眨眨眼,理直气壮:“要脸的话怎么追你。”   戚淮清险些没气笑,只留下一句「懒得理你」,便直接上了车。   花是没能送出去,裴景川也舍不得扔,只能带回公司。   所以,当林秘书看见一贯冷言少语的总裁唇角噙着笑,拿着一束粉粉嫩嫩的花走进办公室时,险些没把眼睛瞪出来。他联想到这段时间裴景川每天的迟到早退,心底隐约明白了一些。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戚淮清本以为每天出门时都会在楼下看到裴景川,他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这么些天以来,戚淮清害怕裴景川傻乎乎的一直等,她特地提早了一些时间出门。可这天,等她到了楼下,却不见人影。   有那么一瞬间,戚淮清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受,好像有些失落,又有一种觉得他终于要放弃了的解脱。她停了一下,没再多想,直接离开。   可接下来的那几天里,戚淮清却一直没再见到裴景川,就好像他突然消失在了她的生命。她忽视掉心里莫名的情绪,没有在意,也没去好奇,只是想着,也许他是终于决定放弃了。   平安夜那晚,戚淮清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纷繁杂乱,她一下梦到自己躺在血泊里的绝望,一下又梦到被迫接手戚氏后被谭书奕逼迫的痛苦。   偶尔是前世和裴景川一起相处的画面,偶尔又是被冰冷锁链囚禁住的无力。   她梦到了前世自己被子弹穿透身体时的疼痛,又梦到了自己的灵魂被囚在裴景川身边看见他在得知自己死亡时的绝望。   最后,她梦到了他骨瘦嶙峋地躺在床上,怀抱着玩偶,呕出鲜血的画面。   耳边仿佛再次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戚淮清蓦地惊醒过来。   夜幕已过,拂晓降临,时针指向了七,天已经亮了,戚淮清躺在床上,心里还有些乱。   这些天她刻意忽略压抑的心绪,仿佛在这一瞬全部倾泻而出,她不得不承认,裴景川无缘无故消失这么久,她打心底里害怕他是出了什么事。   他们之间的羁绊太过深,以至于多年前的伤害,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只余一个小疙瘩在心里消除不掉,却没有太大的影响。   但他们曾经对彼此的在意却不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不见。即便那不是爱情,却也在戚淮清心里占据了唯一的位置。就算彼此相忘,她仍旧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活着。   戚淮清从床上坐起来,她拿起了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最终还是按下了那个已经很多年未在拨过的号码。   几秒钟后,冰冷的机械音从手机里传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原本平静的心因为这突然的梦乱了起来。直到这一刻,戚淮清才发现,如果裴景川真的消失,她甚至不知道该在哪里去找到他。   她收起手机,迅速的换好衣服便直接出门。   清晨的空气都透着寒意,呼吸间带出丝丝雾气,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戚淮清迈开脚步走出去,那个曾经每天早上都站着人的地方,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   映入眼帘的,是好几天未曾再见的人,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风衣,头发有些凌乱,像是赶了很久的路,许久未曾休息,疲惫到眼底都带了些青色。   他半眯着眼靠在墙上,手上捧着鲜红欲滴的玫瑰,艳丽的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还是熟悉的画面,好似他从未离开,他们这么多天的分别并不存在。   听见声音,裴景川缓缓抬起眼,看清不远处的人后,他眼里泛起温柔的笑意,声音带了点久未开口的干涩沙哑,“今天怎么这么早出门,不是第2节 才有课吗?”   戚淮清愣在了原地,她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人,半晌,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她怔了一瞬,缓缓开口:“你怎么……来了?”   裴景川手里捧着花,他浑身带着疲惫,漆黑的眼眸里却闪着光。他缓缓迈开脚步,脚步很轻,却又十分坚定。   鲜红的玫瑰捧到了眼前,戚淮清听见他用含着笑意的嗓音,轻声道:“来追你啊。” 第69章   清晨的风缓缓拂过,带了些许寒意,鼻翼间充满了玫瑰花的香气,戚淮清缓缓伸手接过了花,她抬起眼眸看着面前的人,“你这……”   她本想问,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可话刚一出口,又被她咽了回去,沉默片刻,她转而道:“我刚给你打电话,关机了。”   裴景川一愣,然后眼眸瞬间一亮,他从大衣的兜里摸出手机,被冻得冰冷的手有些僵硬,一开机,便看到了未接电话。追了这么久都没要到的电话号码,现在骤然得到,倒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他眉宇间皆是笑意,疲惫的声音都轻快了几分,“我刚下飞机,忘开机了。”   戚淮清眼眸闪了闪,她微微垂下头,低低的「哦」了一声。   两人面对面地站着,裴景川却蓦地上前两步,他微微弯下腰,凑到戚淮清的眼前,低声问:“你找我做什么?”   他骤然凑近,几乎将戚淮清整个人都圈在了自己的范围里,两人中间就只隔了一捧花。猝不及防迎上他漆黑的眼眸,戚淮清一惊,然后近乎落荒而逃的移开视线,她后退了两步,抿唇低声答道:“没什么。”   “那……”裴景川低沉沙哑的声音响在戚淮清耳边,“就是这么多天没见。”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炙热的视线似乎要将人融化一般,含着笑意的声音问:“你想我了?”   戚淮清的视线落在了手里拿着的玫瑰花上面,晶莹的水珠沾在花瓣上,将落未落。裴景川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她心一紧,差点没控制住自己将手里的花扔到他脸上。   裴景川见戚淮清恼了,赶紧转移话题,“我前些天出差去了,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所以今天一早刚下飞机就过来了。”   “等了好久,冷死了。”他说着,把手伸到戚淮清的面前,“不信你摸摸。”   戚淮清推开他的手,碰上他手的那一瞬间,却仿若触上了一块冰块,冷得刺骨,她沉默了两秒,“谁让你来了。”   听她这么说,裴景川也不恼,他一瞬不顺地看着她,低声笑了笑,厚脸皮道:“可是,我想你了啊。”   这天圣诞节,戚淮清上课的时候,收到了一些同学们送的苹果,她分了些给李雯,晚上两人又一起约了个晚餐。   街上的商铺早几天就已经换了风格,外面摆放着圣诞树,店里贴上了各种小雪花之类的装饰品,看起来又浪漫又梦幻。   下午的时候,戚淮清拒绝了裴景川约的晚餐,这会儿和李雯一起,准备一起去吃顿火锅。两人都是刚回国不久的,也不知道哪里的好吃,索性就在网上随便找了一家口碑好的。结果到了地方,却发现人已经多到排队都得排很久的地步。   面前是人挤人的情形,李雯看了看时间,索性道:“不然买点菜回家自己做好了,这排队得排多久啊。”   这种节日,外面的人一时半会儿确实少不了。况且还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戚淮清欣然同意了李雯的提议。   刚好李雯的住处就离这儿不远,她拉着戚淮清向旁边的商场走,“那就买点菜去我家,正好没多远。”   商场的负一楼是超市,也许是因为到了饭点的原因,人不是特别多,两人一边聊着,一边慢慢挑着菜。   生鲜区的菜品种类齐全,戚淮清把手里的东西放进小推车里,看了眼站在小白菜和油麦菜面前纠结了许久的李雯,说:“你先挑着,我去拿包火锅底料。”   李雯点头应声:“好,我在这边等你。”   超市的人不多,戚淮清在货架面前挑着底料,种类太多,看得眼花缭乱,选好之后,却猝不及防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挨得极近,像是从货架对面传来的,“你不准拿这个。”   这声音落下后,又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另一个人的声音,“赵蕊蕊,你别太过分。”   戚淮清手上的动作微顿,她垂下眼眸,停了片刻,然后拿上手里的底料,直接转身,准备离开。与此同时,货架那边的两个人,也转到了这边,三人猝不及防地碰面。   赵蕊蕊最先反应过来,她看着面前的戚淮清,扬起笑打招呼,“戚姐姐好巧,你也来逛超市啊。”她说着,看了看四周,又问:“戚峥沣没有和你一起吗?”   戚淮清看了眼裴景川,然后移开了视线,她低低「嗯」了一声,说:“你们慢慢逛,我先走了。”   “淮……”裴景川终于反应过来,他上前两步,手伸到了半空,却被戚淮清避开。   赵蕊蕊见状也明白一些,她用一种看好戏的目光看着裴景川,见戚淮清真要走,赶紧开口,她看到戚淮清手里拿着的底料,说:“戚姐姐,你也是来买底料的吗?”她说着,从裴景川手里抽出了他刚拿的底料,“那你快管管他,胃不好还偏要选这种辣到爆炸的底料。”   听见赵蕊蕊这话,戚淮清看着面前的两人,微微笑了笑,她对赵蕊蕊说:“我那边还有朋友在等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逛。”   “等等。”裴景川上前两步,抓住了戚淮清的手腕,旁边还有一个一直盯着看赵蕊蕊,裴景川皱眉看着她,冷声道:“你还不走?”   赵蕊蕊见裴景川真生气了,赶紧两三步离开,把空间留给了这两人。她一走,这边就真的只剩下戚淮清和裴景川两个人。   手腕还被紧紧握着,戚淮清的视线落到裴景川的手上,她挣了挣手,冷声道:“放开。”   裴景川抿了抿唇,缓缓放开了手,看着戚淮清立马后退两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他低低开口解释:“你别误会,我和她没……”   “你想多了。”还不待裴景川的话说完,戚淮清便直接冷声打断,“我没误会。”她看着他,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况且,就算你们真有什么,也和我没关系。”   气氛凝滞了片刻,裴景川慢慢笑了笑,“怎么能说和你没关系?”他蓦地靠近,凑到戚淮清的耳边,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我是属于你的。”   炙热的气息洒在耳边,戚淮清的耳朵蓦地一红,心里莫名有些慌乱。然而还不待她有所动作,裴景川便直接离开,退了回去。   “你……”   她刚开口,面前的人便再正经不过的说:“不是还有朋友在等你吗?走吧。”   戚淮清一噎,沉下脸没再说话,直接转身离开。裴景川也敛住笑意,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走了一会儿,戚淮清皱眉转头,没好气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裴景川面露委屈,低声说:“那个……他们也是在这边等我。”   沉默了一会儿,戚淮清紧抿着唇转身,脚步似乎都迈得大了些。   裴景川跟在后面,他看着身前的人,眼里含着笑意,想了想,他试探着说:“不然,你先走,我等你走了再过去?”   戚淮清脚步一顿,最后却一句话没说,直接快步离开。   “淮清,这边。”远远看见戚淮清走过来,李雯便开口。   戚淮清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脚步却瞬间停下,那边站着的,除了李雯,还有顾溪瑞和赵蕊蕊。   身后的裴景川再次开口:“我没骗你吧。”   两人走过去,戚淮清刚把手里的底料放下,就听见另一边的顾溪瑞说:“难得碰见,不然等会儿一起吃?正好大家都是吃火锅。”   李雯当然没意见,她难得看见自己偶像,这会儿见了顾溪瑞,早就兴奋地找不着北了。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到了戚淮清身上,她怔了两秒,迎上裴景川希冀的眼神,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最后,一行五人一起去了顾溪瑞家里。   一进屋,顾溪瑞和赵蕊蕊便招呼着戚淮清和李雯坐下,裴景川一直跟在戚淮清身后,几人一起到了客厅。   顾溪瑞给几人倒了水,然后便拉着赵蕊蕊进厨房帮忙。坐了一小会儿,李雯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些什么,她默默地起身,也进了厨房。   偌大的客厅,一时之间就只剩戚淮清和裴景川两人。到了这会儿,戚淮清有些后悔之前那么轻率的答应了,可都到了这时候,总不可能离开,她坐了一会儿,然后也跟着起身走向厨房。   结果刚一到厨房门口,便被里面的三人赶了出来,原因是厨房里已经挤得站不下其他人了。   戚淮清回了客厅,裴景川把刚剥好的橘子推到她面前,“吃点水果吧。”   “谢谢。”戚淮清应了声,却并未伸手去拿,只是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厨房里三人说话的声音传到客厅,隔了些距离,听得不大真切。   看了戚淮清一会儿,裴景川突然开口:“赵蕊蕊是顾溪瑞的前女友。”   戚淮清一顿,她诧异地抬头,看着裴景川。   两人分别坐在沙发的一头一尾,裴景川顺势坐了过去,挨着戚淮清身边,低声说:“所以,你别误会,我和她没什么的。”   三个人的效率还是很快的,没多久,几人就纷纷坐到了桌上,空气里都是火锅的香味。   锅里的东西还在煮,几人不咸不淡的聊着,赵蕊蕊突然看向戚淮清,“戚姐姐,你知道戚峥沣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   这个问题让戚淮清一愣,她看着赵蕊蕊,难得的感觉到脑子有些不够用。   戚淮清还没来得及回答,坐在一旁的顾溪瑞先开口了,“前男友还坐这儿呢,你能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吗?”   这话听见李雯的耳朵里,她看着两人,颤颤巍巍地开口:“你、你们是……前男女朋友?”   顾溪瑞:“那都是年少不懂事。”   赵蕊蕊:“怪我当初瞎了眼。”   两人互怼是日常,裴景川早已习惯了,锅里的菜已经好了,他给戚淮清夹了些,“别理他们,咱们先吃。”   顾溪瑞「啧」了一声,看着裴景川,“重色轻友啊。”   赵蕊蕊给心灵受到巨大创伤的李雯夹了一筷子菜,然后看向裴景川,戏谑道:“好歹我和小溪子免费给你做了那么久的保姆,没想到你就这么对我们。”   顾溪瑞皱眉:“你叫谁小溪子呢?!”   赵蕊蕊转头:“谁应叫谁。”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李雯礼尚往来地给赵蕊蕊夹了菜,“食不言寝不语,先吃饭,先吃饭。”   两人勉强熄了火,赵蕊蕊再次看向戚淮清,“戚姐姐,你还没告诉我,戚峥沣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呢?”   戚淮清停了筷子,她迎上赵蕊蕊的视线,迟疑着问:“你……喜欢他?”   “对啊。”赵蕊蕊直接应下,“不过我每次约他,他不是没时间就是没兴趣。”   戚淮清想到了之前戚峥沣对她说赵蕊蕊是裴景川女朋友的事,沉了片刻,她说:“他可能对你……有点误会。”   赵蕊蕊疑惑:“什么误会?”   戚淮清斟酌着用词:“他一直认为,你是……”她停了一下,看了眼裴景川,接着说:“他的女朋友。”   桌上安静了片刻,然后响起了顾溪瑞幸灾乐祸的笑,赵蕊蕊一生气,掐着顾溪瑞道:“要不是你让我帮你盯着他吃饭,戚峥沣至于误会吗?!”   顾溪瑞这才求饶道:“我的错我的错。”   这边,听见戚淮清这话,裴景川垂下眼眸,片刻后,他看着她,“所以,你之前误会我有女朋友,是因为戚峥沣的话?”   戚淮清:“嗯。” 第70章   因为这次的事情,裴景川终于得到了戚淮清的手机号码。   从那天以后,戚淮清几乎每天都能收到裴景川的短信,早晨的早安,中午提醒她记得吃饭,晚上也会道一声晚安。他像是知晓戚淮清不会接,不曾打过电话,也没有步步紧逼得让她喘不过气了。   年关将至,街上到处是装饰得喜庆的商铺。这天晚上,戚淮清和戚峥沣一起吃完晚餐,逛超市时却意外看见了一个人。   戚淮清平时没来过这家超市,这次刚好逛到这边,刚好戚峥沣有点东西需要买,她也就就顺便一起逛逛。不曾想,会在这里面碰见刘莹玥。   超市里人比较多,人来人往的,戚淮清隔了些距离,却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刘莹玥。她穿着超市的工作服,袖子挽了一半,正在搬运货物,以前那头秀丽的卷发,现在被粗糙的绑在脑后,脸色蜡黄,眼角多了些许细纹。   戚淮清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很难将以前那个虚伪优雅端着架子的贵妇将如今这个穿着廉价工作服的超市工作人员联系在一起。   注意到戚淮清的恍然,戚峥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看见了那人。   “没想到她现在在这里。”戚峥沣平静开口,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她如今的处境。   戚淮清收回视线,她并没有太过在意,却不曾想,刘莹玥突然转头,看见她的那一刻,却仿若被吓到了一般,僵立了一瞬,便慌不择路地避开了。   戚淮清被刘莹玥这反应弄得一怔,片刻后,她平静地拿好自己要买的东西,然后走向了收银台。   两人一起走出超市,回到车上,戚淮清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开口:“和我说说吧。”   其实这几年在国外,戚淮清也没有故意避开戚家的消息。只不过戚峥沣知道她不想听见这些,也就没有刻意告诉她。   所以,戚淮清只是隐约知道,戚氏最终还是走向了灭亡。至于戚家的那些人,她和他们已经没了关系,也就并不在意。可刚才刘莹玥看见她那一瞬间的反应,却让她心里蓦地升起疑惑。   “你知道,我恨的只是戚年毅和戚氏。至于戚家其他那些人,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戚峥沣说,“所以,我当初把戚氏弄垮后,就没再动手了。”   这也是戚淮清猜到的,以戚峥沣的性格,确实应该是这样。可现如今突然碰见的刘莹玥,却又让她疑惑。   她迟疑着开口:“那为什么……”   戚峥沣继续道:“可是我罢手了,裴景川却没有。”   戚淮清垂下眼眸,手指轻颤,“景川?”   “嗯。”戚峥沣靠在椅背上,像是在回忆,轻笑道:“他可比我狠多了。”   “原本戚氏破产负债,戚年毅自己还剩点资产,还完债之后也能勉强度日,我也就没再理会。后来等戚年毅求到我面前了,我才知道,他使了点手段,逼得戚年毅他们连最后的脸面也没了。”   夜还不算深,车外的世界热闹,昏暗的车内,戚峥沣的声音平静。   “那个时候,刘莹玥原本想和戚年毅离婚,被他一搅和,自然也没离成,丰韵也出了事,戚悠箐自身难保,戚年毅走投无路,就求到了我这里。”   “我什么态度,你自然也能猜到。再后来,我就没再听到过他们的消息了。”   车内安静了下来,半晌,戚峥沣转头看向戚淮清,“不过,我倒是问过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为什么?   戚淮清眼睫轻颤,她的心蓦地一紧,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年,裴景川对她说过的话。   她记得他说,她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他都会一点一滴地帮她讨回来。   寂静的车内,戚峥沣说:“他说,这是他们欠你的。”   除夕那天,戚淮清不出意外的在楼下看见了裴景川。   一连下了几天雪,这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小区里的树叶已经掉光,光秃秃的枝干上残留着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化成水滴往下落。虽说是晴天,但是雪后放晴,积雪开始融化的温度比往常还要低些。   不知道裴景川等了多久,只是鼻尖都被冻红,唇色有些发白。   戚淮清两三步走到他面前,“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裴景川笑了笑,声音有些哑,“想给你个惊喜啊。”   “怎么不在车里等,别感冒了。”戚淮清听他声音有些不对,皱眉道。   “想早点看到你。”裴景川自然地接过戚淮清手里的东西,“大过年的,你不会再赶我走了吧。”   这么久了,裴景川还从来没有上去过,他自己不曾提过,戚淮清当然也不会有邀请他上去的念头。今天,倒还是这么久以来,他头一次说想要进屋。   说完这句话,气氛瞬间凝滞,裴景川脸上笑意不减,温柔的目光放在戚淮清身上,垂在身侧的手却死死攥着,提着一颗心等她的回答。   一阵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寒意,裴景川打了个喷嚏,鼻尖又红了些。   戚淮清敛下眼睑,转身向里走,“走吧。”   看着前方纤细的背影,裴景川脸上的笑渐渐明亮开来,他赶紧跟上,眼里都闪着光。   公寓里的摆设没什么变化,还是五年前那个样子。   戚淮清换了鞋,看了眼站在玄关处的裴景川,想了想,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拖鞋,“先将就着穿吧。”   一看清摆在面前的那双拖鞋的模样,裴景川便不可抑制地扬起了嘴角,心底的欣喜几乎快要溢出。   这双拖鞋还是当年戚淮清为他买的,裴景川原以为她早就已经扔了,却不曾想,居然还一直留着。   屋里有暖气,这双拖鞋虽然是夏日的凉拖,穿着袜子踏上拖鞋,应该也不觉得冷,不过戚淮清还是不放心的说:“要是觉得冷,就先去买一双拖鞋。”   “好。”裴景川应声,咧着嘴笑,倒是不感到冷,只觉得心里暖得发烫。   家里有常备的药品,戚淮清还惦记着刚才裴景川在楼下的那个喷嚏,她调了一杯感冒冲剂,嘱咐他喝,然后就进了厨房。   没多大一会儿,喝完药的裴景川便也进了厨房。戚淮清正在切菜,裴景川一进来,还不待她开口,便直接到了水槽前,“我给你打下手吧,洗洗菜,这样快些,早就饿了。”   本就是小型独居的公寓,厨房的地方自然也算不上大,裴景川一进来,便显得有些挤,动作间,两人难免会有触碰。   戚淮清想叫人出去,见他一脸专注地盯着水槽的模样,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是戚淮清回国后过得第一个年,也是裴景川这么多年来,终于再一次和戚淮清一起守岁。   吃过晚饭,害怕戚淮清赶人,裴景川先一步动作,收了碗便直接进了厨房洗碗。客厅里电视上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朦朦胧胧的传进厨房。裴景川动作极慢,活干得无比细致,像是生怕做完。   只不过动作再慢,也有做完的时候。等裴景川洗好出去的时候,戚淮清正坐在沙发上喝着红酒看电视了。   戚淮清:“你……”   裴景川:“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安静了一秒,裴景川抢先道:“看晚会呢。”   “嗯。”戚淮清应声,又看了看时间,再次开口,“时间也不早了,你回……”   然而在她说话的时间,裴景川便拿着酒杯顺势坐在了她身旁,再自然不过地拿起茶几上的酒瓶,给自己倒了酒。   戚淮清被他这一番动作弄得懵了一瞬,还未出口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这习惯是这几年才有的?”裴景川抿了一口红酒,笑问。在戚淮清看不见的地方,却身体紧绷,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晚上习惯喝点红酒,这习惯倒真是国外这几年才有的,戚淮清「嗯」了一声,看裴景川喝酒,想到他的胃病,又问:“你的胃,这么喝没事吗?”   裴景川回答:“没事,不空腹饮酒就行。”他借着这个话题又开始和戚淮清说话,暂时让她忘了之前的话茬。   两人和谐地聊着,时间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裴景川把握着度,这么多练来的谈判技巧也不是没有用,他占据着主导地位,让戚淮清渐渐忘了要赶他走这回事。   直到新年的倒计时响起,一瓶红酒不知不觉已经去了一半,戚淮清现在对裴景川没了之前那么浓的防备心,被他哄着喝了不少,她酒量也不是很好,现在有些微醺。   鼻翼间有着淡淡的酒香,裴景川眸光温柔,一瞬不瞬地看着身旁的人,电视里,最后一声倒计时结束,窗外城市上空瞬间绽放开朵朵烟花,在阵阵烟花声中,他柔声开口:“淮清,新年快乐。”   戚淮清靠在沙发上,她脸颊上有一层淡淡的红晕,唇色嫣红,沾了些许酒,泛着水光,听见裴景川的话,她慢慢扬起一抹淡笑,缓缓举起酒杯,“新年快乐。”   清脆的碰杯声响起,微涩的红酒入喉,耳边是阵阵烟花绽放的声音,沙发上的手机缓缓震动,开始有不断的新年祝福发来。   戚淮清拿起手机回了几个人的祝福,这才有些清醒过来,她推了推身旁纹丝不动的人,“你该回去了。”   裴景川这会儿也靠在沙发上看手机。只不过没有回任何一个消息,余光一直放在戚淮清身上,听见她这话,他扶着额头,假装微醺,“我喝得有点多,怎么开车啊?”   到这时候,戚淮清杯酒熏晕的脑袋也反应过来了,相处这段时间,她也知道现在的裴景川和以前比有了很大的改变,心里的芥蒂放下了些,现在见他这样,倒是又好气又好笑。   她说:“叫你司机。”   “早就给他放假了,这大过年的,肯定在陪家人呢。”裴景川说着,摇了摇头,“这不合适。”   两人一同靠在沙发上,同样微微闭着眼,戚淮清平时作息规律,这会儿已经有些倦了,她声音有些闷,“那你出去找家酒店。”   “大过年的,住酒店算怎么回事。”裴景川声音低沉温和,像是在唱催眠曲,“再说外边那么冷,我要是感冒了,你不是又得心疼吗?”   戚淮清抬手遮住眼,挡住了有些刺眼的灯光:“我才不会心疼。”   裴景川低低的笑了笑,“嗯,你不会。”他缓缓凑近,炙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侧,轻声哀求,“就让我留一晚吧,睡沙发也行,好不好?” 第71章   耳朵有些痒,戚淮清缩了缩脖子,因为酒意,脑子有些混沌,但也还残留这一丝理智,她坚定的拒绝:“不行。”   安静了一会儿,裴景川转了话题,问:“你是不是困了?”   戚淮清低低的「嗯」了一声,停了两秒,又想了起来,继续说:“你该走了。”   “好吧。”裴景川无奈应声,他站起来,俯身揉了揉戚淮清的头发,“我去一下洗手间就走。”   “哦。”戚淮清应了一声,倦怠地闭着眼,没有动。   裴景川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低声笑了笑,轻声道了句「晚安」,然后就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走之前还没忘把电视关了。   窗外的烟花声渐渐平息了下来,屋内原本的电视声也没了,静悄悄的一片。裴景川一离开,整个空间都安静了下来,戚淮清懒懒的不想动,不知过了过久,就这样直接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等到裴景川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就是倒在沙发上已经睡熟的人。他在洗手间待的时间有点久,也是故意的。原想着要是等他出来她还清醒着要赶他走,他就离开。要是她不小心睡着了,那他也有理由留下。   裴景川无声地笑了笑,他脚步放得很轻,缓步走了过去,蹲在了戚淮清面前。   面前的人闭着眼,长而翘的睫毛在脸颊上留下了一抹阴影,双颊有一抹淡淡的红晕,柔软的嘴唇被红酒染上了一层嫣红,呼吸浅浅,睡得香甜。   他低声轻唤:“淮清?”   良久,屋里除了两人低低的呼吸声,并无其他声音。   裴景川眼眸微闪,他小心翼翼地将沙发上的人抱起来,然后走向了房间。   将人放到床上,戚淮清一沾上枕头,就自觉地调整好位置,舒服地继续睡了过去。   房间里并未开灯,只有客厅的灯光透了些许进来,昏暗的夜色里,裴景川把戚淮清脚上的拖鞋脱掉,然后轻手轻脚地扯过被子给她盖上。   房间里的窗帘紧闭着,冬日里的天亮得晚。尽管前一天晚上熬了夜,在强大的生物钟影响下,戚淮清第二天还是不到八点就醒了过来。她睡意惺忪地睁开眼,看着头顶白色的天花板,还有些懵。   安静地躺了一会儿,等清醒了些,她才坐起身,看见放在一旁昨天换下的睡衣,她一怔,然后蓦地回忆起了昨晚留在她脑海里最后的画面。   屋里静悄悄的,戚淮清起身走到门口,顿了顿,她缓缓打开门。这间公寓属于独居式的,面积不大,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有一间卧室还被戚淮清改成了书房。从她的房间打开门看出去,就正好对着客厅的沙发。   这会儿天刚蒙蒙亮,寂静的屋内,沙发上蜷缩着一个人影,高大的身躯蜷缩在狭小的沙发上,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憋得慌,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一条毯子盖在身上,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戚淮清脚步一顿,看着不远处的人,良久,才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低声骂了句「无赖」。她放轻了脚步走过去,躺在沙发上的人还熟睡着,可能因为睡得憋屈,有些不舒服,因此眉头紧皱着。   尽管屋里有暖气,算不上冷,可是就这样在睡了一晚,戚淮清还是有点担心,怕这人感冒,她抬手覆上了裴景川的额头,正常的温度让她放心了些,她这才转身进了洗手间。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戚淮清进了洗手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原本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的人唇边才缓缓溢出一抹笑。   洗漱好之后,戚淮清走回客厅,沙发上的人还闭着眼,她拍了拍他,将人叫醒。   裴景川装模作样的睁开眼,眼神还有些恍惚,带着刚睡醒的朦胧,看清站在面前的人,他用刚睡醒带了些沙哑的声音说:“早安。”   戚淮清低声回了句「早安」,然后说:“去洗漱一下,吃早餐。”   裴景川慢半拍地坐起来,“哦。”   见人还有些懵,戚淮清将刚倒的一杯温水放到裴景川的手里,“喝点水。”   暖和的水杯放到手心里,似乎跟着暖到了心里,裴景川扯开一个笑,“好。”   简单的煎了两个鸡蛋,又热了两杯牛奶。   吃早餐的时候,戚淮清问:“我昨晚不是叫你回去吗?”   反正已经待了一晚,又经历了早上戚淮清在他还没「醒」的时候的动作,裴景川现在倒是不怕,听见她这么问,无奈道:“我上完洗手间出来时就发现你躺沙发上睡着了,害怕你感冒,只能把你抱进屋。”   戚淮清喝了口牛奶,抬眸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裴景川轻咳了一声,然后接着说:“结果……你拉着我的手就不让我走。”   这无赖的话听见耳朵里,戚淮清呛了一下,没好气道:“编,你继续编!”   裴景川倒也脸皮厚,摸了摸鼻尖,真就继续编了下去,“你拉着我,我怎么舍得走,就只能哄着你,没经过你的同意我又不敢睡你的床,等你睡熟了,我就自己在沙发上将就了一晚。”   “我怎么不知道我还要人哄着才能睡着。”   “那可能是因为你昨晚喝醉了,比较缺乏安全感。”裴景川讨好求饶,“你看,我就只是借了一晚沙发而已,绝对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戚淮清一眼没看他,只是低声骂了句:“也不害怕感冒。”   裴景川:“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不会感冒的。”   戚淮清态度的转变,裴景川的改变,两人之间随着时间的推移关系越发的的近。裴景川也会开始给戚淮清打电话,两人偶尔约个饭,聊得轻松愉快。   情人节这天,是戚淮清的生日。   前一天晚上,裴景川给戚淮清打了一个电话,想要约她今天一整天。也许是这段时间两人关系的转变,以及裴景川越发靠近的行为让戚淮清本能的开始防备,以至于昨晚那通电话,两人不欢而散。当然,是戚淮清单方面的拒绝和封闭。   这天戚淮清出去的时候,依旧在楼下看见了裴景川。   看见戚淮清走出来,裴景川眼睛一亮,他手里拿着花,两三步走上前,“生日快乐!”   不知怎么的,看见裴景川这样子,戚淮清莫名地有些难受,久违的愧疚又重新升起,她没有伸手接过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说:“不是让你今天别来了吗?”   “我只是想看看你。”   昨晚挂断电话后,裴景川想了很多,他知道戚淮清的想法,明白她想要缩回去的心理,所以心里又害怕又高兴。怕她缩回去了就再也不给他机会,又高兴自己终于对她有了影响。因为她心里的动摇,所以她才会有这种反应。   想了一晚,最终还是决定今天继续来。   亲人朋友一样的相处能让戚淮清放松。可是现如今和裴景川这样的相处,里面却掺杂着其他感情,日积月累,让她感到心慌。她一开始坚定的认为自己不会爱上他,所以任由他。可是这段时间,她接受着他的好,却无法给出回应,这让她心里的愧疚和负担越发的重。   她觉得自己这样的做法不对,不喜欢一个人就不应该给他希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自己的孤独,所以在他靠近的时候,不去拒绝。因为亲情的缺失,所以在他毫不保留的对她表示关心的时候,坦然地接受。这样做,只会让他越陷越深。   戚淮清闭了闭眼,低声说:“我要出去一下,你回去吧。”   “我陪你。”   摇了摇头,戚淮清说:“不用。”她看着面前的人,想了想,还是说:“你追了这么久,该放弃了吧。”   裴景川却笑了笑,他抬手揉了揉戚淮清的脑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说过,你一天不接受,我就等一天,你一辈子不接受,我就等一辈子。”   “你……”戚淮清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说:“你简直不可理喻。”   “嗯,我不可理喻。”裴景川顺着戚淮清的话说,手里还拿着花,他拉着她的手将花放到了她手里,“可是我就是这么固执,爱你这件事,我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年,余生自然也会继续下去。”   “你不必感到愧疚,也不要觉得有负担,这一切我心甘情愿,也……甘之如饴。”   他的话一字一句地传进戚淮清的耳朵里,似乎连心也跟着发颤,她避开他的视线,握着花的手捏得死紧,“我、我走了。”   留下这句话,戚淮清便直接离开,没再看身后的人。   上班族的年假已经过去了,现在不是高峰期,街上的车辆也不多,戚淮清思绪还是乱的,因此车也开得不快。红绿灯路口,红灯还有三秒结束,戚淮清车速慢,周围又没什么车,她也就没有减速,就着这个速度开了过去,到路口时绿灯刚好亮起。   戚淮清直接开着过去,她没有注意左右方向的车辆,以至于在余光看见一辆冲过的车时,甚至已经来不及躲避。   然而不过瞬息之间,在她后方却冲出来了一辆车,将那辆即将撞上她的车撞到了另一边。   街上的行人纷纷停下,四周的车辆也纷纷避开,耳边充斥着尖叫声,不远处相撞的两辆车车头已经变形,戚淮清坐在车里,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她看着前方已经变形的两辆车,视线落到那辆熟悉的车上,眼睛倏地瞪大,然后颤抖着手推开车门下车。   那一刻她心里什么都没想,却又好似想了很多,她跑了过去,那辆车的车门还紧闭着,她看不清里面的人,只能拍着车窗颤抖着声音喊。   救护车没多久便来到了现场,车门被打开,戚淮清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情形,陷在安全气囊里的人头上流着血,紧闭着眼,生死不明。另一辆车的车主同样被救了住来,他伤得明显要重些,身上沾着血迹。两人被担架抬着上了救护车。   戚淮清跟着上了救护车,她稍微冷静了些,看着躺在担架上的人,整个人却止不住地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裴景川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他头有些痛,还有些犯恶心想吐,身体难受,却在睁开眼的一瞬间坐了起来。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偶尔从门外传进来了说话声,安静得有些渗人,撞上那辆车后他便晕了过去,不知道戚淮清的情况,他心里止不住地担心。   手上还插着针,正在打点滴。裴景川眉头紧皱,他扶了扶额头,刚想叫人,病房门便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人是戚淮清,她神色有些疲惫,眼眶泛着红,手上提着饭盒。   裴景川:“你……”   戚淮清:“你……”   两人同时开口,然后戚淮清两三步走到了裴景川面前,她把饭盒放到了一边,担忧地问:“什么时候醒的,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看到戚淮清没事,裴景川的心便放下了一大半,他头还痛着,做不出摇头这种高难度的动作,只是声音虚弱的回道:“我没事,你怎么样,没伤到吧?”   戚淮清给他背后垫了枕头,“我没事。”她想到之前的情形还忍不住后怕,原本就泛红的眼眶又溢出了泪,颤声说:“你是不要命了吗?那种情况下还敢冲上来!”   裴景川握着戚淮清的手,轻拍着安抚,他缓缓靠近,轻吻着她的眼角,低声说:“你就是我的命。” 第72章   幸而裴景川的车性能好,所以除了轻微的脑震荡外,也没什么其他严重的伤。另一个车主的伤比较重,不过介于他是过错方,不仅闯红灯,还酒驾,所以这次事故由他负全责。   车祸的事情,顾溪瑞和赵蕊蕊知道后,纷纷来医院看望裴景川。   两人是一起来的,那时候戚淮清还待在病房里,见两人来了,她就出了病房,先去缴费。   顾溪瑞是个毒舌的,看见靠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病病歪歪的裴景川,没忍住戏谑道:“英雄救美挺好使吧。”   赵蕊蕊把买来的水果搁在一边,看着裴景川头上白色的纱布,坐了下来,也说:“幸好没被撞成傻子。”   裴景川头还犯晕,除了戚淮清的声音,现在谁在他耳边说话,他都觉得聒噪,看了两人一眼,直接说:“你俩回去吧。”   “这才来呢,怎么就开始赶人呢?”顾溪瑞拿了个橘子开始剥,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充满了整个病房。   这橘子是刚才两人买过来的,裴景川身边这群朋友一直认为他喜欢吃橘子,其实不然,他喜欢橘子,不过是因为戚淮清喜欢而已。   赵蕊蕊接了顾溪瑞的话,“估计是怕我们打扰到他和戚姐姐的二人世界吧。”   递了几瓣橘子给赵蕊蕊,剩下的顾溪瑞自己吃了,嘴里有东西,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模糊,“也是,毕竟是个重色轻友的。”   两人一唱一和的,就拿他打趣,裴景川揉了揉太阳穴,“行了,吵得我头疼,看也看了,滚吧。”   顾溪瑞笑了声,这才收敛了些,他挨着赵蕊蕊坐下来,抽了张纸巾,一边擦手一边问:“怎么样,连命都豁出去追了,修成正果了吗?”   裴景川抿了抿唇没回答,心底有些烦躁。   女人看女人还是挺准的,赵蕊蕊想到刚来他们进来时戚淮清和裴景川相处的模式,叹了口气说:“戚姐姐看起来还无动于衷啊,继续加油吧。”   几人说话间,戚淮清也回来了,她一推门进来,几人就不约而同的停了这个话题。   和赵蕊蕊还有顾溪瑞打了声招呼,戚淮清就对裴景川说:“我问了一下医生,再观察两天,要是没什么其他问题,就能出院了。”   戚淮清一进来,裴景川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就瞬间扬起了笑,他「嗯」了一声,温声说:“我没什么事,你别担心。”   戚淮清点了点头,看向一边坐着两人,问:“要喝水吗?我给你们倒点。”说着,她拿了两个被子想一边放着水的地方走。   赵蕊蕊他们嘴上虽然那么说两句,但也是真心希望裴景川能早点成功,现在戚淮清回来了,他们也就不想再多呆,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不用了戚姐姐,既然他也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赵蕊蕊摆了摆手拒绝。   戚淮清停下了脚步,问:“不再聊聊吗?”   赵蕊蕊:“不用了。”   顾溪瑞也说:“你别忙活了,我们先走了。”   见两人真要离开,戚淮清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嘱咐两人路上注意安全。   病房门「咔嚓」一声被关上,两人离开,病房又只剩下戚淮清和裴景川两人,安静下来,一时之间也没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裴景川拿起了放在一边的橘子,剥开后递给了戚淮清。   戚淮清坐得离他有些远,看他这番动作,只是拒绝道:“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裴景川自然也察觉到了戚淮清一直在抗拒他,原本以为经过这次事情会有所转变,却不想,她逃避的态度更明显了些,让他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他收回了手,也不勉强,只是说:“你别多想,也别觉得愧疚,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裴景川受伤的时候,戚淮清那一瞬间的心慌和害怕,让她终于察觉到了自己心里以前被刻意忽略的细微的变化。   可这种改变更令她无所适从,想要逃避。   听见裴景川的话,她眼睫轻颤,“你以后,别这样了。”她说,“没有什么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裴景川:“可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   裴景川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戚淮清的身上,目光缱绻而灼热,让她无所适从,她闭了闭眼,轻声问:“值得吗?”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裴景川轻声笑了笑,声音轻柔低沉:“为你所做的一切,我都心甘情愿。”   裴景川没有什么亲人,戚淮清虽然有些亲人,但也还不如没有,裴景川又是因为戚淮清才受的伤。所以他住院的这段时间,也一直是戚淮清在照顾他。   尽管戚淮清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可是他的伤因她而起,她也应该负责到底。裴景川其实也不想逼她,可是他好不容易将她的心撬开了一个口子,自然不愿意中途放开,再让她缩回去。   开学后,戚淮清开始回学校上课,生活慢慢恢复了以前那样,天气回暖,她又开始沿着江边晨跑,裴景川自然也是每天陪着。   自从裴景川在戚淮清家里留宿过一晚之后,他就经常「登堂入室」了。所以现在一般就是两人晨跑完,一起在屋里吃早餐,然后各自去上班。   这天晨跑,两人闹了点小别扭,买好早餐后,两人一起回去,在大门口的时候裴景川鞋带松了,戚淮清也没等他,直接就提着早餐进去等电梯。   电梯门口还等着一个姑娘,浅色的衣服,长卷发披在肩上,皮肤白皙,杏眼蛾眉,看着眼生,应该是刚搬过来不久的。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戚淮清跟在那姑娘的身后进了电梯,裴景川也走了过来。前两天戚淮清重新买了一套运动服。所以现在两人穿着的是不同类型的衣服,她停在电梯靠里面的角落里,进去后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没再说话。   裴景川在后面走进来,进去后就摁了楼层,本想走到戚淮清那里,见她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脚步一顿,最后还是没过去。   空荡荡的电梯里,三个人安静的站着,卷发姑娘摁了楼层,然后将电梯门关上。   裴景川站在前门,未免惹戚淮清不耐,他也没回头,就规规矩矩的站着,几秒种后,卷发姑娘开口了。   她仰头看着裴景川,声音轻柔:“你好,那个……我是前两天刚搬来的。”   裴景川礼貌地点了点头。   卷发姑娘问:“你是刚出去晨跑了吗?”   “嗯。”裴景川应了一声,然后往旁边移了两步,离这姑娘远了些。   “这边的环境沿着江边晨跑的话应该很舒服吧,我当初看房子的时候,也是因为这点选了这里。”   说道这里,这姑娘的搭讪的意图就已经有点明显了,裴景川没再接话,他向后看了看,戚淮清垂着头,他只能看见她白皙的额头。   卷发姑娘继续道:“我平时也喜欢晨跑,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约呀。”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戚淮清率先走了出去,她擦着裴景川的身旁走出去,裴景川原本想要迈出去的脚步一顿,他站在原地,等她出去了才又重新抬起脚步。   见裴景川要离开了,卷发姑娘:“那个……”   戚淮清将手里的早餐递给裴景川,在卷发姑娘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沉声道:“拿着。”   空气安静了一秒,裴景川忙伸出手,“怎么了,是不是拿太久手酸了?”   卷发姑娘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电梯门重新合上,寂静的走廊里只剩下裴景川和戚淮清两人面对面的站着。   戚淮清抿了抿唇,没说话,直接转身走了。   手上提着早餐,裴景川唇角微勾,心里的欣喜压抑不住的溢出来,寂静的过道里,他低沉的声音里含着笑意,保证道:“你别生气,我以后一定不和别的女人多说一句话。”   在那个姑娘和裴景川搭话的时候,戚淮清心里突然生出了一抹介意,起初她只是心里有些芥蒂。可是在那姑娘最后还想叫住裴景川的时候,她却突然忍不住,打断了那姑娘的话,这样不理智的、冲动的行为,让她觉得陌生,甚至感到心慌。   裴景川保证的话传进她的耳朵里,话里的意思却让她蓦地反应过来。可是那个念头太过荒唐,让她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她不愿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在吃醋。   可是这件事在她心里留下的痕迹却让她忽视不了。甚至在之后每天看见裴景川的时候,她都无法控制自己不去乱想,想她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是不是原本的感情早已经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发生改变了。   她每天思考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是不是已经喜欢上了他,可她却总是不能确定答案,到最后,甚至想要逃避。   清明前,学校组织了支教活动,需要去西南山区支教一个月,五一的时候才能回来。   西南山区那边比较偏僻,他们学校安排的那个地方尤为偏远,山路崎岖,听说山里还没有信号,这次活动去的大多是学生。但还需要几个老师带队,是个苦差事,几乎没几个人愿意去。   仔细的考虑了一天后,戚淮清报名了。   她没有想要逃避,而是想离开一段时间。在没有裴景川的情况下,好好的想清楚。   学校确定了日期,四月三号离开。   四月二号那天晚上,戚淮清收拾好了行李,她没带多少东西,就几套换洗的衣服,外加一些必需品。   她离开的事情,还没有和裴景川说,不知道怎么开口,也存了故意不说的念头。可是这会儿,她的思绪却很乱,落地窗外的夜景很美,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闪烁着,阳台上的绿植开了花,微风吹过的时候,飘来淡淡的香气。   戚淮清的视线落到了桌上放着的花瓶上,那里还插着今天早上裴景川送的花。   她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   第二天一早,戚淮清照着平时起床的时间起了,外面下着绵绵细雨,窗户被雨滴打花。约定出发的时间是八点半,她没出去晨跑,也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像往常一样等在楼下,洗漱好后做了早餐,又收拾了一番后,她拉着行李箱出门。   电梯门打开,耳边回荡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空气里有淡淡草木的清香,戚淮清拉着行李箱出了电梯,她迈开几步转了出去,然后一抬眸,便在那个熟悉的位置,看见了那个人。 第73章   外面下着雨,一路走过来,裴景川被雨淋湿的碎发贴在了额前,手上拿着的玫瑰也被雨打湿,花瓣上沾着雨滴。他等了有一会儿了,本打算再等一会儿,人还不下来就直接上楼去,结果片刻后就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他抬眸看了过去,却看见那人手上拖着行李箱。   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裴景川手指微动,气氛瞬间凝滞,只有耳边回荡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良久,他颤声道:“你……要走?”   低低「嗯」了一声,戚淮清垂下眼眸,拉着行李箱走到了裴景川的面前,车轮滑过地砖,发出咕噜声,她站在他面前,低声说:“下着雨,你怎么还来了?”   裴景川没回答这问题,他定定地看着戚淮清,眼眸漆黑,双拳捏得死紧,咬牙问:“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又打算一个人悄悄的离开?”   “我确实没打算告诉你。”戚淮清迎上他的目光,直接说。   她近乎冷漠的回答,让裴景川踉跄着退了一步,缓了缓,他眼睫轻颤,深吸了一口气,问:“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去哪里?”   “你没必要知道。”   气氛重归于沉寂,裴景川双手捏得死紧,他闭了闭眼,最后却还是缓缓开口,颤声说:“你……到了,记得给我,报个平安。”   春风拂过,带来了阵阵青草淡淡的气味,混杂着泥土的腥味,传进鼻翼。   戚淮清垂下眼眸,抿了抿唇,她拉着行李箱迈开脚步,却不过刚走了两步,手腕便被抓住。她能感觉到捏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巨大的力道,和压抑不住的轻颤,闭了闭眼,她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   身前的人如愿停下了脚步,裴景川看着她的背影,他的手握着她的手腕,掌心触及到一片温热的肌肤,可他的心底却一片寒凉,他上前两步,将手里的玫瑰递到她面前,哑声道:“送你的。”   映入眼帘的,是朵朵沾着水珠鲜红的玫瑰,戚淮清一怔,她抬眸看着裴景川,“什……什么?”   裴景川牵起戚淮清的手,将玫瑰放到她手里,他握着她的手,近乎呢喃道:“你要记得,还有一个人在这里……等你,等你回家。”   玫瑰被放到了手上,原本拉着她的人慢慢放开了手,他的声音夹杂着雨声透过风传进她的耳朵里,戚淮清捏着花的手紧了紧,她看着面前退后两步垂下眼眸的人,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耳边再次响起了车轮滑过地砖发出的咕噜声,裴景川垂在身侧紧握的双手颤抖,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渐行渐远的人,直至眼眶泛红,却仍不舍得眨眼。   走出大门,细雨飘在脸上,带来一阵冰凉,耳边只有行李箱拖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戚淮清慢慢走远,良久,她微微勾起唇角,溢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   支教的地方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戚淮清和学校里的人汇合后,一行人就坐上了高铁,队伍里的学生兴致很高,几人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   车厢里不时有人低声的交谈,他们有近三个小时的车程,这次带队的,除了戚淮清,还有一位比较年长的男老师,已经四十多岁了,姓李,加上五个学生,一行共七个人。   两个老师坐在一起,戚淮清靠着窗坐,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李老师就闭上了眼睛开始睡觉。戚淮清也没再开口,一会儿看看窗外飞驰的景色,一会儿玩玩手机。   一个多小时后,估计新鲜劲儿过了,后面小声说着话的同学们也纷纷噤了声。   车厢里有大部分人都在睡觉,还有一些人在玩手机,偶尔响起一两句低声的交谈,戚淮清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想了想,拿起手机给戚峥沣发了个消息。   三个小时的时间过得很快,一行人下了高铁,一上午已经过去了,简单的吃了午饭,就往目的地出发。   要去支教的地方叫做凉川,是个处在山区的小镇,离最近的小县城也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学校一开始联系了这边,给他们一队人准备了一辆车,几人到了地点,就纷纷上了车。   开车的师傅姓张,是个驾龄十多年的本地人,说着带着口音的普通话,一路上和李老师聊得很投机。   从市里出发,出了省道,又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沥青路就慢慢断开,山区的路崎岖不平,过了小县城,离目的地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公路两边没了之前的建筑,变成了起伏连绵的山脉,已经入了春,山上的树木开始重新长出树叶,嫩绿色的叶子在阳光下发着光,吹过的风都带着大自然清凉的味道。   坐在戚淮清后面的一个女生有些晕车,颠簸的上路让她脸色有些发白,和她一同坐着的女生喂她喝了点水,小声问戚淮清:“戚老师,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啊?林璐她有点晕车。”   戚淮清回头看了看,见小姑娘脸色发白,心里有些担心,“还能坚持吗,再有一个小时就到了。”   车窗是开着的,山间的风吹进来,能让人好受些,林璐摆了摆手,“我还好,别担心。”   坐在前面的李老师注意到后面的情况,提了些声音问:“怎么了,晕车吗?”   这话被司机师傅听见,他「欸」了一声,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个小橘子,“就怕你们有人会晕车,闻闻橘子皮会好些。”他把小橘子给了坐副驾驶的李老师,然后跟着传到了后面。   司机师傅虽然话里带着口音,听起来还怪可爱的,但也算是个热情的人,“平时没坐过这种山路吧,都说「想要富先修路」。不过我们这边的路确实不好修,每年下暴雨就容易山体滑坡,久而久之,有些路段也就坏了。”   后面的同学「啊」了一声,问:“还会山体滑坡,这也太危险了吧。”   师傅笑了两声,安抚道:“也没事儿,不会年年都滑坡的,只要好好呆在家里就行,这些地段都没住人,下着暴雨也不会有人往这种地方来啊,不过就是会堵路有些麻烦。”   师傅开始聊着这边的风土人情,科普乡间邻里的相处习惯。   离目的地没多远了,有人问:“听说山里信号都没有,是真的吗?”   “哪里有那么吓人哟。”师傅说,“只有在这种偏僻的山路或者往山里深处走才没有,放心,你们住的那地方,学校里还是有的。”   问话的同学拍了拍胸口,“那就好。”   说话间,目的地已经到了,透过车窗,已经能隐约看见学校,又开了几分钟,就到了学校门口。学校不大,没有大门,就两栋教学楼,一栋住宿楼,还有一个小食堂。车子跟着开了进去,然后停在了住宿楼下。   几人纷纷提着行李箱下车,学校的校长带着几位领导也已经过来准备迎接,孩子们都还在上课,隐约可以听见郎朗的读书声。   校长笑着开口:“欢迎欢迎……”一行人客套一番后,校长开始向他们介绍一下学校的情况。   一行人这段时间吃住都是在学校,校长带着他们进了宿舍,安顿好后又说:“这边娱乐设施比较匮乏,网络也比较差,但是打电话还是没问题的。”   李老师摆摆手:“不碍事,我们是过来教书育人的,又不是来旅游的,不需要什么娱乐。”   校长笑着点点头,又是一番客套,然后才带着人离开,一行人也纷纷进了宿舍自己修整。   学校里的学生本就少,因此宿舍也比较空,戚淮清和李老师分别一人住了一间教职工宿舍,其他几个学生三个女生住一间,四个男生住一间。   进了宿舍,戚淮清把门关上,然后放下行李箱坐在了书桌前。   不算大的宿舍里面还有三张空着的床,铁架上只有一块木板,显得有些空荡荡的。窗户那边是一个小阳台,外加一个小小的洗漱间。戚淮清看了看铺好的床,上面铺着崭新的被褥,喜庆的颜色,看起来质地柔软。陈旧的书桌,门有些脱漆,宿舍虽然旧,但也充满了阳光的气味,闻起来很舒服。   戚淮清看了一圈后,拿出手机试了试信号,发现网络确实不好。但是发消息打电话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温柔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能看见空气里漂浮的灰尘,戚淮清坐了会儿,然后拿出手机给裴景川发了一个消息。   司机师傅这段时间都负责他们一队人的出行,本身也是这个小镇的人,几人安顿好后,也他就回了家。   小镇里的这所学校,是附近村子里唯一的一所学校,有小学部和初中部,说是小镇,也不过就是比起其他地方多了那么几乎人家,镇上的年轻人几乎都已经离开了这里,去了外面打工,只剩下孩子和老人。   支教生活就这么开始了,他们基本都是负责初中部的物理和化学,这边的教学这方面比较欠缺,再加上来的这队人又几乎都是偏理工科的学生。有一个外语学院的姑娘,就代了学校的英语课。   学校里有一间音乐教室,里面有一架钢琴,是几年前一位校友捐的。因为学校里没有会弹钢琴的老师,陈置了很久。   校长说了之后,戚淮清便接了音乐课,准备教小学组的孩子们弹弹钢琴。   第二天便开始上课了,戚淮清的课不多,大多是在下午,早上起床后,她习惯地在周边转了一圈,权当晨练,山里的空气很好,郁郁葱葱的景色看起来让人心情都好了几分。   学校早上上课比较晚,小学部的九点才开始。因为有些村子里的同学步行到学校需要很久的时间,戚淮清散步的时候,陆陆续续地看见有孩子进学校。   孩子们之前就听说有新老师会来,这会儿看见眼生的戚淮清,就知道是新来的老师,纷纷好奇的打量。山里的孩子很单纯,眼神纯粹,亮晶晶地盯着你看,让人心都软化了。   戚淮清对他们笑了笑,他们又都不好意思地别开眼,小跑着进了学校。   山里的时间过得很慢,有仿佛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一个月的时间就过来一大半,还有几天就要离开的时候,戚淮清和李老师准备去就进的小县城里给孩子们买点礼物。   前一天上课的时候,戚淮清问孩子们想要什么礼物,这话一问出,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良久,有个小男生小心翼翼地问:“戚老师,你们是要走了吗?”   一间教室里,十几个孩子,原本亮晶晶的眼睛暗淡下来,仿若失去了光芒的星星,让人心里蓦地难受起来。   戚淮清抿了抿唇,半晌,点头道:“嗯。”她扬起笑,柔声安抚:“你们以后好好学习,老师还会回来看你们的呀。”   这段时间,戚淮清教他们弹钢琴,她手把手的教,温柔又有耐心,孩子们都很喜欢她,现在猝不及防得知她要离开的消息,一时之间都有些难以接受,有几个孩子甚至已经红了眼眶。   但是经常经历与父母分别的他们还是很快调整过来,用带着童音的声音保证道:“戚老师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学习。”   一群孩子稚嫩而童真,带着对世界的好奇和未来的憧憬。即使人生经常经历离别,没有优裕的生活,父母不能陪在身边,却依旧没有消磨他们内心的美好。   下课后,戚淮清回了宿舍,在路上的时候,却有个小女孩儿追上了她。   小女孩儿扎着两个羊角辫,脸蛋红扑扑的,两只水润的大眼睛看着戚淮清,小小声声地请求:“戚老师,我可不可以要一个礼物?”   戚淮清怔了怔,随即弯下腰揉了揉小女孩儿的头发,柔声道:“当然可以啊,你想要什么呀?”   小女孩儿捏了捏衣角,低下头,半晌,才嗫嚅道:“我、我想要,向日葵的种子。”   戚淮清:“向日葵种子?”   “嗯。”小女孩儿坚定地点点头,“这是我妈妈最喜欢的花,我想种下来,那样等她回来了我就可以送给她了。”   戚淮清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捏了捏小女孩儿的脸,笑道:“好呀,老师明天就给你买回来,你妈妈一定会喜欢的。”   “谢谢老师!”小女孩儿开心地一笑,垫起脚亲了亲戚淮清的脸,“等我种出来了,也送老师一朵。”   小女孩儿童真的话让戚淮清不由得一笑,她摇摇头道:“老师就不要啦,你送给妈妈就好。”   “一定要送给老师的。”小女孩儿却摇摇头,坚定道。   戚淮清顿了顿,好奇问:“为什么呀?”   小女孩儿奶声奶气的说:“妈妈说了,向日葵围着太阳转动,不管太阳去哪里,它都一路跟随。它内心坚定,不怕困难,永远向前。”她纯粹的目光看着戚淮清,“就像老师一样,”   戚淮清一怔,“像……我一样?”   “嗯!”小女孩儿说:“我知道我们大山里条件艰苦,几乎没有老师愿意来这里。但老师你却来了,而且一点都不嫌弃我们这里条件差,就像向日葵,不怕困难,永远向前。”   “永远向前……”小女孩儿的话响在戚淮清的耳边,让她微怔。   小女孩儿又垫脚亲了亲戚淮清的脸,红着脸小声道:“戚老师,谢谢你,我们都特别喜欢你。”   小女孩儿说那些话的时候,戚淮清想到了裴景川,向日葵一生都跟随着太阳,裴景川却是一生都追随着她。可向日葵有太阳的照耀,能开出灿烂的花,裴景川有什么呢?他有的,大概只有她一直的拒绝。   那孩子说她像向日葵,不怕困难永远向前,可她却因为畏惧陌生的感情,而躲到这地方来。   她想到这段时间裴景川依旧不变的每天的消息,他不曾问过她在哪里,也不曾催促让她早点回去,他只是询问她待得习不习惯,嘱咐她天冷了加衣,记得按时吃饭。   她想到离开的时候,她故意不和裴景川说她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去。其实那时候,她心里还对之前的事情有疙瘩,可他的反应,却让她陡然放开了。他没有强硬地留下她,也没有哀求她不要走,他只是告诉她,让她记得,还有一个人在等她,等她回家。   家。   十三岁那年,她没了家,可又是十三岁那年,她有了家。   前世两人的朝夕相处,彼此都是亲人一般的存在,他没了家人,她也一样,可是两人一起,便好像又有了家。这一世,因为他前世的死,她一开始的逃避让他慌不择路的选择了强迫。可如今,这个隔阂似乎已经慢慢消去。   戚淮清想,也许自己应该勇敢一次,就像向日葵一样,去勇敢地追逐一次太阳,正视自己的心,不再逃避,给裴景川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山间的风很轻,带着草木的芳香,戚淮清拿出了手机,给裴景川发了一个消息:   我在x省x县凉川镇上支教,五月二号下午四点的高铁。   与此同时的c市,裴景川正在办公室里开着视频会议。   手机的专属铃声响起,他说了一句暂停会议,便起身到落地窗前解开了锁。   明亮的阳光照进来,屏幕上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令他蓦地亮了眼,他收起手机,快步走回电脑前,两三句话结束了会议,然后便拨了内线电话到林秘书那里。   “订一张去x省的机票,我要最近的一班。”   外面的林秘书听着电话里的话,有些怀疑自己幻听了,他停了一秒,问:“x省?老大,你、你去?”   裴景川:“把五月三号之前的行程都推后,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可是……”林秘书一怔,“后天你还要飞一次欧洲。”   “推后。”裴景川说完这句,便直接挂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戚淮清便和李老师去了最近的县城,坐了一个小时的车后,两人到达的目的地。县城里有一家书店,他们准备给孩子买的礼物便是书包文具,还有一些书。   到了书店之后,李老师和书店的负责人联系了一番。因为要的书有点多,他们还需要提货清点,戚淮清便先离开,去买向日葵的种子。   一直到中午,两人终于买好了所有东西,启程回学校。   蜿蜒的山路崎岖,两边是郁郁葱葱的山林,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有些困顿。   山里的路本就不平整,在车里也晃动得厉害,一行人加上司机共三人,变故就在一瞬间,原本还算平稳的路段,却突然来了一个急刹。   因为惯性,戚淮清的头重重的撞了一下前面的椅背,原本白皙的额头瞬间青了一块。   车里安静了一瞬,李老师问:“怎么回……”   他的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戚淮清偏头看了看车前,也倒吸了一口冷气。离车头不过几米远的地方,路中央躺了一块大石头,路边还有不少碎石泥土,显然是刚落下来的。   “怎么会突然……”戚淮清的话也戛然而止,停下来的车上,三人都感受到了一阵摇动。   司机师傅稳了稳声音:“是地震。”   前面的路段又落下来不少碎石,他们停下来的地方,刚好是一个平地,现在被堵在这里,进不去,也不敢退。   李老师声音有些急切:“怎么会地震?!学校里的孩子们不会有事吧?”   “别担心。”司机师傅虽然尽力安抚他们,但声音还是有些抖,“学校应该没事,不会有事的。”   三人下了车,手机没了信号,没过多久,他们便等来了一个消防车队。救援队的抢险员看见三人,询问了一番情况后,见三人都没事后,就开始清理路段碎石,这条路是去镇上唯一的路,只有尽快把路通了,救援的车队才能进去。   戚淮清他们三人退到后面等待,刚才提着的心落下来了一些。   前方的士兵们费力的清理碎石,戚淮清坐在车里。因为担心学校里的孩子,心里有些乱。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杂乱的声音传了进来,嘈杂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个戚淮清莫名熟悉的声音,她皱了皱眉,转头看向车外,却被不远处的场景惊得一怔。   碎石路段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人,他神色有些慌乱,却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想要越过碎石过去,却被救援队的人员死死拦住。   戚淮清推开车门下车,她站在后方,一瞬不瞬地看着不远处那人,周遭都是说话声,可她的目光却被那人紧紧吸引。   她缓缓开口:“裴景川。”   空气好像都安静了一秒,裴景川缓缓转过头,他额前的头发有些凌乱。因为刚才的争论,清隽的脸有些发红,看清站在后边的戚淮清后,他一怔,随即便是后知后觉的欣喜和后怕。   他近乎急切地跑了过去。   戚淮清脸上露出笑来,“你怎么……”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裴景川狠狠地抱进了怀里,他将她死死地扣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揉进身体一般。   他的手一下一下地轻抚她的背,灼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侧,他的声音轻颤:“没事了,别怕,没事了……”   戚淮清微怔,然后,她缓缓抬起手,抱住了裴景川,一声一声轻柔地安抚:“别怕,我没事,好好的呢。”   耳边是山间轻柔的风,崎岖的公路中间,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磕磕绊绊写到现在,终于完结啦!   谢谢你们陪我走到现在,谢谢你们的不离不弃。   我觉得正文停在这里刚刚好,淮清终于敞开心扉接受了景川,景川这么久的追逐,也终于有了结果。   愿他们在另一个时空,能幸福地生活下去。   番外的话,应该就是一些甜蜜的日常吧   有缘的话,我们下一本再见咯——   最后,下一本《苦情男配都在黑化(快穿)》预计五月下旬开,感兴趣的可以戳进专栏收藏一下呀   绑定系统后,楚卿恬的任务就是完成各路苦情男配们的逆袭,实现他们的「he」   楚卿恬:我懂。   他爱的人我替他守,他受的伤我替他受,他未竟的愿我替他圆!   系统:难为你有如此觉悟,明白就好。   后来,男配唇角噙着笑,漆黑的眼眸里满是寒意,他轻柔地拭去楚卿恬嘴角的血迹,哑声问:“你就那么爱他?爱到连命都不要的地步?”   楚卿恬:我不是,我没有,你莫挨老子!   女主莫得感情!最爱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种!   1v1,男主是一个人 第74章 、番外一   因为地震,这次支教活动也提前结束了,幸运的是,没什么伤亡,但是后面偶尔来的余震吓人,出于安全考虑,李老师斟酌了一番,决定提前离开。   戚淮清亲手把向日葵的种子给了那个小女孩儿,地震的时候,学校里的孩子们都在上课,好在震级不大,疏散也及时,没人受伤。   学校后边靠山,路上也落了些碎石,救援队的人去清理路面。裴景川一路都跟着戚淮清,他还有些发愣,因为戚淮清突然转变的态度。   把买的礼物分给了学校的孩子们后,戚淮清在操场上找了一会儿,就看到了那个小女孩儿,她走过去招了招手,把种子给了她,“呐,老师答应给你带的向日葵种子。”   这边处在断裂带,时常小震不断,因此孩子们都没有被吓到,这会儿在操场上玩儿起劲。   看到戚淮清,小女孩儿小跑到她面前,她乌黑的眼睛转了转,看到了跟在戚淮清身后的裴景川,见他有些呆愣地一直看着戚淮清,她有些怕生地往戚淮清那里躲了躲。随即,她扯了扯戚淮清的衣角,像是怕被听见一般凑近她耳边小声问:“戚老师,这个大哥哥是谁呀?”   戚淮清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同样小声的回答:“他是老师的朋友。”   听见戚淮清这么说,小女孩儿这才放开了胆子,她探出头来,望着裴景川,红着脸小声说:“大哥哥你好。”   虽然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离戚淮清极近的裴景川也把这几句话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朵里,他听见戚淮清终于不再向别人说他是她弟弟的时候,心里蓦地一动,看着她的眼神都亮了几分。   小女孩儿向他问好,他眨了眨眼,从兜里抓出几颗糖,他把糖递到小女孩儿面前,弯下腰对她说:“你应该叫我叔叔。”   裴景川穿着一身休闲装,再加上因为刚才的事情,头发有些乱,散在额前,让整个人显得有些不羁,看起来像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   小女孩儿看着他手里的糖果,有些心动。但还是记得不能随便接受陌生人的东西,她没有伸手,只是求助地看向戚淮清。   戚淮清柔声道:“哥哥给你,你就拿着吧。”   小女孩儿这才伸手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看着裴景川,回答了刚才的话:“可是你明明就是哥哥啊。”   “是叔叔。”裴景川固执地纠正。   小女孩儿抿了抿唇,有些为难,“好吧,叔叔。”她觉得面前这个「叔叔」真是奇怪,哪儿有人喜欢被人叫老的。   戚淮清揉了揉小女孩儿的脑袋,“去玩儿吧。”   等小女孩儿走远了,她才回头看着裴景川,笑道:“你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儿。”   裴景川低声说:“本来就是叔叔。”她的学生,怎么能叫他哥哥呢。   小女孩儿跑回操场,将手里的糖分给了其他小伙伴,戚淮清问:“你怎么兜里还揣着糖?”   裴景川眨了眨眼:“见不到你的时候太苦了,所以吃颗糖甜甜。”   其实这糖是在县城里的时候买的,就是为了给这边的孩子。   戚淮清:“……”   剥开糖纸,吃着糖的孩子们露出了甜甜的笑,不知想到了什么,戚淮清眼里闪过笑意,她转身往住宿楼那边走,“走吧叔叔,去帮我收拾行李。”   “你叫我什么?”裴景川怀疑自己听岔了,不然戚淮清怎么会打趣一般的叫他「叔叔」?这简直……简直一点也不像她。   戚淮清含着笑意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叔叔呀。”   四周是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夕阳的余晖洒下,天边橙红色的晚霞给地面铺上了一层瑰丽的色彩。   裴景川唇边溢出了笑,叔叔就叔叔吧,只要不是弟弟就行。   两人走回了宿舍,一路上没碰上什么人,回荡在楼道里的,只有两人低低的脚步声。   进了宿舍,戚淮清坐在椅子上,问:“你怎么会来?”   裴景川摸了摸鼻子,他走到戚淮清身边,挨着她坐下,轻咳一声,说:“你不是给我发消息了吗。”   桌上有前两天孩子们送给戚淮清的小野花,山间不知名的花,却有种迷人的香味,晚风吹拂,淡淡的花香飘进鼻翼。   “我只是说我五一回去,可没让你这时候来。”   裴景川眨眨眼,无辜地看向戚淮清,“我还以为你想我了,所以才告诉我你在这边。”   他无赖的样子让戚淮清没忍住笑出声来,她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说:“明天回去,我先收拾行李。”   裴景川却蓦地抓住戚淮清拍他肩的手,迎上她疑惑的视线,他灼热的目光紧随着她,咽了咽口水,他莫名紧张地问:“你没反驳,所以……你真的想我了?”   戚淮清微怔,然后,她歪头看着坐着的裴景川,轻声说:“你来都来了,我还想什么?”   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裴景川眉宇间皆是笑意,漆黑的双眸仿若盛满了星辰,熠熠发光。   戚淮清的行李不多,她打开行李箱,将衣服叠好了放了进去,裴景川在洗漱间帮她收拾洗漱用品。   他的声音从阳台那边传进来,“你还有几件衣服晾在外面,我给你收进来吗?”   戚淮清应了声「好」。   没多大一会儿,裴景川就拿着衣服进来,他的脸有些泛红。   裴景川将手上拿着的衣服放到床上,哑声说:“我顺便帮你叠好吧。”   戚淮清正在收拾书桌上零零碎碎的资料,她没看裴景川,闻言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宿舍里安静下来,只有悉悉索索收拾的声音,片刻后,戚淮清的手突然顿住,她蓦地抬头,映入眼帘的场景却让她刷地红了脸。   “裴景川!”她气急败坏地出声。   裴景川的手一僵,衣服已经叠好,他两三步跨到行李箱旁边,迅速放了进去。   行李箱里规规整整放着的一众体恤裙子之间,夹杂着显眼的内衣内裤。   裴景川的手还放在戚淮清淡蓝色的内裤上,他的脸微微泛红,表情无辜又纯情,“你让我收拾的。”   戚淮清深吸了一口气,她脸上泛红,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把!手!拿!开!”   “啊?”裴景川装模作样地叫了一声,他视线下移,落在自己的手上,然后仿佛被烫到了一般地收回手,嗫嚅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气氛凝滞了一秒,戚淮清一把将裴景川拉起来,“走,去吃饭。”   天已经暗了下来,裴景川的手被戚淮紧紧拉着,他眼里闪过笑意,凑近她耳边低声问:“你在害羞?”   “闭嘴。”   “你是不是已经有点喜欢我了?”   “鬼才会喜欢你。”   “就算是鬼,我也一样爱你。”   “你脸皮怎么那么厚。”   “不厚怎么追上你。”   安静下来的操场上,两人的声音低低地漾开。   李老师吃完饭从食堂出来回寝室,路过操场,昏暗的夜色下,他向两人打招呼,“小戚,带男朋友去吃饭啊?”他身后还跟着其他几位同学。   “戚老师,这是你男朋友哇?”   “戚老师,你男朋友帅爆了!”   “黑夜都遮挡不住的帅气!”   “戚老师,你男朋友是学校包分配的吗?”   “戚老师,你男朋友是想你了,所以特地来找你吗?”   几个学生叽叽喳喳地说着,戚淮清被打趣得有些窘迫,她刚想放开手,却被裴景川反握住。   夜色下,他紧握着她的手,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响在她的耳边。   “嗯,我想你们戚老师想得厉害,所以就追过来了。”   回到c市,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原本计划的是五一回去,发生这件事后,学校也没急着让戚淮清他们回去上班,直接给他们放了假,等五一假期完了之后再回去上课。   带着几个学生回了学校后,戚淮清就离开了,裴景川自然也是跟着。   c市的气温不知比山里高了多少,刺眼的太阳照着。即使已经过了最热的时段,却还是让人有些难受。   学校这边离戚淮清现在的住处有些远。但是离裴景川的住处,也是戚淮清以前住的那公寓却近。   戚淮清问旁边的人:“你不回公司?”   “我也请假了。”裴景川笑着回答,他拉着戚淮清的行李箱,突然说:“我们都没开车,天这么热,不然你先去我那边吧。”   戚淮清扬了扬手里的手机:“我叫车了。”   裴景川:“……”他失望的「哦」了一声,说:“那我送你回去。”   路程其实也不远,坐在车上没多久,便到了公寓。   裴景川先下车去后备箱拿行李,然后两人慢慢地走进小区。   裴景川问:“家里有食材吗?”   戚淮清想了想,说:“冰箱里有鸡蛋,面条。”   “那等会儿再去买点菜吧。”裴景川说。   走进大楼,两人在电梯门口又碰见了上次那个卷发姑娘。   卷发姑娘有些尴尬,但还是打了声招呼,“哈喽,好巧。”   戚淮清笑着点了点头,三人站在电梯门口等电梯。   三人走进电梯,裴景川摁了楼层就挨着戚淮清站着,他一只手拖着行李箱,看了眼站在一边的卷发姑娘,他心一动,另一只手蓦地伸出去,牵住了身旁人的手。   突然被握住手,戚淮清一僵,反应过来后就是想要抽开。然而还不待她有所动作,旁边的卷发姑娘就开口了。   卷发姑娘一直用余光看着旁边的两人,见裴景川拉着的明显是女士的行李箱,又看见两人突然牵手,她想了想,还是迟疑着问:“那个……你们是情侣吗?”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一时之间,戚淮清和裴景川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尴尬,裴景川捏了捏戚淮清手。   戚淮清一怔,随后,她缓缓开口,慢吞吞道:“是……是啊。”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戚淮清尴尬地拉着裴景川就往外走。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他们两人听见电梯里的卷发姑娘道:“你们很般配,祝你们幸福。”   电梯门关上,电梯门前的两人站了一秒后,转身向公寓门口走,两人的手还牵着,戚淮清也没有甩开。而裴景川,他只是僵硬地任由戚淮清牵着走。   他的耳边不住地回响起戚淮清刚才那句肯定的回答,整个人仿佛魂都丢了一般。   戚淮清开了门,两人走进屋,关上门,她松开手想要换鞋。   想要松开的手却倏地被握紧,戚淮清微怔,她一抬眸,就迎上了裴景川漆黑的双眸,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视线灼热,声音低沉沙哑:“你承认了。”   顿了顿,戚淮清回握住他的手,她的声音很低:“嗯。”   裴景川重复:“我现在是你男朋友。”   戚淮清应声:“是。”   玄关处的两人都没再说话,安静了片刻,裴景川说:“你亲我一下。”   戚淮清一愣,“什么?”   金色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窗帘被风轻轻扬起,裴景川低下头,凑到戚淮清面前,他灼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侧,低声重复:“我说,你亲我一下。”   两人挨得很近,近到戚淮清只要一偏头,就能吻上他的侧脸,气氛瞬间安静下来,空气里有着淡淡暧昧的气息。   裴景川轻声说:“不然,我主动也是可以的。”   话音刚落,还不待戚淮清反应过来,他便倏地松开了拉着行李箱的手,伸手揽过她的腰,他轻轻地扣住她的下颚,微微低下头,覆上了她柔软的唇。 第75章 、番外二   六月十号是裴景川的生日。   戚淮清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要送他什么生日礼物才好,毕竟他什么都不缺,而这又是他们确定关系后第一个一起过的重要的日子。   这天两人一起吃饭,戚淮清想了想,还是问了身旁的人一句,“你喜欢什么?”   他们在一家情侣餐厅吃饭,空气里都是恋爱的甜蜜气息,耳边还有小提琴乐队演奏的声音,气氛正好。   在戚淮清问出这句话后,裴景川眸光微闪,他目光缱绻地看着她,让人的心也跟着一软,在悦耳的琴声里,他柔声说:“我最喜欢你呀。”   以至于后来,因为这句话,认真思考了许久的戚淮清,觉得裴景川确确实实最喜欢的就是她,所以在他生日这天,她送了一份他最喜欢的礼物。   裴景川前几年的生日都是稀里糊涂的过的。自从被戚淮清领回戚家后,他每年的生日都有她陪着,以至于后来她走了,每年生日的时候他总会格外的想她,这种折磨人的思念让他的心生疼,索性也就懒得过。   然而今年不一样,以前梦寐以求的,如今就在眼前。这是两人在一起后过的第一个重要的日子。   戚淮清这天只有早上有一节课,下课时是上午十点。裴景川的公司离得不远,她也没告诉他,直接就开着车去了。   戚淮清之前从没来过这里,又没告诉裴景川,理所当然地被拦在了楼下,问了前台,裴景川刚离开。反正时间还早,她索性坐在楼下等。   大厅里冷气开得足,戚淮清就穿了一条裙子,坐了没多久便有些冷,她坐在沙发上,顺手拿起了一边的抱枕抱在怀里取暖。   十一点半的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了几个人。   戚淮清抬头看过去,看清为首那人后,她眉眼一弯,放下抱枕站起身。   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裴景川看了过去,便迎上了戚淮清的视线,他脚步一顿,有些诧异。随即便是唇角一勾,快步走了过去。   而他身后跟着的那群人,就只见自家总裁突然离开,一头雾水地顺着他离开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扬着笑的戚淮清。   “什么时候到的?”裴景川走到戚淮清面前,他牵起她的手,却感觉到一阵冰凉,视线落到她光着的胳膊上,他皱了皱眉,直接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低声问:“冷吗?”   摇了摇头,戚淮清说:“还好。”她看了看不远处那一起走进来的一行人,扯了扯裴景川的袖子,小声说:“你先忙工作吧,我等你一起去吃饭。”   还站在大厅的那一行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十分有眼力见地不看他们二人。只有一两个忍不住好奇的,用余光瞄着,小声问前面的林秘书,“那人是谁?”   林秘书好歹也算半个知情人,故作高深地睨了问话的人一眼,同样凑近了小声的回道:“还能是谁,老板娘呗。”   那人还想问什么,见裴景川看过来的视线,立马转过头,假装看风景。   裴景川看了看那边的人,又转头问戚淮清:“到我办公室去等?”   想到自己放在包里的那个礼物,戚淮清问:“不会打扰你工作吗?”   裴景川:“不会。”   他这样说,戚淮清也就不矫情了,直接点头应了声「好」,就跟着一起进了电梯。   这还是戚淮清第一次进裴景川的办公室,偌大的办公室里没有多余的摆设,书桌上除了电脑和一些必要的物品,没有多余的摆设,十分单调,办公室的里间是一个休息室。   裴景川牵着戚淮清走到沙发面前,“你先休息会儿,我马上就好。”   “嗯。”戚淮清点点头,然后自己安安静静地坐下。   没多久,有秘书送进来一杯果汁。   戚淮清喝着果汁,偶尔视线落到裴景川身上,偶尔玩玩手机。她坐了一会儿,拿起自己的包,将那个礼物拿了出来,装进了兜里。   十二点,裴景川准时下班,他关上了电脑,走到戚淮清面前。   戚淮清问:“好了?”   “好了。”裴景川拉起戚淮清的手,他的视线落到她因为喝了果汁而显得格外水润的唇上,眼眸一暗,他低下头轻吻了一下。   舔了舔唇角,他凑近她的耳边,轻笑着说:“甜的。”   戚淮清没忍住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她的视线落到一边放着的果汁上,回味了一下,说:“明明是酸的。”   耳边传来他低沉的轻笑声,裴景川捏了捏戚淮清的脸颊,“是吗?那我再尝尝。”   戚淮清险些没气笑,“无赖。”她把他的手拉下来,垫脚轻吻了他一下,然后退回来,“吃饭去,饿了。”   裴景川摸了摸唇,脸上的笑不由得深了些,他任由着她拉着出了办公室,两人慢慢悠悠地走进电梯。   “想吃什么?”   戚淮清摁上电梯,回道:“我订好餐厅了。”   电梯缓缓下降,裴景川突然提议说:“我们下午去约会?”   戚淮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上班?”   “我们公司很人性化,生日当天可以有半天假期。”裴景川面不改色的回答。   戚淮清没忍住笑了笑,她看着裴景川,问:“是他们老板刚定下的规矩吗?”   电梯慢慢停下,裴景川含着笑意的声音低声回答:“大概是。”   餐厅不远,环境很好。   两人等着上菜的时候,裴景川问戚淮清:“我可以要一件礼物吗?”   他一直牵着她的手,这会儿两人坐在桌上,他就一根根手指轻轻揉捏着,就跟小孩子玩儿玩具一样。   戚淮清问他:“你想要什么?”   服务员敲门进了雅间,把红酒拿了进来。   半晌,等服务员倒好酒离开,裴景川轻声说:“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戚淮清微怔,然后,她缓缓一笑,“好啊。”   “你……”裴景川想好的理由还未说出口,便听到这么一个回答,他一愣,良久,才反应过来,“你答应?”   雅间的门再次被敲响,一道道菜被送了进来,戚淮清回答:“我答应。”   等雅间再次归于平静,她对裴景川说:“我还有个礼物送给你。”   “什、什么?”   戚淮清伸手捂上了他的眼睛,“你先把眼睛闭上。”   掌心被他长长的睫毛扫着,心似乎也跟着漾起。裴景川顺从地闭上了眼睛,戚淮清说:“把左手伸出来。”   空气里有着淡淡红酒的醉人气息,裴景川慢慢伸出了左手。   他的手掌很大,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异常好看,戚淮清从兜里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礼物,她握住了他的手,白皙娇小的手覆上他的,缓缓将那枚戒指戴了上去。   手上传来的触感让裴景川怔在了原地,甚至连眼睛都忘了睁开。直到感觉到手上柔软的触感即将离开,他倏地抓住了那只想要离开的手。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一枚戒指,他抓着戚淮清的手握得很紧,声音止不住地轻颤:“什么意思?”   手腕被紧紧握住,戚淮清另一只手抚上那枚戒指,她抬眸看着面前的人,“也许我没有你爱我爱得深,但是,我愿意倾尽我的余生——去爱你。”   “我会努力地学会怎么去爱一个人。”   “也会努力地做好一名妻子。”   “我会努力地和你一起构建一个家。”   “也会努力地做好裴太太。”   她将另一枚戒指拿了出来,他的眼眶微红,手轻颤。戒指被放到了他的手里,然后,她将左手放到了他的手上,轻声问:“所以,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裴先生。” 第76章 、番外完   (一)蜜月   a国某小镇,清晨的阳光照进房间,洒在柔软的床上,晨间的光带着金色的光芒,暖洋洋的落下一片。   戚淮清缓缓睁开眼,自从结婚后,她以前早睡早起,每日晨练的习惯就被打破了,昨晚折腾得有点晚,这会儿醒来还觉得有些腿软。抬手揉了揉眼睛,她刚想伸手去拿放在一边的衣服,就被身边的人倏地揽过腰,抱进了怀里。   裴景川伸手将戚淮清抱进怀里,他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刚醒的嗓音还带着性感的沙哑,“再睡会儿。”   “睡不着。”戚淮清回道,她揉了揉他的脸,“已经不早了。”   他们住的地方靠海,金色的阳光照进来,海风吹拂,舒服得让人骨头都酥了,裴景川把头埋进戚淮清的颈窝蹭了蹭,眼睛都没睁开一下,低声撒娇:“你再陪我睡会儿。”   灼热的气息洒在锁骨那一片,戚淮清缩了缩脖子,揉了揉一旁毛茸茸的脑袋,问「你瞌睡这么多,昨天累了?」昨天两人早起爬上去看了日出,下午去滑雪,晚上才回的小镇。   然而「累」这个字是不能在男人面前提起了。尤其是在昨晚两人还折腾了一番后,裴景川听见这话,显然误会了戚淮清的意思,他蓦地张嘴恨恨地咬住了戚淮清的锁骨,轻轻磨着她那处的软肉,原本淡下来的痕迹瞬间又深了些。   “别闹,痒。”戚淮清笑着推开他的脑袋,缩回脖子。   裴景川念念不舍的松开了嘴,然后倏地翻身压在了戚淮清身上,在她耳边低声轻笑着说:“要不要试试到底是我累,还是你累?”   他的目光轻佻而暧昧,从她的脸上慢慢下移,细细描绘。戚淮清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听见他这话,又哭笑不得,“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   裴景川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想的都是你。”   闹了一会儿,两人还是一同起了。洗漱好后,两人一起去吃早餐。   小镇靠海,风景很好,异国异乡,沿街有些小摊上摆放着不知名的工艺品,戚淮清走过的时候,闻到一阵非常舒服的香味,她停下脚步,循着味道走到一家小摊前。   小摊上摆放着一些很具特色的首饰、装饰品、香料,以及一些不知名的小物品。戚淮清拿起一个小香包闻了闻,然后拿到身旁人的鼻子前,“你闻闻。”   裴景川闻了闻,说实话,他对这方面没有研究,不过不可否认,淡淡的香味确实迷人。   他回答:“很好闻。”   “那我们买一个?”戚淮清问。   裴景川笑了一下,“也不是不行。”   出门的时候戚淮清嫌麻烦,就没有带包,这会儿两手空空,钱都在裴景川的兜里。   她疑惑:“嗯?”   捏了捏戚淮清的手,裴景川凑近她的耳边,轻笑着低声和她谈条件,“你得答应我——昨晚你拒绝的。”   戚淮清的脸刷地一红,想到昨晚被她扔掉的那件衣服,她咬牙道:“你这是趁人之危。”   “嗯。”裴景川态度良好的认错,他得逞的笑着,轻咬了一下戚淮清的耳垂,“你可以惩罚我。”   “比如——把我绑在床上,或者,我可以给你准备小皮鞭。”   “裴景川!”戚淮清气急败坏地低喊,脸已经红成了一片。   裴景川拿起她手中的小香包,问:“买吗?”   戚淮清:“……”她沉默不语,只是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他低低笑了声,“买吧。”问了价格,他掏钱买好,然后把小香包给了戚淮清,牵起她的手,他的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响在她的耳边,“老公给你买。”   下午,两人一起去海边。   海边有阳光照着,戚淮清准备抹点防晒。   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腿上都抹好了,还剩后背有些地方够不着,她把防晒递给裴景川,“帮我抹抹。”   裴景川接过防晒霜,戚淮清的后背白皙,蝴蝶骨的形状很漂亮。在某些情况下,他很喜欢一遍一遍的亲吻。   他的指腹有些温热,轻柔地在她的后背抹着,戚淮清缩了缩肩,“你……”她总觉得有些怪。   “怎么了?”他的声音有些哑,动作很是轻柔,背对着她,眼里燃着一簇小火苗。   戚淮清问:“还没好吗?”明明也没多大的地方。   裴景川面不改色的回答:“嗯,还有点。”   “哦,那你快点。”   海风拂过,扬起了窗前的窗帘,戚淮清感觉到一阵轻柔温热的触感落在了肩上,紧接着,腰间被一只手桎梏。   她惊呼出声:“你干什么?”   裴景川的吻轻轻地落下,“今天不出门了,嗯?”   戚淮清难耐地坚持着,“不行。”   他低声轻唤:“淮清……”   她咬唇拒绝:“要节制。”   他的唇辗转落到她的颈间,“老婆……好不好?”   “不好。”   当然,最后去海边,是去看的日落。   戚淮清之前那条裙子换了下来,现在穿着的,是一条半袖长裙。除了夜间温度降低的原因,还因为需要遮挡一些暧昧的痕迹。   两人隔了一小段距离在沙滩上散步,戚淮清手里拿着自己的凉鞋,每走一步,脚就微微陷在柔软的沙子里面,有些痒,但也很舒服。   裴景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淮清,你还在生气吗?”   戚淮清没说话,只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气笑了一般地翻了一个白眼。   他从后面追上来,站在她的身旁,绅士的询问道:“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戚淮清毫不留情地拒绝:“不可以。”   “好吧。”裴景川只是可惜地怂怂肩,“那我帮你拿鞋子。”   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她并未矫情,丝毫不客气地将鞋子给了他。   两人慢慢地在沙滩上走着。   裴景川问:“可以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能消气吗?”   “你今晚重新开一间房。”   海边的风掀起海浪,拍在礁石上发出阵阵声响。   裴景川委屈道:“你明明是舒服的。”   “闭嘴。”戚淮清脸一红,咬牙出声。   裴景川也不敢逗得太狠,害怕哄不回来,只是说:“我们是来度蜜月。”   然而戚淮清却并不心软,“可是我在生气。”   “那我哄你,你能不赶我走吗?”他的声音小心翼翼中带着一丝诚恳地请求。   戚淮清说:“你可以试试。”   后来,裴景川给戚淮清捡了许许多多漂亮的贝壳,晚餐时,剥了三斤龙虾的壳,接下来的行程里,禁欲到了最后。   (二)叫一声老公   又是一年情人节。   戚淮清早上醒来的时候,裴景川已经起了。   她洗漱好下楼,两人结婚后,就搬到了另外一个住处,裴景川正在厨房做早餐。   别墅外的院子里种了几株梅花,风一吹,就飘进来淡淡的香味。   戚淮清走进厨房,她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忙碌的人,扬起笑,“早上好。”   裴景川回头看了看,眼里溢出笑意,“早上好。”   锅里熬着粥,发出咕噜的声响,戚淮清问:“你今天不上班吗?”   还是寒假,她倒是不用上班,不过这人怎么这个点还在家。   裴景川说:“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当然是请假了。”   戚淮清问:“你们公司这么好,我能跳槽来吗?”   “当然。”裴景川笑着回答:“不过我们公司很有原则,可能需要你牺牲一下。”   “牺牲什么?”戚淮清问。   裴景川拿起煎好的鸡蛋,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低头看着戚淮清,引诱一般的声音轻声问:“你愿意接受潜规则吗?”   戚淮清想了想,为难地皱眉回答:“可是我已经结婚了。”   “是吗?那真可惜。”裴景川叹了一声,“不过我们总裁应该不会介意。”   戚淮清笑问:“你怎么知道他不介意?”   裴景川吻了她一下,轻声道:“因为……他非常爱你,戚小姐。”   轻轻笑了笑,戚淮清垫脚回吻了他,柔声道:“我也非常爱我的先生。”   两人腻歪了一天,下午的时候,一起去了市区超市。   家里有些东西需要采买,裴景川推着小推车跟在戚淮清身边。   “你的牙膏是不是快没了?”戚淮清问。   裴景川想了想,回答:“还有。”   “真的?”戚淮清有些怀疑,实在是之前发生过类似的事,这人牙膏没了,硬是不买,偏要用她的。   裴景川轻叹,“夫妻之间需要信任,淮清。”   戚淮清怂怂肩,“好吧。”然后,她将牙膏扔进了小推车里。   裴景川:“……”   对此,戚淮清解释:“有备无患。”   一大口袋的物品,结账后,两人回到车上。   “回家吗?”看着沿途的路,戚淮清问。   裴景川「嗯」了一声,问:“你想在外面吃?”   想了一下,戚淮清说:“你不嫌麻烦的话。”   裴景川笑着回答:“我的荣幸。”   晚餐是裴景川准备的,很有情调的西餐,还拿出了他珍藏了许久的红酒。   “生日快乐,裴太太。”   两人碰杯。   “辛苦了,裴先生。”   按理来说,戚淮清现如今的酒量已经算是好的了,轻易之间不容易喝醉,可是她显然低估了某人的小心机。   这酒当时和起来没什么,可是后劲十足。   晚餐吃完,裴景川说:“你坐会儿,我先去洗碗。”   两人都不喜欢陌生人进入自己的私人领域。因此家里没有请家政,一般是两人自己做家务。当然,大部分时间,还是裴景川在做。   戚淮清应声:“好。”然后便自己坐到了沙发上。   等裴景川再从厨房出来时,就看见倒在沙发上的戚淮清。   她的脸颊通红,双唇被红酒染上了一层水光,嫣红的一片,前方的茶几上放着红酒,酒杯里还剩了一口酒。   他低声笑问:“你刚才又喝了?”   戚淮清已经有点晕了,听见裴景川的问话,她「嗯」了一声,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说:“好喝。”   粉嫩的舌尖探出,裴景川眼眸一暗,他蹲下身,凑近了些,轻声问:“你醉了吗?”   沉默了一瞬,戚淮清感受了一番,低低回答:“只是有些头晕,还没醉。”   裴景川想笑,但是忍住了,他亲了亲她,说:“我还没送你礼物。”   “什么礼物?”戚淮清问。   裴景川诱哄道:“我抱你上楼,给你看,好不好?”   停了一下,戚淮清疑惑道:“我可以自己走,为什么要你抱?”   “你不是头晕吗?你摔了我会心疼的。”   “好吧。”   戚淮清应声,然后慢吞吞地伸出了手。   将人抱起,裴景川慢慢地走上楼,戚淮清并不重,软软地靠在怀里,呼吸间都是淡淡的红酒气息。   他低声问:“我送你礼物,可以要一个奖励吗?”   戚淮清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你想要什么奖励?”   “把礼物穿上给我看看,好吗?”裴景川的声音有些哑。   “嗯?”戚淮清有些疑惑,晕乎乎的脑袋已经有些想不明白。   推开房间的门,裴景川将人抱进去放到了床上。他从一边锁着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戚淮清的身边。   “打开看看。”   “礼物?”   “嗯。”   戚淮清这才抬起手,她身上有些发软,用了一些时间,才把这盒子打开,将盖子放到一边,她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却久久地愣在原地。   裴景川看着她,见她一直愣愣地坐在那里,含笑低问:“喜欢吗?”   如果戚淮清没有喝醉,这会儿肯定已经红着脸将盒子里的东西扔到裴景川的脸上了。然而她到底是喝醉了,尽管分辨出了盒子里的东西,可是本就被酒染红的脸上看不出异样,甚至有些微愣,只是软着声音说:“你、你怎么能送这种东西?”   她低垂着头看着盒子,这会儿微微抬眸看着裴景川,眸子里潋滟着一层水光,让他心痒痒,他伸手揉捏着她的耳垂,笑着轻哄,“穿给我看看,嗯?”   戚淮清想拿开他的手,却始终不得办法,慢吞吞地拒绝:“不要。”   “为什么?”   她只是重复:“不要。”   他开始耍无赖,“你说过给我奖励的。”   戚淮清迟疑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半晌,视线落到盒子上,依旧拒绝:“不要。”   计划不通,见她坚持,裴景川扶额轻叹,他凑上前捧起她的脸,细细密密的吻落下。   床上的盒子被扔到了地上,后来情到深处,礼物还是派上了用场。   他一遍遍哑声在她耳边轻哄:“乖,叫一声老公。”   她带着喘息的声音响在他耳边,喊了无数次的「老公」。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